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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骛那时看不清他的脸就记得他的声音特别的、非常温吞(1 / 1)

杨骛是个销售岗的普通上班族,房地产不景气的时候他贪图便宜在这城市五环之外的老旧小区咬咬牙买了个通风较好的二手边户,好在房价不贵,还贷款的压力便也不大,尽管如此他还是成为了工薪的奴隶,就算工作上遇到不如意的事也不敢轻易辞职,还时不时要为公司裁员担惊受怕,逢年过节为了跟上司打好关系两只手提满八袋礼登门拜访都是家常便饭。

因为住得远,杨骛每天上下班通勤都要花上三四个小时,再加上销售工作量不稳定,有时候加班到很晚,回到家就更晚,最放松的事情就是下班后搬个板凳坐在阳台来根烟,刷手机看看女主播。

原本这个房子除了通勤时间长之外哪里都好,附近还有一个一本大学的分校区,有人的地方就有消费,有消费就会形成商业区,每天打开手机软件外卖种类还算丰富,价格也很亲民,对于一个不会做饭的人来说,这样的生活条件已经算得上不错。

——直到有一天楼上那个闲置房产的邻居把房子出租给了一对大学情侣。

毕竟是老旧小区,房价一跌再跌,住在这里的人素质水平不太高,老年化也很严重,当初杨骛看上的房子上下都经历过丧事,老人家在养老的房子里去世,房子便空下来,这时期房子说卖很难卖得出去,于是左右邻里就这样空着房子没人来住。

杨骛觉得清净,他每天上班有说不完的话和处理不完的人际关系,那天下班前上司招呼和他同期的同事一起聚餐,却好像故意落下了他,他性格不好,情绪敏感脾气还差,只是鉴于还在公司才憋着不发作,回到家里就爆发了。

——也许爆发得有点过了。

被皱着眉开门的女邻居一拳招呼到鼻梁骨上的杨骛想着。

“你们父母给你们生活费就是让你们在这里搞不三不四的男女关系的?”他捂着流血的鼻子,拧着眉扯起嘴角。

“声音大得怕别人听不到一样,你在家里搞援交啊?”

从生锈的铁门后走出的女学生只是用一种看臭虫的表情看着他:“先生,这栋楼隔音本来就这样,你在家看女主播撸管的声音也很大,我们从来没说过什么。”

杨骛一下就被激怒了,他扑上前去,结果却几乎是被单方面殴打。

最后还是从门里走出来一个男人从中间分开了两个人。

杨骛还记得女人的眼睛黑得很深,攥住他衣领的手力气十足大,他就像被提起来的鸡仔一样需要使出全身力气才能挣脱,而屋子里那个穿着帽衫的男人——杨骛那时看不清他的脸,就记得他的声音特别的、非常温吞。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温吞,似乎并不觉得眼前发生的事是什么大事,就好像不是刚刚还跟他在床榻上抵足缠绵的女朋友在和人打架,而只是家门口有两个无端闹事的、跟他形同陌路的陌生人一样。

但是那种温吞又让人感到冷静。

“明明,够了。”

听到这话女人停顿了一下,放下了高高抬起的拳头。

男人朝着跌在地上的杨骛伸出手,他手掌宽厚,衣袖里传来让人安心的木质香:“不好意思,先生,是我的声音太大了,我们以后会注意的,时间也不早了,希望你能好好休息。”

杨骛啐了一口,自己撑着地上站起来,又对着女人竖了个中指:“也就看你是个女的,否则你等着吧。”

离开之前杨骛见男人拉下兜帽,冲他露出了一个温和带着歉意的笑容,同他挥手再见。

女人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那天晚上之后,杨骛再没有听到楼下传出过什么声音。

这么想起来,那张兜帽下男人平静的脸和刚刚青面獠牙的咧着尖牙咆哮的轮廓渐渐重合在一起,杨骛不由得感到唏嘘。

好好的一个人,说走就走了。

而最奇怪的是,自己这个和他有一面之缘的人都不由得替他感到惋惜,但他的女朋友,似乎一点也不难过。

不过,这也是别人家的事,杨骛关上水龙头,跟自己没啥关系。

杨骛从前相信——君子远庖厨。这句话从他爸爸的爸爸的爸爸口中一代代传下来,直到他也变成这样一个行得端坐得正,拿起菜刀并不切菜,只会用来威胁砍邻居家门的谦谦君子。

长辈的祖训刻在基因里,杨骛踏踏实实一步也不接近厨房一直到今天,他甩了甩水脱下橡胶手套,冲着外头喊到:“我洗完了!”

你正躺在客厅沙发上枕着陆降大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拿手机刷着某音直播。

不要命的互联网时代,丧尸出现竟然被人当成是商机,住宅区里那些个暂时不用为丧尸出现在家门口烦恼高层住户,在阳台举起手机对着楼下群尸就是一通解说:那个男人叫小帅,今天他想出门买菜,结果天降横祸——那个女人叫小美,是个小学教师——

还有不怕死地拿起手机就往门外冲,一群丧尸在身后追着跑,镜头竟然也丝毫不摇晃,高清无损甚至近到能看到丧尸嘴巴里的口腔溃疡。

很快这个直播画面就变成血红一片。

就算在这种时候弹幕也是一刻不停地刷新。

有人问道:血腥恐怖这不封禁?

便也有人回复:审核员也没班上了,根本没人管。

到了这种时候正经的求救消息也是被海量的娱乐信息淹没,你觉得这群人比起你疯狂多了。

杨骛从厨房走过来,看到你的手机似乎愣了一下:“你字体怎么调这么大,跟个老瞎子一样?”

杨骛说话难听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在思索要不要再叫他给你把家里地拖一下。

你说陆降眼球有问题,而你什么事都想和他一起做,包括刷手机,所以才把字体调大了。

“他能看懂吗?”杨骛皱着眉,很难理解你的行为:“死都死了。”

“不对,”你说:“我还能闻到。”

“问到?”

你并不回答,杨骛误以为你的意思是还能和他对话,关于这点他百思不得其解,看样子从你这里也得不出什么答案,于是挠挠头转移换题:“说起来你刚刚说我来对了,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了吗?”

只见沙发上睡没睡相的女人一边将死去男人的手指拢在掌心盘玩着,一边慢吞吞地开口:“其实,我有一台车。”

“那你不早说?”杨骛喜出望外,大脑一瞬间联想到很多经典的逃亡场景——公路、越野,甚至血拼枪战,从一路上的尸山血海一直想到最后在军方拉起的警戒线前打开车门举起手。

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车在哪?”

“就楼下,”你顺着手指经脉一节一节捏到陆降的指腹:“但现在有个问题。”

杨骛略做思索,随即恍然大悟:“我知道我知道,问题是楼道这么多丧尸,电梯也停运了,我们怎么下楼。”

你摇了摇头:“问题是我们晚上吃什么。”

你那句话的意思并不是家里已经弹尽粮绝了,而正与之相反,上次你为了掩盖冰柜的真正用途购买的大量肉蛋奶足足够三个人吃上一周,这还是将陆降的食量计算在内的结果,虽然你也知道他现在不吃人饭。

也就是说,你家的食物储存只会更有余量。

而问题就出在,虽然食物的够多,但没有人会做饭。

你曾经也有过下厨的激情,但是只是一道最经典的西红柿炒鸡蛋你刚下油就把锅烧糊了,黑乎乎的锅底陆降用钢丝球给你刷了三天还是没能挽救回来,那次之后你就擅自将厨房列为自己的禁区,发誓这辈子如果不是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绝对不再踏入厨房一步。

而杨骛就更不用说了,你们两个在厨艺这方面绝对是卧龙凤雏,唯一会正确使用厨房的人已经死了,你总不能指望一具尸体来给你们烧菜吧。

杨骛已经从开始的崩溃到现在的平静,他甚至逐渐怀疑自己才是那个奇怪的人,逃出生天是什么很紧急的事吗?有吃不上饭紧急吗?

直到他发现你将目光投向他。

“你指望我做饭?你还不如指望公鸡会下蛋。”

你说:“那好吧,但我总觉得陆降的止咬器戴着太硌牙了,是不是应该——”

“我做!”

赶在沉默的男尸看过来之前,陆降头也不回地再度钻进了厨房。

等待新手厨子准备饭菜的过程中,你搜索了一下去往y市临时避难所的路线。

幸运的是y市的人口集中在市区,而你们所住的小区和避难所都在较偏的郊区位置,虽然距离较远,但是如果绕开中心区去临时避难所的路上面对的丧尸不会很多,甚至还能沿途还能经过几个大型商超和一所医院。

厨房乒呤乓啷一阵响,陆降双目没有焦距地往动静发出的地方看过去。

你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把脸再转回来。

嗯,哪怕是补充物资和医疗用品都是非常理想的一条路线。

你敲定好了路线,突然烟瘾又犯了,勾开电视柜下面的抽屉,从底层翻出一包被你藏起来的长条女士烟。

正准备揣着烟走到阳台去,杨骛将水煮一大锅不知什么的烩菜端了出来。

你收回脚步,眼神往那口冒着烟的锅里逡巡一圈:“如果不是我记得自己还没把车钥匙交给你,我差点以为你是想毒死我以便继承我的车了。”

杨骛今天一天把一辈子没破的例都破了,此时也是一副已经尽力了的表情,摊开双手趴到桌上:“放心吃吧,我放了挺多砒霜的,吃好了我们一起上路。”

尽管这么说,杨骛的厨艺还没有登峰造极无视化学规律到可以把无菌食材烹饪成剧毒物质的程度,你们坐下来动筷,杨骛煮的大锅烩虽然卖相不好但出乎意料地吃起来还可以。

“现在说说看你有什么计划。”

“很简单,”你拿纸巾擦了擦嘴:“我们可以直接从窗户跳出去。”

杨骛像看疯子一样看你:“我记得你住七楼不是一楼。”

你点点头:“那又怎么了?”

杨骛语塞半天,好不容易憋出一句:“我刚刚是开玩笑的,绝对不是真的打从心底想跟你一起上路啊。”

“放心,”你说:“真要有那一天,我也绝对不会拉上你。”

就算有朝一日要下地狱,你要拉上的也另有其人。

你看了眼陆降,他沉静地坐在饭桌角落,面前也摆着一个碗。

杨骛的死活从来不在你的考虑之内,换句话说,你只是不想跟他一起死,他自己是死是活你全不在乎。

杨骛不知为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不会想拿我当人肉垫吧?”

你牵着陆降的手,两个人坐在一起就像一对登对的年轻夫妻:“怎么会,我是那种人吗。”

深夜里杨骛正一个人在客厅努力,将你交给他的床单撕剪开然后绑在一起,而你则选择在房间美美地睡一觉。

简单来说你们打算制作一个缓降装置,作为临时的绳索。陆降可以直接走楼梯,而你们两个大活人则需要抓住床单从阳台慢慢滑下来,虽然有点麻烦,但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三个人都在不受伤的情况下安全到达地面。

在出发之前饱餐一顿是绝对有必要的,行李你只拿了几包饼干和巧克力,一切从简,而且有了陆降,你想从商超搜寻物资会变得比正常来说简单得多。

毕竟,他现在异常地听你的话。

你靠着卧室的窗台,手指不断重复地敲打着窗棂,晚风携着腥甜的气味遥遥拂远,夜色之中可以清楚看到居民楼矮层一片漆黑,窗灯都没有点亮,不知是不敢开灯怕惊扰什么,还是已经没有需要开灯的人了。

晚饭前没有点着的烟盒静静搁在窗台一角,它已经被你拆开了,里面却没有烟,只有一张字迹熟悉的纸条。

——说好戒烟呢?骗子:-c

杨骛盯着两个黑眼圈从沙发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你拔出嘴里被含到只剩一半大的棒棒糖:“醒了?那咱们走吧。”

杨骛揉揉眼睛,意识还没有回笼:“啊?”

