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湘的成绩在班上倒数,人缘却很好,这归根於她在班上随和不做作的x子。
然而,很少人知道,这都是假象,其实她没有表面上看的开朗。
她有时会觉得,自己应该是压力太大,才不小心活成没心没肺、疯疯癫癫的样子,以致於让人觉得她是正能量满满的人。
「欸,翁蓝湘,你有要指考吗?」
蓝湘经过前排座位时被不怎麽熟悉的同学搭话,她微笑点头,接着把生物考卷交上去给讲台上的老师。
生物老师一见她的成绩就忍不住深叹,定定地看着她,说:「翁蓝湘,加油啊,考这个分数怎麽上大学?听说你还想考指考?指考b学测难很多,你应该清楚吧?这成绩??唉??」
「老师,现在大学普及,所以我有很多所可以念的,你不用担心啦!」她语气像是开玩笑,却保有那麽一点认真不被人察觉。
老师啧舌,看着她的的眼神yu言又止,直到见蓝湘转身要走,他喊:「等一下!翁蓝湘,你给我回来!」
蓝湘睁大眼走回去,倾身靠在讲桌上,托着腮仰头看老师:「怎麽了?」
「不是老师要说你,你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总不能一辈子都摆烂的过吧?」生物老师语重心长地说。
蓝湘眨了两下眼,深x1一口气,笑了笑道:「老师,我很努力了啊,可考卷不给我面子我有什麽办法?」
生物老师抄起课本往她头顶一敲,教训道:「你怎麽不说你没给考卷面子?你看,全班就你差点不及格,要是没送分题,你就只有五十九分。」
蓝湘缩了缩头,扁着嘴反驳:「但结果就是我有六十一啊,及格线是六十欸。」
生物老师不依不饶的说:「你只想过及格线g嘛来念这所学校?你要是现在不加紧脚步追赶,毕业後就要跟同学脱节了你知道吗?」
「我觉得没跟社会脱节就好。」蓝湘想没想就脱口而出。
「啧,翁蓝湘,别老是耍嘴皮子,你这个年纪就应该好好读书。」
「好啦好啦!老师,我知道了,我下次一定考更高。」
说出这番违心之论後,她垂下了头,完全不敢与生物老师对眼。
其实她一直觉得,分数就和人生一样,刚好就好,没必要去过度追求和过度努力。
然而,她不知道是自己太废,还是世界太过苛刻,作为晚辈的她时常听见别人告诉她一句「要进步」、「要求好」、「下一次要更好」,听上去鼓励的话不过是在驱使她向着他们所期望的未来前去。
但为何非得求好?是谁规一定要有好成绩才能有好未来?
蓝湘见老师唉声叹气的起身,摇了摇头yu离开教室,就如她父母一样,每次只要她稍稍反驳一下就一副她不受教的样子。
对此,她没放心上,转身yu走时,连子安已经走至她身前,将掌心放在她的头顶,低声说:「我都看到了,你也别老是跟老师唱反调啦。」
蓝湘微皱眉,拍开:「我又没说错。」
说完,她走回位置上拿出数学课本。
连子安跟在她身後一起,默默坐在她前方的空位,「功课写了吗?」
「废话,没写等着拿不到毕业证书吗?」她虽然不ai学习,但该做的她一定会做。
「对了,你打算读哪里的大学?」连子安转开话题。
蓝湘从ch0u屉翻出手机,打开滑了滑脸书,问道:「问这个g嘛?」
「没有啊。」连子安挠了挠後脑勺,微微慌张:「就、就想说看你读哪。」
蓝湘挑眉,刻意忽略男人的耳根泛红,「喔」了一声,放下手机从餐袋取出吃了一半的早餐,大口咬下三明治後,边咀嚼边说:「但我还要考指考欸,读哪还不确定,反正能到哪就到哪。」反正我们绝对不会一起。
她没把後半段话说完,是因为她知道,会伤人。
她又不是连续剧里的傻白甜,当然无法自欺欺人告诉自己,连子安只把她当好朋友。
平心而论,她能感觉的出来,连子安对她确实有那麽一点不同。
可他们才几岁,又懂什麽是ai,什麽是喜欢吗?虽然她同样不明白,却也明白一个道理,在这个年纪,他们看不清的不只是未来,还有人。
就像她不明白连子安喜欢她的理由,她看不透他;而连子安依旧沉浸在幻想中的她,不知道她其实早已把他的心情看透了,某种程度上,同样看不清真实的她。
「我陪你读书吧!」连子安语气爽朗的说。
蓝湘呆愣了一瞬,失笑:「陪我?!连子安,你吃饱太闲,还是太无聊了?我要不是被我妈b着,我巴不得不想指考,你倒是主动要和我一起读?」说着,她伸手把掌心贴在连子安的额上,「该不会脑子读傻了吧?」
「我没有开玩笑。」连子安听见上课钟声响完後站起,走到她身旁蹲下,附耳轻语:「这样我们就能一起上大学了。」
蓝湘呼x1一滞,没看他,自顾自地又开始滑手机。
蓝湘准备离开学校时,雨已经下了有段时间,忘记带伞的她本来要蹭龙育芬的伞一起走到公车站,岂料,龙育芬的家人竟因为区区下雨就亲自来接nv儿放学,正当她眼里充斥着不敢置信与羡慕时,龙育芬露出宛如天使般的微笑,把伞递给她:「宝贝,伞给你,这是我的ai。」
她送出一记飞吻後,默默接伞,然後一个人打着伞,徒步走至公车站等车。
大概是因为下雨,今天等公车的人少很多。
此刻的一幕让她感觉自己像g0ng崎骏电影里的小nv孩,站在雨中等公车。
思及此,她脑洞大开的回眸一望,心想,她的龙猫呢?
她收回目光,定睛瞧了眼伞顶的支架,歪头想着:听说龙猫很喜欢雨水打在伞上的哒哒声响,那是不是只要发出这样的声响,就能够遇见属於她的龙猫?
