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的香味萦绕在两个人之间，陈雨生看着自己眼前的牛奶，有点烦躁。
“抱歉，很冒昧地把你叫出来，”周允康一身西装，眉宇之间和周允贤十分相似，但语气很温和，“没打扰你吧？”
陈雨生摆手：“没有没有。本来我也在睡觉。”
周允康和周允贤虽然长得很像，但气质不一样，陈雨生不自觉地开始想，周允贤再长几岁该是什么样子？不过对面的周允康没有给他胡思乱想的时间。
优雅的男人喝了口咖啡，语气不急不缓：“听我弟弟说，他和你关系不错，你平时帮了他不少，所以我打算送你一些东西感谢你。”
这几句话听起来十分客气，但是陈雨生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但是他又没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只能顺着周允康的话走。
“周先生，您别客气，我什么也不需要……”
周允康微微摇头，眼里都是温柔的笑容：“我这弟弟从小就不服管教，非常自我，他能和你这么乖的孩子相处这么好，对我来说非常不可思议。”
“啊？”陈雨生没听过这样的糖衣炮弹，愣在原地。
“我们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也忙，弟弟几乎是我看大的，他就算不爱读书，未来的路我也给他铺好了。”周允康娓娓道来，确保每个字都让陈雨生听清楚，不过陈雨生面容迷茫，好像没听懂。
“他平时任性，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我先替他给你道歉，并且，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陈雨生看着眼前快要凉掉的牛奶，一想这杯牛奶三十多块钱，就端起来喝了口，然后就看见周允康略带乞求的眼神。
他直觉周允康的意思是希望他离他弟弟远点，反正一般来说就是这样的剧情，他也做好了跟他虚与委蛇的准备。
读过书上过班的人就是不一样，开口先是奉承一顿再提要求，陈雨生打算回去以后告诫周允贤要好好读书，不然以后被人阴了都不知道。
结果没想到周允康说：“毕业之前他还需要留在一中读书，之后他会被送到国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但是现在的成绩很说不过去，所以我想拜托你，帮一帮他，可以吗？”
陈雨生有点猝不及防：“什么？”
然后，他花几秒钟的时间反应过来，连忙答应：“好的，我会看着他好好学习。”
周允康对这个答案好像不太满意，但是依旧是绅士的作风，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我公司还有不少事情，我们家比较复杂，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我不打扰你，叫司机送你回去好吗？”
陈雨生不敢说不好，只能跟着司机师傅走了。
他总觉得周允康话里有话，但是他不知道是不是中暑了，头晕乎乎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司机师傅居然把他送到了周允贤的小二楼前。
司机师傅满头大汗：“不好意思，同学，我走错了。”
“没关系，我就在这里下吧。”陈雨生道谢，连忙下车逃出来。
周允贤白天也不怎么在小二楼，他也需要在集团上班，这个时间他一定不会在这里，陈雨生走上楼，拿钥匙开门，结果门居然自己开了。
他有点发懵地看着给他开门的周允贤，对方的脸上居然也是那种看不出情绪的脸色。
周允贤看着他，露出一个笑容：“你怎么来了？不等我去接你啊？”
这几天无论是干什么都是周允贤车接车送，他虽然没找到该怎么合理追求的方法，但是细节上没有掉过链子，陈雨生忽然有了一点被追求的实感。
周允贤把他拉进屋里，给他找出夏季的睡衣，把空调打开。
“你不是不在吗？”陈雨生边换衣服变问。
“这都几点了，早下班了好不好？”周允贤觉得他有点好笑。
陈雨生一看表，居然已经五点多了，确实已经过了上班的时间，怪不得周允贤会在家里。
面前一只手递过来一杯温水，陈雨生胃不太好，夏天也不能喝太凉的，这个小毛病居然被周允贤牢牢记住了。
“谢谢。”陈雨生接过，一饮而尽。
“嚯，喝酒一样豪迈。”周允贤坐在沙发上，语气放松，问道，“和我哥的见面怎么样？”
陈雨生的杯子差点没拿稳，他浑身僵住，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很惊讶我会知道吗？”周允贤依旧带着笑意。
陈雨生有点发冷：“你派人跟踪我？”
周允贤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我也是担心你的安危，毕竟和我在一起你也变得不安全了。”
陈雨生面无表情地扯了下嘴角：“那你不知道我们说了什么吗？”
“不知道，我又不能把蛔虫装进你们俩肚子里。”周允贤闲散地靠在沙发上，看起来像是刚起床一样慵懒，“我猜猜，是不是我哥让你离我远点？”