你已经一把将他抓起来:“陆降早上就出门了,按照说好的,他在下面等我们。”

“?”杨骛终于清醒过来:“你怎么跟他说的,他知道位置在哪吗?”

“他记得我的车。”你说:“他不会让别的走尸靠近那里,所以你放心吧。”

杨骛不得不对此抱有怀疑态度,丧尸和人完全可以说是两个不同物种,陆降人已经死了,彻底变成丧尸了,怎么可能还有活着时的记忆?

但是此刻的情形由不得他不信,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自说自话的女人已经把床单绳末端牢牢系在房里床架上,绕过窗框多缠了两圈作为加固,绳索另一端摇摇晃晃从窗台垂下。

杨骛咽了口唾沫:“要不我殿后?”

“你在后面抓不稳绳子掉下来第一个被砸死的就是我,”你伸手一抛,车钥匙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杨骛手中:“下去之后先把车开出来,记着红色那辆,对了——”

你扭头看他一眼:“你有驾照没?”

杨骛跟你大眼瞪小眼:“卡丁车的算吗?”

“没关系,会踩油门就够了。”

杨骛这次不敢多反驳,他没玩过攀岩手臂力量也不强,往窗外看一眼甚至有点眩晕,在这以前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会恐高——于是只能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那好吧。”

临出发前,你最后提醒了他一句:“万一遇到意外状况,你只需要开车到楼下来,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毕竟意外总是难以预料。

杨骛一开始爬得好好的,小心翼翼拽紧了床单,一步步往下挪动。他的手心满是汗水,风从紧密的建筑之间呼啸穿过,心跳声从胸腔不断鼓动着传递到耳膜。

床单承重不够,一次最好只由一人通行,杨骛还差两层到达地面时,两楼的窗户中猛地掏出了一只枯槁的利爪。

一位已经变异的住户从打开的窗子里面伸出手向杨骛抓去,床单绳索剧烈地摇晃起来,陆降惊恐地想要大叫,猛一抬起头却看到女人至上而下冰冷的目光,她食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杨骛惶然紧紧咬住牙,不敢泄出一点声音。

丧尸的听力是极其敏锐的。

杨骛双手紧紧抓住绳索继续向下挪行,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晃动起来。脆弱的绳索被尖利的指甲戳划穿刺着,眼看布料纤维已经快要断裂,你没有多做犹豫攀上了绳索。

“嗤喇——”

绳索从三楼断成两截的前一秒,杨骛已经平安到达地面,他没有发出很大的动静,落地之后几乎是头也不回地很快朝着绿化边上专门停车的坪子跑去,看他那样子,你这回倒真有点怀疑他会就这样把车开走一去不返。

——只需要把车开出来,什么都别管。

杨骛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咬咬牙没有在原地停留,他一路上踩着视觉死角尽力放轻了脚步,头一次觉得自己这身法去做贼应该也能吃上饭。

与此同时,你不顾绳索已经从中撕裂,还在快速往下攀行。

二楼窗口前的丧尸探出半个身子,着急想要追寻刚刚在眼前丢失的猎物,而你就是在这个时候来到断裂的绳结末端的。

失去杨骛踪迹的丧尸听到了布料簌簌摩擦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正好看见悬吊在他头顶的你。

那张特征酷似陆降的脸近在咫尺,但漆黑瞳孔中闪烁着贪婪疯狂的食欲,下颚咔哒一下仿佛脱臼般搭落,干裂的嘴角向上咧开——那也许是一个进食前的准备动作,看起来却更像是捕猎者露出的兴奋笑容。

你毫无预兆松开了手。

失去支点的身体擦过丧尸的鼻尖急速下坠,三楼跳下轻则摔断两条腿,重则脊髓损伤全身瘫痪,你在半空努力调整姿势去争取前一种结果。

沙沙风声掠过耳畔,坠地的那瞬间,出乎意料一点都不痛。

你似乎听见了骨骼断裂错位的声响,过大的冲击力致使你重重摔在地上甚至还打了个滚,身下减小冲击的缓震物体冰冷但却柔软——沉默的男尸一直将你牢牢护在怀中。

“陆降?”

本该在车旁边等着杨骛的陆降不知为何出现在楼下,在你坠楼的下一秒他立刻伸出双臂做好了兜住你的准备。

你从地上撑起身体,完全忘记现在是什么场合,拖着酸痛的四肢攀住男人不自然耸起的胳膊一寸寸摩挲:“陆降,是你吗?你没走,你还在这里,对不对?”

陆降能听懂命令,也许这算不了什么,但是他现在却能够违背你的命令自主行动,这难道还不能够说明他有自己的意识吗?

也许陆降的灵魂一直都在,被关在这具已死的躯壳之中,他平时大部分不能自如行动,但是偶尔也能冲破束缚,就像——就像禁闭室,门很少打开,但是总会打开。

一阵汽车鸣笛声打断了你的思考:“快上车啊!”

红色的小甲壳虫车窗降下,杨骛身后是快速向这里汇集奔涌的尸群——

一瞬间,你想通了什么,目光又暗淡下去:“是他叫你先过来的?”

陆降双臂骨折无力耷拉着,以沉默的眼神作为回应。

你感到一阵难言的失望——你为什么要失望?陆降死了,死得彻底,你不是很高兴吗?

不对,你男朋友死了,你又为什么会高兴?

你头痛欲裂,转身往车上跑。

陆降在身后站了一会儿,然后迟缓地抬腿跟上。

福瑞康城小区的高层,一名滞留等死的住户拍下了这样的画面,黑压压的尸群不自觉形成成一个圈,疯狂朝中心汇拢,而在那里,似乎有一抹红色逐渐被蜂拥而上的尸潮吞没。

小区上下一阵几近窒息的压抑过后,从丧尸群中飞驰出一辆红色甲壳虫,色彩过于鲜艳夺目,让人挪不开眼神。

只见那甲壳虫一头钻进被走尸围得水泄不通的小区内部路,几乎在大家以为它就要被尸潮淹没时又猛地从密度最小的薄弱点冲了出来,直直撞飞门口已经全无作用的升降杆,如离弦的箭一样窜了出去。

“操!真爽。”杨骛在空间狭窄的后排被前座靠背压得动弹不得,却不妨碍他像个春游的小学生一样激动得大喊。

你们在上车之后交换了座位,你开车陆降坐在副驾驶上,甲壳虫内部空间小,被赶到后排的杨骛不得不挺胸收腹,将自己压缩到最扁。

“你知道我刚找到停车场发现只有辆小甲壳我有多绝望吗?我怎么没想到这车居然这么彪悍,嘿,是我小瞧它了!”

“你给我闭嘴,生怕引不来丧尸是吗?”你不咸不淡地骂了一句,驾驶着疯狂的甲壳虫拐了个大弯甩开身后的尸群,就这么一路上了高架。

走主路之后丧尸的密度小了很多,高架桥上只有零星几只走尸在沿路那些破损冒烟的汽车边上游荡。

脱离了丧尸的围追堵截,一路上竟然真的就像朋友之间郊游一样,杨骛在后排清点着你脱下来的行李。

不看不知道,一看他简直想骂娘:“包就这么大点,吃的都带不够,你怎么还装了一瓶洗发水?”

你打开车窗透气:“这个找代购才能买到,商超里一般没货。”

“”瞧瞧这人理直气壮的样子。

“难道你就非得用这牌子的洗发水不可吗?”杨骛研究一会儿发现看不懂瓶身上的字母,看来还真是什么稀罕洋牌子的,不由得感叹女的就是事逼:“何况这半路上的你能有地方洗澡吗?”

他接着翻了翻,竟然还在包里看到了同款香型的护手霜:“这么火热的大夏天你带这玩意干嘛啊!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对我有病,非要不可。”你说:“再多嘴洗发水留下,你滚。”

杨骛悻悻然闭上嘴。

过了一会儿他又坐不安稳,犹犹豫豫地开口问:“你刚刚从三楼摔下来没事吧,我当时怕来不及直接叫你男朋友去接你了,看他都变异了当个人肉缓冲垫应该不在话下,你现在还能开车,我看你应该挺好的?”

“我很好。”

杨骛有点狐疑:“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勉强。”

你猛地一刹车,杨骛一头撞在前座靠背上:“哎哟行了行了,你没事就行,好不容易关心一下你脾气还这么大?”

“难道你嘴里就非得闲不下来不可吗?”

你考虑给杨骛的嘴贴个封条。

“我话很多吗?”杨骛愣了下:“平时身边没人这么说过啊。”

“你身边都是什么人?”

“都是销售”杨骛顿了顿,自觉理亏:“不好意思,我这可能是职业病。”

说话间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眼熟,杨骛憋了又憋,最终还是出口问道:“我们这是走的哪条路啊?”

你烦不胜烦,直接报了个路线。

没想到杨骛在后座突然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后面传来他有点闷闷的声音:“路过医院我们能停一下吗?”

你从后视镜看他一眼:“医疗资源很紧缺,我本来就打算去扫点货。怎么了,你被咬了?”

“没有,就是”杨骛嗫嚅一会:“算了,没什么。”

“别的都无所谓,”你收回视线:“但你要是受了伤的话最好自己下车,我不带变异尸体预备役上路。”

杨骛无语道:“已经变异的就可以吗?”

他前倾身体拍了拍一个人独享宽敞副驾的前座:“兄弟,你上哪谈的女朋友,能谈到这么蛇蝎心肠的?说出来给我避雷呗。”

陆降没反应。

“切,”杨骛纳闷:“明明听得懂我说话,怎么现在又装聋?”

前座女人却一反常态没有出言嘲讽,沉默了一会儿反而问起:“刚刚你说你叫他去接我当时你是怎么说的?”

杨骛陷入了回忆。

他心惊胆颤地从七楼爬吊绳下来之后一头栽往女人说的停车坪方向,尽管手脚还是虚浮无力的,但他必须尽快寻找到那辆红色的车。

本来看颜色应该很显眼,可是左找右找他愣是找不到,地上陈列着两步一具近乎虐杀般的碎尸,仿佛屠宰场一般的场景更让他精神极度紧绷——直到陆降拖着一具尸体从车尾露头。

那尸体像布娃娃一样被陆降拎在手上,肠子内脏从划破的肚子里漏出来,稀里哗啦洒了一地,陆降眼眸沉沉,是纯粹的黑色,但是看向杨骛的时候停下动作等待的样子却又像是某种被驯化后的幼兽,怪异的乖顺。

原来这就是那女的说的“不让其他走尸靠近”。

杨骛忍住反胃,不得不再三在心中重复提醒自己,这个男人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这才终于能够直视起陆降的眼睛:“余嫌明有危险,”你赶紧去看一下,我这里不需要你了。

准备好的话说到一半,这个男人却听都没听完就消失在原地。

杨骛松了一口气,好奇这头丧尸行动的驱动力到底是什么,他方才听自己说话的样子几乎与活人无异,真的会有这样的丧尸吗?换句话说,他真的是丧尸吗?

还是和丧尸变异方向类似的其他生物?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停车坪周边游荡的丧尸被陆降屠杀式清理得一干二净,杨骛得以轻松无碍地往陆降露头的方向前进。

直到走到车子旁边,他才终于露出被人耍了般的表情。

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半天都没找到车了,小巧迷你十分可爱的一辆红色甲壳虫静静待在停车位上,整个车身都完美地被左右底盘更高的轿车和越野车遮挡住,藏头还不露尾。

杨骛深深怀疑这车真的能坐下三个人吗?感觉把自己塞进去都够呛。

他不信邪地按了下车钥匙,甲壳虫的车灯忽忽闪烁,好像在说:“没错啦,就是我!”

回忆到这里结束,杨骛心中不忿,故意答道:“你都快摔死了,我当然是直接叫他去接你。”

出乎他意料地,前排女人似乎更沉默了,这奇怪的低气压让杨骛有些心虚,声音不觉哑了下去:“你问这个干嘛?”