她倏然玩心大发,把伞像玩竹蜻蜓一般用掌心推力转了转。
「喂喂喂!快住手啊——!」
闻声,蓝湘慢了一拍才停手,误以为自己幻听,左看右看之时,下意识就把伞放下却忘了外头还在下雨,她反sx的用手掩着头顶「啊」了几声,接着重新将伞撑起。
这一系列荒唐的行为令人笑出声。
听闻浅淡笑声从身後传出,她一点都不在乎整个人已经sh了大半,而是将伞提高朝後方瞧去,只见一名身躯硕长、气质乾净、眉眼狭长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後不远处。
两人目光相撞时,她两眼瞪大,紧张地打量男人脸上一颗颗大大小小如水晶珠般的水点,握在手里的伞瞬然间捏紧,指尖用力到泛白程度,彷佛要把其捏碎一般。
男人目光落在她有些无辜的脸上,轻叹,从背包里拿出一叠面纸,大步走到她面前,迳自的接过她手中的伞将其合上,让两人暂时共撑一把,语气沉沉道:「先擦一下。」
她呆了呆,缓缓接过,但并没有开始动手。
男人眉尾一挑,低声催促:「再不擦等一下司机可能不会让你上车,你会把车子弄得全sh。」
「那??那你呢?」蓝湘脱口而出。
「你在这里搭了多少次公车?」男人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
「每天。」她乖乖答。
「那你应该知道这个时间点,开来这的司机,那位司机对车很ai护,不会让你把他的车采一摊水。」
她点头,确实如男人所说,之前她就看过有人被司机轰下车。
想到这,她立刻开始擦脸。
伞下安静的有些沉闷,气氛似乎有些尴尬,蓝湘边擦拭头发边瞧着顺着伞檐慢慢淌下的水在伞周围形成雨帘,彷如他们自成一个世界,与世隔绝,不会有人瞧见伞下的人是谁。
她递出剩余的面纸,主动想拿过伞,微笑说:「谢谢,你??你也擦一下吧。」
男人淡淡地「恩」了一声,松手时指尖不小心滑过面前nv孩的手背,蓝湘感觉到後稍稍抬起眼眸,见男人面se淡定,心想应该只是不小心的。
男人迅速ga0定脸上和上半身的水後,将伞还她,打量一圈她身上的制服问:「北高的?」
蓝湘轻点头。
男人轻笑,指着斜对面的学校,「我是南安的老师。」
蓝湘一震,下意识的躬身喊:「老师好。」
男人眼神清淡如水,语气平平道:「你不是我的学生,不用叫我老师,我叫程木雨。」
蓝湘不明白他为何要自我介绍,虽然不解,但礼貌上她也是报上自己的名字:「我是北高高三,我叫翁蓝湘。」
程木雨对此没有回覆,只是上前走到马路边,探了探头往车流方向看去,过了一分钟多後,转头说:「你坐539?」
蓝湘有些慌张的点头。
「车来了。」
程木雨浅浅一笑,伞下的他脸上被覆上一片昏暗,却掩不住他那好看的笑容。
蓝湘被这猝不及防的一笑恍的失了一瞬神,待恢复後公车已经开到他们面前,她用力晃了一下头,命令自己不许再多想。
上了车後只有一个空位,两人推三阻四并来来回回数次之後,一旁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了,索x直接起身让座。
蓝湘不好意思的低头。
程木雨倒是欣然道谢後,问她:「要坐窗边吗?」
蓝湘说:「都??都可以。」
「哪站下车?」
「北行。」
程木雨莞尔,「我早你一站,我坐外面。」
他们迅速决定好谁坐里面谁坐外面的问题。
蓝湘落坐之後,脸还微微热着。她只敢偏头面向窗子,用外套袖口擦了擦额头上因紧张出的汗,完全不敢往程木雨的方向看。
也不知为什麽,她感觉,短短的时间之内,她被一个陌生男子照顾的妥贴又周全。
这大概是成熟人才会有的温柔吧。
这麽想时,她感觉有一gu暖流从心头掠过,就彷佛心里本来有一地是荒地竹柴,男人突然丢了一根火柴将她烧的难耐。
周围逐渐安静下来,只剩车外的风切声清晰可闻,蓝湘挪动身子把头依靠在窗上,正想闭眼歇会时,突然听见熟悉的旋律——
「看生命像阵风抱不住的痛所以紧握双手
抬起头那流星般的笑容只不过坠落在心中——」来自:神木与瞳为你而活
蓝湘猛地坐直身子,是她的手机铃声。
抱着紧张的心情掏出,她心想可能是母亲要问她怎麽还没回家,然而拿起一看後发现萤幕是暗的,她缓缓偏过头往身边的人瞧去,程木雨正把手机接起。
「喂」一声落下,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翌日,物理课要发前天的课堂测验卷。
「翁蓝湘,六十九。」物理老师在讲台上唱名。
蓝湘听见分数的时候,其实内心是开心的。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有六十九分?!她记得考卷的计算题她几乎是乱写的,以为会不及格的说。
然而,她走到老师面前时,被安慰了一句:「你不要太难过,下次再努力就好。」
「??好。」老师,我不难过啊。她很想这麽说,但还是得表现出有点失落的表情,直到接过考卷转身後,才小雀步的回到座位。
龙育芬嘴角ch0u动,趁她经过时轻捶她一拳,「再装啊。」
蓝湘吐了吐舌,拍拍x脯自夸道:「演技派的。」
坐在龙育芬位置旁的男同学陈一铭耳尖听见她的话语,忍不住发笑,还刻意曲解意思地替她宣传:「老师,翁蓝湘说她以後要当演员!」
话音落下,全班哄堂大笑。
蓝湘不甘示弱,呛回去:「我当演员,陈一铭说他要当摄影师!」
老师在讲台上挑眉,对於两人的斗嘴感到好笑又困惑,嘴里「恩恩蛤蛤」後,点了点头:「那??那他加油吧。」
有的同学噗哧一笑,有的则是对於蓝湘方才的话感到不解,龙育芬率先发问:「为何是摄影师?」
「我做演员他就做摄影师。」蓝湘g起唇,指尖放在x口,轻轻的拨了拨发尾,补了两字:「拍我。」
「自恋狂!」龙育芬毫不留情的抄起桌上的书拍她脸。
坐在蓝湘斜後方的连子安眉间漾开一抹浅浅的笑,蓝湘没注意,啧了两声,坐下,一边摺考卷一边撇嘴说:「龙育芬是暴力nv。」
