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陆陆续续停下好几辆车,年轻医生提着手术设备和药箱噼里啪啦跑上来。
无关人员一概全部回避,但那莫没有,卡尔一直握住他的手直到失去意识。
日上三竿,身边的人还熟睡着,他腰间的纹身被纱布遮去一大半,安详地在旁边闭着眼睛,也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睡着。
那莫趴在床的另一侧,后半夜再没有睡着。
往日眼神凶狠冷漠的卡尔,此刻躺在床上任人摆布也吭不出声,那锋利眉眼流露出的压迫感也消失殆尽了,陌生之感涌上心头,生出一丝想要亲近的冲动。
“有什么可看的?”被盯的人软绵绵问。
红晕从脖颈处窜红到脸颊:“没看什么,医生说这个时间你该换药了。”
配合那莫拙劣的换药手法,他咬牙死抗,没哼哼一声。在那莫拿错药时,卡尔忍不住道:“你是想让我死在你手上吗?吃的药还能往伤口上抹。”
那莫手忙脚乱,生硬笑道:“我不认识字。”
“唉”
打手见卧室里有声音,敲门道:“卡尔先生,您醒了?皇极站的桑基想跟您见面。”
卡尔此刻一发力就伤口痛,轻言:“不见。”
那莫听到“桑基”二字就想起自己妹妹,咬牙切齿朝门外喊去:“卡尔先生不跟他见面。”
“让他滚。”卡尔欣慰看向那莫。
那莫:“啊?让他滚蛋。”越说越中气不足,“滚蛋”二字囫囵吞枣含糊过去了。
卡尔弯唇一笑,又不能笑得过分:“我给你撑腰呢,你真不喜欢让他滚也可以。怕什么?”
怕什么?桑基整个人都让人害怕。
尤其是他的深不见底的黝黑眼睛,像长辈嘴中说的茹毛饮血的野狼,那莫再不想目睹他那赤淋淋的野心。
想到这里,那莫噤了声,幸好昨夜趁卡尔昏睡将藏起的毒药都冲进马桶里了。
那莫搁回医药箱,灰溜溜转移话题:“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床上的人望着他纤细如柳的背影,内心的欲望即使养伤也压制不住。在没有其他外界因素干扰那莫的时候,他特别纯真可爱,一种不染世事的干净,像他蓝色水潭般的眼眸一样清澈。
心里正琢磨着鸾颠凤倒的事,门边冒出个脑袋,他说:“先生,你吃海鲜饭吗?”
卡尔笑回:“你喂我我就吃。”
门边守岗的打手插着衣兜,面面相觑,其实,这门也不见得怎么隔音。
那莫一勺一勺喂给卡尔,虽然他的手并没有受什么伤,甚至还能在那莫喂饭的时候乱摸。摸得那莫有些气了,跪压住卡尔的手,赌气般加快了速度。
卡尔抿唇笑盈盈看着他:“慢点慢点,我是个病人。”
那莫:“噢。”
你也知道自己是个病人!
等卡尔说不吃了,那莫就兀自端着剩下的饭,盘腿坐在床边慢慢吃。他吃得很乖,眯着眼睛还有些困倦,薄薄的淡黄色睡衣穿在身上,身材曲线若隐若现,像裹了什么稀世宝物。
卡尔一向不喜欢在床上吃东西,但看那莫吃意外养眼,一点介意的心思都没了。
“那莫,你全名叫什么来着?”
那莫撩开碎发挂在耳边,“我没有姓氏,就叫那莫啊。”
卡尔微微皱了下眉头,翻起旧帐来:“我之前听你说起过你的全名,我记得那个姓氏不常见,所以没记住。”
“什么?”
等等,卡尔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他眯起眼睛朝那莫看去,“你该不会没认出我吧?”
那莫疑惑转过头来,舔去唇边的食物残渣。
娇艳欲滴的嘴唇,卡尔心口颤动,继而面不改色拉过被子盖住蠢蠢欲动的下身,“我们以前见过,你不记得了?”