“没事。”

你终于放下了全部幻想,陆降没有自我意识,你怎么会幻想他还保有那种东西?

他的尸体和你在一起待了足足三天,从双脚开始向上蔓延到其他部位的尸斑,由于细菌分解一寸寸干瘪变色,浮现皱纹的皮肤,气道阻塞和体液聚集之下肿胀的脖颈和胸腹。

每一个细微的变化,你都一一细数着,度日如年地等待着,否认着,那些真实无比的记忆,你现在就忘了吗?

陆降不会回来了,你心中比别人更加清楚,为什么还自欺欺人地给他用从前的洗发水?为什么还带着他送给你的同款香型的护手霜?为什么看见烟盒里的字条后,你开始吃从前买回来戒烟瘾用的棒棒糖?

你后悔了吗?你心中有一个声音这样问道:你后悔杀了他,对吗?

哒哒哒

要赶不及上课了!

手里攥着便利店加热过烫的的饭团两个手中颠来覆去,你正狂奔在去帮别人代上专业课的路上。

那个老师很严厉。手机弹出雇主发来的新消息:说过迟到就算缺勤每节课都点名,你最好快一点吧。

你没力气跟这神人废话,课前十分钟才想到找代课,看她给出的佣金特别高,足够你一个星期的生活费,你想着有便宜干嘛不占,孤注一掷答应下来,结果就是你在校园里八百里冲刺。

踏进教室的后一秒,教授明显有点神色不耐地敲了敲讲桌,示意你赶紧坐到座位上去。

本来就来的晚,专业课只剩第一排的座位,你埋着头不敢多露脸,怕被人看出是代课学生,径直往空位上走过去。

穿帮了拿不到佣金,你这趟就白跑了。

“等等。”你的心提到嗓子眼,教授突然问:“你是我们班的学生吗?怎么还带个口罩?”

你赶紧报上雇主的名字:“咳咳不好意思老师,感冒了,怕传染给同学。”

好在你今天打扮比较普通没什么特征,白色体恤牛仔裤帆布包,头发简单绑在脑后。

教授审视的目光停留在你身上片刻,好像是信了:“人到齐了,我们开始上课。”

你摸着第一排的课桌往里坐,这排刚巧只有一个人,你没仔细看,将书包塞进抽屉,抽屉是半开放式的,不仅窄还很浅,加上你动作太急一时失手,还没把整个书包塞进去就拉开书包拉链,一瞬间哗啦啦的文具撒了一地。

旁边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别紧张。”

当这人轻轻弯下腰去帮你捡拾地上掉落的书本时,他的衬衫随之紧绷,结实的背部肌肉和完美的腰线立刻凸显出来。衬衫的布料勾勒出每一丝肌理的轮廓,尤其是随着他上半身的前倾,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锁骨和颈部线条恰到好处地显露,性感得毫不费力。

“需要帮忙吗?”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够滚落在桌子角深处的水性笔。

衬衫袖口紧贴着他匀称的前臂,束起的衣袖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小臂,剩下半截线条延绵至袖口之中,无端让人遐想。

若不是现在时机不对,你实在有点想要和他搭讪,这男人简直就是你的理想型,可惜现在时机不对,你在雇主的课堂上,你也有自己的职业素养,至少不能随便用雇主的身份在别人的课堂上钓凯子吧。

你保持着距离,礼貌拒绝他的帮助:“不用了,我自己来。”

没想到那个男人只是微微抬眼看着你笑了笑,依旧伸手帮你把散落的笔全部捡起。

“谢谢。”你简单道谢,然后拿出一个空白笔记本专心为雇主做起这堂课的笔记。

感觉到身旁视线一直落在你身上,你不由得扭头看了回去:“还有什么事吗?”

这一抬眼,你又是一愣。

男人笑了笑:“诗璇上课从来不用心,你的笔记她不会看的,不用这么麻烦。”

李诗璇,你的雇主。

男人似乎看出了你的怔愣,浅笑着解释:“她是我朋友,有让我给你留一个位置。”

原来是提前串通好的。

你呼出一口气,其实你之所以愣住,不只是因为被识破身份,大学生虽然彼此之间都不熟,但也难免会有这种被人一眼看出来不是本人的情况。你之所以愣住,主要是因为这个男人长得太好看了。

没看见脸的时候,你就已经有点心猿意马,现在更是久违感到兴致盎然。但是念起自己现在还是在“工作”中,你还是忍住了向他搭讪的念头。

你收回目光:“没事,她不看的话我留着自己看。”

你这句话并不是为了堵他的话头,只不过你一贯如此,帮人代课就替人上课,有时候你甚至会包揽课后作业,pre和论文。

这一切并不是因为你热情好学,主要是你太缺钱了。

学费、房租、生活费,零零总总加起来就凭你的课余时间兼职工资完全不够,种种压力让你不得不这样做来赚取一些微薄零用钱,不过因为你的工作态度良好,经常有老顾客回顾,像这样代课还附送帮做作业的人少之又少,你做这些多余的事情也从来不加钱,物美价廉口碑不错,来找你的回头客络绎不绝。

身边传来一声轻笑,男人似乎耸了耸肩:“那好吧,随你。”

一节课安然无事,教授收拾教材准时下课离开了,你也匆忙赶着去下一个教室,离开前却瞥了眼外貌出众的男同桌的笔记本,将封面上的名字记在心里——“陆降”。

你得以在后来每次代到大三金融系课程时在暗地里观察同一教室上课的陆降。

其实你也不是故意想看他,只是外貌亮眼的人在哪里都会发光。

但是每一次见面你都因为“工作”没能够也没打算和他说上话。

直到那次联谊活动。

几乎是你几周以来唯一一次给自己放假,陆降没认出你,不过毕竟你帮人代课带了口罩,上课时还故意为了不引人注意穿得很朴素,和联谊活动上的你完全不同。

关于那偶然做了一个半小时同桌的初遇,只有你单方面记得,不过仔细想想,那时你手忙脚乱,大概没能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故而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你的人生信条就是孤注一掷,就像当初不假思索接下十万火急的代课工作一样,你直截了当问他要不要送你走。

出乎你的意料,陆降很轻易就答应了。

在去酒店的路上,封闭的车厢里,随着出租车穿梭于城市的街道,他的身体微妙地同你靠在一起。

陆降毛衣下紧实平坦的小腹如同蓄热的炉灶,散发着安定而舒适的温度,那温热的身体隔着薄薄的羊毛纤维和你渐渐贴近。

你不得不回忆起当初他弯下腰帮你捡笔的场景,从看到的第一眼起就让你充满征服欲的身体,就在这层布料之后。

莫名的悸动和火燎般熊熊燃起的性欲拷打着你,你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说去酒店,你一点也不反对?”

陆降懒洋洋地靠在出租车的后座上,放松的躯体展现出一种无意识的优雅。他的肩膀倚着座椅,滑落的毛衣之下肩线平直而有力。

“硬要说的话,因为我对你很好奇。”

他的手臂慵懒地搁在腿上,手指间缠绕着你的发丝,动作却十足轻柔,仿佛他在享受这个简单的动作所带来的宁静愉悦。

“余小明,”他故意念错你的名字,含笑的声音宛如小钩子一样挠人:“你从第一眼就喜欢我了吗?”

你想起陆降压根没印象的第一次见面,毫不掩饰表达自己的欲望:“我是见色起意,第一眼就想跟你上床。”

前面的司机闻言抬头看了眼后视镜,而陆降则是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抬手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你果然很有趣。”

“是吗?”

“我很久没遇到过你这样的人了。”

陆降手撑着下巴往窗外看去,他的神态平和,眼神中带着一丝遥远的凝望,好像他的思绪正飘扬到别处,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

从刚见面起到现在,你观察到的陆降脸上从没有过太多表情的变化,总是平静而宁和,给人一种温和沉思的印象。

你看不懂他的表情,正如你看不懂他,这不妨碍你觉得不爽。

在想什么呢?明明你还在他身边。

你想把他的视线扭转回来,抬起手想要捏住他的耳朵引起他的注意。

陆降无所察觉地从窗外收回视线,主动转过脸来,侧脸被街灯映照得一片通明:“总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哒哒哒

要赶不及上课了!

手里攥着便利店加热过烫的的饭团两个手中颠来覆去,你正狂奔在去帮别人代上专业课的路上。

那个老师很严厉。手机弹出雇主发来的新消息:说过迟到就算缺勤每节课都点名,你最好快一点吧。

你没力气跟这神人废话,课前十分钟才想到找代课,看她给出的佣金特别高,足够你一个星期的生活费,你想着有便宜干嘛不占,孤注一掷答应下来,结果就是你在校园里八百里冲刺。

踏进教室的后一秒,教授明显有点神色不耐地敲了敲讲桌,示意你赶紧坐到座位上去。

本来就来的晚,专业课只剩第一排的座位,你埋着头不敢多露脸,怕被人看出是代课学生,径直往空位上走过去。

穿帮了拿不到佣金,你这趟就白跑了。

“等等。”你的心提到嗓子眼,教授突然问:“你是我们班的学生吗?怎么还带个口罩?”

你赶紧报上雇主的名字:“咳咳不好意思老师,感冒了,怕传染给同学。”

好在你今天打扮比较普通没什么特征,白色体恤牛仔裤帆布包,头发简单绑在脑后。

教授审视的目光停留在你身上片刻,好像是信了:“人到齐了,我们开始上课。”

你摸着第一排的课桌往里坐,这排刚巧只有一个人,你没仔细看,将书包塞进抽屉,抽屉是半开放式的,不仅窄还很浅,加上你动作太急一时失手,还没把整个书包塞进去就拉开书包拉链,一瞬间哗啦啦的文具撒了一地。

旁边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别紧张。”

当这人轻轻弯下腰去帮你捡拾地上掉落的书本时,他的衬衫随之紧绷,结实的背部肌肉和完美的腰线立刻凸显出来。衬衫的布料勾勒出每一丝肌理的轮廓,尤其是随着他上半身的前倾,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锁骨和颈部线条恰到好处地显露,性感得毫不费力。

“需要帮忙吗?”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够滚落在桌子角深处的水性笔。

衬衫袖口紧贴着他匀称的前臂,束起的衣袖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小臂,剩下半截线条延绵至袖口之中,无端让人遐想。

若不是现在时机不对,你实在有点想要和他搭讪,这男人简直就是你的理想型,可惜你现在是在雇主的课堂上,你也有自己的职业素养,再怎么说至少不能随便用雇主的身份在别人的课堂上钓凯子吧。

你保持着距离,礼貌拒绝他的帮助:“不用了,我自己来。”

没想到那个男人只是微微抬眼看着你笑了笑,依旧伸手帮你把散落的笔全部捡起。

“谢谢。”你简单道谢,然后拿出一个空白笔记本专心为雇主做起这堂课的笔记。

感觉到身旁视线一直落在你身上,你不由得扭头看了回去:“还有什么事吗?”