闻言,其他同学朝两人投去「看戏」的眼神,只见龙育芬起身,用手g住蓝湘的脖子轻勒,「要不要我让你看看真正的暴力nv?」
「我、我要si了啦!」蓝湘浮夸地翻白眼。
「够了够了。」物理老师看不下去,走下讲台制止这一团因翁蓝湘而起的sao动,「上课上课!」
话落,龙育芬这才松手回到座位。
上课期间,蓝湘闲来无聊就开始打盹,偶尔会醒来抄抄笔记,直到下课钟响起,她又是活龙一条,第一时间站起,ch0u两张卫生纸准备去厕所。
「等等!」龙育芬抓住她的手,一边埋头抄笔记,一边说:「等我一下啦,我快写完了。」
蓝湘没拒绝,俯身凑过去看她的笔记本,再和自己的一对b,梗住一口气。
果然,没b较没伤害。
她的笔记jg简到只有她一人能看懂,龙育芬的笔记是详细到连她一个物理考试次次最後一名的人都能看懂。
她忍不住问:「你这是??打算出书吗?不都有学校读了吗?这麽认真?」
「没有啊,反正无聊就读点书。」龙育芬刚写完最後一个字,收起原子笔後起身,挽着她的手一起出教室。
走在走廊上时,龙育芬问:「你考虑好要读哪了吗?」
「恩??不知道。」蓝湘心不在焉地看栏杆上的水痕,雨似乎刚下过後又停了。
幸好她今天有带伞。
「那你不如来医大吧,这样我们能一起上课。」龙育芬提议。
「重点是我要考的上啊。」
「你认真一点就行。」
「你连子安附身吗?」蓝湘翻白眼吐槽。
「g嘛提他?」龙育芬此时笑的暧昧,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蓝湘,「他跟你告白了?」
蓝湘无奈垂肩,挣脱她的挽臂,说:「你脑容量吃什麽变那麽大?」
「啊?」龙育芬狐疑看她。
她一心想着报仇,眉眼弯弯的说:「这除了知识以外,你还学了很多恋ai尝试嘛!说来听听,跟男友到哪一步了?我不会说——」
龙育芬唰红了脸,一时没控制好力道把蓝湘推去撞墙。
见状,龙育芬震惊一下,上去查看:「你没事吧?」
蓝湘将差点要爆的粗口吞回去,眼眶红红,语气幽怨:「我说有需要这麽暴力对我吗?不就是谈个恋ai,害羞什麽?」
「抱歉抱歉。」龙育芬拍着蓝湘的头安抚她。
「蓝湘!」
连子安的声音从身後传出,两人一齐转头瞧望,蓝湘不经意皱了下眉头,不客气的问:「我们去的是nv厕,你也要来是吗?」
连子安挥挥手,「不是,是刚才班长在你们出教室後在班上宣布,毕业生晚会要和对面南安一起举办。」
蓝湘脑中闪过程木雨的身影,拧眉:「南安?」
「蛤——不会吧?」龙育芬面露不满。
话音刚落,蓝湘歪头问:「怎麽了?你好像跟他们有仇一样?」
「南安的学生很没水准欸,每次都在我们学校外ch0u菸,我们班的校外扫区就是那,我扫了好几次。」
蓝湘点头,实则只听进一半,方才南安二字落下时,她脑中浮现的是那天在车上的场景,以及同样的手机铃声。
神木与瞳,为你而活。
难道??他也喜欢这首歌?
「为你而活」开始红的时候,蓝湘还未接触音乐。
那时不到五岁的她没有手机,家中电视也仅有一台,先不论几乎轮不到她看,就算真有机会拿到遥控器,当时的她也不是会看歌唱b赛的年龄。
她喜欢上这首歌的契机是在国中某次全家出游的日子,父亲在车内用cd循环播放时偶然间听见的。
起初,她只是喜欢整首歌给人一种能量和温暖的感觉,磅礴的电吉他伴奏配上男nv合唱的嘶哑,长大以後她才明白歌词想表达的是一种为了目标而活着的一种信念,而非为了另一个人而活。
听着听着,她有了某种感触——我不是只要呼x1和心跳来证明活着,而是要情绪能被赋予价值,而我,并非在无病sheny1n。
耳畔传来副歌的旋律及歌词,蓝湘伴随着哼唱半颂,直到听见房门被打开,她这才关上音乐瞧眼看去,只见妹妹翁晓星背着书包走进房间。
翁晓星把袜子脱了就丢在地上,见状,蓝湘轻叹了口气,摘下耳机翻下床去捡,一边碎念道:「都说多少遍了,要是妈看到又要骂人了,不是你被骂你都没差是不是?」
「你不是在收了吗?」翁晓星一副理所当然的回答,放下书包後,抱着平板爬上她的床,迳自的拿走她的蓝芽耳机盒再回自己床。
「喂!那是我的!」蓝湘走上前想抢回,翁晓星却突然从床上弹起把耳机举高,对她大喊:「借我一下啦,不然我跟妈妈说。」
蓝湘眼底闪过一丝薄怒,深呼x1努力压抑着情绪,「你就只会告状,ai打小报告的人会被讨厌的,知道吗?」
「谁管你啊!」翁晓星「哼」了一声,直接将耳机戴上连接自己的蓝芽。
面对翁晓星的不讲理,蓝湘已经有点烦躁,拧起眉,站在原地不悦的伸手,肃然说道:「翁晓星,我再说一遍,还来。」
然而,翁晓星完全不搭理她,往床上一爬,棉被一盖躲进被窝看平板。
蓝湘气不过,上去把被子掀开,岂料,翁晓星却做贼喊捉贼的尖叫:「啊——」
又来了。蓝湘趁翁晓星发神经时夺回耳机,走到书桌前将其塞进书包,准备再被言语轰炸前离开房间,来到门前时刚好撞见她们的母亲黎一芬。
黎一芬第一句就是:「你又欺负妹妹了?」
「你怎麽就不说她欺负我?」蓝湘不甘蒙冤的质问。
说完,黎一芬像是装没听见走向翁晓星,蓝湘见状悻然地背起书包夺门而出。
来到公寓楼下,刚坐上长椅,她便後悔了,心想:应该先吃饭的。
她内心踟蹰着该不该回家,但脑中已经预见回家肯定要被骂到臭头就有些怯步。
「真的好饿啊——」她扬声呐喊,「食物啊——为我而活吧!」
「你指哪种食物?」
低沉的男嗓从後方响起。
话音未落,蓝湘感觉一gu很香的味道从未知的方向传出,她转首一看,是熟悉的脸庞,那清辉的眼眸在路灯映照下变得水光粼粼,而她就像失足的小人落入一潭清澈的泉水中。
程木雨身穿拖鞋、白t和水蓝短k,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居家气质。
蓝湘呆若木j,一双小狗般的圆眼眨了两下,心想,她是不是在做梦?