见他一脸茫然,卡尔耐心道:“五年前在皇极站铁路附近,你跑来卖烟给我。后来,我在店铺等你,你还失约了。”
他确实失约了。有那么一个人,模样记不清了,只是他的眼尾没有那一条显凶的刀伤。
铁路边的一条汽车道,零散有几家修车铺。
“去啊,去。你不是家里缺钱嘛,偷都偷了。”比那莫高一个头的女孩道。
他怀里揣着偷来的烟,认不得烟盒上的字,但货主追了他三条街,价钱怎么也能要高点。
于是,那莫拦下一辆黑得流光彩溢的车。
他要踮一下脚才能看到车里,车窗玻璃从上而下滑出一条缝,两指夹着张本地钞票伸出来。车玻璃不透明,他看不清里面,只知道自己被拒绝了,刚想接过钞票离开,同伴跑了过来。
女孩两眼放光,举起那莫手里的烟,可怜兮兮地哭泣:“先生先生,帮帮忙吧。他妹妹生病了,小可怜刚出生没满一岁就要死了。”
手肘推搡那莫,不小心碰掉那莫的头纱,亮眼的金发刚露出来就胡乱遮住,那莫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小声说道:“买盒烟吧,先生。”
女孩:“我们替烟老板卖货的,绝对正品好货。”
车玻璃依旧没有降下来,那莫高高举起一盒烟,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早知道去搬砖也比这勾当好。
车主似乎是嫌烦,黑车突然起步。
女孩下意识挡在那莫身前,怕他出意外,破口而出:“呸,不买就不买。妈的,这么有钱分我点会死啊。”
那莫望着黑车离开的方向,眼睛突然明亮至极,挣脱女孩的手往前跑去。
车窗飘出一张钞票。
捡起来一看,那莫傻眼了,怔怔朝女孩看去。
她刚看清面额,拉那莫钻进芦苇荡里。激动得蹦蹦跳跳又不敢大喊:“我第一次见一百面额的美钞,这不会是假钱吧。”
“应该不会吧。”那莫讪讪道。
“好了,给你妹治病足足的了。”女孩把钱塞进那莫手里。
“那烟呢?我还没有给那个先生。”
“小呆子,这钱买你十条烟都绰绰有余,最喜欢这种救济穷苦人的富豪了。爽,回家!”
那莫以为和那位先生没交集了,可是那莎南咳嗽不止高烧不退,母亲带他搬出了sel,偷出来的烟转眼被别人偷了,家里依旧缺钱。
又碰上了,在便利店。
“我记得你,你长得很特别。”
磁性嗓音在那莫结账算钱时打乱他的思路,他好不容易记下包装文字和价格,此刻又忘得一干二净了。
可那莫天生没什么脾气。
他说:“我不认识你的,先生。”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妹妹的病医好了吗?”
那莫抬头望去,看见高壮的身形就不敢惹,低下头说:“谢谢先生的帮忙,谢谢。”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一味的又重复几遍“谢谢”。
彼时的卡尔觉得没意思又清闲,玩味似的想作弄他:“我买了你的东西,烟呢?”
“我现在给不了您烟,小卖部不是我的,我不能私自拿烟给您。”那莫声音越来越低,“我可以过两天给您吗?”
“不可以。”
卡尔想看看他能软到什么程度,这边多的是骂爹骂娘骂上天不服就干的人,像那莫这种你强硬一分就软一分的倒是少见。
那莫没有磨蹭说些好话,就真从烟柜里取了一条烟,一并装在塑料袋子里。他糯声道,此刻还没变声:“一共一百七十六元,先生。这条烟算我的。”
卡尔并不会抽这种廉价香烟:“你私自拿烟,老板回来不查账吗?”
“查的。”那莫心一横,大不了挨顿打。
卡尔挑了下眉头,心知肚明,把烟捡出来,“等你有钱再还—————”
不远处有人开枪。
意外击碎展示烟酒的柜台玻璃。
那莫蹲下躲起来,卡尔还神色自如还朝那莫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突兀笑了。
怕死的呆瓜。
不对。怕死的漂亮混血软呆瓜
半晌,卡尔道:“结束了,起来结账。”
那莫腿蹲麻了,颤巍着腿探头打量了下安静的街道,和碎了满地的玻璃残渣。
完了,老板会把火气撒自己身上。赶紧跑路,这条街以后不能来了。
“收钱,呆瓜。”卡尔略带了点笑意。
那莫盯着他手里的百元大钞,木讷了几秒,这位大叔已经有钱到没有零钱了吗???他说:“我找不开美元,本店只收本国钞票。”
“你去告诉你老板,剩余的钱拿来修玻璃,我付了。”卡尔盯着他细长的睫毛出了一下神,接着说:“你欠我的那盒烟,我过两天来拿。”
他走了,那莫才正眼看到他的全貌。再回忆起来只剩下一个穿修身昂贵西装的背影。
“所以呢?”胸肌袒露的卡尔不爽问道。
那莫察觉他好像真的生气了,拉过卡尔粗糙又修长的手,解释道:“所以我根本就没怎么看过先生的脸,怎么记得住。”
“我后来也来过几次。”
那莫记得这位先生经常光临小卖部,每次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都说下一次还烟,下次下次还下次,直到那莫再去不了店里打工,烟也没还上。
那莫委屈巴巴,额头蹭上卡尔的手背:“我不敢跟先生对视。”
“那现在呢?”
