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位客人正是昨天在主室里和白老先生谈香论禅的人,夏醇早知道他们会回来,却没想到花了一夜时间。
主室里走出一个人,正是白老先生,他笑容满面地把贵客请了进去,易长河去将香道的用具全都备好,安静地坐在一旁。
夏醇见白老先生气色红润精神饱满,有些意外地说:“你父亲这么快就没事了?”还真像是白奇楠说的那样,几个小时之后就好了。
白奇楠淡淡地说:“再看得仔细点,你的眼睛该不会这么不好用吧。”
夏醇:“……”
耐着性子看了很久,夏醇几乎要站着睡着,直到香气从钟型窗悠然飘出,他猛地清醒过来,终于意识到白奇楠让他看的是什么。
眼前的一切,和他昨天所见一模一样,白老先生的着装,客人所坐的位置,香品的味道,同一时间响起的笑声……
白奇楠低声道:“吕深有没有说,我多久没去过公司了?”
夏醇失神道:“一个多月。”
白奇楠看着他父亲的背影说:“自从我回到老家,每天过的都是同一天。大概再过不久,我就会跟这里的其他人一样,连记忆和思想也不断清空重复,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处境。”
要摆脱这样的绝境,必须离开这里;但进了白家的大门,就再也走不出去。看起来,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有条不紊地发生,等着自己被不断轮回的时间吞没。
爱染三千04
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 夏醇却出了一背冷汗。他看向白奇楠怀里眯眼呼噜的三花猫:“也就是说,即使今天死去,明天也会活过来?”
“与其说是活过来,”白奇楠收紧手臂,把猫贴在胸口,“不如说是一切都回到了前一天午夜的状态。”
夏醇看向主室:“如果打断他们会怎么样?”
白奇楠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这一切都与父亲当初使用了那只香炉有关, 那么阻止他一再重复的行为是不是能停止如此诡谲的事情。
“你能想到的方法我都试过了,包括把香炉砸碎。”白奇楠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情绪,“我不是会轻易妥协的人, 之所以会站在这里默默关注这一切,就是因为的确没有任何办法。”
夏醇深吸了一口气:“今晚再试一次。”
白奇楠微微皱眉看向他:“我说过我已经……”
“那是你试过的,”夏醇的态度很坚定,“现在换我来试。”
对夏醇来说, 这里的问题不仅是重复着同一天,还有阎浮的虚影。关于后者, 他心里有一万个问号,不解开这个谜就坐立不安。
白奇楠沉默了几秒:“好,那就按你所想去做吧。不过,如果你尝试失败……”
夏醇等着下文, 白奇楠顿了顿,却说:“没什么,我还有事,晚上见。”
白奇楠无视夏醇疑惑的眼神, 径直走开。等到没人看见的地方,忽然停住脚步把脸埋在三花猫的背上。
“我没想到他会来,”白奇楠低声说着,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对猫说,“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他。可是他已经不记得我了。”
天还没亮的时候,白奇楠已经醒来,在庭院里发现晕倒的夏醇。那一刻他竟有些庆幸,这个人若不是晕过去,又怎么会毫不挣扎地乖顺地任人将自己抱起来……
白奇楠眼神温柔伤感,在小猫身上蹭了蹭,神情很快又冷了下来,快速走去白奇睿的房间。
少年正在桌边折纸,纤长白皙的手指摆弄几下,可爱的小动物便有了形状。白奇楠推门进去,抓着轮椅一把扭转过来。
白奇睿吓了一跳:“哥,你怎么……”
“你对澄澄做了什么?”白奇楠神情冰冷地质问。
白奇睿舔了舔嘴唇,放下手中的折纸道:“是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白奇楠:“难道冤枉你了?这个家里只有你和我还有正常的思维和记忆,我不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又或是准备做什么,可如果你真的……”
“我不知道!”白奇睿瞪圆了湿润的眼睛,像个无辜的小动物,“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没事,但我也一样无法离开不是吗?困在这样的地方对我有什么好处,哥你怎么可以怀疑我!”
白奇楠压下怒意:“那澄澄呢,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它?”
白奇睿低头擦掉眼泪,仰起头苦笑说:“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我不想看着哥你每天那么痛苦,所以就想继续尝试任何可能的办法。我只是想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中死掉,会不会产生一些变化,就用澄澄做了个实验。”
他悲戚地看着三花猫:“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也很难过……事实证明无论怎样,第二天还是会一切重来,根本没用。”
少年好像终于藏不住内心的绝望,剥去平日乐观的伪装哭了出来。
白奇楠轻轻擦掉弟弟脸上的眼泪,动作十分轻柔。白奇睿眸光如水,眷恋地在他手心里蹭了蹭。
白奇楠倏然收紧手指按在他脸颊上,俯身冷冷道:“如果被我知道你又对澄澄或是其他人做了什么,我不介意拿你做实验。猫的死没有影响,或许人的死有所不同呢。”
他放开手直起身,少年白皙柔嫩的脸上还残留着红痕。白奇睿把脸埋在手心里,身体战栗不已,看似害怕到了极点。等白奇楠漠然关门离开,他的肩膀还没有停止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