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尘雪又道:“好不容易有个理由让他歇下来,你确定还要拦着么?”
裴时丰眼睛还是红的,却有股倔劲,但盯着医尘雪看了片刻,他最终还是松了手。
阿久看了眼医尘雪,从门出去了。
屋内安静下来,裴时丰被人看了哭鼻子的模样,也不想说话,一个劲地垂着头,揉眼睛。
“别揉了,没什么用,只会更红。”
医尘雪看他那样,其实觉得有些奇怪。
裴时丰小时候他见过,不是现在这副别扭模样,但凡身边有个人,这小孩就不会让自己受委屈,更别说会躲起来哭,还要避开自家兄长。
“那日落仙台的事,你看见了?”医尘雪问他。
裴时丰哽咽了一下,抬头看了眼医尘雪,又耷下眼去,应道:“看见了,有人灭城。”
“我问的是裴塬,你爹。”医尘雪说得很直接,“你在阵里,应当是看见了。”
否则不至于哭成这个鬼模样。
一听见那个名字,裴时丰本来已经憋回去的眼泪一下子又开始掉,他抬手去抹,却发现根本止不住,榻上湿了一片。
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想眼前的人为什么会直呼他爹的名字,只不断地去抹眼泪,不想让人看见他这样子。
五年前他并没有这么哭过。裴清晏没让他看见裴塬的遗体,哪怕他知道自己没了爹,也没像如今这般哭得无法自控。
可那日他亲眼看见了,他爹用佩剑砍下了自己的头颅,以及那些翻飞着,像是在为谁送行的纸人。
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忍不住了。
好像这五年来,他所有难过的情绪都闷在这些眼泪里了。
过了很久,他才听见谁似乎是叹了一声,说了句:“对不住,让你看见那一幕了。”
裴时丰抬头看他,眼里有疑惑。他不明白这话的含义。
一旁的司故渊却很清楚,那句话本来该是“对不住,我没赶上救他”。
司故渊半垂着眼,眸光落在医尘雪身上,没再顾忌着屋内还有别人,他抬手抹了下医尘雪的眼尾。
他又没哭。
医尘雪觉得有些好笑,偏头看了他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如同在椿都边界那日一样,两人一个递枯枝,一个接手炉,动作熟稔得不像第一次。
对于他们现在的举动,裴时丰也没觉得有多稀奇,只是看了看就收了视线。
***
医尘雪像是特地来看裴时丰哭这一场,等到裴时丰哭得平静下来,他也没再说什么。
但踏出矮窗时,他又回过头去,朝裴时丰笑了下:“下回再来,我寻一柄上好的长剑,与你作生辰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