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笙这气也不是发给他看的,听完没什么表示,还是韩非有点看不下去,出声提醒先吃饭。苏笙还想说两句,但恰巧这时候新人进门来了,家里人立即换上了轻松的神情,起身跟新人和新人家人喝了一杯酒。
男方的父亲估计自认是家中权威,满脸带笑,很是说了些“叁生有幸”一类的重话,把新人风头都抢了。张黎看聂郁似乎有些尴尬,轻声提醒了一下亲家母,男方母亲拽了丈夫一下,男方父亲才讪讪地住了嘴。
唐小华有点不死心,牵着莫鹿鸣的手,跟聂郁搭话:“您要是有空,在绍兴多待上几天吧?哈哈,是听说您跟小鹿妈妈很多年没见了,恰巧您的家人都在,明天我们一家人带着您和一家人……”
这下张黎也尴尬起来了,没等女婿说出个所以然,连忙接话:“您和家人能来参加小鹿的婚礼,我们一家人都很感激!”
聂郁跟她说话就从容多了,笑道:“能来沾沾你家的喜气,该我们谢谢你的倾情邀请。”
聂哥真是好人,张黎有些叹息,更是不敢多缠着他,再说过几句就带着一家人出了门。
等门关上,家里人各自落座,聂郁主动解释了一下和张黎的相识,家里人听了都一声不吭。
聂郁有点尴尬又有点委屈,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什么了,但一桌子小辈看着,确实也不好意思撒娇。他努力找了几个话题,回复都是寥寥,最后闷闷不乐地低头吃饭,两张桌子都静了一会儿。
突然,宁璚拍了一下宁瓅的肩膀:“看窗外。”
宁瓅看过去,一下子就笑了:“狗狗,好小一只啊。”
“一脸蠢样,”宁璚嗤笑了一声,“跟聂郁似的。”
“……”
宁昭同扑哧一声:“觅觅!”
苏笙和聂渡云倒是不生气,但是没绷住,忍不住跟着乐。结果侧头一看,聂郁笑得跟花儿似的,顿时齐齐敛了容,骂了一句出息。
聂郁才无所谓,同同都笑了,其他人什么表情什么想法和他有什么关系。不过这场面实在有点太滑稽了,家里人陆陆续续地笑出来,最后弄得喻蓝江一脸莫名其妙。
不是,到底笑啥啊?
韩璟看见他的表情,捏着鼻梁笑得肩膀微颤。
东部太阳下山早,七点刚过,宁家人就跟张黎道了别。回南京还是坐高铁,车是就近停了,等着薛预泽公司苏州那边的人过来开。
两个小时后,一家人抵达南京南,傅东君特地来接了一趟,没带孩子。
傅东君跟聂郁没说几句话就被苏笙和吴琴拉走了,等两句闲聊过后,他反应过来,一边往外看一边笑:“他惹同同生气了啊?”
苏笙嗨了一声,摇了摇头,却也没解释。
酒店就在家属院外面,但聂郁没敢回宿舍,等家里人都差不多安顿好了,找准机会跟着太师挤进了房间。宁昭同在沙发里坐着玩手机,闻声抬头,目光扫过聂郁,话是对着韩非的:“去洗澡吧,你先洗。”
韩非嗯了一声,将外套脱了,走到她面前来,稍稍俯身。
宁昭同抬手,仔仔细细地帮他解开里外的扣子,甚至连皮带都亲手帮他松开了。
韩非不喜欢穿拘束了,但最舒适的运动装备又实在没办法在某些场合穿,如今上身多是带着中式设计的窄袖或者垂胡袖,下身倒是各种各样版型宽松的西裤。
他比例好,一米八八还腰细腿长,哪怕不说一头缎子样的长发,走在街上都颇有几分招眼。
等脱到只剩背心和秋裤了,韩非轻轻抱了她一下,穿着自己的拖鞋进了浴室。
目送他关上门,宁昭同坐回去,视线终于落到一脸局促的聂郁身上:“过来。”
聂郁连忙快步走过去,到了跟前直接屈膝,一下跪得严严实实。
“?”
