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鸿已经确定就是那份书信无疑,而且内容定然与赵四家刚刚丢失的那份雷同。看来蓝鹞子终于留了一手,将书信作成两份,至于信上到底说了些甚么,蓝鹞子的目的又是甚么,他无从知晓。
乔瑞见他沉默不语,以为陆鸿没有明白自己的画外音,又补充道:“事情来得太急,咱们渠道有限,急切间得到这么多消息已属不易。不过一旦这事坐实,被打压已久的兵部临设督查司必然将奋起反击,到时候李督能不能保得住就难说了!”
陆鸿想了想,问出了一个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乔大人,在下想请教,卫署为什么一定要保咱们督帅?”
乔瑞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这还用问,不是明摆着吗?
这陆鸿一时精明一时糊涂,倒叫他摸不着头脑了,不过他还是耐心地解释了一番:卫署倒不是为了单保一个李毅——其实李毅是死是活对卫署和军方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但军方就是军方,兵部那些文官们虽然掌管着兵籍军册、兵甲大库、发兵行令等事,但是战时、战后的赏罚军中自有一套准则,保持一套完整的赏罚制度是维持军旅执行力的重要基础!况且自武帝以来,前线将领都有相当的自主赏罚权利,哪怕是先斩后奏这种事,只要依据充分,就算是报到朝廷也要尊重前方主将的意见。
这也是陆鸿为甚么可以这么快叙功论赏,接连就地擢升,三个月从民夫直升六品准将的原因。
这些东西容不得文官来插手!如果今日李毅被兵部那帮人轻易拿下了,那么从今往后咱们大周军方再无威信可言,事事都要看那帮臭酸袋子的脸色!
“那帮文人就是嫉恨咱们武官升迁快,不用依照‘每岁一考,三年进阶’的惯例。可是他们从来不想想,咱们的升赏都是拿命换来的!说不定今日升了官明日就战死了,有甚么鸟用?”乔瑞说着狠狠捶了一下桌子,桌面上茶杯“当啷”一声蹦起三尺高,茶水溅湿一片。
他说的“每岁一考,三年进阶”指的就是大周文官勾捡制度。依照常例,京中和地方文官分别由御史和录事参军等考评政绩,定优劣等级,每至三年连续优等或中、优等方可酌情升迁一级或备案等待递补升迁,相比武官的升赏方式,确实要缓慢得多。
陆鸿这才了然,怪不得汤柏主理的兵部临设督查司在青州铺摆不开,原来这事从上到下都是困难重重,谁也未必就下定了决心彻底推翻军中旧制。
这种事,搞不好是要掉脑袋的,而且绝不止是一两个脑袋!
他突然想到赵四家中的书信,这既然已经不再是秘密,那么赵四的安全……
“来人!”他忽然大吼一声。
“砰”地一声响,只见张如镜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一脸茫然,显然他还没学会应付这种突如其来的召唤。
“叫三流子和王正带人去赵家集客栈,把赵四带来!”陆鸿嚯地站起来,手臂一挥,张如镜一凛,躬身抱拳,噔噔噔地跑了出去。不一会院外便响起了“唏律律”的马嘶和一连串清脆的马蹄声。
乔瑞早已早椅子上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道:“陆副指挥,甚么事这样紧急?”
陆鸿站在原地,千头万绪一时间也整理不清,只道:“怕是要出人命大事了……”
他的话音未落,便听一匹马蹄声又折返回来,接着堂屋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书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王正急吼吼地闯了进来,惊慌失措地叫道:“鸿哥,东面起火,是赵家集方向!三流子叫俺先回来报告。”
陆鸿暗叹一声:最担心的终于还是来了!他当机立断,叫过乔瑞和张如镜二人,接连吩咐道:“乔大人,劳烦你再跑一趟,请马中郎早做准备;小张,你骑迟行立即赶到行营左军,把事情报告司马将军。事不宜迟!”
两人当即接令,匆匆并肩而出。陆鸿招手叫上王正,出了门,在众人不解的眼神当中离开大院,亲自往赵家集去了。
等到陆鸿他们赶到时,一场熊熊烈火已然将赵家集客栈烧成了白地,废墟四面围满了挑桶抱盆救火的乡亲。焦黑的梁柱还保留着大致的框架,正腾腾地冒着白烟。
“赵四的尸体在账台后边找到了……”三流子凑了过来,低声道。
陆鸿点点头,让四周的百姓立即将事情通知官上,自己则带着几个弟兄返回上河村。
他深知,这件事远远没有结束。陆鸿不仅对赵四的死还有一些伤感和愤怒,而且可以预料到的是,他千方百计自领处分从漩涡之中跳脱出来,这一把突如其来的大火又将他烧回了漩涡的中心……
好在他已做了两手准备,相信在马威和司马巽的周旋之下,即便是兵部有意拿这事大做文章,也不会做得太过离谱。
船到桥头自然直,等到张如镜带了消息到左军,即便司马巽束手无策,也可以及早通知老师想办法,再大的事情最终也会迎刃而解的!他这样想着,顺便着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