这一抬眼,你又是一愣。

男人笑了笑:“诗璇上课从来不用心,你的笔记她不会看的,不用这么麻烦。”

李诗璇,你的雇主。

男人似乎看出了你的怔愣,浅笑着解释:“她是我朋友,有让我给你留一个位置。”

原来是提前串通好的。

你呼出一口气,其实你之所以愣住,不只是因为被识破身份,大学生虽然彼此之间都不熟,但也难免会有这种被人一眼看出来不是本人的情况。你之所以愣住,主要是因为这个男人长得太好看了。

没看见脸的时候,你就已经有点心猿意马,现在更是久违感到兴致盎然。但是念起自己现在还是在“工作”中,你还是忍住了向他搭讪的念头。

你收回目光:“没事,她不看的话我留着自己看。”

你这句话并不是为了堵他的话头,只不过你一贯如此,帮人代课就替人上课,有时候你甚至会包揽课后作业,pre和论文。

这一切并不是因为你热情好学,主要是你太缺钱了。

学费、房租、生活费,零零总总加起来就凭你的课余时间兼职工资完全不够,种种压力让你不得不这样做来赚取一些微薄零用钱,不过因为你的工作态度良好,经常有老顾客回顾,像这样代课还附送帮做作业的人少之又少,你做这些多余的事情也从来不加钱,物美价廉口碑不错,来找你的回头客络绎不绝。

身边传来一声轻笑,男人似乎耸了耸肩:“那好吧,随你。”

一节课安然无事,教授收拾教材准时下课离开了,你也匆忙赶着去下一个教室,离开前却瞥了眼外貌出众的男同桌的笔记本,将封面上的名字记在心里——“陆降”。

你得以在后来每次代到大三金融系课程时在暗地里观察同一教室上课的陆降。

其实你也不是故意想看他,只是外貌亮眼的人在哪里都会发光。

但是每一次见面你都因为“工作”没能够也没打算和他说上话。

直到那次联谊活动。

几乎是你几周以来唯一一次给自己放假,陆降没认出你,不过毕竟你帮人代课带了口罩,上课时还故意为了不引人注意穿得很朴素,和联谊活动上的你完全不同。

关于那偶然做了一个半小时同桌的初遇,只有你单方面记得,不过仔细想想,那时你手忙脚乱,大概没能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故而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你的人生信条就是孤注一掷,就像当初不假思索接下十万火急的代课工作一样,你直截了当问他要不要送你走。

出乎你的意料,陆降很轻易就答应了。

在去酒店的路上,封闭的车厢里,随着出租车穿梭于城市的街道,他的身体微妙地同你靠在一起。

陆降毛衣下紧实平坦的小腹如同蓄热的炉灶,散发着安定而舒适的温度,那温热的身体隔着薄薄的羊毛纤维和你渐渐贴近。

你不得不回忆起当初他弯下腰帮你捡笔的场景,从看到的第一眼起就让你充满征服欲的身体,就在这层布料之后。

莫名的悸动和火燎般熊熊燃起的性欲拷打着你,你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说去酒店,你一点也不反对?”

陆降懒洋洋地靠在出租车的后座上,放松的躯体展现出一种无意识的优雅。他的肩膀倚着座椅,滑落的毛衣之下肩线平直而有力。

“硬要说的话,因为我对你很好奇。”

他的手臂慵懒地搁在腿上,手指间缠绕着你的发丝,动作却十足轻柔,仿佛他在享受这个简单的动作所带来的宁静愉悦。

“余小明,”他故意念错你的名字,含笑的声音宛如小钩子一样挠人:“你从第一眼就喜欢我了吗?”

你想起陆降压根没印象的第一次见面,毫不掩饰表达自己的欲望:“我是见色起意,第一眼就想跟你上床。”

前面的司机闻言抬头看了眼后视镜,而陆降则是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抬手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你果然很有趣。”

“是吗?”

“我很久没遇到过你这样的人了。”

陆降手撑着下巴往窗外看去,他的神态平和,眼神中带着一丝遥远的凝望,好像他的思绪正飘扬到别处,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

从刚见面起到现在,你观察到的陆降脸上从没有过太多表情的变化,总是平静而宁和,给人一种温和沉思的印象。

你看不懂他的表情,正如你看不懂他,这不妨碍你觉得不爽。

在想什么呢?明明你还在他身边。

你想把他的视线扭转回来,抬起手想要捏住他的耳朵引起他的注意。

陆降无所察觉地从窗外收回视线,主动转过脸来,侧脸被街灯映照得一片通明:“总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在一起后你没有一天是闲着的。

原本以为陆降就是个小白脸赔钱货,没想到他自己家里本来就很有钱,爸妈都是当教师的,家里经济条件很好,从没少过陆降的吃穿,至于穿着打扮朴素,在别人看来可能是一种伪装,但是在你看来,他就是喜欢那样打扮。

从来不用香水,身上的味道总是浴剂淡淡的味道。

他不仅没有找你要过钱,还经常想要你补贴房租和生活费。

他这样你反而更焦虑了。

打了很多份的工,给他送贵价的礼物,衣服鞋子,他收到后也很高兴,但也从来没有放弃过想要对你伸出援手的态度。

你每次都拒绝。

其实你并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你不是为了钱才想和他交往,纯粹是色欲熏心,这么简单的事情,陆降似乎就是不懂。

你把他当炮友,他把你当女儿。

或者换个说法,他把你当成一个救助对象。

而陆降人生中的救助对象,似乎不止你一个。

往往是只要有人遇到了麻烦,陆降就会像天神一样出现,哪怕是开口就找他借钱,他也会笑着平静的给出。

他从来不会拒绝别人的要求,就好像乐意为之,但是你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到一丝你与别人的不同。

特别是——

那次是你和陆降确定关系后第一次约会,你们根据简介订好了两个人都感兴趣的电影,在前台买了情侣套餐爆米花和可乐,距离电影开场只有五分钟的时候,陆蒙——也就是陆降的弟弟,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你那时还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只见陆降挂掉电话,一脸抱歉的看着你。

“小蒙说他刚刚不小心被猫抓伤了,需要我陪他去医院。”

你简直不可置信:“你弟多大的人了,还需要你陪着去医院?”

陆降笑着,眸中似乎含着淡淡的无奈:“小蒙从小就很娇气,现在不理他说不定他能一气之下做出更多麻烦的事”

他看你神色不虞,便接着哄到:“怎么了?很期待看这部电影的话不用等我一起,这次你先自己去看,回来再把情节讲给我听,怎么样?”

你失笑:“哪有一起定好电影票结果自己一个人入场的事情,这样不会显得我很可怜吗?”

陆降温温柔柔的表情不变:“是我的错,但是陆蒙这孩子太让人放心不下,欠的这场电影我以后会补偿你的,好吗?”

你眉头微蹙,牵住他的袖口:“你最好想好了要怎么补偿我。”

陆降沉静的目光在影院灯光之下有种毛茸茸的质感,他就那样定定注视着你,直看得你快要举手投降:“嗯我想到了。”

他微微倾身,温热的呼吸打在你的耳畔:“如果我说、你新买的那个小东西,出门前我已经帮你签收了呢。”

你耳朵一热,想到你半夜精虫上脑,加进购物车里的少儿不宜商品,怒气瞬间消下去一半,剩下一半也许等到晚上陆降回来就能彻底自愈了。

确实自愈了,当晚陆降根本没回来。

第二天他给你带了礼物,说陆蒙闹着要住院不让他走,只好留下陪了整晚,你收下陆降排了两个小时的队买到的那家生意火爆你一直没时间去吃的糕点,有多少脾气都发不出来,也就将这件事揭过了。

但是你没想到,类似的事情并没有结束。

你和陆降的约会时常因为各种突如其来的情况终止,大部分时候是因为陆蒙,还有一些时候是其他你叫不出名字的甲乙丙丁。

理由也是千奇百怪,甚至有一次哪个学妹家里的水管坏了,要陆降去她家里修,陆降竟然也一口答应。

和他在一起后,你终于明白关于他的那些不好听的传闻是怎么产生的,虽然你心知陆降只是不懂得拒绝,并不是真的拈花惹草,但是你也有自己的脾气,他总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抛下你去照顾别人,你也会感到烦躁。

但陆降想出的解决方案着实能轻而易举地拿捏你。

阳光透过纱帘的缝隙洒落进来,床品趁着天气好洗过,晒干后铺在床上散发出温暖的皂香,陆降就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恰到好处的遮掩住了身体的线条,但是无法掩盖他匀称的体型。

他的身体陷入了柔软的被子里,一条腿微微曲起,不到膝盖的居家裤因这个简单的动作滑落下去,布料在腿根堆叠出柔软的皱褶。

“别生气了,我现在不就在你面前吗?”

陆降略微仰起上半身,被子在他身下被压出浅浅的阴影,感觉到他想要起身,你双手按在他身体两侧,将他牢牢锁在你两臂之间紧张的空气中。

“已经是第几次了?”你略带威胁地伏低了身体,唇齿间吐出的字句像石子砸进水面。

“我不想听你一直说的那套助人论,你又不是超人,怎么可能事事做到让所有人满意?”

陆降双手撑在身后,保持着半仰不仰的姿势,腰部绷得紧紧的:“嫌明,我以为你能理解我。”

“理解你?”你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这世界上最不可能理解你的人就是我,我从来不担心被人讨厌,哪怕天生不讨人喜欢,我也绝不可能卑微到去当一个情感的乞讨者。”

陆降蹙了蹙眉:“谁说你天生不讨人喜欢?”

你仿佛一拳打到棉花上,叹了一口气:“就是打个比方,我的意思是——”

陆降见起不了身,撒手躺了回去:“嫌明,你知道吗,有些事不是我可以选择的。”

你抬手揉了揉眉心:“我看你明明选择很多。”

陆降并不将你的回击放在心上,他弯着眼睛,伸手揉了揉你的发顶:“因为我天生就这样,除了这种办法,我没有别的方式生活。”

你挡开他的手:“所以你就这样讨好所有人,企图认为自己可以平衡一切。”

“我心里有数。”

“是的,你心里有一杆秤,这就是为什么你把我放在上面,让我变成和其他人重量没有任何区别的砝码,陆降,你的秤从不摇摆,甚至没有偏倚过。”

陆降自下而上的看着你,声音淡淡的:“不要胡说,你比所有人都重要。”

你冷笑一声:“我看不出来,你能怎么证明?”

陆降沉默了一会儿,曲起小腿,膝盖轻轻勾过你的胯间:“这种事,我只会跟你做。”

你不知为何心中怒气更甚,不带任何温度的目光牢牢锁住陆降的脸,好像一头猎豹捕捉到了自己的猎物,陆降看上去终于紧张起来,背部紧贴着床面,好似无处可去也无法反抗。

“每次都这样。”你冷淡地说:“每次你都想用这种方式解决。”

陆降苦笑一声:“看来你已经厌倦我了吧?”

“不啊。”

你的双腿交叠,膝盖弯曲,用大腿的力量从中分开陆降的腿,你的身体随着这个动作向前倾斜,和陆降之间的距离突然拉近。

“你要通过这种方式解决,我举双手赞成,正好现在我身体里有一股邪火没处发。”你的眼神变得危险,凝视着陆降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瞳孔里寻找到他内心最真实的反应。

“陆降,你总喜欢反问我——”

你的唇顺着陆降的脖颈慢慢滑下,舌尖轻触着他的皮肤,留下一道湿润的痕迹。你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热气喷在陆降的颈侧,身下人与你接触的温热身体忽而一阵颤栗。

“我也想问你,失去他们又如何?你不是还有我吗?”

你的牙齿轻轻地咬住了他的喉结,那是一种疼痛中略带刺激的感觉,陆降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呻吟。

“陆降,你有我还不够吗?回答我。”

陆降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床单,身体微微颤抖。

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兴奋。

“我有你就够了”

剩下的话语淹没在相接的唇畔。

卧室昏黄的灯光下,陆降的大腿肌肉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分外结实,紧绷的牛仔裤布料勾勒出完美的线条,透露出一种不经意间的力量感。

你的左手紧贴着他大腿内侧的肌理往深处滑入,入手的触感既温暖又柔韧,宛如被一张温热的蛛网捕获。男人微微出汗的皮肤在你掌心留下一种莫名的吸附力。

入秋时气温骤降,你很喜欢这样和陆降身躯交叠躺在一起,他的手脚哪怕在气温零下的深冬都是暖暖的,对于体质偏寒的你来说就像个人形暖宝宝。

胡闹一通之后你不想起床,就这样伏在他身上有一搭没一搭浅吻他的脖颈。

脚背勾起蹭过陆降的小腿,感觉到紧贴的身体还沉浸在颤栗的余韵中,你抬起头眨眨眼:“再来一次吧?”