“没有。”陈雨生回答。
“嗯？”
“你哥让我看着你学习，说一年后会把你送到国外去，你现在的成绩根本不行。”
说完，陈雨生才发现和周允康说话时那股不对劲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表面上周允康拜托他帮助周允贤提高成绩，其实他是想告诉陈雨生，他一年以后就不在这里了，具体去哪里陈雨生也不会知道，两个人的关系可以就此打住。
结果周允贤听完怒意横生：“谁说我会走？我根本没打算离开这里，你如果到时候去了a大，我也跟你一起去，考不上我就去别的学校。”
陈雨生看着他，觉得周允康说得没错，他的确还没有成熟，一年以后，连他自己都不敢保证一定会去a大，周允贤居然敢这么斩钉截铁地打算。
“我知道，你先别生气，我也没信他的。”
陈雨生的安慰好像也没有什么用，下一秒，他被周允贤狠狠抱进了怀里，那力道大地让陈雨生差点没喘上气来，撞得他肋骨生疼，然而周允贤死活不放手。
“反正我不走，我太了解他们了，走了就别想回来。”周允贤的声音甚至有些发紧，“我这辈子终于有了不想放弃的人，让我离开不如让我死。”
这句话让陈雨生心惊肉跳，他原本保住他的力气没有那么大，只是轻柔地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周允贤那句话说完后，他也用力回抱他。
陈雨生想，周允贤找人跟踪他的事他还没生气呢，结果因为一句话他就能心软。
算了，疯就疯吧。
后来，周允贤不知道回家和周允康说了什么，反正回来的时候脸色也很不好，总之，周允康没有再在陈雨生面前出现过，之前那场谈话仿佛只是幻觉。
月末，开学前夕，陈雨生终于把周允贤的作业给他订正完毕，然后被周允贤缠着要去游乐场。
陈雨生大为震惊：“我还以为你会更喜欢飙车蹦极这种运动。”
“我的确喜欢，”周允贤笑得有点坏，“家里还有跑车呢，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陈雨生为了自己的心脏能平稳地待在身体里，拒绝了他的要求：“不了，我害怕。”
“所以啊，游乐场的摩天轮过山车你总不会害怕了吧。”
陈雨生没敢告诉他，对于过山车他也是害怕的，但是为了男人的面子，他没说。
或许是快要开学，游乐场里许多小孩子，陈雨生身上穿着游乐场开园二十周年的限定t恤，头上戴着会发光的鹿角，手里拿着果汁，这都是周允贤自作主张买的。
他拿出手机，照了照自己现在的模样。
嗯，很非主流。
周允贤也穿着和他同样的t恤，两个人站在一起和穿着情侣装一样，并且都长得十分好看，从进园开始，就不停地有人回头看他们。
陈雨生有点恐惧人多的地方，尤其耳边是小孩子们的吵吵闹闹，他拉了拉周允贤的袖子：“我们去人少的地方吧。”
周允贤低头看着他的手，表情看起来十分心满意足：“好啊，走吧。”
结果，周允贤说得人少的地方，居然是鬼屋门口，他们两个站在这里的时候，刚好有几个大学生模样的人在这里纠结了半天，然后毅然决然地进去了，没过多久，里面就传来了几道惨叫声。
“你说你害怕过山车，那你害怕鬼屋吗？”周允贤看着陈雨生。
陈雨生心想，能不害怕吗？你被工作人员扮鬼吓一个试试。不过反正他已经在周允贤面前毫无脸面可言了，索性实话实说：“有点怕。”
想不到周允贤也说：“我也是，那我们进去看看吧。”
陈雨生难以置信：“？”
既然都害怕，那为什么还要进去，非得被抬出来吗？陈雨生此刻恨不得用嘴给他叼回来。
不过周允贤想得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看网上说，想要得到心上人的关注，要带他去一次鬼屋，这样等陈雨生害怕的时候直接就可以靠在他肩膀上，有利于增进感情。
于是周允贤十分大方地把整个鬼屋包下来了，里面玩家的所有费用都算在他头上。
“人家是承包鱼塘，你承包鬼屋是吧。”陈雨生毫不留情地吐槽。
“什么鱼塘？咱们附近又没有鱼塘。”周允贤拿着两张票，眉目间居然还有点得意，“走吧陈同学？人生总有第一次。”
于是第一次来鬼屋的两个人都被吓得不轻，黑咕隆咚的房间里偶尔亮起一点点灯光，周围是阴森的环境和恐怖的音乐，陈雨生看到鬼脸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差点呼吸一停。
周允贤一直牵着他的手，以至于两个人的手心都出汗了。
陈雨生表现地倒是很淡定，不过周允贤的反应超过了他的想象——他紧紧抱着陈雨生，恨不得把脸靠在他的肩膀上，紧紧闭着眼睛不敢看。
陈雨生无奈：“……你睁眼。”
“前面没有，没有工作人员吧。”周允贤的语气有点颤抖。
“没有，只有我。”陈雨生捏他的脸蛋，“你怎么这么胆小，你不是校霸吗？”
周允贤像是第一次想起自己这个身份似的，睁开眼睛，面前果然是陈雨生精致秀气的脸，没有别人，只有不远处传来的惨叫声。
他觉得自己有点丢人，也和自己想象地完全不一样，陈雨生的反应也比想象中淡定多了。
啧，计划失败。周允贤在心里给自己打了零分。
不过，他看了看周围，然后低头看着陈雨生的眼睛：“我们也可以把鬼吓死。”
