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两个选择,去美国或者回丁家村,你自己选。”
庄鑫烁很快考过了雅思,而后被送去了美国,与他同去的,是在国内安排的一个负责照顾他生活起居和学业的生活助理。
在国内应付学业尚且困难的庄鑫烁,到了美国更加艰难。
小时候在丁家被养得不好,能吃饱,饿不死,那些从南城邮来的衣物和零食他只有看的份。
营养跟不上,他从小就瘦,加上天天在田野里疯跑,整个人晒得黝黑。回了南城的那三年也没补回来多少,庄鑫烁到了美国仍然是瘦瘦小小一个,十五岁了身高还不到一米七。
他在语言学校时被同班的华裔欺负,上了高中后又被那些眼高于顶的白人欺负。
庄鑫烁被人按在水泥地上肆意辱骂嘲笑,夜晚躺在床上咬着被角掉眼泪时,十几年来他对父母的渴望与向往渐渐变成了怨恨和不平。
后来庄鑫烁去练了拳击,一块一块的肌肉垒起来,个头窜起来的时候,他获得了他想要的尊重。
他想要的东西多简单,十二岁之前的每一天,他都想要早早回到家人身边。十二岁到十五岁,他想要父母对他的关心和爱护。而十五岁之后,庄鑫烁想要自由。
申请大学时,他瞒着所有人选择了地质学。在野外观察各种类型的岩石,研究那些大自然形成的特殊构造时,他会感到难得的平静。他会短暂地忘记庄镇山对他的控制,忘记父母对他真正需求的漠视,也忘记那已经糟烂的不想去回忆的前十来年的生活。
即使他迈出了反抗庄镇山暴政第一步,他仍是庄镇山捕网中一只飞不出去的鸟。
那个生活助理是庄镇山在他身上安装的监控,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庄镇山的视线之内。时不时地,庄镇山就会打电话来斥责他的那些越界行为。庄鑫烁伪造管理学专业的录取文件费了不少功夫,他成功瞒过了所有人,却没有足够的勇气在申请学校之初就向他的父亲宣战。
“不如何如何就滚回丁家村种地”这句话即使在庄鑫烁成年后也是他内心挥之不去的阴影。
大自然带来的抚慰有限,在憎恨和恐惧的双重折磨下,庄鑫烁变得冷漠又偏执。
他得到的太少,所以变得想要就一定要得到。
现在他想要李硕,那么他就一定要得到李硕。
用力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庄鑫烁转过头对站在他身后的庄昭炀说道:“二哥,你现在就把照片发给李硕。”
【??作者有话说】
一只鸡腿引发的惨案
照片
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起的时候,李硕刚把车停在车位上。
他的心情不错,哼着歌点开和庄昭炀的聊天框,先是看到庄昭炀发来的两条文字信息。
“跟你分享个八卦。”
“老周真不地道,谈恋爱了也不跟咱们说。”
后面附上了一张周煜白微笑着替他对面的女孩儿拂起脸侧碎发的照片。
车内欢快的歌声戛然而止,李硕对周煜白因为短暂的分离而生出的期待感和想念也随着这张照片瞬时蒸发。
车内一片黑暗,李硕抬头,借着车库昏暗的照明灯,在挡风玻璃上看见了自己惨白的脸色。
有十来分钟,他什么都没想。
缓过神,他给庄昭炀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昭炀,照片你什么时候拍的啊?”李硕语气很轻松,“真不真?老周真谈恋爱了?”
“那还能有假?我亲眼看见人小姑娘亲亲热热地挽着他胳膊,又是夹菜又是倒茶的,感情好得不得了。当时怕打扰他约会就没过去跟他打招呼,后来出差我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今天翻相册才想起来。”
“哦。”李硕的指尖陷入掌心,“挺好的,那这一圈人就剩我自个儿单着了。”
“你知道就行,赶明儿我攒个局,给你多介绍几个优质男青年,你天天这么飘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李硕笑了笑:“行。”
挂了电话,李硕伏在方向盘上缓了半天才把那阵疼痛缓过去。
一年前,李硕被周煜白的那句“跟你表白,是我做过最有勇气的一件事”给打动了。他在周煜白身上看到自己过去的影子——以大众的眼光来审视自己,要求自己,这也曾是李硕意识到自己性向与众不同时走过的路。
所以他有耐心,他愿意帮助周煜白慢慢从那个牛角尖里退出来,接受最真实的自己。
可他太自以为是了。
他想拯救和他当初一样陷在泥淖里的周煜白,周煜白却在李硕毫无保留的倾情付出中时刻给自己留着后路。
恶心,恶心极了。
刚刚硬塞进胃里的食物不停翻腾,李硕冲下了车,狂奔了十来米后找到一个垃圾桶。
他扶着墙把胃里的食物残渣吐得一干二净。
直到吐无可吐,呕出一滩酸水,他才慢慢站直身体,点了一支烟冲了冲口中难闻的味道。
抽完烟,李硕把烟头按灭丢进垃圾桶,进了电梯。
进了家门,周煜白还没睡,正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看电视。
听见门口的动静,他转过头:“回来了?”
李硕走过去,站在茶几边俯视着他。
李硕神色平静,一双黑沉的眸子里映着两道周煜白的身影。周煜白轻声问:“怎么了?累了就快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