陆降无奈地制止住你伸进不法之地胡作非为的手:“今天已经够多了。”

你歪着脑袋:“可是我还没消气啊,不是说好你要为此负责吗?”

陆降轻叹一声:“你还想怎么样?”

你佯装思索,片刻后开朗笑道:“这样吧,我也累了,这次换你在上面。”

“你不是喜欢这样吗?”你意有所指地勾起嘴角,指尖在他尾椎骨上画着圈:“也帮帮我嘛陆降,我都已经没力气操你了。”

陆降抿起唇。

一刻钟后,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从紧闭的房门中传出。

“哈啊我已经、不能再——”

你提起陆降的衣角塞进他的嘴里:“你不是不想打扰邻居吗?自己含着。”

“唔。”成线的泪珠从陆降脸颊上滑落,嘴里含着的布料变得湿润,被顶到深处时他仰起首脖颈拉出一道长长的线条。

你上半身陷在柔软的靠枕里,抬手拍拍他不住发抖的臀:“怎么不动了,又要我出力?陆大好人,帮人帮到底这句话,你难道没听说过吗。”

陆降双手撑在两侧,下腹因紧张和用力绷成粉红色,他好不容易颤抖着抬起臀却很快又泄力落下。

男人大腿的线条在他的动作中变得更加明显,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轻轻起伏,就像海浪拍打着沙滩,他的身材在光影下显得无比匀称漂亮,每一个细节都像是上天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你直起身,托住他饱满的臀部挺胯狠力一送:“记住,这下才算到底了。”

高亢的呻吟声被尽数堵在湿透的布料之后。

场景不断变换,最后停留在陆降在夜色中模糊的脸上,你皱眉对他说了什么,一贯不抽烟的他,这次却低下了头,衔着一根女士烟凑近你嘴边。

微亮的火光燃起,那张漂亮的脸隔着升腾起的轻烟朦胧看着你,张了张嘴:“我们分手吧。”

“喂。”

好像有一只手在你面前摇晃。

“醒醒啦,车胎我已经换好了。”

一巴掌挥开他的手,你从放平的座位上直起上半身揉了揉眼睛,然后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天都黑了,知道的是你在换车胎,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产胎呢。”

你推开车门下车检查螺栓有没有拧紧:“总觉得这事交给你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杨骛气死败坏的骂:“不是你说开车开困了要睡觉吗?现在又来说我没有金刚钻硬揽瓷器活,你以为我就对自己很放心?”

你蹲下身用手扭动了一下轮胎确保它在轮毂上有足够的摩擦力,查看轮胎与轮拱之间间隙是否预留够大,最后双手按了按轮胎侧面确保有充分充气,一整套流程下来后拍拍手站起来:“我是怕你觉得自己太没用特地给你找的存在感,不感谢我就算了,你还有意见了。”

你们停车在一个加油站,陆降先下车清理干净了附近的丧尸,然后你们就决定在这修整一下,从小区闯出来的时候冲动之下把保险杠撞烂了,开到半路才发现车胎也有点漏气,你一路开车精神有些疲惫,就把杨骛一脚踹下车去给你加油和换备用胎,自己在车上补觉。

只不过想起刚刚无比真实仿佛走马灯一样的梦境,你垂下眼睛。

杨骛努着嘴:“嘁,不知道刚刚做噩梦是谁把你叫醒的。”

你愣了下:“什么”

杨骛伸出一根食指点在自己脸颊上:“你这家伙,都没发现自己哭了吗?”

“怎么可能?我——”

你抬手碰了碰脸颊,果然一片冰凉。

杨骛顿了顿,说这种话对他来讲有点难为情:“你刚睡觉时一直冒冷汗,嘴里好像还在说梦话,先声明我绝对不是想多管闲事哈,就是、就看你那个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应该把你叫起来。”

杨骛微蹙着眉,隐隐一副担忧的神情:“你没事吧?”

你回过神来,扬起嘴角露出一个十足真诚的笑:“想起来了,刚刚做梦梦到一盆炖菜,西红柿没去皮,鸡蛋整颗放进去煮,我这辈子没见过这样的食物,差点吓哭了。”

听到这颇具画面感并且十分耳熟的描述,杨骛一下子暴跳起来:“余嫌明,你这个死女人——”

你含笑看着他:“你想死可以直接说,不用这样提醒我。”

想到这女人能控制目前为止一路上突出重围出力最多的战斗人员,杨骛的气焰熄灭了,小声嘟囔:“妈的,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管你死活。”

你压根不把他那点威胁放在眼里:“嗯,吃点东西我们接着赶路吧。”

杨骛自讨没趣,剥了个巧克力边吃边问:“你怎么不叫他过来?”

他说的是陆降,此时此刻正远远站在加油站进站口的匝道处,月光之下他冷淡的身影有些模糊,但仍能看出身姿笔直,丝毫都没有偷懒。

杨骛不由得羡慕:“变异丧尸体力真好,他今天有闭上过眼吗?”

“生前睡够了,死了就不困。”

杨骛犹豫道:“我怎么记得应该是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我高中横幅摆错了?”

你笑了笑:“差不多的意思。”

不啊,差很多吧!

杨骛无力吐槽:“反正现在周围也没有动静,你就让他休息下呗。”

他遥遥冲着陆降招招手,也不知陆降看到没有,沉静的男人身影和夜色融为一体般一动不动。

“你这么想让他过来吗?”

你冲杨骛勾勾手,示意他凑过来。

杨骛不明所以,嘴里叼着巧克力,倾身附耳过去,却被女人勾住下巴。

女人的呼吸喷洒在脸颊,杨骛觉得有点痒:“你你干嘛?”

微弱的星光之下,两道人影渐渐重叠,从远处看去就好像在接吻。

咯、嘣。

你凑近杨骛的脸,慢悠悠地咬掉他嘴边剩的半块巧克力,余光瞥向黑暗中的身影。

那身影还是一动不动,你失望地收回目光。

“!”杨骛一把推开你,他的脸从脖子红到耳朵,结结巴巴地说:“我靠,你、你对我有那个意思还是”

你抬手蹭掉嘴边沾上的巧克力碎末:“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尝尝你手里那块是什么味道。”

杨骛红着脸瞪了你半天,颇有种被调戏的良家妇男的感觉,支支吾吾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这个——”

“我这个?”你挑眉,对自己前一句话作出补充:“现在尝到了,还挺甜的。”

杨骛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好像屁股后面有丧尸在追一样一溜烟跑掉了。

杨骛落荒而逃的背影消失在你视线内的那一刻,你脸上的笑意顿时一扫而光,就好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

从两天前你决定离开租房开始,你就总是做着同一个梦。

梦里有时是陆降直直看着你面露错愕的脸,有时是他说要和你分手时灰败的神情,甚至还有的时候,他会歇斯底里同你争辩些什么。

不得不说他那副表情在你现在想起来十足幽默,毕竟他实际上是那样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却总在你的梦里又是哭又是笑,脸色缤纷多彩得好像调色盘。

你知道那并不是他,只是你自己情绪的投射。

陆降死后你自欺欺人地度过了一段时间,那些不能同外人道的争执和囹圄,你以为本该随着他的尸体一起被你永远冻在冰柜底层,但却没想到陆降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自己从柜子里爬了出来。

他“复活”了,只不过忘记了一切。

而你内心深处,也隐隐希望他就这样永远不要想起从前。

你确实因为喝醉酒忘记了那天后面发生的所有事,但是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幕却那样鲜明,宛如诘问般烙印在你的脑海中。说来讽刺,你对陆降说出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

“你可以去死吗?”

第二天醒来时,陆降真的死了。

死得那么轻松,宛如睡着一般安静。当你看到床上躺着的再也没有气息的尸体时,却再也不能欺骗自己,无视掉自己的真实情绪。

你感到无比高兴,高兴得甚至哼起了歌,如果手边有烟花,你都会忍不住想要放上两束。

没错,你一直没有面对的正是这个事实,杀人对你来说似乎并不是一件遥不可及天方夜谭非常陌生的事。

只要想到死亡,你就好像想到一个远方的朋友一样,从四肢百骸生出一股暖意,感到无比的亲切。

哪怕忘记了一切,哪怕再不想承认,事实也如此显而易见,是你杀了陆降。

吃饱喝足后三个人上了车继续赶路,你一路上话很少,心情都写在脸上,杨骛那跟猴屁股一样的大红脸在他独自吹了会儿风后冷静了下来,就是还不太能够跟你对视。

不过你一门心思安全驾驶,也没空在意杨骛在后排是如何坐如针毡。

夜幕如同沉重的帷幕降临在这座荒废的城市上,月光苍白无力地透过稀疏的云层。一辆保险杠摇摇欲坠的红色甲壳虫,飞速行驶在寂静而冷清的主道上,车灯投射出摇曳不定的长影,似乎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

你手握方向盘,漫不经心地探查四下的阴影,以防突然从旁路窜出恐怖片里经典的鬼脸跳吓。陆降在副驾上坐姿僵硬,看不出他有任何想法。杨骛则蜷缩在后座,双手紧握手电筒,不敢乱动。

夜色使前路看起来更诡异危险,车内气氛不像白天那样轻松活泼。

穿过一片破败不堪的区域,废弃的车辆散落一地,有的甚至被翻了过来,宛如巨大的金属昆虫残骸。

好像快到了?

你将车子开进空地,眯着眼睛看了看反光的路标,正要回头跟杨骛说些什么。

忽然,一只丧尸从黑暗中扑出,它的面容扭曲,发出刺耳的尖啸。你猛打方向,甲壳虫后视镜与怪物擦肩而过,车轮碾过那生物的身体,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陆降猛地扭头,裂开的嘴角闪着寒光的尖利牙齿朝向伸手不见五指的窗外。

漆黑的空地上,由远及近出现大量摇晃的黑影。

杨骛尽力压低了声音,面部都扭曲了:“操,车都开进它们老巢里了,你怎么看的路?”

你不以为然,脚下踩紧了油门一路猛冲:“你以为我为什么往这里开,猜猜看这是哪?”

杨骛愣了下,手电筒长长的光束往外一探,就见到那已经半脱落沾着干涸血迹的院名——正是你们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第八医院,门牌边上还有一道略带不祥的手写警告标志:危险。

“就是这里!”杨骛惊讶低喊起来。

你大开车灯紧盯前方,忽然间看到了什么,一脚踩死刹车停了下来,医院门口竟然堆积着足有人高的沙袋路障,别说底盘过低的甲壳虫车,哪怕你们三个人下了车,想要翻过去也得费一番功夫。

好处就是这样的话外面的丧尸群也进不来。

杨骛立刻和你想到了同一处去,从后视镜和你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下一秒,你深吸一口气喊道:“陆降!”

轮胎发出尖锐的嘶鸣,车门猛地被推开,陆降如同脱缰的野兽般扑了出来,毫不留情撕碎了近处穷追不舍的几只丧尸,他的动作迅猛而果断,周围一片区域瞬间被清空,只剩浮动乱舞的血沫残留在空气之中。

你丝毫不在意周围的血腥味,仿佛在自家小区楼下停车一样挂挡拔出钥匙,然后拉开车门走了出去,杨骛在你下车后把驾驶座位往前推,跟在后面跌跌撞撞地冲出车外。

你率先侧身一跃翻过沙袋,陆降也紧随其后,剩下杨骛半天爬不上来,眼看就要被动静吸引来的络绎不绝的丧尸拽住裤腿跌落下去,一只葱白纤细的女人的手递了过来,危急关头杨骛毫不犹豫地牢牢抓紧,就这样被一股大力扯着拽过沙袋,啪唧一声宛如烙饼一样平摔在地上。

你甩了甩手,嘶了一声:“手腕都被你拽脱臼了。”

杨骛抬起头呆呆看着你,半天说不出话。

你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不过正好,我们这不是到医院了吗?”

