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席玉点头,陈承平点头,喻蓝江点头。
宁瑱扑哧一声。
啊真好,最近情节都不用自己想。
“寒假你什么打算?”宁昭同看大家都老实不少,转头问舒席玉,“还想去海边吗?”
暑假的时候舒席玉跟宁瓅在海边玩得人都不认了,走的时候依依不舍说以后还想来。宁昭同答应他在学校老实点儿别搞事她下次继续带他来,而小家伙这半年确实挺老实,来校长办公室都是避着人的。
结果舒席玉拒绝了,神情装得很乖:“要学驾照。”
“你不是一开学就报了,还没学到手啊?”
“c2到手了,最近在考摩托车驾照,”舒席玉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嫂子把他那辆哈雷送给我了。”
“?”
“?”
“?”
喻蓝江就不明白了:“你管张肃叫嫂子,意思是你管宁瑱叫哥?”
宁瑱礼貌提醒:“喻父君,能叫亲热一点吗?”
对他们先秦人连名带姓不亚于贴脸开大。
韩璟也有点想笑:“咱家这个辈分确实有问题。”
薛预泽给宁昭同添了半碗汤,倒是把话题拉回来,给舒席玉说了两句好话:“席玉这半年过得还是很充实的。模联的活动次次都参加,加了校团委,我看今年防性骚扰的那几次活动都是他组织的……他学摩托车,是想以后能带小梅花的猫猫们去市里的医院,我们学校附近没有宠物医院。”
啊,是的,云梦大学最近迎来了小梅花社团的第一只流浪猫,据副社长舒席玉同学调查,应该是隔壁小区钻过来的。
“对了,”薛预泽想起什么,笑道,“席玉还交了入党申请书,听说是学校里第一份呢。”
啊,是的,咱们云梦大学也是有党支部的。
“你想入党啊?”领导在旁边坐着,宁昭同不敢说得太过分,挠了下头,“对了,小莛同志,三个正式党员可以成立党支部,不代表有三个党员就一定要成立党支部吧?我不想在家里看你们搞党日活动。”
沉平莛轻笑一声,没有搭这个话茬,说得是另一件事:“席玉给我送了一张邀请函,学校邀请我去上党课。”
宁昭同控诉地看向校长助理薛老师:“这种事怎么都不跟我说一下?”
薛老师当然也是很懂转移话题的:“校长,您日理万机,当然是有更重要的事要您决策。饭后我们和太师开个小会吧?主要是下学期课程设置的问题。”
今年过年,算是个大团圆,家里有数没数的都到了,连编外的舒席玉也偷偷摸摸从家里溜过来,吃了一顿年夜饭。
沉平莛有意要灌宁昭同,薛预泽就没敢劝,再加上她估计也馋了,今晚就喝得放肆了一点。
等下桌子了,她晕晕乎乎地往韩非怀里钻:“然也,然也……亲我一下、你好香……宝贝亲亲,我好喜欢你,你怎么那么好,嘿嘿……”
大家齐齐看向聂郁,聂郁会意一笑:“真喝多了。”
一喝多了就会抱着男人贼大声地表白。
韩非哭笑不得,拎着她去洗漱,家里人还以为今晚就消停了,结果洗完她又下楼了。
“瓅瓅!”宁昭同笑眯了眼,“瓅瓅宝贝,你在哪里,妈妈好想你?”
宁瓅被喻蓝江从人堆里推出来,硬着头皮往亲妈靠:“妈妈。”
“啊,瓅瓅怎么突然长那么高了,”宁昭同捧着闺女的脸,低头亲了两口,“瓅瓅好可爱,妈妈好喜欢瓅瓅,乖宝贝儿妈妈亲亲……”
宁瓅脸都快红了,推了她两下:“妈妈,瓅瓅是大孩子了,你不能这么亲瓅瓅。”
英英还在边上看着呢!
“多大也是妈妈的孩子啊!亲生的!”宁昭同不满,把女儿侧抱,拍了一下她的小屁股,“女大不由娘,还知道害羞了,去把你姐叫过来!”
宁瓅立马钻出来:“姐姐!觅觅姐姐!”
“啊?”宁璚正在削水果,闻言看过来,“干啥?”
韩璟抽了张湿巾给她:“你阿娘叫你,快去。”
“哦,好,”宁璚擦干净手,凑到沙发边上去,“阿娘,什么、啊?”
“觅-觅~”宁昭同笑眯眯的,一个乳名唤得柔肠百转,“来阿娘怀里,让阿娘抱抱,阿娘好想你。”
宁璚闻到一股酒气,明白了,顿时有点无语地回头看了自己阿爷一眼,倒是真钻进了阿娘怀里:“阿娘,以后少喝点儿。”
“好,阿娘听觅觅的——你这丫头吃什么长得那么沉,”宁昭同抱怨,把闺女往怀里扒拉,“把你的小脸蛋凑过来,阿娘要亲你。”
宁璚:?
