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综一面转着脑筋,一面察觉到眼前光色稍稍变暗,抬头一看,原来陆经略并没有去到正殿,而是直接要了一间清净的客堂,三人便在榻上围着小几,各分蒲团坐了。
知客的女尼奉上茶盏之后,便悄然而出,并且替他们轻轻带上了房门。这芙蓉娘娘庙,里头住的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而是比丘尼。
至于为甚么不叫“芙蓉娘娘庵”,这个问题恐怕还要留着问问顾综了……
顾综眼见那女尼出去,再打量了一圈客堂内的装饰,只见土墙茅顶、唯徒四壁,可谓简陋之至,不禁啧啧叹道:“这庙我倒没来过,不想竟是这般光景……”他转过头问陆鸿:“大人,您要了客堂,以及斋饭?”
陆鸿点头道:“正是,方才不是早已说好了的?”
顾综伸手敲了敲几面,又问:“随了多少缘?”
陆鸿哑然失笑,摇头道:“你这话问的……”说着拿眼睛望向李嫣,那功德簿是她签的,香火钱也是她给的,具体多少没瞧清,总有几百钱。
边上的李嫣笑道:“给了三百钱。”
顾综点点头,道:“那还不贵!”
谁知李嫣尚未说完,接着又道:“另有官封银锭五两。”
顾综嘴巴张得老大,惊叫一声道:“这是打劫啊!五千三百钱才给这么一间客堂?我出三贯的香火,鸡鸣寺的主持肯陪我下一整天的棋,信不信?”
陆鸿连连摆手,示意他注意声调,笑着道:“怎么不信,你顾大人面子大,别说捐三贯,就是一钱不捐,主持该陪还是得陪啊。”
“甚么面子!”顾综哂笑道,“和尚们只要有度牒,那便不交税、不纳粮,怕得官府何来?我这个三品官儿,在大雄宝殿的佛爷面前,何曾有过面子?”
他说着笑话,突然想到方才还有两个话题都没谈完,这陆经略好像又有顾左右而言他的意思……
顾综连忙提醒道:“大人,方才说得那件事……”
“哦,对对对!”陆鸿好像也是才反应过来,连连指着顾综说道:“你不说我倒忘了,你的提议很好。你回去之后,先拟个五人的名单来。最近几日,朝廷的按察使可能要到,回头我请几位按察使一道儿审查,没有问题的当场恢复职务!”
顾综听了喜出望外,斩钉截铁地道:“好,回去定将名单送上!”
不过他话一出口,才又觉得不对。
这名单只有五人,该写谁不写谁?
前朝在押、待勘的旧臣,连五品及以上的,都有三四十个,别说下面还有五品以下,乌泱泱一大票!
他选了甲乙丙丁戊,就不能再选己庚辛壬癸。现在选择权在他的手上,得罪人的事情,也要他来做……
况且,朝廷那个按察使,又是怎么回事?
“这份名单,你好好想想。”陆鸿道,“至于按察使,我也知之不详,只听说了这个风声,咱们静等便是。”
顾综听他也不知道这回事,又说了个“咱们”,便点了点头,略略放心下来。
过了一会儿陆鸿又道:“至于人手不足的问题,我也考虑过了,等科举不大现实。你回去给衙门里的同僚们发个消息,就说每位五品以上的,可以举荐二至三人,授六品及以下官;五品以下七品以上,可以举荐一至二人,授八品及以下官!”
顾综对这种“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办法,还真正是闻所未闻——这也太玄了罢?
“这……是不是有些……”
他没好说下去。
陆鸿笑道:“有些不合常理,不合规矩,也很有风险对罢?”
顾综干笑着点点头。
陆鸿收敛了笑容,说道:“第一,凡是被举荐入官者,家中田亩不得超出应有数量;第二,被举荐入官者,一旦犯法舞弊,举荐者降二等罪论处!”
“嘶——”
顾综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