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几声低低的答应,那急促的脚步声毫不停顿,径直穿过侍卫的关防冲进门来,却被张冲伸手拦住,而没能靠近屋内陆鸿的案桌。
“急禀陆帅,陈州王传信!”那骑校既被拦住,便不再向前,屈膝跪倒在地,火急火燎地举起一封火漆急件。
张冲接过信,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案桌之前,轻轻交到陆鸿的手上。
此时被那骑校带起的一阵夜风吹进,柱子上的烛火扑扑作响,屋内的光线也是忽明忽暗。
陆鸿神情凝重地拆开火漆,取出信件一瞧,眉头再度深深地皱了起来。
——王兖于陇州兵败,三万兵马全军覆没!
陆鸿心中腾地冒起一股冲天怒火,死死地捏着双拳,发出“咔吧、咔吧”的两记响声。
他的生气绝对不是因为王兖兵败,因为胜败乃兵家常事,他自己也不知吃过多少次败仗。
王兖纵然确实有将佐之才,却也远远没有达到百战百胜的地步。
真正让他怒不可遏的,是这兵败的地点,以及兵马的数量!
陆鸿之前交付了一部分兵权给王兖,但陈州王只是照单笑纳,却并没有派人来请教他随后的用兵战略,只派了个谯岩到访,还是来通知他不用参加祭天大典的……
他本以为王兖这人瞧着稳重,即便他没有叮嘱,也不至于冒失轻进,最多小打小闹,攻下长安京兆府外围的几个小城,满足一下陈州王的虚荣心就算了。
谁知道他在绛州屁股还没坐热,刚刚和姜炎不温不火地交了几次锋,那边王兖都打到陇州去了!
陇州是甚么地方?
居于长安京兆府和洛阳河南府正中枢纽,坐拥三大仓,兵力不下六万!
做出这种决定的人,狂妄自大莫此为甚!
只是不知这是王兖私自为之,还是陈州王的授意……
如今大周与南唐难分难解之际,刚刚因为稳固了泽州与绛州,而取得了一些优势,哪里经得起这般损耗?
况且他很清楚地记得,王兖最初打下郃阳等三城时,只有八千陈州王亲事府兵马,虽然是陈州王未经他同意而私自调动的,但是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认真追究,甚至在到绛州来之前,还另外调拨了两批共一万二千人交付王兖,算是大大给了陈州王的面子……
但是这一次,总数两万人却变成了三万……
所以他尽管努力地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但是他的声音听起来依旧让人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最后一次向南线增的兵,是哪位军官带的?”
那骑校不疑有他,老老实实地答道:“是田永年将军与赵昂校尉带的两部人马,赵昂校尉已经在陇州战死,田将军随王兖将军退到了郃阳。”
这两人都是陆鸿在两千里转战途中收纳的军官,其中田永年明明白白就表示过要尊陈州王而废丰庆帝,更是在两军对阵、白刃相交之时便敢脱离岗位跑去献媚李安的主儿!
至于赵昂这人,因为比较平庸,为人却太过圆滑,不足担纲大任,因此在陆鸿手下众多军官之中并不曾得到过重用,两人私下里也只是点头之交。
陆鸿心中暗暗冷笑:这赵昂还算命好,利利索索死在了陇州,也算是为国捐躯,回头追赠个将军甚么的不算太难。但是那田永年既然没死,那便怪不了别人了!
“把江庆给我叫来!”陆鸿冷冷地下令。
张冲仿佛明白了些甚么,若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肃然接令,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那骑校感到气氛有些不对,跪在地上有些战战兢兢地低着头,手脚发紧,不敢朝上看去。
陆鸿却没为难他,直接挥挥手道:“辛苦了,你先下去休息罢。”
那骑校如蒙大赦,连忙行礼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江庆急匆匆地跟着张冲来了,许是来之前张冲说了些甚么,因此神情颇有些凝重。
陆鸿见了江庆,二话不说,直接签了一道军令,说道:“你马上带人去郃阳,斩了田永年!王兖冒失轻进,暂时褫夺兵权,怎么罚让他自己看着办。”
江庆接了军令,犹豫了一下问道:“万一田永年不在郃阳怎么办?”
陆鸿知道他的意思,陈州王很可能料到他要斩杀田永年,或许会将其调回龙门包庇下来。
“你派人先行到龙门发一道通告,谁敢拦着我杀田永年,就是触犯军法,一并处斩!”
(注:太行、王屋二山就是传说中挡住愚公wifi信号的那两座。《列子·汤问》记载:太行、王屋二山,方七百里,高万仞,本在冀州之南,河阳之北。愚公住在山西,应该就在泽州一带,他移这两座山的目的,就是因为这两座山挡住了他去河南玩耍的路。为了方便大家理解地形,借此注释,望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