一直站在一旁的陆降上前一步,好似无意般错身挡住了杨骛投向你的视线。

而这小小的细节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你不再废话,转身推开医院大门率先走了进去。

门扉吱呀作响,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大厅中,墙上的时钟永远定格在某一刻不再前进,悉悉索索的细微杂音从看不见的地方传出,仿佛有什么东西藏在深处窃窃私语。

你正打算去药房搜索看看有没有你们紧缺的医疗用品,却被后面急忙赶上来的杨骛拉住了衣角。

杨骛的脸被摔得青紫一片,看起来十分滑稽,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有话想说,陆降也随之看了过来。

“有什么话快说,别磨磨唧唧的。”

杨骛顿了顿,好像下定决心一般:“我们能去住院部的呼吸科看看吗,我可能有个朋友在那里。”

“原来你在车上一直想的就是这件事。”你摩挲着下巴:“可是你的朋友看这样子多半没多大可能保住小命,你确定要去吗?”

杨骛先是一愣,不知道你从上车起就已经注意到他的不对劲,然后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我带陆降一起去就行,我只看一眼,如果她已经死了,我也没有别的要求了,如果她还活着我们能不能带上她一起走?”

你没作声。

杨骛咬了咬牙:“你答应我这件事,我就会告诉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

你很不屑:“你还有什么能瞒着我的?”

“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我就觉得这件事对你来说可能还挺重要的。”

你本来也并不觉得这是多麻烦的事情,只不过杨骛那副讨人厌的嘴脸求起人来倒变得顺眼了些,你才故意卖了个关子。

不过有什么事瞒着你?这你还真不清楚,最好不要是把他几岁尿床的事情拿出来说。

“那就一起走吧,”你扫了一眼旁边的陆降:“本来也只是稍微能听懂一点人话,叫他单独跟着你去我不放心。”

杨骛愣了愣,差点就把快到嘴边的要告诉你的事情脱口而出:“嗯哦,好。”

你看他仿佛便秘一样的表情,诧异道:“你干嘛?难不成想跟我男朋友过二人世界啊?”

“没”杨骛不知联想到什么,耳根又有点发烧的预兆。

脸皮薄这一点,跟你男朋友完全不一样。你一边抬腿往住院部的方向走去,一边心想。

陆降是那种表面上看起来一本正经,实际上性欲强得不行,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才放得特别开的骚货。

此时陆降默默站在你的身侧,肩膀和你的衣服接触,即使放着不管,他为了接住高空坠落的你而骨折脱臼的双臂也已经在来这里的途中恢复好了,此时此刻看不出任何受过伤的痕迹。丧尸只要不爆头就会一直活着,任何伤害都能在段时间后自愈,或许这甚至算不上身体机能的愈合,而是一种就像他慢回弹的眼球一样诡异的复原,反常得可怕。

在车上你给他戴了一副墨镜,用来遮住他变异的瞳孔,以应对特殊情况为由进行了简单伪装,而在出门前你还给他换了一身无袖的上衣,那是他活着时绝对不会穿的那种类型的衣服,但是陆降的肩膀线条很好看,穿上之后就像时尚杂志上的男模特,此刻看起来又潮又帅,从相触的部位你能感受到明显的肌肉轮廓。

你突然回过神来。

他一直靠的这么近吗?

思考之间已经踏入住院部,环顾四周一片狼藉,病房的门大多敞开着,床单、枕头和衣物被扔得到处都是,破碎的医疗器械,针筒、药瓶等散落一地,墙壁上还有已经干涸的深绛色痕迹,这里似乎经历过惨无人道的屠杀。

“看这样子应该是没有人生还。”

你走走停停,竟也在储物柜和医疗柜里找到了一些急救用品,随手将它们收进背包里。

陆降一路走在你的身侧,杨骛不得已跟在了你们两后面。三人散乱的脚步在空荡的走廊上回响。

走到导诊台前,你停下脚步,伸手翻阅了一下散乱在桌面上的登记簿,随口说:“医院是重灾区,楼层不够高,再加上住院部的病人本来就没有还手之力,连逃跑都做不到,只能在这里等死,死了人不奇怪,奇怪的是,我们走了这么久,怎么一个丧尸都没遇到?”

杨骛也感到不解:“明明外面那么多难道都已经疏散出去了?”

你笑而不答,反问道:“既然人都已经疏散了,为什么还要在医院门口布置路障?”

杨骛头大不已:“我脑子不好使,你有什么想法能不能直说。”

你拍拍桌子上的东西:“你过来看看。”

杨骛走过来一瞧,那上面就是非常普通的记录病人和医护人员信息的纸质资料,平平无奇。

“看出什么了?”

杨骛抓抓头发,正要承认自己什么都没发现,突然一种违和感出现了。

散乱的医疗记录中,有几张纸特别崭新,在沾满了血污的纸质文件中显得异常干净。

“这是?”那几张纸上倒没有看出什么具体信息,记载着几个发热病人的病历记录,在呼吸科被诊断为不明肺炎。

你只是一扫而过,并没有过多纠结在这几张纸上,毕竟如果这东西很重要的话,想必也不会留到现在等你们发现。

“我猜这个医院暂时充当过几天的据点,但是当时在这里驻扎的民间组织、也可能是军队,不论是谁,他们大概已经撤离了。”

杨骛无比懊悔:“可恶,来晚了一步。”

你挑眉:“都不清楚对方底细,你就这么确定他们一定是好人?”

杨骛被你噎得原本就摔得青紫的脸似乎更青了:“不管怎么说,人多力量大啊。”

你笑了笑:“对你来说确实。”

“喂你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内涵我。”

你们继续往里走,搜查了几个病房果然一无所获。不过就在你们打算无功而返时,有些东西吸引了你的注意。尽管周遭的污迹多到你们很难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但也多亏了那些略陈旧的血污,因为一旦在那上面留下新的痕迹就特别明显。

你很快就发现,这几间病房的家具被轻微移动过,留下了与周围不一致的剐蹭印记,就好像有人试图搜寻其背后或下面的空间。

是丧尸,还是活人?

破损的窗帘轻微浮动,庞大医院里无边的空寂让杨骛忍不住搓了搓胳膊:“总觉得这里好冷。”

突然有一道细微的声音响起,陆降瞬间扭过头看向声音来源处,你示意他保持镇静,杨骛紧紧抓住手电筒,心跳声在胸腔里激烈地敲打。你们三人悄无声息地向发出声音的来源处靠近过去,飘荡的白色挂帘之后,只有一台老旧医疗设备因电力不稳而发出了警报声。

确认安全后,杨骛松了一口气:“什么啊,还以为是有什么东西埋伏在这。”

你没有作声。

“行了,不就是一台破机器吗,别疑神疑鬼了,现在找人要紧,赶紧走吧。”

杨骛松懈下来独自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觉得好像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瞧,那是一卷明显刚刚撕开的绷带——这里可能有人受了伤并处理了伤口。

他惊喜地抬起头,刚准备和你说出他的新发现,突然有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上了他的太阳穴。

从视觉死角中猛然窜出一个身着武装的男人,他的臂弯横亘着锁住杨骛的脖颈,另一只手稳稳握着枪硬生生顶在杨骛额头上,声音低沉带着威胁:“你们是什么人?”

这个男人的隐匿技巧无疑是专业级别的。你们三个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前察觉到他的存在。正当你这么想时,突然间似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你侧头看了眼陆降,发现他姿态放松而平静,好像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早有预料。

你掩下心头疑惑,拍了拍身上的灰抬起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精彩,要不是这里没有幕布我还以为是走进警匪片现场了。”

持枪的男人挟持着杨骛后退了两步,眼神中满是警惕与不信任,紧紧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杨骛此刻连呼吸都感到困难,他一动也不敢动,双手死死抓紧那个令他几近窒息的手臂,声音打颤十分窝囊地挤出几个字:“我我投降,放、放开我。”

武装男子压根没理会他的哀求,目光转向你和陆降:“你和那个戴墨镜的家伙,报上你们的身份。”

陆降自然是无法回应的,你只能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呃,我们都是良民。”

以这句话为开头,你简单地叙述了一下你们一行三人的经历,从小区逃亡开始说起,一直说到如何误打误撞进入了这家医院。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在没有任何武器的情况下,纯属偶然突破了外面那些怪物,闯进了这个医院?”

武装男子脸上浮现出一抹明显的讽刺之色:“谎话也不编的像一点。”

你本就有点不耐烦,说完一通话不仅没起到任何沟通的作用反而起了反效果,你也不想再多费口舌,正打算开口叫陆降处理一下,武装男子身后却突然窜出一个身材较为娇小的女性。

“哥,等一下。”女人一个箭步凑上前来。

你下意识地抬手阻止陆降做出任何可能刺激对方的举动:“有什么事么?”

闻言女人只是瞥了你一眼,很快又凑到陆降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来:“好像有点眼熟啊,你叫什么名字?”

陆降沉默如常,不发一言。

你讪讪一笑,试图化解尴尬:“我男朋友比较认生。”

女人似乎对你的话不疑有他,她稍稍退开一步,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那能不能请他摘下墨镜来让我看看呢?”

当然不能。

你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假装悲伤地说:“真对不起”

你顿了顿,仿佛在努力抑制情绪:“我男朋友患有白内障,戴墨镜是不得已的,实在不方便摘下来。”

好在女人并没有追根究底,她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原来是这样,”她轻松地笑着说:“我叫袁静安,那个是我哥哥名叫袁大虎。”

“我叫余嫌明,他是我男朋友陆降,”你也自然而然地介绍道:“还有那个正被你们拿枪顶着的家伙,虽然不太想帮他介绍——杨骛。”

礼貌等你说完话后,袁静安脸上露出一个更加真诚的笑容:“陆降应该没错了,你们认识陆蒙吗?”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名字,你脸色一黑,又默不作声调整好表情,假装不熟道:“好奇怪的名字,你说的是谁啊?”

袁静安似乎没察觉到你的异样,她摇了摇头:“应该是不会错的啊,陆蒙那家伙把他哥的照片贴满了一整个通告栏,简直是个疯子,自从他来了基地,我每天睁眼闭眼都是他哥的寻人启事,到现在只要看到一根头发都能把人认出来。”

她看着陆降点了点头:“就是你,绝对没错。”

你还想努力狡辩一下:“应该只是长得像而已吧”

“可是名字也一样欸,陆降这个名字很少见吧。”

你恨不得时间倒退一分钟,你好给陆降报个假名。

你叹了口气:“好吧,其实——”

杨骛在后面挣扎着大喊起来:“你们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把我忘了?我还在被挟持呢?!”

袁静安抱歉的笑了笑:“哥,把他放开吧。”

袁大虎十分听妹妹的话,直接就将手里的枪放了下来,把男人往前一推。

袁大虎刚一松手,杨骛就捂着脖子趴在地上疯狂咳嗽起来,袁静安看到之后好像更抱歉了:“哎呀,是我们的失误,打照面之前应该先问一问的。”

你也十分虚伪地礼貌笑着:“没事,那家伙的死活我不是很在意。”

袁静安似乎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放心地吐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我们做的太过分了呢。”

杨骛满脸酱紫色,目光在你们二人之间流转,似乎非常不可置信。

如果你能听到他的心声,那他一定是这么想的:世界上那样蛇蝎心肠的女人除了余嫌明之外竟然还有一个。

袁静安和你攀谈起来:“你刚刚要说什么?”

你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陆蒙是陆降的弟弟,其实这件事我也知道,但是小蒙在出事之前和他哥哥因为我吵了一架,他哥哥现在还不愿意见他,所以我刚刚才故意那么说。”

袁静安愣了下,也不知她具体脑补了什么,脸色变换了好几番后突然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天哪难怪陆蒙会那么说简直就是现实里的八点档。”

她兴奋地围着你转了两圈,像是遇到了什么新鲜事物:“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你一定很为难吧。”

你感觉到事情似乎开始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陆蒙说了什么?”

