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之前说到一半,系统猛地回过神来,连星茗的情魄已经愈合了变化如此之大,直到现在系统才意识到情魄对一个人有多重要,它改口问你怎知宿南烛不会真杀白羿
连星茗白羿是他手上唯一的筹码,筹码得“存在”,才能对别人起到威慑性。
说罢,连星茗在心中组织完辞藻,上前一步正准备说“我就不走,你奈我何”,谁晓得话都尚未说出口,他的肩膀被人向后重重一按,一阵寒风呼啸而去,肉眼只能看见傅寄秋衣袂飘飘的修长身影,宛若一柄冰刀嗖一下子扎进了青紫色的毒雾之中
师兄竟硬闯毒雾要杀宿南烛
啊系统惊呼了一声,连星茗也被惊到了,他下意识想跟过去,却被扑面而来的毒雾斥退数米,抬眼时只能看见其内有恐怖的灵力对冲,宿南烛面色骤变左闪右躲,怒音道“傅寄秋,你不要命了”
傅寄秋的回答是穷追不舍,冷峻的面庞绷得紧紧的,幽暗的瞳孔内杀机毕露。
见此情况,连星茗总算明白傅寄秋那句问话何意。
“少仙长难道认为,你一定会为了我,选择跟宿南烛走”白羿也惊到下颚微张,连连摇头咂舌道“二殿下,少仙长恐怕觉得自己在你的心中毫无份量。不然怎会如此”
如此争分夺秒,
像生怕迟了半步,赶不上连星茗弃了他的速度。
连星茗着急喊道“师兄小心”他的声音被掩盖在毒雾滋滋声之中,宿南烛能有如今的地位,不仅仅因为实力,还有那令旁人望尘莫及的用毒伎俩。寻常人碰上宿南烛,连周旋都不肯,唯恐毒雾不知不觉沿着鼻息侵害五脏六腑,届时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可傅寄秋眼下竟全然不顾毒雾了势必要速战速决,手背与脖颈上的肤色青紫可怖,使出的每一次攻击都直冲宿南烛的命门而去,不出几个回合宿南烛就身中数道攻击,踉跄着后退呕血不止。
傅寄秋自己也身中剧毒,眼眶下经络泛着丝丝青紫色荆棘,为他常年端正规整的仙姿添了几分独属于魔修的诡秘执念。
两败俱伤。
白羿见连星茗在外围转来转去,几次伸脚要踏入毒雾又面色僵硬缩回脚,他好笑道“你是不敢靠近他们吗”
连星茗“不敢。”
冥冥之中连星茗想到一种十分匪夷所思的可能性,傅寄秋该不会觉得他方才上前一步,是打算跟着宿南烛走吧
怎可能啊
想到这儿,连星茗心中更为焦切,冲寒荷要了荧惑,一鼓作气就要踏入毒圈中,被白羿一把子拉回来。
白羿道“好了二殿下,闹剧也该结束了。”
连星茗蹙眉,“嗯”
白羿才叹气道“别装听不懂啊,你如此聪慧,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将我眉心这鬼玩意儿取出来吧。”
连星茗长达几秒钟都没有回应。
他想说再给他一点儿时间,只要宿南烛死了可当他准备开口时,目光却直咧咧对上了白羿的眼神。这是一种经历过大是大非之人才会有的眼神,其中带着点儿伤感,更多的是肃穆,像是已经做好了人生十字路口的决定,任何人的建议与阻拦都不会使其动摇决心。
白羿看了他几秒钟,又垂下薄薄的眼皮看着自己的手,指尖时而凝实,时而化作障气,“我不是参过几年军嘛,一直战败,日子挺苦的,但也算是多多少少学到了一些东西吧。从很早、很早起我就知道了,逝者可思不可追,每一天睁开眼睛就有亲近的人死在战火之中,这很恐怖的。最难受的那次你也知道,是我爹的死。我俩一起深陷困境,我跑脱了,他被巨石拍碎,一开始我一直沉寂在这件事里,天天想,总是想,我老是在战场上走神,我不哭,但是我走神的频率太高了,控制不住地去想,如果那个时候我回头去救我爹,会不会我和他都能活下来”
说到这,白羿放下手掌,笑道“你猜我是怎么想通了的”
连星茗侧过身,薄唇紧抿不看他。
白羿自顾自耸肩继续道“
我当时想着,如果我是我爹”他沉默几秒,面上笑容更吊儿郎当,我没有遗憾。10”
“”连星茗鼻腔猛地涩了下,快速眨了下眼睛忍住翻涌的情绪,深呼吸平缓。
白羿道“二殿下,你能明白吗身为佛狸将领为国捐躯,我没有遗憾。”
连星茗这才肯看他,道“我以为你会不甘心。”
白羿摇了摇头,道“我是不甘心,但我没有遗憾。我活着的时候积极去面对了,死时亦能死得其所,我和我爹还有崇宁长公主,我们都无愧于天地。相反像现在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连行动都不能自控,对朋友挥刀相向,这才真是叫我死不瞑目啊。”
他脸上的笑容一收,双掌合拢冲连星茗行礼,“二殿下,劳您还我身后体面。”
