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阵阵,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
虞姝挽恍惚中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缓缓抬头,看到那扇门正被门外的人拍得晃动,她双手用力撑着床榻起身。
开门后,虞姝挽看到了林卿柏,后者关心的眼神藏不住,其中还夹杂着几分焦急,应是见她迟迟不开门而感到急躁。
“表哥。”虞姝挽的声音有些哑。
林卿柏看到她的眼睫湿湿地,“哭了?”
虞姝挽抹了下眼睛,睫毛确实湿了,摇着头道:“没有哭。”
只是刚才太害怕,挤眼挤得太狠,睫毛沾上了眼里的湿意。
雷声没停,林卿柏发现虞姝挽的手指在发抖,他没有任何犹豫,下意识将发抖的手指握在手里,嗓音温柔:“别怕,我在这儿呢。”
虞姝挽最怕一个人遇到雷雨,身边有个值得信赖的人会好很多。
就像现在,只是被林卿柏握住手,她就觉得冰凉的四肢逐渐在回温。
总是站在门口不行,虞姝挽往一旁挪了些:“你进来吧。”
林卿柏走了进来,随后关好门。
虞姝挽深深呼出一口气,笑得勉强:“还以为表哥睡了呢。”
林卿柏的瞳仁漆黑如墨,紧盯着眼前的人:“就算睡了,只要你有需要,随时可以把我喊醒。”
虞姝挽这会儿脑袋嗡嗡的,很乱很乱,没多想他的意思,半垂着眼皮:“大家路上都没好好休息,表哥也一样。”
林卿柏默了一会儿,道:“怕麻烦我?”
虞姝挽看着他,实话实说:“不想打扰你休息,你才是最该好好休息的那个人。”
这次去芸城,女眷较多,虽说跟了许多小厮,但林卿柏还是不放心,一路上都很警惕,夜里在外面休息时都睡不好,有个风吹草动便立马惊醒。
虞姝挽看在眼里,心里酸软成一片。
好不容易找到个客栈可以好好休息一晚,不想这么白白浪费了。
屋外又是一道惊雷。
虞姝挽的肩膀不可控地颤了颤,反握住林卿柏的手,好似这是她的支撑点一样。
林卿柏不喜欢虞姝挽对他这么客气,太见外了,他想让虞姝挽依赖他,不论遇到任何事都能第一个找他。
但他又说不出责怪的话,想了很久,道:“不要跟我见外。”
虞姝挽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唇角轻轻牵扯:“其实……我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一个人也可以扛过去,没有跟表哥见外的意思。”
林卿柏:“没有那么害怕了,不还是害怕?”
虞姝挽:“只是一点点。”
林卿柏抬起没有握着的那只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声音温柔地不可思议:“你脸色都不对了,让我怎么信你的话?”
虞姝挽觉得林卿柏今夜有点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手指在她脸颊轻轻摩挲着,粗糙的指腹带起了一股痒意。
林卿柏捏了下她的脸:“怎么不说话了。”
虞姝挽凑近一点点,借着烛火的,在林卿柏脸上发现了一抹不正常的红,脑中有了猜想:“表哥饮酒了?”
林卿柏:“一点点。”
虞姝挽:“一点点是多少?”
瞧着不像是一点点,都有点醉了。
她好像没见林卿柏饮过酒的模样,今日是第一次。
深夜依靠
林卿柏凝着她, 黑眸深不见底,如实答道:“一杯。”
一杯……
虞姝挽弯了弯唇:“你没有骗我?”
这么厉害的表哥,居然是个一杯倒啊。
林卿柏墨黑的瞳仁转了转, 声音有点哑:“不骗你。”
脸上的手指又捏了捏脸上的肉,虞姝挽确定他醉了,难得见到这样的林卿柏, 觉得稀奇,不自觉把雷声抛之脑后。
正要逗他几句,就感觉脸上的肉又被捏了下。
林卿柏:“你来的时候, 很瘦。”
除了柳昙,林卿柏是第一个在她脸上这么捏来捏去的人,有些不适应, 虞姝挽却只在意他的话。
她懂林卿柏的意思, 应当是说刚到林府的时候,很瘦。
那时候的她受了一路的苦, 瘦了很多很多,脸上几乎没有多余的肉。
在林府待了快三个月, 把肉养回来了些。
林卿柏捏着她的脸不松手,就像在把玩属于自己的所有物,低声道:“现在也很瘦,肉好少。”
虞姝挽的脸特别红,不知是被捏的还是羞的, 抓住脸上作乱的手指往外扯, 轻轻松松就扯开了。
“表哥你醉了。”
怪不得在林府的时候从不见林卿柏饮酒, 就算是大家坐在一起吃酒, 他也只喝茶。
虞姝挽没见过酒量差成这样的人,她自幼就爱喝些果酒, 有时候还会背着爹娘偷偷品尝其他的酒,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酒量就这样偷偷练了出来。
“醉了吗?”林卿柏轻轻晃了晃头,笑了声:“没有醉。”
虞姝挽又凑近一些,凝视他的双眼,妄想从里面看到什么,可惜什么也没看到。
他们离得很近很近,面颊几乎贴在一起,炽热的呼吸在鼻尖相互缠绕,每一次吸气呼气都能清楚感受到。
林卿柏眼中含着醉意的笑:“怎么了?”