宁昭同欲言又止:“……你这是犯了多大的错?”
“崔乔说认错要有认错的姿态,”聂郁张口就把兄弟卖了,膝行跪近了一点,眼巴巴地看着她,“同同,你不要生气,听我解释解释吧。”
“……好,我听你解释解释,”宁昭同拿起手机,“你解释,我骂人。”
聂郁探身按住她的手,然后半趴在她膝盖上,一句话就把情况交代清楚了:“婚礼上碰见了一个人,是徐家的亲戚,他还认识我,说我跟……没想到我们没有走到一起。”
“……”
宁昭同用力捏住他的脸,又气又好笑:“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可要开始气了。”
“同同,我就是……我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个问题,”他就这么被拎着腮肉,也不挣扎,看着可怜兮兮的,“没有联系了,一点都没有了。”
“挺遗憾的是吧?”
“不是遗憾,我就是……觉得当年,自己做得不够合适,”他低下眼睛,有点失落,又连忙解释,“不是说跟同同在一起这件事,就是觉得,自己可以处理得再好一点,让大家少生些怨气。”
她气笑了,问:“徐卿仪有怨气?她跟你说的?”
一个名字赤裸裸地出来,他被刺了一下,接着便是长久的沉默。
宁昭同忍了忍情绪,还是觉得烦,一脚踹开他:“滚出去,别碍眼。”
碍眼都说出来了,聂郁翻起来连忙抱住她的腿:“同同!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
“你是想说,如果是现在的你,你会把你的移情别恋说得更体面些,最好让前女友高高兴兴地跟你分手,顺便祝福你几句?”她打断他,捏住他的下巴,“宝贝,这么爱惜羽毛可就有点过分了。”
聂郁的脸色一点点白了。
移情别恋,爱惜羽毛。
他自觉这不是自己的本意,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又是这叁棍子打不出屁的姿态,宁昭同真有点烦,可对着他又实在狠不下心,松开手:“以后再有这种念头不要告诉我,我懒得听你那些一把年纪回忆起来的一团乱麻少男心事,你也少为难你那颗脑子。”
这话实在是够重了,聂郁知道她是真生气了,一时有点无措,小声叫了她一句:“同同,是我错了。别生气好不好,不行你先打我一顿出出气……”
茫然的神情,软绵的语调。
宁昭同想起大闺女的调笑,不停地劝自己:这男的都快五十了,别一天到晚给他贴金,让他碰瓷可爱的狗狗……对上他的眼睛,他立马就低了头,仿佛里面润润的委屈都不敢给她看。
她叹了口气,握住他的脖子,用虎口磨蹭了一下他的喉结。
他吞咽了一下,压下要害被控制的不安:“同同。”
同同。声带震动。
她声音不高,语调说得上温和,仿佛师长:“郁郁,我都背下勾引你的名声了,你把自己择得那么干净,是不是不太合适?”
勾引。
他初觉难堪,而后便是恍然。
这本是和同同无关的事,他有多少煎熬都是他自找的,凭什么要她来跟着分担。
她甚至主动背上这份责任,来宽慰他捡起往事无病呻吟的灵魂。
“现在,”她顿了顿,“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还是嗯了一声。
他是有过失的,不仅在此刻,也在从前。
“你只做错过这一件事吗?”她又问。
他只能沉默。
“郁郁,认错是难得的品性,”她到底心软,缓了神色,指腹摩擦着他的嘴唇,“但不要让往日的错误缠着自己。认了,改了,弥补能弥补的,然后就往前走……我不是你的长辈,又算个局内人,这个话,可能不应该我来说。”
往前走。
聂郁是真有点想哭了,往上攀了一点,把脸埋进她的腰腹:“同同……”
“回去吧,”她揉了揉他的头发,“去找崔乔,他那张嘴能有这份用处也算没白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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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后台存稿定时更新的,上周周五忘加更了,所以这周周五是九章(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