那莫愣怔望着他,咽了口唾沫。他不敢说实话,现在的卡尔给他一种虚幻的感觉。卡尔受伤了,需要人照顾,因此那莫不会感到一点威胁和压迫。
但等他病好了,没有人不会害怕身边的一只虎豹吧。
那莫照料了他三日,这个病号倒是很好说话,只是偶尔打电话说些听不懂的东西,有时打完电话他心情大多一下子差到极致,那莫只能硬着头皮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那天晚上,卡尔照常打完电话,他朝趴在床边努力认字的那莫说:“那莫,你妹妹找到了。”
“在哪里?!”那莫猛抬头回道。
卡尔:“别着急,人在隔壁市里,不过明天就送到了。”
那莫一听低丧着脸,情绪无比复杂,那莎南能去这么远的地方,那肯定是被拐卖了。
他犹豫开口:“她你们在哪里找到那莎南的。”
“当地的妓院。”卡尔边说边注意那莫的情绪,即使微不可察,“正是因为被拐到妓院,我们才能够查到去向。如果是没有归属的流浪儿的话,不出意外,她活不过三天。”
“她才六岁,会发生那样的事吗?”那莫小心翼翼地询问,心脏压抑到喘不上气。
卡尔直言:“有可能。不过,我的人是在妓院地下室找到的人。”
“卡尔先生。”
那莫低哑着嗓子,慌到极致,脑子里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嘴唇快咬出血了。
卡尔伸手抚摸他的嘴唇安慰道,“明天就知道了。松嘴,别咬。”
“我”刚发出声,卡尔的手就势伸进嘴里。
他说:“我要洗澡,那莫。”
卡尔的伤口一点都沾不了水,水汽蒸腾的浴室里混合着晶莹泪花,那莫跪在大理石上,而卡尔强制性让他抬头,一寸一寸又塞了进去,肿胀而蓬勃地在那莫嘴里律动,下颚都渐渐发酸。
那莫眼珠子浸在泪水里,望着卡尔,此刻什么也顾不上,哪还记得什么那莎南。
卡尔真是霸道,因为自己伺候他洗澡分心了。
“嗯不要了疼”
激荡在那莫嘴里之后,卡尔才松下劲头。
“吐了。”卡尔命令道。
那莫迷糊着,听不清卡尔张合的嘴说什么,嘴里的腥味呛过一口,直吞了下去。他还有些茫然,无措仰视正在注视他的卡尔,蒸熏的热气红遍整张脸。
卡尔单手捞起他,晃悠几下后正对抱在自己身前。那莫环住卡尔的脖子,没支撑点就没安全感,想靠近但考虑到卡尔腹部的伤口,只能下意识抓上卡尔的背。
直到直直被贯穿,整个人都由不得那莫。
大腿内侧碰到了卡尔的伤口,那莫正曲卷着腿夹住卡尔腰,以便承受要死要活的冲撞。卡尔不知怎么的,第一次发疯般不知规律的运动,低哑喘动声直钻进那莫耳朵里。
“卡尔先生,伤口,流血了。”那莫闻到腥味。
卡尔非但没停下,动作更甚。
两人的心跳混咂滋滋水声,那莫跟着卡尔的频率止不住喘息呻吟,折磨到深处他忍不住颤抖,那莫被抱得死死的,一点下滑的趋势都没有,最后一丁点也通通泄在卡尔腹部的绷带上。
卡尔终于泄过之后,抱那莫进浴室,两人不知道多少次赤裸相见,那莫还是有种不知所措的青涩。
“手拿开,我瞧瞧。”卡尔抚上那莫巴掌大的腰,细嫩肌肤像是蒙上了一层春药。
那莫坐在卡尔性器上,黏腻的精液粘连在相合之间,正感受着卡尔那处再一次蓬勃起来。
下面焉哒哒像被雨淋湿的嫩芽,这些日子那莫养胖了些,胸膛和腰肢摸起来都不硌手了,凸起的红点挺立着,卡尔忍不住上手摸,连带腰上都用了点力。
“不要了,你是个病人。”那莫浮动着哼哼道。
卡尔笑:“那你自己来,我扶着你。”
那莫半跪在两侧,撑着浴缸边缘一上一下,自己给自己颠簸着,毫无技巧硬塞。
卡尔摸上小腹,“看这里,是不是鼓起来了。”
那莫怔怔看去,手被抓住放在腹部,隔着一层薄薄的肌肤,诞生出奇异的触感。
半晌过去,那莫只感觉到肿胀和异物,一点都快感都摸寻不到,他红润着脸自暴自弃趴在卡尔胸口上撒娇道:“先生你来嘛,我等不了了。”
就是这一句话,卡尔丢掉了理智。
也在疯狂中晕了过去。
那莫呼吸一滞,“先生!你怎么了?!卡尔先生!!!”