韩璟笑出声来,连忙转头,还不忘嘱咐一句:“伺候好你阿娘。”
……行,那我伺候好阿娘。
宁璚感受着越来越湿的脸颊,心说阿娘这是什么毛病,余光突然瞥见宁瑱,顿时如蒙大赦:“阿兄!”
阿兄?
宁昭同不亲了,看过去:“念念?”
“阿娘,觅觅,”宁瑱笑,推开男朋友走过来,“阿娘不是去睡、嗷!”
“念念!”宁昭同扑过来,抱着儿子笑得特别开心,“念念!阿娘好想你!你想不想阿娘!”
宁瑱:“……”
宁璚忍笑,指了一下自己的脸颊:“阿娘亲的。”
肩膀一直被阿娘的胸蹭着,宁瑱鸡皮疙瘩都快出来了,想推又不敢推:“阿、阿娘,男女七岁不同席,儿子与阿娘虽是母子,也需要避嫌。何况”
“你烦不烦,再说这种屁话我让你阿爷抽你!”宁昭同不满,拿脸蹭他的侧脸,“臭小子,你是老娘亲生的,我又没扒你裤子,还跟我说上避嫌了是吧?”
这话一出,一直看戏的众人坐不住了,这看来是真喝挺大。韩璟示意了一下旁边的舒席玉,舒席玉啊了一下,而后磨磨蹭蹭地过去,叫了一声姐姐。
他吃得好撑,不想动。
宁昭同转过头,一看他就笑,放开抱着宁瑱的手,揉了揉舒席玉的脸:“今晚回不回啊?回的话我让人送你。”
舒席玉脸都快红了,这回不是羞的,是醉鬼力气真的大:“跟外婆说过了,初二再回去。”
“啊,正好,初三我就要出去了。”
“我元宵过完再来找姐姐。”
“那不都开学了。”
……
宁瑱偷偷摸摸地溜了,碰见大妹妹,给了一个控诉的眼神。宁璚乐,递给他半个桃子,示意他坐:“阿娘找舒席玉也挺好的,半个儿子。”
“……觅觅,你可能不知道这句话对我的冲击有多大,”宁瑱好难受,“以后咱们能不讨论阿娘的感情问题吗?”
宁璚诧异:“你一个写宁昭同同人的说不关注阿娘的感情问题?”
“……我困了,”宁瑱礼貌地笑了一下,“觅觅,晚安。”
正月十七开学,当天周日,转天就是第一个学周了。
宁昭同一进门,差点儿被黑压压的人头冲了一下,走到讲台上匪夷所思地开口:“不是,咱们学校有那么多人吗?”
底下一片哄笑。
“除了必修就开了十个选修,一秒就没了,”舒席玉主动上来开多媒体,跟她解释,“都是来蹭课的。”
宁昭同点点头,招呼他下去:“行了,别忙活了,这节课没有ppt。”
舒席玉应声,坐回了第一排的固定位置。
别误会,教室倒不是固定的,但这小子好学得别人都在背后蛐蛐他装了。古典学大一的课程任务并不轻松,他在参加了三个社团的前提下还蹭了文学院和哲学院不少课,而且次次都坐第一排同样的位置。
全校一届也就这么一百来号人,加上这小子长得还挺不错,说全校没人不认识他还真不是吹牛逼。
“咱们这个课是政治哲学啊,不是政治哲学史,所以教务处给你们发的那一摞参考教材你们自己去看——我是说你们自己去看,不是让你们别看,期末我是要考的,”宁昭同认真提醒,然后等孩子们笑完,“这门课呢,不会太枯燥,但形式上你们不一定好接受。我们前三周可以任意退课,觉得不合适不要勉强,我给分不算高,到时候不认真可是要拉绩点的。”
“是!”
“挺有精神啊,”宁昭同听到这么齐齐一声,笑了一下,回身在白板上写了几点,“今天是第一节课,主要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的课程安排,以及向大家告知我们的课程要求。首先第一点,选这门课的,我需要大家熟读两本书:《明光》和《堇茶如怡》。”
啊?
下面出现了一点骚动。
“别误会,不是我自恋,是《明光》里基本囊括了我们要讨论的所有政治哲学问题,”宁昭同假意叹了口气,“去怪你们梅老师去,谁让他写得那么好。”
孩子们哄笑了一通。
“所以,一来,《明光》系列里的问题足够整全完善,”她顿了顿,说了句离谱的,“二来,它提供了一个足够复杂的架空背景,可以让我们避免碰到某些现实的红线。”
一句话让教室里的气氛晦暗了两分,但大家都以沉默或微笑表示理解,宁昭同划过那一张张稚嫩的脸,蓦地一笑:“如果大家没有异议,我就先布置一下本学期的作业了。”
刚开学不久,舒席玉就把摩托车驾驶证考到手了,但张肃那辆哈雷实在是又费油又费耳朵,所以最后是舒联庆送了儿子一辆当新学期礼物。
“看出来了,开心坏了,”宁昭同笑睨他一眼,从书柜里抽出一本书递给他,“不许乱写乱画,看完记得还我。”
“收到,”舒席玉把书接过来抱进怀里,努力笑得没那么傻气,“开学了,开心坏了。”
薛预泽从后面跟上来:“开学开心啊?”