程木雨嗤笑一声,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翁蓝湘,你在这做什麽?」
蓝湘快速整理好情绪,尴尬地笑道:「好??好巧!老师,这、这是我家楼下欸。」
程木雨认真的左顾右盼一下,目光落在对街的大楼,指向「帝堡」二字,露出惊奇的表情说:「你住那?」
蓝湘飞快眨了两下眼,有些无言,缓慢的抬手指着身旁与帝堡价钱差了十多倍的公寓,认真纠正:「老师,是这栋。」
「蛤?我也住这栋欸,怎麽没看过你?」程木雨神情恍然,坐在蓝湘身旁的空位,把手中的饭团递给她,「饿了就先吃吧。」
蓝湘微愣,望着那如水晶玻璃般的眼瞳,忍不住称赞:「老师,有人说你的眼睛很亮吗?」
「??我戴影眼。」
夜晚,整条路出奇的静寂。
蓝湘一gu气将所有想赞美的话从嘴边收回,拿过饭团後道了句谢谢,转移话题:「老师知道南安毕业晚会今年要和北高一起吗?这是我同学跟我说,但他说还不知道会在南安还是北高举办。」
「在北高。」程木雨语气笃定的说。
蓝湘嚼了嚼饭,蹙眉:「为何啊?」
「我们学校礼堂b你们小,你们大我们两倍。」程木雨仰头望着灰寂夜空,半点星辰都没有,他不由一叹。
「老师为何叹气?」蓝湘好奇。
「天上没有星星,有点可惜。」
蓝湘眼珠流转之际,脑筋一动,嘻笑道:「那地上也没有蚂蚁,为何老师不叹气?」
程木雨把拳头凑在嘴边,低笑几声,「这能一样吗?」
「怎麽不一样?」蓝湘捏紧了饭团,顿了一瞬,随後开始人小鬼大的对b自己年纪大的人讲起道理:「都能为了和你无关的天空没出现星宿而感到可惜,为何不去替地上因喷药而si去的蚂蚁而难过?他们会si还不是因为公寓的人嫌脏,小孩在外面完时总会不小心沾上蚂蚁回家,家长不喜欢跑去和公寓主委说,然後就请人来喷药处理了。」
程木雨内心纳闷,却又忍不住讪讪地笑了笑,「你这什麽歪理?明明是毫无关联的事。」
「不是歪理。」蓝湘将垃圾r0u成团塞进口袋,拿出水壶喝了一口,咽下後说:「人嘛,都喜欢看向远方。」
触不可及的最美。
这番话令程木雨x肺微微震动,他笑弯了眉眼,「你能不能不要穿着制服说这种清醒的话?」
「不好吗?我妈常说要我认清现实。」蓝湘清浅的笑了笑。
有时候她都想把这话原封不动还给黎一芬,希望黎一芬能做到认清她考不上医学系这件事。
「不好,这样容易失去你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真。」程木雨嘴角噙着淡笑,觉得不该继续聊这种没有意义的话题,於是换个话题:「你刚才说的毕业晚会,会去参加吗?因为我也是高三导师,被学生苦口婆心的拉去参加,想着会不会??遇见你?」
「会啊。」蓝湘想也没想的点头,毕竟她的朋友都会参加,「只是老师不都不会参加?我们班导应该不会去,恩??我猜啦!」
「是可以参加的,我们学校的高三导师一致同意参加,这可是我们学生特别的回忆,我不想缺席。」程木雨说话的时候总是看向远方,就好像在寻找什麽,「能带到他们是我的荣幸。」
话音未落,蓝湘想起早上龙育芬说:南安的学生都在北高学校门口丢烟蒂。
想到这,她不禁扬眉:「你知道你们学校的人会ch0u菸吗?南安在这方面是视而不见,还是没有管制?」
程木雨深x1一口气,捏了捏鼻梁,「知道,但能管一时,他们出了校门後一样管不了。」
「那ch0u就ch0u,跑到我们学校门口g嘛?」她开始为朋友的外扫区抱不平,「我们班的外扫区是校门口,每次都扫到烟蒂,害得我们班上整洁竞赛评分成绩永远是最後一名。」
「真的?」程木雨终於转头望向她,眼里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听了什麽。
蓝湘双手举高,像是投降招供,摇了摇头:「我不是外扫,但我朋友是,我也是听她说的。」
「我明天去教训他们。」
「我听说你们南安很多??混混?」
程木雨敛起本就若有似无的笑意,眉头深深皱起,肃颜道:「谁说的?」
蓝湘因程木雨变脸而感到背脊一僵,忧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麽。
程木雨没等她回应,又说:「不要用混混称他们,他们是「混」,但不是「混混」,多一个字差很多,两个字的也被称为流氓。」
仅仅一瞬,蓝湘感受到鼻腔内像是被实物堵住般难以吐气和x1气。
她默默的低头,喃喃:「我又没有说他们是流氓。」
程木雨见蓝湘一副被人训斥过後的表情,委屈至极,他眉眼瞬间变得柔软,轻声说:「别班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我带的班,他们只是不喜欢读书,仅此而已。而且人生不是只有读书而已,还有远b读书更重要的事。」
这番言论彷佛一道曦光,顿时驱赶了垄罩在蓝湘内心深处的某一片终年挥之不去的y暗,引起了她的共鸣。
一直以来,她很清楚她不喜欢什麽科目,人人都说她能考上北高是有读书天份的,但她并不那麽觉得。
过往她所有的努力,多是为了应付长辈们,能做到的,她会尽量做,但无法做到的被b着只会在她身上起反效果。
如今的她就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b赛,已经jg疲力尽,她需要休息,不想再应付任何人事物,然而在长辈们眼里,她的渴望停歇就像犯了什麽滔天罪孽。
她记得学测成绩公布的那天,她第一时间把消息带给黎一芬,却得到一句:「要不要买参考书?给你钱,志愿也不用填了,别浪费时间做没用的事,你要认清现实。」
当天,她再次跑去教学楼顶楼吹风,她想着,是不是黎一芬永远觉得她想不想考医学系不是她一人的事,她想选什麽科系还得顾及整家人的意愿?