例行检查的医生听见这一声响,闯开门被香艳景色搞懵逼一秒后,秉持医生的职责将卡尔挪到床上换药。
“啧啧啧哎呀”
趁卡尔还没醒,医生感慨至极,“叮嘱好你家先生。养病期间不宜剧烈运动,死在床上可不怎么光彩哟。”
那莫羞到整个身子红彤彤的,他裹在被窝里点点头,余惊未醒。
他浑身酸痛脑子跟灌了铅一般,抱住卡尔左侧的手臂一起睡了个天昏地暗。
窗帘的缝隙恰好透出一丝微弱光亮,打在那莫侧脸上,发丝熠熠发光,他在卡尔怀里懒羊羊扭动一下,腿顺势搭在卡尔腹部。
那莫调整完姿势的那一刻,卡尔龇牙咧嘴醒了。
“小畜生。”卡尔欲言又止。
那莫环住卡尔的脖颈又哼哼几声:“不起,再睡一会儿。”
“我迟早被你搞死。”
卡尔往本就岌岌可危的床沿挪过一些,温馨的晨光赐予无比祥和的赖床环境。
时针不断向前拨动,一声声惊恐的呼喊如涨潮般袭来———“那莫,那莫!”
充斥他整个脑海的哭诉终于停下,一睁眼对上卡尔关切的目光,那莫泪花莹莹,丢掉的魂还没有收回来。
卡尔嘴唇张合说着什么,“做噩梦了?怎么失魂落魄的,那莫!———梦到你妹妹对吧。”
那莫回过神来,一摸眼角:“嗯,我梦到那莎南在哭。”
“很快就能见到了。”卡尔说。
那莫相信卡尔不会骗他,也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逐渐相信了毫无血缘关系的卡尔。
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卡尔先生,如果那莎南留下了一些不好的记忆怎么办?如果她受到了伤害怎么办?就像就像我这样”
像那莫这样被卖掉,那莫一点也不敢高估那些男人的善意,毕竟恋童癖向来存在。
卡尔的眼睛归于冷淡:“你觉得,我们这样是,我在伤害你?”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只是觉得不真实,卡尔和那莫,一个拥有无限地位金钱的人会跟妓女生的儿子长久吗?太虚妄了,这种美梦一不小心就会破碎掉。
身份不对等,赌到最后一无所有的永远是那莫,他拿什么去赌,他还有一个妹妹要养。
那莫苦笑,但不敢出声说任何一句话。
卡尔看着他不断闪烁的双眼,有些落寞:“我是真心喜欢你,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卡尔先生,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就是怕那莎南被那些人伤害侮辱。她还这么小,她还有很大的世界没有去看,我不想让她变成第二个母亲。”第二个那莫
卡尔长叹一口气,点了支烟:“在这种地方,生存最重要。要么接受这里的规则,要么彻底出局。什么尊严、人格、道德通通不值一提。”
卡尔接着说:“你想让她快乐无拘无束的成长,就不该呆在这个地方,但是你做不到。靠想象是改不了命的,你也护不了她一辈子,长不出羽翼的鸟飞不走。”
那莫仰望着他,缓缓开口:“你做得到吗?卡尔先生,你可以帮我吗?”
卡尔注视他深蓝的眼睛:“诚意呢?”
“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这条命是您的。”
卡尔说:“你本来就是我的,我早在尼娅那里买了你,你猜我花了多少。”
那莫心绪并不在这里,卡尔绝对能把那莎南送到首都,再找户人家收养,但问题在于卡尔凭什么答应呢?