“你听了别生气,”袁静安一脸同仇敌忾跟你站在一边的表情:“他竟然说‘见到我哥身边的女人就直接打晕了带回来’,天啊!你要知道,当我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背后有这样的隐情呢。不过,不管怎么说,当时我就拒绝了他的提议,因为这也实在太过分了。”

你心中一动。

背后有什么隐情?难道袁静安也发现陆蒙对他哥那份不寻常的

你思考着,表面上不露痕迹,保持着波澜不惊的口吻:“也不是不能理解他说这话的立场。”

袁静安:“你怎么能理解,他可是想对你强制爱啊!”

“啊?”

袁静安拍了拍你的肩膀:“夹在这对兄弟之间,你一定很苦恼吧,放心吧!我不会只听陆蒙的一面之词的。”

“啊哈哈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袁静安又转向一旁无辜的陆降:“你这个当哥哥也是,怎么能放任弟弟对自己的女朋友有那种想法,哎,也难怪你不愿意再见他,真是可歌可泣,可悲可叹”

这边袁静安自己脑补出八百万字的嫂嫂开门我是我哥款兄弟阋墙乱伦文学直叫你头昏脑胀,那边杨骛也和袁大虎交谈起来:“那疯子女人刚刚有提到基地,你们难道是从y市的临时避难所过来的吗?”

袁大虎点了点头:“正好我们家就住在那附近,尸潮爆发之前某天开始就看到平时不常见的黑色车子进出,爆发后趁着逃难人多我们兄妹两找到机会也跟着混了进去,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是专门设置的紧急避难所。”

“爆发之前吗?”杨骛有点愤慨:“这种事既然可以提前告知为什么还让那么多人平白无故的——”

袁大虎垂下眼睛,从兜里摸出打火机点了根烟:“那些大人物总有自己的信息渠道,这种事情也正常吧。”

杨骛无话可说,复而又问:“那你们现在到第八医院来干嘛?”

袁大虎还没说话,袁静安就敏锐地转过头来回答道:“基地安排人去接送医院的被困人员回去,我们已经完成任务,分队其余人也陆续撤离了。”

你听到一半不由得遗憾地看向杨骛:“听起来,你的朋友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

杨骛没有理会你,他眉头紧锁,咬呀迫切追问道:“被困人员里有没有一个叫朱妍的女孩?”

袁静安和袁大虎对视一眼:“很遗憾,我们也不清楚,受困人员撤离太紧急,故而没能做到完善的身份信息采集。”

你发现了一个盲点:“既然任务都完成了,那你们两是因为什么还留下没走?”

“因为遇到了一个问题。”

袁静安说:“我们用声波诱导医院内的丧尸离开,但是偏偏出现了一个例外。”

旁边的袁大虎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一个缭绕的烟圈,补充道:"是的,有一个丧尸对声波毫无反应,就守在这层楼尽头的病房门口,怎么也不愿离开。"

杨骛惊奇道:“你们不是有枪吗?怎么一个丧尸都处理不了?刚才对着普通人不是还耀武扬威得很?”

袁静安一改方才的活泼话唠,想到什么似的,表情显而易见地颓丧下来:“我们不开枪,是因为有人不许我们开枪。”

杨骛愣了下:“什么人官威这么大,不让你们使用配枪?那配枪还有什么用?”

袁大虎却突然笑了:“并非你想的那种官方禁令,你要是真的想知道,不妨亲自去那个位于尽头的病房探个究竟。”

五人一同去往尽头的病房,墙上有一排观察窗,走到窗户前,袁大虎就拦下了众人:“最多走到这里,再往前会很危险。”

虽然隔着五米左右的距离,但面前那具听不见声音的丧尸的面容已经显露出来。拧成几绺的灰白头发佝偻着脊背,脊骨每个关节都从背后穿刺出来。这具丧尸的形貌特征说明它显然已经达到了异变的晚期,不知是经历过什么样的战斗和伤害,在复原的过程中进化出了更有攻击力的骨刺,整个尸体的状态都比普通走尸看起来更加毛骨悚然。

杨骛定睛看过去,它脖子上挂着的东西一闪而过。

透过观察窗,他们可以看到病房内有一个小女孩坐在病床上。就在她转过头来的那一刹那,杨鹜心中的焦虑瞬间化为了欣喜若狂。

“朱妍!”他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

女孩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望向窗外,空洞无神的瞳孔聚焦在某一处后突然焕发出神采:“叔叔!”

杨骛是做产品销售的,主要是卖手机,平时商品的来货验收、上架陈列摆放、补货、退货、日常防损这种琐碎的事情都要兼顾。

那天上午他刚清点出货物数量和订单不符,焦头烂额跟供应商联系两边确认解决方案后,下午又处理某单棘手的退货,手机屏幕一看就是自己磕碎的却非要说是出产时就有问题。顾客喋喋不休,杨骛身心俱疲。

直到晚上快下班前站在柜台的杨骛神飞天外,基本上神魂分离,宛如行尸走肉。

而那个女孩就是这时候来的。

做销售的需要保持对顾客拥有敏锐的观察力,而从女孩朴素寻常的穿着打扮,光秃秃的配饰到沾着泥点的鞋子,杨骛首先就判断她不太可能是一个可以成单的顾客,不自觉心中就有些轻慢。

女孩出神地看着被柔软的绒布托在展示柜里的手机,杨骛习惯性地介绍起那款手机的处理器性能如何强大,拍照效果多么出色,电池续航能力有多强,这些都是在入职培训时要求倒背如流的台词,他有一段时间睡觉时说的梦话都是这大长串,跟相声贯口似的,公司年会他都想上台念一段这个。

而女孩只是摇了摇头:“我想知道,这里有没有字体很大的手机?”

杨骛从没想过现代社会有年轻人能在手机体验店问出这种问题。

出于职业素养,他没有面露轻视:“你现在在看的这款是可以调大字体的。”

女孩听了呐呐:“是这样啊”

杨骛没理她,女孩就自己一直站在柜台前,直直地站着,也不敢伸手去碰那个展示柜的手机,直到杨骛下班的时间到了。

按理说店里还有顾客逗留不走,销售也是万万不能离岗的。

虽然再等一下商场也快要关门了,但是杨骛今天一天都很疲惫,好不容易要下班还被小女孩堵着不能走让他更是郁闷,不由得说话冲了点:“你需要买吗?不买的话就别浪费时间了。”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妙,换成任何一个脾气大一点的顾客都要投诉他的服务态度有问题了,但是女孩却只是慌张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跑走了。

也是,杨骛一边收拾要带回家的公文包,一边想,毕竟是个小女孩,能掀起什么风浪。

没想到第二天女孩又出现在柜台前。

第三天也是。

总是站了一会儿,然后在杨骛看过去之前跑走。

因为女孩总是鬼鬼祟祟像个小偷一样,领班店长就私下里招呼杨骛把人弄走:“她在这里影响了别的顾客体验。”

第四天,杨骛终于喊住她:“先别走。”

女孩刚要撒开腿溜走的脚步顿住了。

“等我下班”杨骛无奈地说:“之后带你去吃好吃的。”

说是好吃的,其实只是大人的谎言。

两个人坐到赛某味的高脚凳上,女孩手握一个比脸还长的三明治。

“跟我说说看,”杨骛仿佛审讯:“你是家里大人不给买手机还是纯粹想来体验店偷着玩?”

“我怕被人买走了,”女孩紧张地攥着三明治的包装袋:“我没攒够钱。”

杨骛哭笑不得:“货架上库存很多,买走了还有新的。”

女孩愣了愣,长舒一口气,仿佛安心了:“这样啊,太好了。”

“你一定要买这款手机吗?为什么?如果是因为我推销的时候说的那些广告词,那你随便听听得了。”杨骛真情实感地替她出主意,只是想送走这个瘟神:“不买新机改成二手的会更便宜。”

女孩犹豫了一下,问:“二手手机的字体也可以调大吗?”

“所有手机都可以调,你这是什么问题?”

“我、我没用过”女孩看起来快哭了:“还以为这是设置好的。”

杨骛再次审视了一下女孩,十三四岁的样子,年纪不大,但也不至于没用过手机吧,这些年的小孩用起智能设备比大人懂得多多了。

在杨骛的再三追问下,女孩终于全盘托出。

“我奶奶最近生病住院了,医生说要跟家里人保持联络,但奶奶连部手机都没有,说是用不惯看不清字。我也没用过手机,学校不让用,不过我见同学偷偷带过,那上面的字确实密密麻麻的很小,所以我就想,给奶奶买个字大一点的手机,她想我的时候,可以看到电话簿的名字,就记得给我班主任打电话找我,不想我的时候,也可以用来解闷。”

“你爸妈呢?”杨骛皱着眉,什么样的父母能让一个还在上学的小孩操这么多心。

“前年出车祸去世了。”

“家里经济状况怎么样?”

“不知道,奶奶说会让我读完大学。”

杨骛抚住额角。

只是会让她读完,而不是能让她读完,也许是他多心了,但这个措辞隐隐让他觉得不安。

也是因为这种不安的预感,他多嘴问了一句奶奶在哪个医院住院。

“第八医院。”

快走的时候,小女孩喊住了杨骛:“叔叔!”

杨骛一下子被搞得头大:“叔什么叔叫哥哥。”

小女孩鞠了一躬:“谢谢你。”

这么郑重干嘛?杨骛有点无所适从。

小女孩扬起小脸,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三明治好好吃。”

袁静安惊讶不已:“你说要找的女孩就是她吗,竟然有这么巧的事,你们认识的话,正好帮我劝劝她吧。”

杨骛:“什么意思?”

“不让我们开枪的人就在这呢。”

杨骛不解,他左右逡巡一圈,并没有看到别人的影。

你瞅了眼小女孩:“说的就是她吧。”

杨骛:“不怎么可能?”

女孩静躺在病床上,因为多日没有进食,她的脸颊凹陷,显然已经饿到脱力,即使如此她还是努力撑着床垫坐起来,睁大了眼睛隔着窗户望着门口几人。

杨骛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袁大虎说:“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小女孩不让我们开枪,说门口的丧尸是她奶奶。”

杨骛霎时间侧目看过去,刚刚还和一路上看到的丧失人性的走尸别无二致的怪物立刻有了更具体的形象,无法对声波做出反应,视力也逐渐退化到快要看不见的诡异丧尸,生前不过是个和孙女相依为命的苦命老人。

她为什么会听不见?是因为癌症晚期化疗作用下听觉细胞受损导致的失聪吗?之前女孩还那么开心地想要给奶奶买手机打电话

袁大虎深吸一口气:“小队其他人已经离开了,我们也预备撤离,但是医院里这个小女孩救不出来,我和妹妹也不忍心就这样走掉。”

他这话说的十分人道主义,杨骛不免为此动容,你则多看了袁氏兄妹两眼。

袁静安也对着一直没正眼瞧过的杨骛露出了恳求的表情:“如果你能好好劝劝她就好了,我们没有敌意,只是想要救她。”

从未被委以重任的杨骛顿时从心底里浮现一种奇异的责任感,这种感觉并不让他讨厌,反而略微有些满足他的自尊心,但是很快他又苦恼起来,朱妍有多依赖奶奶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他真的能说服她吗?

他抬头透过观察窗看着病房里的女孩,女孩也回望过来,眼神中充满了他不能读懂的固执和坚持。

或者说,他真的要说服她,牺牲掉她一直以来相依为命的奶奶吗?

你突然拍了拍手,打断了这几人之间的暗流涌动:“稍微等一下。”

你透过窗户笑眯眯地对里面的女孩挥了挥手,然后转过头来对一行人说道:“目的是要把小女孩救出来,但是病房出入口只有一个,现在被变异丧尸堵住了所以无法通行,情况就是这样对吗?”

袁静安点了点头:“对,你有什么想法?”

“我确实想到了一个办法,不过在行动之前,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说:“门口这个丧尸听力和视力都有问题,进入五米范围内才会引起它的注意,是这样吗?”

