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她未来会像姐姐们或是闺中好友们一样,嫁一位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安稳且富有地渡过这一生。
直到十四岁那年,甄明珠出现在她面前。
那一刻,明黛就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原来她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不是她的家,她也不是阿爹阿娘的亲生孩子,明黛永远都忘不了得知真相那一刻的万念俱灰,当时的她还没有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她整日惶惶不安,无数次崩溃大哭。
阿爹阿娘向她保证,仍然把她当作他们的女儿对待。
她应该欣喜若狂,她应该感恩戴德,继续从前的生活。
她做不到,她受不了旁人怜悯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她无法冷静的面对甄明珠,只是她忘了她才是最没有资格哭闹的人,是她占了甄明珠的身份,是她享受了本该甄明珠享受的富贵。
后来她终于在阿娘失望的眼神中明白了一切,再不敢叫人知道她的害怕惶恐,因为所有人都在为甄明珠的回来而开心,她不能无理取闹,扫了大家的兴。
明黛按照父母的期许,恢复平静,将甄府五姑娘的名号还给甄明珠,他们说的对,能继续快快乐乐的做六姑娘已经很好了。
她不用想太多,她只需要和从前一样,每日操心着戴什么首饰,穿什么衣裳就好了。
可明黛不是甄家亲生女儿的事情早就在外面传开了,自那以后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会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所有人都拿她和甄明珠作对比,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不能和甄明珠争宠,不能惹她生气,她要事事以她为先。
甄明珠是一个和她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姑娘,她知书达理,温柔和煦,一回府就赢得了所有人的喜欢,大家都怜她爱她。
甄明珠也从不与人计较,哪怕对待明黛这个抢了自己身份的人,她也是友善包容的。
就算明黛无法喜欢甄明珠也要承认她很好,她所有阴暗的心思只会显得她很滑稽。
明黛想不明白要怎么和甄明珠相处,只能尽量逃避。
她告诉自己没关系的,甄家已经在为她挑选夫婿,只要她嫁人离开甄家,一切都会好的。
恰在此时扬州名门邵伯裴氏为二公子向明黛提了亲,裴二郎年长明黛两岁,面如玉冠,温文尔雅,是个极好的郎君,两家商议等三年之后,出了明黛亲生父母的孝期再商定婚事。
只是三年过后,裴家提亲的对象换成了甄明珠。
阿娘说这本该就是甄明珠的亲事,她不能和她抢。
甄明珠无辜,她亏欠甄明珠,可甄明珠在明家,在她亲生父母膝下承欢的十四年,又该怎么算呢?
明黛进去过甄明珠在明家的闺房,自是比不得甄府奢华,但相比明远夫妇卧房的素净,西厢房里处处可见的精致讲究,能看出屋主的用心,也能看到其父母对她的疼爱。
明珠是明家父母的掌上明珠,甄明珠是甄家父母需要补偿,费劲心思为谋划好姻缘的心头肉,那她呢?
她就该嫁那个粗苯无比的应家表哥吗?
明黛嫉妒得快要死掉了,她真的太糟糕了,她小心眼,任性,不知感恩。
所以后来大家都不喜欢她,是正常的。
明黛肯定是得不到魏钦回答的。
魏钦沉默着看她凄惨的面容,伸手将自己身侧的一扇窗户打开。
他打开的一瞬间,明黛立马慌张起来,手足无措不知道往哪里躲。
“没人会看到你。”魏钦无奈地提醒她。
明黛动作一僵,哦!
她这边的窗户已经被她关上了。
“太太,小姐好走,东西过会儿就派伙计送到甄府。”
魏钦垂眸恰好看到对面宝石铺子送甄家的太太应晴芝和甄明珠出来。
他认出甄明珠,他上一次见她,还是五年前,她十二岁的时候。
魏钦斜睨明黛一眼,大抵是猜到她为何莫名其妙问他问题了。
凉风一吹,明黛也稍稍清醒了,张张嘴,想解释什么,又觉得没有必要,只当她刚刚说胡话了,扶着圈椅扶手坐下,肩颈一松,泄了气,方才感知到脚趾的疼痛,倒抽一口气。
魏钦问她:“就为了这个把自己搞成这般模样?”
明黛听着他的风凉话,抿了唇,很是不悦,想反驳,又不知道说什么。
魏钦道:“既然已经离开,就不要再想。”
是啊!
再纠结也没有任何意义了,明黛面露惆怅。
却嘴硬道:“你知道甄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吗,光是吃食每年都估计有千两的花销,姑娘们的头面是内造的,衣裳甚至鞋面都是绢绸!”
“我只是觉得可惜,我以后可都没有这些东西了!”
魏钦听她小嘴叭叭,好似方才要哭出声的人不是她一样,他无奈道:“你现在穿的是宝衣阁的衣裳。”
“以后呢!等天气热了,宝衣阁银条纱裙可穿不到了!”
明黛说着说着,真觉得心痛了。
她眼睛忽而一亮:“除非……”
魏钦知道她又要开始说些不着调的话了,不想理她:“快下雨了,回去吧!”
不过半刻钟,天色蒙上一层灰雾,阴沉沉的一片,热闹的街道已经不见多少路人,街侧的小贩也正收拾着货箱挑着扁担疾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