“花了10万美元,记住了你的身价。”卡尔掐掉剩余的烟,眼下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那莫蹙眉,假笑都露不出来,“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那莫皱眉头的样子委委屈屈的,怎么盯着都像自怨自艾,等夜不归宿丈夫回家的怨妇。
“我不可能送你走。”卡尔松口说。
那莫如同得到恩赐,尽管不是自己的,“我不走,我就呆在你身边,卡尔先生。”
“说真的?”
卡尔的下属对他俯首帖耳,不敢说一个不字。在外人眼里他又让人望而生畏,恐怖到会吃人的地步,可是这样的人,现在对那莫简直算是溺爱了。
那莫笃定嗯过一声,他认了。
卡尔喜欢他懵懂又坚韧的眼睛:“你是我诚心诚意喜欢的人,你明白吗那莫。”
那莫察觉到卡尔眼里隐藏至深的情感。但他想不明白,他这种底层人哪里敢谈“喜欢”,他也无法体会什么是“喜欢”,只知道自己太怂了,太想活命了。
他怔怔问:“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卡尔抱他又忍不住上手摸细软的腰,搪塞他道。
那莫心神不宁,即使卡尔慢慢教他读杂志,看奇奇怪怪的故事以及大洋彼岸的风景。
那莎南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竖直耳朵听门口驶过的任何一辆车。
深夜,响起敲门声。
别墅门口,昏暗橘黄灯光照射在蜡黄手臂上,女孩头发乱糟糟散开,发出难闻油腻的味道,衣服被不知什么东西割开,手腕和脖子上有绳索勒过的痕迹,眼神游离恍惚,瞳孔涣散。
直至那莫从二楼奔驰而来,那女孩神色才闪过一丝的明亮。
那莫心口咯噔一下,酸乏至极,他心心念念的妹妹,落魄得不成样子。
“那莎南。”
蹲下身抱她在怀里,许久未见的人突然挣扎起来,一口咬上那莫肩膀。
“那莎南!!!你怎么了?!”那莫没有放开手。
“草,怎么回事?”卡尔原本悠闲踱步在后面抽烟,见此猛步上前扯开两人。
“抓好她,他妈的怎么是个小疯子。”
那莎南四肢都站不住,被打手挟持着。
她说:“哥救救我我好疼好难受”
“华叔,叫医生过来。”
见那莫肩膀正往外溢血珠,卡尔朝下属破口骂道:“你们怎么办事的,怎么不给她做个精神检查再送过来。”
那莫蹲下身,轻声说:“那莎南,是不是有人对你做了什么?你哪里不舒服?”
那莎南泪流满面,狰狞着脸又哭又笑,被束缚的手相互掐架。在那莫的注视下,她呼吸突然急促,一时间竟达到窒息的地步。
“放开她,她呼吸不上来!”那莫推开打手,安抚那莎南的背。
卡尔这时才真正看清那莎南的症状,呼吸不顺、自虐倾向、精神发狂以及无法控制自我沦陷的无力感。
卡尔一时间都不愿去承认,彷徨一秒后命令那莫:“她毒瘾犯了,离她远点!”
“你们把她送到一楼客房,确定毒品种类之后告诉我。”
其实,卡尔早已有定论。
那莫不可置信望向卡尔,确认他没有在开玩笑,察觉到若即若离的眼神躲避。
无知觉被拉回到客厅,那莫抓住他的衣摆,泪眼朦胧注视卡尔深不见底的眼睛,无比笃定道:“卡尔先生,你知道那莎南染上什么毒品了对吧,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卡尔揽住他瘦弱的腰,却不言语。
“说话啊,先生。”那莫没意识到自己早已泣不成声:“你告诉我好不好,到底是什么?”
“金织叶。”
卡尔抚上那莫的背,想要安抚他,却只能继续说下去,“市面上毒瘾致幻最强烈的一种,沾上一点这一辈子都别想逃脱。”
振聋发聩,那莫只怔愣盯着卡尔,晶莹的眼睛露出悲怆之色,指尖抖动不止,连心口都隐隐作痛。
他颤抖着嗓音问:“是你卖出去的,对吧?”
卡尔握住那莫的手背,“我没想到那群畜牲会给孩子用,毒品只是瘾君子自作自受不是吗?它就是愿者上钩而已。”
那莫仿佛正与恶魔对视着,他抽出手点点往后退去,他第一次觉得“毒贩”这两个字有多么作呕。从前妈妈偶尔抽点成瘾不大的叶子,那莫觉得那跟抽烟没什么区别。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一个六岁的孩子要面临最致命的毒瘾。
那莫第一次产生厌恶呕吐的冲动,强颜欢笑,鞭子没抽到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它有多痛。
他现在懂了,躲开卡尔想要接近他的手。
“卡尔先生,我想自己待一会儿,好吗?”
