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妹妹跟一位牧师结婚了——别,好疼。”
“简直是活地狱,啊?”
“霍尔,我再也没想到你是一个愚蠢的——”他抓住了莫瑞斯的手。“另一个跟乡绅阿尔赤鲍尔德·伦敦订了婚一嗷!哎哟!放手,我走啦。”他倒在莫瑞斯的双膝之间了。
“喏,你说要走,为什么不走呢?”
“因为我不能走哇。”
莫瑞斯这是头一回胆敢跟德拉姆闹着玩儿。当他拿壁炉前的小地毯把德拉姆裹起来,并将字纸篓扣在他头上时,宗教和亲属就消失了踪影。费瑟斯顿豪听到喧闹声,跑上楼,解救了德拉姆。从此,他们二人一连打闹了好多天。德拉姆变得跟莫瑞斯一样滑稽可笑。他们不论在什么地方相遇——他们在任何地方都相遇——就半真半假地互相殴打,把朋友们也卷进去。德拉姆终于感到厌烦了。他的体质较弱,间或受了伤,屋中的几把椅子也给弄坏了。莫瑞斯立即觉察出德拉姆的心情起了变化。他不再像小马驹那样跟德拉姆欢闹了,然而,通过欢闹。他们学会了直率地表露感情。如今他们两个人互相挽着臂,或者搂着脖子走路。当他们坐下来的时候,姿势几乎一成不变——莫瑞斯坐在椅子上,德拉姆坐在他脚下,倚着他的膝。在朋友们当中,这不曾引起人们的注意。莫瑞斯总是抚摩德拉姆的头发。
他们还向其他领域扩展。在四旬斋(译注:四旬斋(亦名大斋期),始自四旬斋首日(圣灰星期三).即耶稣复活节前六个半星期,规定要在四十天内(星期日除外)进行斋戒,模拟当年耶稣在旷野禁食。)这个学期,莫瑞斯标榜自己是个神学家,这并不完全是无稽之谈。他相信自己是有信仰的,当他所习以为常的任何东西受到指责时,他就会感到真正的痛苦。在中产阶级的人们中间,这种痛苦戴着信仰的假面具。这不是信仰,其实是惰性。它不曾给予莫瑞斯支持,也没能帮助他扩大视野。遇到反击之前,它甚至不存在,一遇到反击,它就像不起作用的神经一样作痛。他们家每人都有这样一根神经,并把它看作神圣的。尽管对他们来说,《圣经》、祈祷书、圣餐、基督教伦理以及其他任何超乎世俗的东西都是没有生命的。其中任何一样东西遭到攻击后,他们就惊叫道:“人们怎么能这样?”于是就在保卫协会的文件上签名。莫瑞斯的父亲去世的时候快要成为教会与社会的中坚了。倘若处在同样的状况下,莫瑞斯的思想也会僵化的。
然而,他并没有处在同样的状况下。他有一种想要令德拉姆钦佩的无比强烈的愿望。他想向这位朋友显示,除了蛮劲十足,他还有别的。他父亲说话谨慎,他却喋喋不休。“你认为我什么也不想,然而我可以告诉你,不是这么回事。”德拉姆经常不回答。莫瑞斯就心惊胆战,以为会失掉这个朋友。他曾听人家说:“只要你一天能让德拉姆开心,他就对你好.否则他就把你甩了。”他生怕由于炫耀自己的正统宗教观点,会发生本来试图避免的事。然而他怎么也抑制不住,引起德拉姆瞩目的渴望越来越强烈,于是他口若悬河地说个没完。
一天,德拉姆说:“霍尔,你为什么这样?”
“对我来说,宗教信仰是至关紧要的事。”莫瑞斯虚张声势。“由于我说得极少,你就认为我无动于衷。我把它看得非常重要。”
“那么,会餐后到我屋里来喝咖啡吧。”
他们二人正往大餐厅里走。德拉姆领着奖学金,所以必须做饭前感恩祷告,他的祈祷含有玩世不恭的腔调。吃饭时他们相互望着。他们坐在不同的桌前,然而莫瑞斯巧妙地把椅子挪了挪,以便能看见他的朋友。把面包当作小球来抛掷的阶段早已成为过去。这个傍晚,德拉姆脸上的神色严肃,没跟周围的人们交谈。莫瑞斯知道他有心事,猜测着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想要什么,你就会得到什么。”德拉姆一边说一边关严外边那扇门,以表示“谢绝会见”。
莫瑞斯浑身发冷,满脸涨得通红。接着,莫瑞斯又听见德拉姆的声音了。他在对莫瑞斯关于三位一体(译注:三位一体指上帝(天主教中,叫做“天主”)本体为一,但又是圣父、圣子邪稣基督和圣灵三位。《新约》为三位一体教义提供了根据。到了四世纪末,三位一体教义已大致具备今天的形式。)的看法进行抨击。莫瑞斯原来以为自己是重视三位一体教义的。然而面对着这片恐怖的火焰,那好像无关紧要了。他仰面朝天地倒在一把扶手椅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额头和双手淌着汗。德拉姆踱来踱去,准备着咖啡,嘴里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但你是自找的。你总不能指望我无限期地把话憋在心里,我非得不时地发泄一通不可。”
“说下去吧。”莫瑞斯清了清嗓子说。
“其实我本来什么也不想说,因为我一向十分尊重人们的意见,不愿意嘲笑他们。然而依我看,你好像没有任何值得尊重的意见。你那些意见统统是二手货——不,十手货。”
莫瑞斯又振作起来了,并指出德拉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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