“没错。”

“尽管不许开枪射杀,但你们一定想出了别的办法,比如一个人去引开门口的丧尸,另一个人去接出小女孩。”你顿了顿。

“这里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们已经不顾女孩的意愿和丧尸交过手了吧。”

袁大虎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很明显,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地板上有刚换下来的绷带,你们之中有人受伤了,而医院里没有别的威胁,只能是在这里受伤。”

“是的,我要哥哥去引开丧尸,但是他根本就不是对手,只好往远处跑给我争取时间,我哥逃到楼梯口摔了下去,本来就差一点点就要被咬到了,但是那个丧尸却压根不准备追过来,又返回去守住门口。”

你摸索着下巴:“这么说来,这个丧尸的行动轨迹还真是奇怪,它为什么一定要堵在门口呢,也不去狩猎、杀戮,这些应该是刻在这些怪物的本能里的吧。”

就像是在保护着什么一样但是丧尸除了进食之外没有自我意识,除非是和陆降一样的情况,被人命令?你透过观察窗看了眼小女孩。

这也不对,如果小女孩可以命令它的话,就不会自己也出不来病房,沦落到快要饿死的地步。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这个丧尸还存在自我意识。

想到这里,你突然眯着眼往角落里默不作声的陆降脸上扫去。

明明刚刚还一直站在你身边,现在这是怎么了?

你收起所有心思,脸上又挂起惯用的社交微笑:“我男朋友跑步能赢过博尔特,可以让他试试,和这个丧尸交手。”

同时你看着杨骛:“不过前提是你和我一起进病房,我们要说服小孩出来。”

袁静安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你们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我吧。”你终于不再伪装微笑,扯平了嘴角,眼神带着冷意:“引开丧尸的时候你进去找了小姑娘,但是她不愿意跟你出来,对不对?”

“啊不好意思,”袁静安缓缓开口,她的表情丝毫没有改变:“我刚刚准备说的,小朱妍看起来柔柔弱弱,实际上脾气很倔,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愿意跟我走,不过你们既然认识,我想应该不会出现这种事吧。”

你扫了她一眼:“这么重要的事不早说,我还以为是你不想告诉我们呢,差点让人误会了。”

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你当然没信。

袁静安没有说这件事,可能有几种解释,第一种正如她自己说的那样:她觉得杨骛和朱妍是旧识,无法沟通的问题不攻而破所以没有提。但是你觉得她不像是无心,更像是刻意隐瞒,那么哪怕以最善良的想法去揣度她——

仔细想想,如果你们不知道朱妍的个人意志,毫无准备就进去救人,结果却发现女孩不愿意出来,在没有交涉时间的情况下最坏结果就是变异丧尸赶回来把徘徊在病房门口的他们一锅端了,哪怕不死身上也得挂点彩。

而这种结果和袁氏兄妹一开始为了保住女孩的性命不愿意轰炸医院的想法完全南辕北辙,他们可以对这个女孩毫无仁慈,也不在乎她的死活,不枪杀门口的丧尸并不是听取女孩的请求,而只是一种伪装成好人的表演,在一次尝试失败之后,他们就决定哪怕破罐子破摔也一定要带走她,难道是女孩身上有什么东西?

既然如此,那么朱妍不愿意从病房里出来,就有了另一种解释。

你不动声色地往观察窗投去一瞥,病房内地面上有一些特殊的金属痕迹,那痕迹带着一种强烈的即视感,在你的视网膜前形成一瞬的重叠。

无论如何,袁静安满嘴谎话,这个人不可信。

不过,你眯起眼睛,上下牙轻合不自觉咬着指甲,事情还是很有趣的。

自从那时以后你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被什么东西威胁到生命的感觉了。

计划安排的很好,袁静安看着穿黑色风衣的女人转身拍了拍陆降的肩膀,侧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只要好好地回收朱妍,再在撤离后炸毁医院,他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希望不要出什么变数。

陆降听完你说的话后,很快动作起来,大跨步走到变异丧尸的面前,那头丧尸顿时张牙舞爪扑了上来,两个人一个跑一个追,霎时间就跑到了在另一端的走廊尽头。

袁静安为陆降捏了一把汗,却看他一个闪身下腰躲开丧尸横臂一扫,然后下滑步往反方向跑过来。

嗯?

嗯嗯?

袁静安回头一看,你和杨骛已经进了病房甚至关上了病房的门。

等一下,她和哥哥还在外面啊!!!

哪怕心里这样怒骂着,陆降也已经带着极具攻击力的变异丧尸往她的方向奔跑而来,那速度真不是盖的,绝对超过博尔特不止一点。

袁静安大骂一声操,和袁大虎两人转身就跑。

与外面的喊打喊杀声完全隔绝,你和杨骛进了病房后,他负责和朱妍交流,你在病房内部四处观察。

杨骛赶紧走到病床前:“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尸潮爆发的这几天你是怎么过来的?”

脸色苍白的小女孩抬起头:“叔叔我害怕。”

杨骛心疼到忘记更正女孩对自己的称呼:“不怕了,我来带你走。”

但是不知道这句话刺激到了女孩什么,她浑身一颤:“不走,外面有好多怪物出不去的。”

“没事的,”杨骛伸手一指角落里的女人:“有这个姐姐在,她、还有另一个大哥哥都很厉害,他们会带你走的。”

可是女孩蜷缩着身体保住膝盖还在不断地摇着头:“不可以不能出去,奶奶说了,不能出去”

“奶奶说了?”

与此同时你在病房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些疑似被丢弃的实验设备,上面贴着的标签虽然模糊不清,但你能辨认出那是与生物实验相关的一些术语。

一切都那么熟悉。

你转过身问:“妍妍,你是在尸潮爆发之前就来医院了吗?”

朱妍从臂弯里抬起头,眼圈红红的:“嗯”

你点点头,接着问:“你因为奶奶才来医院探病,为什么自己单独有一个病房?”

杨骛有些不满地打断道:“你干嘛这样跟一个孩子说话?”

你没有理会他,而是直直看着女孩:“有一些穿着打扮很像医生的大哥哥大姐姐跟你说过,只要你愿意做个小手术,就可以帮到你奶奶吗?”

杨骛愣了愣,愕然转向朱妍,却见她点了点头:“姐姐,你怎么知道?”

“但是奶奶没有救回来”朱妍啜泣着说:“他们也都走了,除了我,还有其他人”

“全都走了”朱妍的脸色煞白,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你摩挲着下巴思索,意思是这个医院里被骗来做人体实验的小孩不止朱妍一个,“他们都走了”——不知道说的是实验失败了,还是已经被带走了。

“肚子饿了吧,”你不知道从哪个口袋里摸出来一袋小饼干,好心地帮她撕开:“吃点东西垫垫。”

女孩接过饼干,小声说了句谢谢,随即狼吞虎咽起来。

在女孩吃东西时,你思索了一下说:“妍妍,如果姐姐说一会要带着你离开这里,你愿意跟姐姐走吗?”

就算在这种情况下朱妍还是很有礼貌,咽下嘴里的食物才开口回答:“姐姐和杨骛叔叔是好人,我我愿意。”

杨骛在心中呐喊:为什么她是姐姐我是叔叔?而且余嫌明哪里像好人了,不是每个给你东西吃的虚伪成年人都是好人啊妹妹!

你听不到杨骛暗中腹诽,温柔地伸出手指用指腹帮朱妍擦掉嘴角的饼干碎屑:“但是在此之前你需要做一件事,可以告诉奶奶你已经安全了吗?”

朱妍还没回答,杨骛就忍不住插口道:“什么意思?”

你笑了笑,迎上杨骛不解的目光:“蠢货,你没发现吗?外面的变异丧尸根本就不会攻击人类,它只是想保护病房里的女孩,身上的异变估计都是在尸潮撤离之前跟其他丧尸交战留下的痕迹。”

“你怎么肯定?”

“首先,外面那两兄妹和它周旋过那么久,竟然只是受了皮外伤,绷带包扎就好,说明并没有被咬,再按照袁静安的话说,她哥在楼梯跌倒的时候,丧尸明明有机会死咬他,为什么直接返回了?”

“就凭这点也不能说明——”

“所以才说你是蠢货,朱妍刚刚说了什么,你再好好想想?”

杨骛想起那句他不能理解的“奶奶说不能出去。”

你看见杨骛脸色变了又变,淡淡说:“所以说变异丧尸为了保护她在病房门口徘徊,只要不冒险进入病房就不会触发它攻击人类的倾向,而它认为出去就会遇到危险,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驱逐危险。”

“不过据我所知,丧尸应该是没有主动性和自我意识的,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测,,没有证据支持。”

“丧尸是有自我意识的!”杨骛突兀地开口。

这件事余嫌明不清楚,可是他再明白不过。

杨骛顿了顿,挠了挠后脖子:“说起来,你记得我说要告诉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吗?”

你隐隐察觉到杨骛要说什么,可还是不敢多抱有期待:“现在终于要说了吗?”

杨骛移开眼神不敢看你:“其实,你从三楼摔下来的那一次,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他顿了顿,轻声说:“他只是听到你有危险,立刻就去接你了。”

一瞬间,一路上那些或远或近的距离,那些隐隐察觉到的视线,一幕幕重现在你眼前,你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观察窗后一个黑影闪过。

就在下一秒,哗啦一声,玻璃碎片散溅一地,冰凌凌于地面上映出无数个破窗而入的人清冷漆黑的眼睛。

陆降犹如黑豹一般矫健侧身越过打碎的观察窗,身后是看到病房已经被陌生人进入而陷入狂化的变异丧尸。

直到这里,这都是你事先和陆降说好的行动计划。

一刻钟前,你侧头靠近陆降耳边:“你先引走门口的变异丧尸,拖延住她最少十分钟,然后你就可以带她回来,让她发现病房里有人,最好让她第一眼看见我,攻击我。”

你计划在十分钟内获得女孩的信任,然后将自己置于险境逼她快速做出选择:选择继续接受丧尸的保护,还是自己为自己负责。

红着眼的骨刺丧尸果然一眼看到离病床最接近的你,嘶吼着就要朝你扑上来。

陆降毫不犹豫地冲到你身边,俯下身将你按进怀中,哪怕是他的身体要承受一次变异丧尸发狂后的攻击也绝对会受重伤。

你愣了愣,这和说好的可不一样啊。

伴随着丧尸狂劲的扑咬,呼啸劲风扫来,你似乎闻到了陆降身上令人安心的檀木香味。

“奶奶——”白衣女孩哭着跌下床,蹒跚两步张开双臂抱住浑身尖刺的诡异丧尸:“已经够了,你可以放心了。”

尖利闪着寒芒的骨刺距离你和陆降就差一毫米,丧尸茫然地定在原地。

而后,它缓缓直起身,挣开了女孩的双臂,回到了病房门口。

——丧尸在生前已经失聪半失明,哪怕尚存一丝意识,支撑它的也只是保护的执念,她永远也不知道孙女已经安全的事实,只是执着的守在病房门口。

妍妍宝贝,奶奶可不是老顽固,学校里有喜欢的人的话就去追吧。

妍妍囡囡,上大学的钱奶奶给你攒好了,这钱可不能给我这把病骨头烧光咯,大不了奶奶不上医院了,在家里陪囡囡。

妍妍心肝,奶奶听不见了,明明心肝宝贝给奶奶买了电话,但奶奶以后不能听你讲话了。

妍妍啊,不要从这里出去,听奶奶的话,知道吗。

这时丧尸脖颈上挂着的二手手机屏幕亮起,那是由于电量过低而发出的警告,屏保上出现一个女孩大大的笑脸,还有大号字体的来自朱妍班主任的未接电话,那是丧失爆发之前朱妍给奶奶打的电话,只不过奶奶没听到来电提醒。

屏幕闪烁了两下,很快便永远地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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