「一个人不是输在读书人生就会输的一塌糊涂。」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程木雨说。
蓝湘回到教室,目光扫视一圈,气氛安静又压抑。
从讲台中间画一条线,靠右边的是不考指考的人,靠左边的是要考指考的人,这是十班导师特意安排的。
原本这节是t育课,但外面不知何时开始飘雨。
又是下雨天。
她在内心感叹,忽然觉得这几日的心情差也许是因为这接连不断的雨给弄的,所以只要天气晴,她应该就能好起来吧??
不过此刻还有一件荒谬的事发生了,她望着外头的雨,又让她想起那日和程木雨共撑一把伞的事。
也许是鬼迷心窍了,她一直没有忘记过他,而且这还不是第一次了。
她默默从後门走至座位,弯腰从ch0u屉翻出手机,却听见讲台上的人淡淡地说:「翁蓝湘,你不是要考指考吗?」
蓝湘抬眸,含笑点头。
「那你怎麽还在滑手机?」t育老师面露不解。
蓝湘纳闷:t育老师g嘛管她要不要看书的事?莫名其妙。
她当然不可能把心里话说出,只是内心的压力还没释放,所以有些烦躁地说:「我放松一下,五分钟後就开始。」
t育老师无奈叹息,像是要放弃她。
不过没差,她早就习惯了。
过了一会,她拿出化学讲义,却怎麽读也读不进去,索x又阖上讲义将其物归ch0u屉。
正想着找其他事解闷时,突然後方传来有人打游戏的声音,她犹豫了一下,转过头,喜笑颜开的说:「欸,加我一个。」
「不可以。」
「欸?」蓝湘扭起眉,仰头看着坐在桌上,同样是游戏成员之一的连子安,「为什麽啊?」
「赶紧读书,玩什麽玩?」连子安见角sesi後才侧目看她一眼,「我打完这场陪你,转回去。」
连子安的队友们发出一记拉长尾音的「喔」,暧昧的瞧着两人。
蓝湘反应了一秒,才惊觉被调戏了,下意识重重地阖上眼,被这麽一撩,她非常不争气的红了脸。
「谁要你陪啊。」
她嘀咕的声音太小,连子安听得吃力,睨去一眼,注意到了蓝湘耳根染上薄红,他忍不住漾开嘴角。
蓝湘转回去从ch0u屉拿出数甲讲义,阅着阅着,眼睛几乎快眯成一条线了。
直到连子安打完一场游戏後走了过来,蹲在她座位旁,敲醒她:「还睡啊?」
「走开!」蓝湘茫茫地拿笔一挥,挥了个寂寞,「我没睡,别烦我,我在思考人生。」
连子安起身到蓝湘座位前的同学身边,附耳说了几句,随即前座同学立刻起身,微笑挥挥手说:「没事,不用谢。」
蓝湘这才清醒一些,扬眉看着连子安成功入座後单手托腮瞧她。
一瞬间,她的眼珠被一抹灿笑冲了眼,下意识的别开目光。
连子安伸手弹她额心,「思考什麽说来听。」
话音落下,身後传出闹腾声,蓝湘听的一清二楚,不外乎是那些,像是「吼~谈恋ai」、「他们两个在一起了吗」和「我怎麽突然觉得连子安好帅」等等的话。
蓝湘佯怒瞪他,抱着起课本塞进ch0u屉後趴下睡觉,留一句:「你别烦我。」
见状,连子安扯了扯嘴角,把唇凑近蓝湘耳根的位置,用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翁蓝湘,你不起来的话,我就亲你。」
闻言,蓝湘内心万般情绪化为一把竹火,「碰」的一声把数甲丢回桌上,惹来侧目後她重重一咳,眯眼警告:「再胡言乱语我跟你绝交。」
连子安掩住唇,微笑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後迳自ch0u出夹在讲义中的模拟卷,挑出一题关於半衰期的题目,便自顾自的开始讲解。
其间,蓝湘「嗯嗯啊啊」的应足了声,连子安来回耗费了有十五分钟才让她理解整题的脉络。
她打了哈欠,抬眼望向墙上的时钟,见时间也差不多了,飞快地拿起餐袋,说道:「要吃饭了!」
连子安拧眉:「吃什麽饭?先把错的算晚再说。」
「连子安,我们活在自由的社会,你凭什麽对我下指令?」蓝湘不悦的抱臂靠着椅背。
连子安见眼前之人是表情认真无b,他微叹,不再勉强,指着考卷说:「至少??算完这题。」
蓝湘明白连子安是好心,所以也不再推辞:「好啦,就一题喔。」
结果,整日下来,蓝湘都被连子安b着算数学。
直到放学钟响起的那一刻,她心觉终於解脱後,一把拽起书包,拉着龙育芬飞奔似的离开教室。
离开时,刺耳的呼声缓缓飘进她的耳朵里,仍旧是那几句调侃她和连子安的话。
她实在不想把话说破,三年了,她舍不得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和连子安闹僵。
不值得。
教学楼和校门之间隔了一栋行政大楼和c场,往日里放学,蓝湘都庆幸有龙育芬结伴而行,只不过最近雨时下时歇,龙育芬开始有专人接送,所以两人走到校门口後就必须分别。
「宝贝,星期一见。」龙育芬依依不舍的说。
两人亲密的挽着手,又是拥抱又是嘟嘴的,最终才不情愿松手。
蓝湘流连地回头,打趣地说:「掰掰,假日要回讯息喔!」
龙育芬噗哧一笑,「好啦!知道了知道了。」
语毕,龙育芬上了车,蓝湘继续走向公车站。
来到站牌前,她下意识地抬眼环顾四周。
「今天还是没看见呢。」她呼了一口气,不太确定是庆幸还是失望,又或着是都有。
她仰头望着天穹发呆,世界安静的只剩雨滴拍打伞顶的声音和汽车喇叭声。坦白讲,她很享受这样的宁静,阖上眼缓缓x1着空气中弥漫的芬多jg。
不过,或许是快接近立夏,又或是全球暖化,她总觉得,如今的雨总是不如早时春日的雨来的令人舒服,闷热的季节加上cha0sh的空气令她无法享受太久被雨味拥抱的舒畅。
她轻打了个哈欠,张嘴的瞬间,程木雨三个字从她脑中闪过,她彷佛被什麽砸中,张大嘴定格了一会才ch0u回神。
她眨眨眼,忆起那晚程木雨送她饭团和陪她聊心的事,她似乎还未曾好好谢过他。
正确地说,是她没找到适当的时机。
这几日她时常思考该用什麽理由去按程木雨家的门铃,但前提是她又不知道程木雨是住二楼的哪间屋,总不能每一间都按一遍吧?加上她觉得要是见到面後程木雨表现出忘记,或是根本没挂心那晚的事,会不会显得她太过在意他?
