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淑桦下意识问出口:“阿写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怎么没听你说过?”竟然都已经到了谈结婚的程度, 怎么从来也没提过?
陶写支吾:“我——那个——”他总不能说自己也是刚知道吧?!
这个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面对受到惊吓的骆淑桦和陶书, 陶写干笑两声,扔下一句“等我一下”,拽着沈承昊就逃出病房。
沈承昊不解, 却顺从地随着他的力道往外走,临出门还不忘朝病床上的骆淑桦点点头。
“怎么了?”出了门他就问陶写。
陶写没搭理他,径自大步往前走, 直将人拽到走廊尽头的小阳台才停下来。
然后回身,怒瞪沈承昊:“你怎么在我妈面前胡说八道?!”
沈承昊茫然片刻, 反应了过来, 好笑:“你这是……害羞了?”
陶写气死了, 朝他肚子就是一拳头:“你特么才害羞。”
他用了力,沈承昊也不是死人,吃痛之下立马弯腰捂腹。
陶写趁机一把揪住他衣领, 咬牙切齿道:“沈承昊, 我们什么时候有‘近日结婚’的打算了?我怎么不知道?”
沈承昊揉了揉肚子:“你在为这个生气?”
“呵,”陶写嗤笑,扔开他的领子,“不然你以为呢?你跟我怎么胡说八道我不管,你别在我妈我弟面前逼逼。”
沈承昊站直身体, 慢条斯理将衣服拉平整,棕色深眸直勾勾盯着他:“你为什么认为我在胡说八道?我们来之前不是正在讨论这个话题吗?”
“啊?”陶写愣住,“我们什么时候讨论这个话题了?”
“公开我们之间关系的问题。”沈承昊提醒他。
陶写摊手:“所以呢?跟你刚才的行为有什么关系?”
“你对我、对我们的感情严重缺乏信心,”沈承昊冷静地推了推眼镜, “既然你不想公开,结婚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陶写:……
这个逻辑、这个因果关系……是怎么连下来的?
“……不是!”陶写头大,“我们什么时候说过结婚这个话题了?”
沈承昊皱眉:“我记得我说过,我们交往是以结婚为前提的。”
统共才见面几回,陶写略一回忆就想起他们首次见面的场景。他登时无语了:“这种话能当真吗?”
“为什么不能?”沈承昊肃然,“我说话向来算话。”
“……”陶写瞪着这位比自己高一个头、神情严肃又认真的男人,半晌,下意识嘟囔了句,“谁知道你啊。不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吗?”
沈承昊:……
“你也是男人。”他提醒道。
陶写怒:“你杠什么?现在是讨论男不男的问题吗?”
沈承昊:……
他捏了捏眉心,无奈:“陶写,你觉得哪里有问题?你既然不想公开,又对我没有信心担心我们走不下去,这段感情,要么结束要么向前一步。”
见陶写张口欲言,他摆手,加快语速,“虽然我们相处时间短,却不算什么问题。我们身体契合,也聊过很多,三观基本契合,从生辰八字算也是般配,最重要的是,你不讨厌我,甚至说得上喜欢——”
“我才没有……”陶写小声嘀咕。
沈承昊没搭理他的嘀咕,继续往下说:“——我也喜欢你。我们的结果必然是走向结婚。既然都是要结婚,早点结婚能让你我安心,也能让我们全心投入、经营这段感情,我觉得结婚这件事提上议程没有问题。”
陶写被他这个……似是而非的理论震惊了。他咽了口口水:“大哥,做生意的人,都像你这样的吗?”
“……嗯?”突然转移话题,沈承昊有点摸不着头脑,“我怎样?”
“就是、就是……”陶写比划双手,试图找出最准确的语言,“目的性!对,就是目的性。”他以手为匕,做了个下刀的动作,“做事直指目标那种。”再斜睨他,“还有,□□。”
“……”沈承昊皱眉,“这跟我们商量的婚姻大事有什么关系?”
陶写龇牙:“你也知道婚姻是大事啊?”再次揪住他衣领,提高音量,“那你还自作主张跟我妈提结婚?!”
沈承昊咳了声:“来之前我正要说,是被你弟弟的电话打断了。”
陶写:……
所以,沈承昊是说真的?不是一时冲动?
瞪着眼前这位被自己扯着衣领却丝毫不显狼狈的高大男人,陶写的心情格外复杂。
上辈子他求而不得。交了章在乾这么一个沽名钓誉、趋利避凶的男朋友,名为拍拖,实则……
在他最困难最窘迫的时候,他跟章在乾的暧昧照片被爆出来,不等舆论发酵,章在乾就第一时间站出来辟谣,说俩人只是普通朋友,仅合作过一次,不熟……
对比之下,沈承昊……
他自己知道自己。表面洒脱,内里执拗。爱了就会傻乎乎一头撞进去,说好听了就是全心投入,不好听就是飞蛾扑火。就算重来一世,也不过多几年经验,并不能改变他的性格。
沈承昊……他真的很喜欢。如果不是真的喜欢,即便有桃色阵的加成,他也不可能跟这样一个财势地位完全不在一个量级的人谈恋爱。
他本打算着谈个隐秘低调的、短暂的恋爱,转头又是潇潇洒洒的小艺人,以沈承昊的性格,他总不会比上辈子凄惨。
……
纷乱思绪倏忽而过。
沈承昊扶上他揪住自己领口的手,顺势低头,在他头发上印下一吻,低声问:“怎样?考虑好了没有?”