陈雨生十分疑惑，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结果他还没有准备好，周允贤滚烫的唇就压了下来，把陈雨生所有的想法都堵了回去。
恐怖音乐在陈雨生耳朵里都远去了，周围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和轻轻的喘息声。
这次，果然没有鬼再来吓他们了，不过估计被吓到了也说不一定，因为他们两个出去的时候，几个工作人员看他们的眼神都怪怪的。
两个人不敢再尝试这种令人恐惧的项目，于是周允贤一指旁边的碰碰车：“虽然还不能直接带你去玩赛车，但是碰碰车也差不多。”
差不多在哪里？陈雨生没有戳穿他，只是微笑点头。
周允贤心里认为自己一定要扳回一局，否则他也太丢脸了。不过买票的时候，卖票员问道：“你们俩是好朋友吗？”
“不是。”周允贤皱眉，似乎不满意这个说法。
“哦，我看你们还穿着我们的衣服，还以为是好兄弟来玩呢。”卖票的大叔搭话搭地有点对不上频道。
周允贤有点骄傲地告诉他：“这是我男朋友，就是我还没追到呢。”
说完，他带着陈雨生扬长而去，留下脸色僵硬地大叔，大叔缓过来后，心里想，现在的年轻人玩地真花哦，都是男的也可以搞起来。
没有了鬼屋的恐怖气氛，周允贤果然在赛车场上独占鳌头，虽然是碰碰车，在第八次被周允贤撞到一边去的陈雨生有些无奈：“你怎么总盯着我撞啊？”
“不撞你撞谁？别人再说我欺负小孩子。”周允贤笑着看着他，“再说了，又不是没撞过，在家里……”
“闭嘴！”陈雨生连忙打断他，然后看看身边正在专心玩的小孩子们，松了口气。
“别说话了，来吧。”陈雨生把车头调转，朝周允贤开过去。
几场下来，陈雨生的手有点酸，结果周允贤这个体力怪居然还精力满满，和旁边的小朋友玩去了，小男孩一看周允贤的车技，要求和他比两把，周允贤二话不说地答应下来，现在一个大人一个小孩正在满场跑。
陈雨生看着周允贤带着笑容的侧脸，忽然有点心跳加速。
对方似乎感知到了他的视线，朝他开了过来，不过在离陈雨生的车两厘米的时候停了下来，在外人看来，这两辆碰碰车就和在接吻似的。
“哥哥你输啦！你逃跑啦！”
小男孩一边开车转圈一边嘲笑周允贤，周允贤也回复：“哥哥输啦，哥哥来找家属啦！”
陈雨生看着他：“什么家属，我还没答应。”
周允贤点头，然后转头和小男孩喊到：“家属说还没答应！”
陈雨生出来的时候已经有点筋疲力尽，但是他还有个地方没有去，就拉住了没怎么来过游乐场什么都很好奇的周允贤，拉着他来到了摩天轮的地方。
“人家都是一对一对的，我们来像什么话？”周允贤一手插兜，一手牵着陈雨生的手，有点阴阳怪气的。
“你要不要上去？”陈雨生问他。
周允贤口嫌体直：“要。”
两个人忽然来到了一个封闭的场合，陈雨生看着脚下离地面越来越远，下面的景色好像忽然变成了另一个世界。
两个人默契地没有说话，良久，陈雨生看着外面空中的画面，说道：“如果穿越回几个月前，告诉陈雨生说你不久后会和你最讨厌的人一起坐摩天轮，那他一定会一头撞死在课桌上。”
周允贤笑起来：“这么讨厌我啊？不过，我想想，如果告诉我我几个月后会喜欢上你，那几个月前的我也可能会恨不得自我了断吧。”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笑出来。
前面车厢里的情侣已经开始接吻了，陈雨生挪开视线，看着周允贤，夕阳下他的轮廓无比清晰无比温柔，眼神也是。
他想起一件事，虽然有点煞风景：“你不能再随随便便找人跟踪我，知道吗？我又不干对不起你的事。”
“知道了，那我自己跟踪你行吗？”周允贤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今天的陈雨生似乎还没把心里的事说出来，他得有耐心点。
“你可以走在我身边，不需要跟踪。”陈雨生用得是肯定句。
周允贤懵了一瞬间，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陈雨生心中又高兴又悲伤，他居然喜欢上了最一开始强暴他的人，他堕落至极，但是他又不能不面对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他从小到大都听家里的话，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叛逆这么疯狂。
就疯狂这一次。陈雨生闭了闭眼睛。
周允康的话又在耳边响起，高大又绅士的男人告诉他周允贤一年后会出国，去哪里他也不会知道了，陈雨生眼眶发涩。
那又怎么样呢？
摩天轮马上要来到了最高点，这低头里能看到全市的景色，抬头能看到还未落下山的太阳和升起的月亮，日月交替。
陈雨生俯身向前，轻轻吻了吻周允贤的唇边，像第一次接吻一样青涩。
周允贤浑身僵住了，就这么看着他，一动不敢动。
陈雨生听见自己说：“我们试试吧。”
很久之后，周允贤再次询问了一次：“你确定吗？”
陈雨生给了他无比确定的答案：“我确定，我们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