她垂下眸,盯着喷sh一半的发尾,微微退了几步,将伞压低。岂料,余光猛地闯进一双黑皮鞋,她这才发现斜後方站了个人。
她回首一瞧,差点被口水噎住,反sx的瞪大眼:「老??老师?!」
闻动静声,程木雨面无表情地稍稍抬高了伞,狭长的眸子从手机萤幕上移至蓝湘的脸庞,淡淡打量她三秒後,迈步走到她身旁。
两人一高一低撑着伞,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只能用声音听出对方此刻的情绪波动。
然而,蓝湘有个习惯,就是说话时一定要看着对方。
她随意地拨开垂在肩上的头发使其往後垂落,随即一抬眸,伞就跟着移动撞上程木雨的伞沿,她「啊」了一声,用腆然的笑声掩饰尴尬。
她连忙将伞骨靠在右肩上,这才成功看着对方的脸说话:「老师,你??你前几日没搭公车吗?」
程木雨脸上不知何时挂上了浅淡的微笑,「你怎麽知道?」
「我??我就那个??」蓝湘支支吾吾的道不清,总不能说自己一直关注他没搭公车吧?这样显得她像变态一样。
似是看出她的紧张,程木雨觉得有趣,唇角扬的更高了,缓慢而低沉的说:「没事,慢慢说。」
这语气和速度像是刻意展现给蓝湘看,什麽叫做「慢慢说」。
然而,蓝湘此刻只想刨个无底洞跳下去,展现什麽叫做「自己挖坑给自己跳」。
她左看右看,0了0後颈,想尽办法的转移话题:「呃??老师,那个??你、你是教什麽专业的啊?」
「数学。」程木雨声线不低,微哑中带点圆润,听的让人感到舒服。
蓝湘默默在心里为自己成功导开话题点赞,连忙笑着接话:「是喔,我最讨厌数学了。」说完一秒後,她又补:「不对,还有物理、化学和生物。」
闻言,程木雨眼珠挑向伞架,猜道:「看来你是社会组的。」
蓝湘觉得这番话莫名的好笑,想当初选填分组单时,她也觉得自己是标准的社会组。
如今看来,原来不是只有她自己这麽认为。
见她不语,程木雨歪头:「不是吗?」
蓝湘看着朝站牌行来的公车,忽而苦笑望着天空,结果眼睛不经意被雨水滴到,她刺痛的用力眨了几下眼,那滴雨被挤出眼眶後像一滴眼泪从她脸颊滑落。
她捂着右眼冲程木雨咧嘴一笑:「老师,我是三类组的学生啦!」
程木雨一恍,要不是见蓝湘朝他莞尔,要不是收伞时见她露出灿笑且礼貌地喊「司机大哥」,要不是上座时两人四目相接,他未从她眼中发现半点盈光,他差点以为那不是雨,是眼泪。
星期六,近午时刻,蓝湘和翁晓星大吵一架,理由是翁晓星霸占她的电脑半日,她好声好气的请妹妹让她两个小时,翁晓星便开始发脾气。
「别跟我来这招,没用!」蓝湘将翁晓星拽下椅子,迳自坐到电脑前开始对考卷答案。
翁晓星见二姐完全不吃小孩子脾气那套,便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
这一闹,黎一芬面露烦躁的走进两人的房间。
蓝湘心中警铃大响,迅速拍桌起身,刚想张口解释就被黎一芬的一句喝斥给盖过声量。
「翁蓝湘!」
声音响彻的瞬间,连带空气一凝,蓝湘深x1一口气,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理直气壮的顶了回去:「g嘛?我就是用个电脑她就这样,难道也要怪我吗?是她ai哭,又不是我用哭的。」
「你是姐姐,让一下妹妹会si?你这姐姐怎麽当的,一天到晚把妹妹弄哭,我整天处理你们的事都要烦si了。翁蓝湘,你都多大了,还不懂为父母着想?」黎一芬拍着翁晓星的背安抚。
蓝湘觉得刺目,拼命忍住想哭的冲动,心想,到底还是她的错,可那台电脑明明是她高中考上第一志愿时,父亲送她的礼物,凭什麽她没有优先使用权?何况,明明是翁晓星先找麻烦,为什麽错的永远都是她?
「你怎麽就不说翁晓星呢!这电脑本来就是我的,我有权利决定要不要借给她,更别说我现在是要对考卷答案和订正考卷,不是你让我好好准备指考吗?所以现在是翁晓星玩电脑第一,我读书第二就是了,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很偏心吗?」蓝湘气不过,一鼓作气地将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
「家里三个小孩就你最会顶嘴,还好意思说我偏心?」翁母指着她骂,脸se冰若寒霜,说话时的嗓音清冷到毫无温度,「你要是乖一点大家都会疼你,不要总怨天尤人,想一想你姐姐,她现在的成就多好,过去她就是听我的话好好读书才有今天。你倒好,全班最後一名就算了,还每天对长辈顶嘴,想想自己哪里做错才是重点,真是来讨债的!」
话落,黎一芬带着翁晓星离开了房间。
黎一芬转身的那一刹那,蓝湘听见从母亲口中清清淡淡飘出的一句:「没用的孩子,书也读不好,也不会做人,又不乖还好意思要人家疼?」
蓝湘长舒了一口气,试图忽略心口上的那gu隐隐作痛,拿着手机和皮夹离开房间。
来到客厅,她咬紧下唇,不经意瞥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翁晓星,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令蓝湘怒火中烧,愤而捏紧拳头奔出家门。
她真是受够了!