陶写回神。
手被带茧的大掌握着,温热的呼吸刚离开自己脑袋,腰上被有力的胳膊圈着……
他突然不想挣扎了。
他不想谈个恋爱还要思前想后、百般防备,也不想让自己的感情再度陷入不堪的结局……
既然沈承昊敢赌这一把,他为什么不敢?
思及此,他抬起头直视沈承昊:“好,我们结婚吧。”
骆淑桦的情况不严重,打完必要的针水,拿上药就可以出院了。
沈承昊开车,一行四人直接回了陶写一家在晋江这边的居所。
陶写的爸妈都是普通的中学教师,一个教语文一个教画画,再加上陶写陶书两兄弟,一家四口和和美美,日子过得很是写意。
前年底,陶写父母趁寒假结伴出游遇上车祸,陶写父亲在重症室挣扎了几天还是撑不过去,撒手人寰。骆淑桦也落得半身不遂的下场,一家子的天登时塌了。
当时,为了拼劲最后一丝希望抢救父亲、为了给母亲争取最好的手术结果,还没毕业的陶写将家里积蓄全部花光后,病急乱投医之下直接选择快速与价钱最高的创格签约,用最快的速度提了签约金,才堪堪撑了过来。
那一段时间,陶写不光要忍着悲痛打理完父亲后事,还要安抚几近崩溃的母亲,照顾年幼而彷徨的弟弟,完了还有巨大的经济压力。
他父母本就只是普通老师,房子还是学校的低价福利房,这么一场事故下来,直接让他们家进入赤贫状态——可骆淑桦的腿,还能治。
陶写的签约金只是杯水车薪,也早就花完。不说骆淑桦的治疗和复健,光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开销就是个问题。
陶写没办法,只得去求吕向诚,求拍戏求工作。
然后,吕向诚就带他去参加宴席——总归,年轻气盛的陶写泼出了一杯酒,然后就被冷藏了一年。
那一年,陶写为了钱,只要是剧组就去投简历去面试,群演工作更是做了不少,最拼的时候一天四场打戏当挨揍的炮灰。
好在,他毕竟是科班出身,演技不差,嘴巴甜,又有眼色会干活,熬了大半年,在大部分剧组跟前都混了个眼熟,角色就渐渐好起来,台词多了,剧场多了,赚的钱也多了。
如此,他才堪堪将生活稳定下来。
再然后,那失踪一年多的经纪人吕向诚突然冒出来,让他去面试《夏日花海》……
才有了后续系列变故。
能重来一次,陶写比谁都渴望安宁。
言归正传。
一行人回到陶家,焦急地等在家里的张阿姨眼睛都已经肿了,即便早已知道骆淑桦没什么大碍,她依然又是抹泪又是自责。
骆淑桦忙安抚她:“不怪你,平日里我们都这么散步,谁成像会出个这样的意外呢?这真的不怪你。”见张阿姨还待开口,她忙转移话题,“阿写的男朋友跟着过来了,你可别再这样,吓跑了人,阿写可就没地儿哭去了。”
张阿姨愣住,视线一扫,就看到站在陶写身边的高个男人。她急急擦干眼泪:“瞧我,瞧我,真是失礼了。”慌忙站起来,“诶,你们肯定有很多话聊,我、我去给大伙泡茶去。”
骆淑桦舒了口气,微笑着点头:“劳烦你了。”
“应该的应该的。”张阿姨站起来就往厨房走。
骆淑桦似乎想起什么,忙又喊住她:“张姐,今晚你跟我睡一屋吧?要劳烦你待会把客房收拾出来给承昊休息。”
承昊是谁自不必说。张阿姨了然点头:“好的,我一会——”
“不用了。”沈承昊推推眼镜,“我跟陶写住一屋就行了。”
陶写:……
其他人, 包括陶书, 大家都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听了沈承昊这话,不小心就发散了下思维, 目光下意识跟着看向陶写。
陶写被臊得不行。
骆淑桦看看他,再看看淡定的沈承昊,轻咳一声, 既似给陶写圆场,又似朝张阿姨解释:“那就不用收拾客房了, 反正他们快要结婚, 住一间也省事。”
张阿姨有些惊吓了:“快、快要结婚?”话出口立马发现不对, 忙笑着朝陶写道,“诶恭喜阿写啊!”欣赏地打量了眼沈承昊,“这位先生看起来就是个靠谱的。”
沈承昊推推眼镜, 毫不客气点头:“谢谢。”
陶写借着茶几遮挡轻踹了他一脚, 干笑:“谢谢张阿姨。”
“谢啥——诶,瞧我,还没给你们泡茶呢!”张阿姨擦擦手,转身就要往厨房走——
陶写忙起身:“张阿姨别忙活了。”他看看神色疲倦的骆淑桦,“今晚大家都累着了, 茶啊什么的,明天喝也不急,都早点休息吧。”转头问陶书,“作业做完了吗?明天需不需要帮你请假?”
陶书摇头:“不用了, 明天的课比较重要。”他揉揉眼睛,看看左右,体贴道,“我还有一点作业,我先去做完。”
陶写摸摸他脑袋:“不用太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