卡尔沉默许久,只回:“好。”
墓地一般的寂静随沉重钟表声滴滴答答,再华丽的家具装修都像一座牢笼。秋风萧瑟,在别墅外狂吼,那莫意识到自己仍然没得选。
“靠,居然给小孩子吸毒,还是金织叶。”马不停蹄赶来的医生见到那莎南,“这是虐待,是在杀人。”
那莫耳边充斥那莎南的呜咽,以及痛苦的嘶吼,低哑着喉咙像是地狱索命的小鬼。
她说:“哥哥救救我,我不想死”
“我在的,我一直都在。”那莫抱住那莎南,在她耳边呢喃。
医生见势给那莎南扎了一针镇定剂。
医生说:“戒不戒毒?据我所知没几个人能戒掉金织叶。”
那莫问:“谁戒掉了?”
医生瞥眼往门外看去,悄声说:“卡尔先生。”
“你不知道?!金织叶刚被引进市里的时候,卡尔先生是第一批接触的人,原本生意不是卡尔在做,结果他花三个月垄断了金织叶的所有市场。”
那莫有些消化不了,怪不得卡尔能判断出是金织叶,缓过一口气询问道:“怎么戒掉的?”
“我不知道,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医生坦言道。
那莫把那莎南往怀里拢了拢,眼角还有残留的泪痕,“我跟他吵架了。”
“因为这个小妹妹?”医生不等那莫开口,判断道:“不值得。能勾搭上卡尔,就算感情淡了,他给的钱也够你花一辈子了,你想不开跟他唱反调干什么。”
医生说得没错,那莫有什么底气跟卡尔叫板,居然还敢跟他赌气。
“我知道。”那莫若有所思回复道。
“嗐,家事我管不着。我先给小妹妹试试药物戒断法,后续几天都会来看看小妹妹的状态。建议你早点去问卡尔先生,越耽误越难熬。”医生关上医药箱不动声色准备走。
突然,瞧见那莫肩膀上的血。“呵,完蛋。卡尔先生叫我来是给你处理伤口的,我给忘了,都结痂了。”
这么小的伤口,多少有些小题大做,但也意外地让那莫安心:“不用了,我自己处理。”
医生和打手都走了,客房一下子空出来,这屋子也奢靡豪华。那莫抱那莎南进浴室洗澡,仔细检查过没什么大碍,才放下心来。
“哥哥,你住在这里吗?这里好美啊,像仙境一样。”那莎南泡在浴缸里,因为药物恢复了一些神智。
“你喜欢就多看看。”那莫疲倦坐在一边,心不在焉道。
“我们会一直住在这里吗?这是新家吗?”
那莫回:“我不知道。”
那莎南握住那莫的手,“哥哥一直都在吗?我不要跟哥哥分开,我好害怕。”
“不会了,不会分开的。”
那莫把她用浴巾裹起来放床上,想起并没有准备那莎南的衣物,自己上衣又沾上了血。
他嘱托道:“你待在床上不要下来,听到没有。”
那莫在客厅里搜刮过一圈,没什么吃的,连水果都没有。毕竟卡尔先生养病的时候,都是呆在主卧,衣物和水果饼干都在主卧。
卡尔也在主卧
那莫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卡尔说话,硬着头皮打开一条缝隙,浴室亮着灯还有蒸腾的水汽。
他长吁出一口气,可是卡尔的伤口明明不能沾水,干什么洗澡?那莫将其他心思囫囵赶走,搜刮盘子里的水果饼干,再拿走两套睡衣。
辍手辍脚关门时,听浴室里的人说:“你今天睡楼下是吗?”
那莫胸口咯噔一下,卡尔就站在浴室门后面,印出一个高大模糊的轮廓。
“我陪那莎南睡”那莫想起中午他俩的对话,无措地接了一句,“我可以吗?”
“伤口处理了吗?”卡尔并没有等那莫说完。
那莫撒谎道:“处理了。”
卡尔没再回话,算是默认了吧。
“那我走了。”那莫攥紧手里的东西,怕卡尔开门要面对面直视他,说:“晚安。”轻轻关上门。
那莫回到一楼客房,在那莎南眼里他就是带回食物的英雄,在其他人眼里他就是靠卖身活着的低贱妓子,那在卡尔先生眼里,那莫又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