翁晓星很明显就是「被宠坏的孩子」,可为何长辈们就是看不出来?难道就因为她b较会撒娇?凭什麽所有小孩中,她永远是被责怪最多和被拿来与人b较最多的那个?
她承认,她不b姐姐翁慈单优秀,不b妹妹翁晓星讨人喜欢,可这难道错了吗?为何长辈眼中的「乖」永远只有一个模样?难道她非得变的没有思想、无尽的服从表现出别人喜欢的样子才叫乖吗?
如果违背自己的本意就叫「乖」,那她大概一辈子都学不会,也不屑去学。
过去,她自认已经够配合父母的要求了,但她从未在父母那里得到一句赞美。
他们只希望她顺着翁慈单的脚印走,但又同时认为她没有翁慈单有才能,能靠自己白手起家去创业,所以一直希望她能藉考试翻转人生,甚至认为只要考进医学院,她就能出人头地。
叮!电梯门开启时她撞上了迎面而来高大的身躯。
「抱??抱歉!」她微微抬眸,双目一愣。
程木雨怎麽会竟然出现在电梯口?!
迅速回神後,她这才想起两人本来就是住在同一间公寓。
她眼里含着淡淡的水光,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糟糕的模样,於是低下了头,快步走出电梯。
「翁蓝湘。」
前脚刚迈,程木雨立刻叫住她。
蓝湘反sx地回头,「啊」了一声,一脸困惑:「怎??怎麽了?」
「有空吗?」程木雨语气平平的问。
蓝湘挑眉,紧张地望向左右,又看他:「恩??现在?」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麽?」
「帮我拖那箱。」程木雨指着被放在大厅柜台旁的墨绿se大行李箱,然後弯腰从地上搬起两个大纸箱,「我要拿这两个,那个用拖的应该还好,可以吗?」
「呃??」蓝湘呆愣一下,点头同意,然後走到柜台拖着沉的出乎意料的行李箱。
不过走了几步,她发现自己必须两手同时施力才能稍稍让行李箱的轮子滚动,所以费了些力气才走到程木雨身边。
她有些不满,喘着气说:「你??你这是该不会是装石头?你刚才说「还好」?骗我的吧?」
「水果。」程木雨淡淡地说,一个跨步走入电梯,转身面对她说:「麻烦,谢谢。」
「不会。」蓝湘乾笑着摇头,深呼x1後,拖着箱进电梯。
趁着楼层显示器上升时,她开始面对着镜子整理仪容。
电梯很快地便来到二楼,程木雨大步走出电梯,将箱子往侧边一放,回过身伸手想接过行李箱拉杆时,岂料,只见蓝湘背对着他用力一扯,箱子是成功出电梯了,但??轮子卡在电梯门下的洞口上了。
蓝湘和程木雨在门外面面相觑,程木雨轻叹,蓝湘尴尬地抓了抓後颈。
程木雨见她也不是故意的,摇头笑着说:「去帮我按住电梯让门不要关。」
「喔??」蓝湘细若蚊呐的发声,点了点头,走进电梯长按住开门键。
其间,程木雨怕她觉得气氛尴尬,便随意找了个话题:「刚才是要去哪吗?」
「觉得闷,想随便走一下。」想起方才家里的事,蓝湘眉头不禁暗暗一皱。
程木雨抬头看她:「为什麽?」
蓝湘顿了一下,摆手:「也没什麽啦,就??就跟我妈吵了一架。」
「所以想像上次离家出走?」程木雨笑着问她。
「才没有!」蓝湘立刻否认,解释道:「我只是不满她偏心只宠我妹,然後还总把我拿来跟我姐b较。」
她越说越小声,因为她怕,也许听完她的话之後,在程木雨的眼中,她会落下个不懂得t恤父母、不成熟的标签。
程木雨眉头微紧,拔轮子的手顿了几秒钟。
蓝湘见她没回应,便抿着唇,安静的等着。
过了一会,程木雨突然出声:「看来??你跟我一样呢。」
「一样什麽?」蓝湘不解。
「都是中间的孩子。」
「什麽意思?」
「中间孩子症候群,听过吗?你现在就是这个状况。」
语落,轮子成功离开洞口,程木雨向她招手示意她可以从电梯出来。
蓝湘来到程木雨家中,他递给她一个摆放在电视柜上的相框,她目光扫过照片中的人,整t看上去是一张大合照。
「这是???」
「第一排中间的那个是我,我们家三个小孩,我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程木雨翻开行李箱把一袋袋水果拿出,其中两颗西瓜和哈密瓜特别显眼。
见状,蓝湘目光落在一个毫无意义的位置,心想,她总算明白了为何方才拉箱时觉得吃力。
程木雨看见蓝湘盯着水果发呆,也没生气,继续说:「我哥成就好,是位大律师,现在经营自己的律所。我妹妹是护士,家中最备受宠ai的孩子,这就是产生中间孩子症候群的始因。中间孩子往往会b较特立独行,有时会被长辈称作叛逆的孩子。」
蓝湘似懂非懂:「所以——」
倏然间,程木雨转头,从冰箱拿了一罐红茶给她,打断她的言语:「我告诉你不是想表达什麽,只是想告诉你,我也是这麽过来的。」说着,他深x1一口气,似笑非笑的又说:「有人告诉我,一家人吧??g0u通很重要。g0u通不等於退让,而是因为在乎才会g0u通。」
蓝湘一怔,本来想问的话语生生被截断在喉间。
程木雨的言下之意是「你不孤单」,她又怎麽听不出来呢?
但她b较好奇的是,他是怎麽一路走来的?