虞姝挽伸出手,食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脸,有点硬,她眨了眨眼,小声问:“为什么饮酒啊?”
林卿柏不可能不知道他的酒量如何,既然明白,为何要在这样的情况下饮酒?
他们还在外面,并且是客栈,喝醉了并不安全。
林卿柏握住她的手,没有拿开,反而握着她的手背,让她的手心贴在自己脸颊,长睫下的眸子蕴着柔情。
“我没醉。”
所问非所答。
虞姝挽觉得手心发烫,想抽开,试了下,没有成功,她呼吸不由放轻,“我为你为何饮酒,没问你醉没醉。”
反正她已经知道林卿柏醉了。
况且,醉酒的人从来不承认他们醉了。
“姝挽,”林卿柏眯了眯眼,声音低沉:“你的手跟梦里的一样软。”
那一刻,虞姝挽的手仿佛被火星子灼了一下,下意识往外抽,这次倒是抽出来了。
“表哥喝醉后对谁都这样吗?”虞姝挽莫名问了这么一句。
什么手软,什么梦里。
这种话怎么听都觉得不像是跟表妹说的,倒像是跟妻子说的。
“不,我只对……”
话未落,一道很响很响的闪电从窗外一闪而过,把屋内照的彻亮。
虞姝挽惊呼一声,不管不顾的冲进了林卿柏怀里,脸颊贴着冰凉的衣裳,鼻尖萦绕着一丝很淡的酒味。
林卿柏很自然的把她揽入怀中,“别怕,别怕,我在这儿呢。”
虞姝挽浑身发抖。
她很清楚,刚才那道闪电就劈在窗外,离她如此之近,淡去的记忆重新袭进脑中,提醒她当初那段日子有多么难熬。
虞姝挽遍体生凉,手臂紧抱着林卿柏不肯松手,指尖的颤意迟迟不停。
恐惧围绕在心头使她此刻只想找个依靠。
林卿柏虽醉了,却没有失去护人的本能,宽大的手掌握住虞姝挽的细腰。
轻轻将她提起,让她坐在自己右腿上,左腿微微合拢夹着她,将人护得很严实。
“没事,没事的,别害怕。”林卿柏手掌压着她的脑袋,让她枕在自己肩头,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后背。
他反复重复这些话,声音柔得似水,一点重音都没有。
虞姝挽闻着他身上的淡酒味和清列到难以形容的味道,发颤的身体渐渐平稳下来,急促的呼吸变慢,恐惧淡了不少。
屋里没有别的声音,只听到窗外的下雨声。
虞姝挽坐在林卿柏怀里,没有分毫挣扎,后者还重复着刚才那些动作,轻抚她的后脑,轻拍她的后背。
抱久了,相贴的身躯多了几分暖意,时刻提醒着他们现在靠得有多近。
虞姝挽察觉有一道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耳后的位置,让她脖颈间升起一丝痒意,蹭着男人肩膀的脸颊别开,眼睛对着外侧,睫毛不安地颤动。
抱了不知道多久,身上暖烘烘的。
窗外妖风四起,雨水吹打在窗户上,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虞姝挽记不清雷声有多久没响过了,她待在林卿柏怀里,二人都一声不吭,沉默着抱了许久许久。
虞姝挽的腿有些麻了,她动了动。
身下男人的声音很沙哑:“还怕吗?”
虞姝挽摇头:“不怕了。”
林卿柏松了手,虞姝挽从他怀里退出去,坐在他面前,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应该不打雷了,表哥回去歇息吧。”
“不急,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