“对,大学比高中好太多了,”舒席玉感慨,又小声道,“还能天天见姐姐。”
后面这句薛预泽就不怎么喜欢听了,转开话题:“最近有见到你林叔叔吗?”
“有的,最近不在云梦了,在胶囊书屋那边。”
云梦大学一共六个图书馆,一个最大的云梦图书馆,三个专业在自己的楼层里各搞了一个自己专业的图书馆,还有两个就是胶囊书屋,放的是一些专业不相关的书,比如计算机和编程。
薛预泽猜也是这回事,轻笑一声:“大卜受不了天天被叫学姐要微信的日子了。”
一聊到这个,宁昭同哎了一声:“同学里有没有哪对已经成了的,给我八卦八卦。”
“有的,有好几对,”舒席玉笑道,“林啸老师今年不是有一门博雅课,叫‘制服诱惑’吗?”
宁昭同已经开始乐了:“被骗了吧?”
“林啸老师第一节课就说,我知道你们想听什么,但他就是不讲我们想听的。然后还开姐姐的玩笑,说你们想听的那种课要找姐姐去开,姐姐最懂了,”舒席玉拢了一下怀里的书,笑得轻咳了一声,“这时候文学院那个王雯雯说她懂,她来讲,接着哲学系那个很高的、叫刘春逢的,说他也懂,他出cos穿了不少。”
薛预泽问:“然后雯雯和小刘在一起了?”
“我看快了,刘春逢昨天已经在我们宿舍问表白怎么说了,”舒席玉摇头感叹,“我觉得他追不到,他的表白台词快把我尬死了。”
“啊,还看不起同学,”宁昭同捅咕他,“那你说两句,我听听你的尬不尬。”
舒席玉一下子红了脸:“姐姐——我”
手机响了,他如蒙大赦地放下怀里的书:“我接个电话!”
薛预泽开玩笑:“不是闹钟吧?”
宁昭同无声地哈哈大笑,摆了摆手,走到办公桌后面去。
结果舒席玉接起来两秒,脸色一下子就严峻起来了:“……好的,妈,我这就去……没事,我先去看看,有什么事我跟你联系……”
薛预泽和宁昭同都看过来了。
舒席玉挂了电话:“姐姐,我爸爸出任务的时候受伤了,我得过去看看情况。”
宁昭同知道张青敏最近在外地出差,直接把外套取下来:“走吧,我跟你去,别担心,路上我问问你陈叔叔。”
舒席玉现在跟老爹处得挺不错,此刻确实有些担心,薛预泽说请假手续他跟后勤说一句,舒席玉道过谢跟上去。结果刚走到门口,宁瑱急急忙忙地从楼道口过来,一见她就道:“阿娘,林父君说有要事寻你!让您务必以最快时间过去!”
宁昭同愣了一下,回头:“这……”
“姐姐你去吧,”舒席玉没有为难她,小步跑离,“问清情况我就给你打电话!”
亲妈不在身边,亲爹受伤入院,让他一个半大小子自己操持,宁昭同稍微有点介意。但宁瑱那么急,林织羽那边肯定是十万火急的事,否则——
宁昭同一凛,一边跟着宁瑱跑一边拽了他一下:“林织羽说什么了?”
“织羽父君只说极为紧急。”
“只叫了我?”
“然!”
宁昭同咬了一下嘴唇,迎上一片明晃晃的天色,一阵眩晕。
这就到了吗?
宁瑱气喘吁吁地推开门:“织羽父君,阿娘到了。”
没人见过林织羽这样敏捷的时候,一把把宁昭同拉进房间,还在瞬间用脚带上了门。宁昭同气还没喘匀,看他手里捏着一团奇异的气流,都不知道该是个怎么样的心情:“……到时候了?”
林织羽应声,神情里蕴着凝重:“陛下,此行是一去不返之路,若不能到达终点,则万事皆休——若陛下”
“什么叫万事皆休?”宁昭同打断他。
他认真地凝视着她:“轻则神魂分离,永无清明;重则余烬随尘,天地永寂。”
永无清明,天地永寂。
刚缓下来的心率又猛烈地升到极值,她感觉到自己前所未有地紧张起来:她要去的甚至不是她熟悉的死亡之境,而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领域——她感受着身体的反应,蓦地笑了一声。
林织羽怔了一下。
她拈着他的下巴,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像蜻蜓掠过:“织羽,开始吧。”
开始吧。
开始我未知的漫长旅程,开始我与至亲不尽的分离。
去无尽可能的世界里。
去有爱人或无爱人的世界里,等待着与爱人的重逢。
自此,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
而我冲进无边的自由里,死亡亦是新生。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