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过去,范景同已然木了一张俊脸,只是无话,将桌上的宣纸拿走,转身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又跟他说了句,“课业做的不错。”
阮正轩挠了挠脑门,觉得莫名其妙,好奇道:“范哥哥,你问我这个做什么?这张字你是从哪儿得的?”
“书童写的,我看不懂,就想看看别人能不能看懂。”
“这样啊……难看是难看了点,还是能认出来的。”阮正轩同情地看了眼范景同,没想到他的书童这么没文化。
范景同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坐在自己书桌前,将那张字迹丑陋的文章打量了半天,眼里溢出莫名的情绪来,又慢慢把它揉作一团塞进了书桌里。
今日祖父讲的同往常也没什么不同,可他就是听不下去,脑子里混乱似一团浆糊。
“范景同!”范乐贤苍老却亮堂的声音响起。
范景同屏住呼吸,又释然一般,慢慢起身。他一身落拓青衫,长身鹤立,双眸微垂,薄唇紧抿,叫人看不出情绪来。
范乐贤疑惑,他这个孙子向来在课堂上专注严谨,今日这倒不知怎么了。他从进门起,就瞧出了他的不对劲儿,不是往日疏离的沉默,倒像是……失了三魂七魄。
“上课走神,应当知道规矩,散学了再将今日讲的内容抄十遍,明日拿来交给我。”
“是。”他拿了书本去后面站着,神情恢复淡漠,再无多言。
范乐贤轻叹一声,继续讲课。许是早早没了双亲,孙子总是不苟言笑,心思深沉地连自己这个祖父也看不透。就像刚刚,便是看出他有什么不对,一瞬也将自己的情绪隐没了,让人猜不出首尾。
是夜,范景同坐在烛火昏暗的书桌前,一遍遍抄录着祖父白天讲的内容。抄完收好了,又神色莫名,犹豫良久,终于将书里夹着的花笺拿出来,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两排字,是义山的诗——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
阮府里一年分春秋两季收两次租子,下面十几个庄子,每次统共能收到大约七千两银子。
这日赶上秋天交租子的时节,庄头已领齐了各庄要上缴的银子,赶上安国公府寻管家夫人。
第一次统计大宗银钱,黄秋月也不敢含糊,细细将往日每年两宗收的租子算了,发现今年竟多出大几百两银钱,不由疑惑,“今年这是收成好了?怎的多出这么多,足足顶上一个庄子的了……便是收成好也不能……”
“回夫人的话。”庄头见她只瞥了一眼,就算出总账,不敢马虎,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今年保定的庄子也将银钱交上来了,是以多了这么些。”
“哦?”黄秋月捏起茶盖子,“这是怎么话说的,以前保定庄子没交过租?”
见她如此,庄头便知道这位夫人刚掌了家,许是对一些事务没摸清楚,便解释道:“您不知道,前些年头儿老太爷刚去的那会儿,有个叫香姨娘的,被老太太打发到保定庄子上去了。那香老姨娘是个不省事儿的,到那儿拿足了主子的派头,将银钱攥在自己手里。那会儿是我爹管事儿,专程去问了老太太,她看在二爷的面子上没收这几百两,索性由她去了。只如今不知怎么又把银钱交来了。”
黄秋月缓缓点头,“原来如此……许是年龄到了,也开始吃斋念佛不折腾了。”又抿了口茶,“我刚来不久,府里的情况知道些,早前的却不甚明了,今日也多亏你给我讲解了这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