连星茗心事重重跳进浴桶之中,现在他都多大了,自然不像年少时那般穷讲究又没效率,泡个澡都得泡半个时辰。他将身体与乌发浸湿,迅速冲洗掉身上的鲜血与泥泞,过程只不过五分钟左右,他便伸手捞自己的储物袋想拿新衣服。
捞了半晌,面色微滞。
啊。
他的服饰衣服全给白羿了,还全都被白羿这个败家子甩到护城河里去了
屏风外有座椅吱吱动声。
连星茗尚且还在纠结当中,傅寄秋就像有心念感应一般,
有一件青色的外袍就轻飘飘地被灵力托举着,挂在了屏风之上。
紧接着是里衣、头冠等。
连星茗擦干身体走近看,意外发现这些居然能够凑齐一套,甚至还相当合身。
这不是傅寄秋的衣服。
看起来倒像是专门买给他的新衣服
换好衣服整理好头冠后,他从屏风中走了出来,急不可耐蹙眉道“你到底有什么话要对我说,非得回客栈说嘛。”
系统一下子出声你怎么走来就问这个呀你都不好奇你师兄储物戒里为什么备了你一整套衣服吗还有你这头冠,你头上戴的和你之前自己买的那个一模一样,你不问问
连星茗习以为常有何可问。
你情魄有损,算了,我不跟你讲这个,讲多了我自己生气。系统叹气道还有,对你师兄好点吧,小时候有父母姐姐朋友宠你,人都死光了换师兄宠,不要推开他。
连星茗脸色微白了瞬。
系统瞬间滑跪我错了我不该提这种事
情。
傅寄秋坐在桌边,反手用关节处敲了敲桌面,示意他过来。
连星茗走近坐在旁边,他现在直接走肯定是走不掉的,只得强行忍耐先坐下。
“你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血吸引白羿。”傅寄秋看着他,沉声问。
不然用谁的血。”
连星茗将脸颊偏向一侧,看着地面说“下午我看见裴子烨从官府弄了点死刑犯的血。死刑犯,哈”他也不细讲这其中有哪个地方不合理,只铁青着脸嘲讽笑了一声,“裴子烨还想瞒住我。我想了想,用谁的血都不合适,恶人我不同意,善人如何能被取血。干脆用我自己的,这样谁也不能说出个因为所以然。”
傅寄秋深吸一口气,道“若是一次不能成功,第二日你打算如何继续放血”
连星茗静了两秒。
今天只是放了一次血,他就头晕目眩险些当场晕过去。若一日不成功再放一日,不出三日,白羿还没恢复清醒呢,他自己先失血而亡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他还是梗着一口怨气,道“今日本来会成功的。”
傅寄秋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是觉得若我不拦着你,任凭你在城门口放血,白羿就会如你所愿进城”
连星茗心虚也不愿显现,“当然。”
傅寄秋沉吟道“既如此,明日就由我来放血吧。”
连星茗原本以为傅寄秋会说白羿不会进城,他准备了一肚子的反驳之语,都被这句话给堵了回去。
当即诧异说“不行。”
“为何又不行了”傅寄秋从城门口发现他时,脸色就极差,到现在都没有转好。视线紧紧盯着这边,“理由。”
连星茗嘴唇动了动,他也说不出理由,他好像只是单纯不想傅寄秋无端割出数个血口子,他自己体验过了,多疼啊。
最后红着眼眶,撇开脸轻声道“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以后不用你们管了。”
“你自己怎么解决以后不用我管了又是什么意思”傅寄秋紧跟着开了口,字字句句都像是在愠怒诘问。这一次话语声不可遏制地扬起,意识到情绪失控后又深深闭眼。
他不能任由情绪失控。
很多年以前亦是如此。
他的小师弟,初入蓬莱仙岛时诸多不便,被蓬莱仙岛的仙规压制着,看管着,教化着,却从不与他多说一句。宁可将满腹心事葬入大海,夜半将旧衣堆满床铺怀念故乡。
再后来经历了许多事情,如果说年幼时习惯性将心事烂在腹中,那么年长后,连星茗也从来不向傅寄秋求助,即便已经走到了绝境。
连星茗唯一的一次求见,是将死之际。
只可惜傅寄秋当时受到裕和的阻拦,并未得见,等再见时已是死讯。这件事就像是一根根深蒂固的顽刺,深深插入他的胸腹之中。
剜心之痛,经年不改。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有人喜好将极致的爱
恨都分享出口,自然也有会人喜欢将一切都烂在肚子里。可连星茗分明不是后者
连星茗曾经对蓬莱仙岛的厌恶都写在书信之中,满纸哭诉寄回了佛狸,寄给崇宁长公主。也会将近日新学的曲目弹给白羿听,分享最近发生的趣事,这说明连星茗是会与旁人分享的。
有了这些先例,傅寄秋知道,连星茗留了一道缺口可以容他人走进自己的心。
可这么多年傅寄秋怎么想、怎么做,都无论如何找不到那道缺口,他总是被阻拦在外。曾经有无数次,他好似靠近了那道看不见的缺口,明明抬掌就能触摸到,却又失之交臂。
他真的靠近过那道缺口吗
还是说,他其实并非真正能够触摸到那道缺口的人,缘木求鱼,不过痴人说梦。
清寒的夜色将足以让人战栗的严寒侵入骨髓,他很难不想起下午听见的那句话
用久了,占据了物主大量的时间。
明明没有任何阻碍,却仍然迟迟没有修得正果的,这不就是旧
“”
连星茗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不对,傅寄秋闭上眼后一直未动,放在桌面上的手紧紧攥成拳,手背上的青筋交错,用力到发颤。
他从来没有看过傅寄秋这般生气,怒到仿佛理智都在命悬一线。这似乎是有记忆以来,他们二人爆发的唯一一次史无前例巨大争执。
他不敢贸然开口。
某一瞬,他看见傅寄秋身形紧绷睁开了眼睛,眸底晦暗如潮。
“我的血不行,谁的可以。”
“什么”连星茗哑然张了张嘴。
还不得连星茗出声说话,傅寄秋就猛地站起了身,身形带动椅子,椅子脚在地板上划出“嘎吱”一声尖利的响动。
似乎非常不想听到某个答案,傅寄秋喉结上下动了动,好看的薄唇几乎要用力抿成一条线。死寂几秒后,哑着声音又问了一次。
“那谁的可以,李虚云么”
惭时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