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初瑶闻言并无意外,默了默便跪了下来,似乎是感觉到屏风后有人呼吸一紧,她朝那边看了一眼,在箜乐看不见的角度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母妃从前是如何教导你的?”
她答得不假思索,“甯儿的一切富贵荣华都是萧氏的先祖们以血肉堆砌而成,倘使有一日,萧氏有难,韶国有难,甯儿理应不惜此身。”
“那么你又是如何同你父王承诺的?”
“今我大韶国危,身为一国公主岂能袖手?国在,萧甯在;国破,萧甯与国同亡。”
“甯儿,你既然记得,何以说出这等昏话来?”
君初瑶默了一会,忽然道:“母妃,您爱父王吗?”
☆、尾声·逆沙行
这问题来得突然,箜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答。
见她不说话,君初瑶又道:“那么您还记得司铭,司先生吗?”
箜乐夫人并不晓得司空月这个化名,却不会不认得司铭,她讶异于从萧甯口中说出这个名字,愣了半晌才道:“记得。”
掩身屏风后的两人中,有一人的手微微颤了颤。
“母妃,甯儿知道,您当初嫁给父王是为权势所迫,而司先生也从未有一刻忘记过您,以至在那之后终生未娶。韶国要亡了,母妃,该与国同亡的是甯儿,不是您。为了我,您这半生都活得凄哀,何必再苦苦自缚?”
箜乐手一扬险些便是一个巴掌,却在君初瑶紧闭双眼一刹停了下来,默了默才婆娑道:“甯儿,母妃的确不爱你的父王,却也早已不恨他了……十六年,还不够我放下吗?”
君初瑶微微一怔。
十六年,还不够一个人放下吗?
的确够了,就像她也曾对绥人深恶痛绝,却在十六年岁月里渐渐淡漠,渐渐不再被人世间的生离死别所动。
可却还是有人放不下。
司空月用了两个十六年,都没能放下。
“母妃,”她深吸一口气,忽然对箜乐磕了三个头,“权当是甯儿自私,自私地想让您活着,您跟我走吧!”
箜乐闭了闭眼,“你不是甯儿。”
君初瑶霍然抬首,眼底震惊之色一闪而过,又听她继续道:“我的甯儿是怎样的孩子,我最清楚,不论你是何人所扮,还是谢谢你的好意。谢谢你让我在死前再见了甯儿一面,也谢谢你如此真切地想要我活着。”她顿了顿,“告诉司铭,我对他的爱早便随着对王上的恨一并散了,而今我去意决绝,任何人都不必相留。倘若我的甯儿还在人世,也烦请你转告她,她做得已然够了,她的罪责,母妃替她赎了,且让她忘了自己是韶国的公主,好好活着。”
她说罢不再停顿,回头猛然撞向桌案的烛台,君初瑶霍然起身,与此同时一个人影从屏风后一闪而至。
却终归,谁也没想到那女子当真如此决绝,谁也没来得及阻止。
“箜乐!”司空月一把扶住血流如注的箜乐,声音低哑难堪,落下滚烫的泪来。
君初瑶也泪如雨下,却不知怎得没有上前去,反倒默立在了原地。
或许她早便料到了。在听见司空月的计划时,她便料到了这样的结局。母妃是何等刚烈的女子,又岂会被三言两语所动,更何况,正如她所言,爱与恨,早已不复存在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