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想,陈凡迟早是要离开的。
就像蒋敏、叶文彬,他们早晚会离开这儿,只是离开的方式不一样。但结果都无一例外,但这其实也没什么,他们都该有属于自己的路。
而那些路,那些所有的路,都与他无关。
乐殊应该庆幸,他们之间,是相交线而非平行线。
如果你的路里终究没有我,那便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乐殊想得有些出神,忽略了身后屋里的动静,直到他听见刘竟和吴芳丽的争吵声。
那争吵愈演愈烈,刘竟大声吼叫,像只身陷绝望境地的困兽,撕肝裂胆地哭嚎:“你杀了我,杀了我!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
吴芳丽更高分贝的嗓音很快压过他:“你算什么东西!畜生!你就跟你那没出息的爸一个德行!”
乐殊双拳重重砸门,大声说:“冷静点!”
旁边几户人就探个脑袋看了几眼,又见怪不怪地缩回去了。
寒夜渗骨的凉。
倏然传出吴芳丽的嚎叫,因为极度的疼痛而显得愈加扭曲。乐殊找到破旧的窗户,他跑过去一使劲砸开玻璃窗。
一捧鲜血扑面,热乎乎的,渗进了嘴唇里,腥甜的味道。
乐殊浑身颤抖,刘竟拿着把刀子,刀刃见血,血滴沿着刀锋滑下,砸进尘埃中。
吴芳丽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妈妈......”
刘竟举起黑乎乎的菜刀,乐殊瞳孔骤缩,看见吴芳丽最后说:“......爱你。”
刘竟跟切菜似的,一刀砍进她的脖子。
女人彻底咽了气,男生这才醒悟过来一般,他恍然将沾血的刀丢得远远的,仿佛那把刀操控了他的意志,它才是罪魁祸首。
菜刀撞上墙,又哐当跌落。
刘竟扑上吴芳丽身首分离的尚还温热的躯体,撕心裂肺地大叫,邻居终于吼了:“别闹了!烦不烦啊!”
刘竟恍若未闻,他哭着喊:“妈——”
同一时刻乐殊跪在窗外,膝盖狠狠砸进泥土中,他似乎难以支撑自己,他抹了把脸上的血,又跌跌撞撞起身。
摇晃着朝杏仁街的方向走了。
我到底在做什么?乐殊迷茫地想着,我谁也没救下来,蒋敏、叶文彬、刘竟、范秋蓉,我什么都没做到。
那我现在在做什么?
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
我什么也没有了啊。
我没有朋友,我想保护和看重的人一一被噩梦吞噬,我没有爱人,我所想要的人在往后的时光里并不需要我的陪伴,我没有家人,我只是个被捡回去冲喜的任人宰割的孤儿。
乐殊恍惚中撞上电杆,他晕头晕脑地在原地打了个转,忽然从身后冲上来一批人。
意识模糊间听见有人说:“快,把他绑了!拿他要挟陈少爷!”
乐殊下意识抵抗,他反手过肩摔倒一个人,紧接着被另一人一脚踹中腹部。乐殊嘴里吐出一口血,挣扎着一肘击倒身后的人。
他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疲惫,那疲惫从他被范兴扔到床上起就存在了,每天都在一点点的叠加。
他把自己牢牢护进理智编织的壳里,冷眼旁观着肉体经历的一切。
他告诉自己,没关系,这些都无伤大雅,活着是一件需要勇敢和坚持的事,什么也不能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