连星茗深深闭眼,道“即便取出鬼玉,你也只不过是化成一具行尸走肉,终日徘徊在护城河旁边。这是你想要的体面”
白羿急道“并非如此我能够感受得到,我心中有执念尚未消散,只要能走进连云城的城门,我定能安安稳稳去投胎了。”
“你说的倒是容易”
连星茗还在挣扎,白羿表现得如此坦然,才更叫他心中愤懑不平不好受,眼眶泛红着责问“执念消散,你知道这有多难吗我怎么可能能够让你在失去神智的情况下,心甘情愿走进城门你的执念根本就无解,所有人都死去了,连云城中埋藏了多少条性命,数都数不清楚。那道城门你不敢面对,是因为恐惧曾经的失败还是因为憎恶大燕亦或者漠北无论是因为什么,大局已定我又不能让死去的人起死回生,我亦无法一雪前耻,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的执念,你告诉我怎样做才能战胜它,如何坦然去面对”
“二殿下,你”
白羿嘴唇动了动,脸色苍白愣愣道“你说的这些,是你自己的执念吧。”
连星茗“”
白羿道“我从没想过这些。我不敢过城门是因为、是因为”这其中好像有很大的误会,白羿下唇微微一抽,扶额道“是因为我无颜面对连云城的城民。当年战败,漠北失信屠城,我怎么有脸再见他们。”
这次轮到连星茗发愣了。
他猜想过很多次白羿为何恐惧过城门,他想到过可能是因为白羿曾经死在那儿,也可能是因为连玥的死,亦或是其他血债。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种原因
他忍不住道“你知道现在连云城的人怎么说你吗他们说你是逃兵,胡乱编排你,将你的功绩通通抹去,他们还”
“我知道。”
白羿垂下眼睫,无奈弯唇笑道“年少时有人编排我,你可是在一旁幸灾乐祸恨不得跟着嘴几句。怎么年龄长了,气性也随着长了。”
连星茗脸色难看“这能一样”
白羿担心看他许久,半晌不说话。连星茗避开视线,声音变得颤抖,“我只是觉得十分可气。江山已改,他们早已经不是佛狸子民,
而是大燕人,既是当年占尽了便宜的大燕人,又有何资格来评判是是非非。”
白羿摇头,又摇头,忧心忡忡道“你这个样子,我不能放心离开了。”
“”
当年连星茗与白羿狐朋狗友玩到一处,虽说双双都常语出惊人,但性格是比较出来的,无论谁来瞧上一眼,都说连星茗比白羿要稳当很多,心思明显更重些。可实际上,白羿才是那个更成熟、心智更加强大的人,连星茗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所以他从来不将心底血淋淋的伤疤撕开,与旁人诉说。
说了又有什么用
没有人能够真正与他共情。
他一直觉得,既然经历过一样的事情,至少白羿的感受理应与他一模一样。世事无绝对,如今连星茗才发觉,白羿其实没有被困住。
山河变色,被困住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他自己。
也万幸只有他。
连星茗深呼一口气,将堆积如山几乎能压死他的情绪全部埋死在心底最深处,转过眸时又恢复了平时那副悠哉的浅笑,道了声“抱歉,是我失态了”,转言道“你能走出来是一件好事,我其实蛮为你开心。白羿,下辈子不要投胎在乱世了,在和平年代当一个普通人,便是大幸。”
说着,他划破指尖,正要触上白羿的眉心,后者却猛地攥住他的手腕“二殿下”
连星茗挑眉,“又怎么了”
白羿狐疑问道“你真没事吧”
连星茗故作镇定笑道“我能有什么事,跟小时候一样,爱犯些小孩子脾气罢了。”
白羿仍然不肯放下狐疑。
他总觉得他们的对话还少了些什么,未曾告别,也未曾坦然相对,离别如此拧巴,叫人实在是放心不下。明明话未尽,可连星茗却温柔不失坚定点上了他的眉心,侧过身低声道“心之所向,素履以往,莫要被其他事物牵制住,哪怕是我。安安心心往生,剩下的都交给我。”
白羿看不清连星茗此时的神情。
他只能看见连星茗血色流失的侧脸,瓷白净美的面容朝向墙那一侧,静悄悄闭上眸子没有再看他。
耳边响起的最后一声,是
“我答应你,一定还你身后体面。”
白羿“”等等。
如果说刚刚还只是狐疑,那么白羿现在十分肯定,连星茗心底深处依旧十分压抑,他在这个时候离开,岂不是火上浇油
可还不等他说些什么,一切遁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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