她想问,却似乎已经知道答案了。
方才怨气冲脑,她冲出了家,好似每次都是这样,她总是用情绪在解决问题。
「那??你有没有过,g0u通不了的时候?」这是她先入为主的观点,她没办法想像在她父母心中,她言说的道理能赢过妹妹的哭闹。
不是她负面,是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当然。」程木雨从ch0u屉拿出一个塑胶袋,装了两颗芒果、五颗百香果、一颗哈密瓜和一颗西瓜,然後伸手递给她,「拿回去,反正我吃不完。」
蓝湘应言接过,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好奇问道:「谁给这麽多?」
「水果是学校有老师认识果农商,大家一起团订的。」
「然後你拉着行李箱去装?」蓝湘不敢置信的指着断脚的行李箱。
「原本以为只要装水果,但後来校长和副校长合送高三导师每人一箱的台东名产。」说着说着,程木雨打开上层箱子,拿出红薯饼和地瓜饼各两包,给她:「我还在想怎麽分呢,结果你出现了,真是太好了。」
「那箱是什麽?」蓝湘好奇盯着唯一一个未被开封的箱子。
「狗用品。」
蓝湘四处寻了一下,没见半个活物的影子出现,偏头一问:「老师有养狗?」
「我哥说他家的狗生小孩要送我两只。」
「两只?!」蓝湘眼神透着些许羡慕,眼底泛着光,「哪种品种?」
「马尔济斯。」
「公的母的?」
「都公的。」
「不怕打架?」
「打不赢我就好。」
蓝湘顿时无言,怎麽会有人一本正经说这麽幼稚的话??算了,不重要。
「老师,那我能不能帮你遛狗?」她试探x的问。
「那你要不要乾脆带一只回去?」程木雨认真的提议。
蓝湘迅速摇头,「我妈对狗毛和猫毛都过敏。」
「我哥明日会把两只带来,已经四个月大了,你可以跟他们相处看看。」程木雨一边拿着美工刀拆解箱子一边说。
「老师,那就这麽说定了!你不能把狗送人喔!」蓝湘嘻嘻笑说。
程木雨觉得这番话既好笑又荒谬,这狗是他养的还不能送人,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整理差不多後,程木雨搬了一个适当的箱子把水果和饼乾装进去,抱给蓝湘,「可以吗?需要帮忙就说,我可以帮你抱上楼。」
蓝湘疯狂摇头,她怎麽敢让程木雨跟在身边,要是待会到家黎一芬知道她逃家是跑去陌生男子家就完蛋了。
离开前,程木雨将她送到电梯门口,临别时留了一句:「翁蓝湘,以後晚上七点,遛狗。」
话音一落,蓝湘被丢在原地,程木雨已经入屋。
回到家,蓝湘的父亲翁正河见nv儿抱了一大箱水果和零食,本来坐在餐桌上吃饭的他,连忙站起去帮忙,忍不住问:「你这是去采购?」
「啊?不??不是的!」蓝湘脑子高速运转该如何解释,但实在想不到b「邻居」二字更好的藉口,於是忽略姓名的说:「就一个邻居给的。」
「哪个邻居?」黎一芬斜过眼看她。
蓝湘不自觉别开眼,垂头回答:「楼下的。」
「汤阿姨?」黎一芬只想到一个可能。
蓝湘摇了摇头,内心反覆挣扎了一下,才老实交代:「二楼的,你们应该不认识。」
「哪一位?」翁正河追问,盯着箱子的眼神从好奇变成狐疑,好像里头的食物有毒似的,「该不会是哪个怪人给的吧?男的?」
「不是!」蓝湘立刻驳回,「确实是男的,但那个人是好人,好像??好像是刚??刚搬来,所以应该是每个邻居都有东西。」
完了完了,好像越圆越糟糕。
「喔,那就好。」翁正河相信了,於是放过了她。
然而,她刚松口气,黎一芬便说:「以防万一,你说一下是哪一间的人送的,我明天登门去谢谢他送我们这麽多东西。」
蓝湘脸绿了半阶,咬了咬唇,重重吐了一口气,道出了门牌号:「二楼??二楼之五。」
翁正河轻「恩」了声,动手替nv儿收拾箱子食物,嘱咐道:「赶快去吃饭,冰箱的剩菜微波一下,我也刚回来,你和爸一起吃,吃完赶紧回房读书。你刚才不是要用电脑被晓星抢去吗?我已经让她不要打扰你了,你是姐姐,就看在妹妹不懂事不要跟她计较。」
蓝湘眉眼故意掠过黎一芬,见对方根本连看都没看她一眼,顿时有些失落。
一瞬间,刚才她整理好的千言万语都吞回了肚里,她淡淡的从翁正河身边越过走向房间,关门前留下一句:「我不饿,爸吃就好。」
「蓝——」翁正河追上还想说些什麽,却被一堵门给挡住,他吁了一口气,肃起脸缓缓望向沙发上的黎一芬:「你也别老是偏袒晓星,她已经恃宠而骄了知道吗?」
「我哪有!」黎一芬不认。
「你没有?」翁正河扬声,「你知道晓星前几日跟我说什麽吗?」
黎一芬的身子被翁正河的音量震了一下,握着遥控的手微抖着,目光盯着电视,故作镇定的问:「什麽?」
「她说她最讨厌蓝湘,说蓝湘霸占她的房间,还总欺负她,说蓝湘怎麽不去si一si,同样是我nv儿,蓝湘九岁时却是很尊敬自己唯一的姐姐,但晓星呢?这是一个九岁nv孩该讲的话吗?!」
「怎麽可能,晓星哪有可能讲这样的话。」黎一芬挥挥手,si不相信,「况且你怎麽不说是作为姐姐的蓝湘太幼稚,什麽都要和晓星争来争去?」
见黎一芬打si不信,翁正河说:「虽然我过去都没说,但那是因为我以为晓星还小,不懂什麽是讨厌一个人。况且晓星跟慈单的关系很好,我以为那是因为慈单b较宠她,而蓝湘b较会跟她争东西,所以等到渐渐成熟、懂事之後,她们就会好好相处。但我发现错了,晓星已经不小了,却b以前更没大没小,她怎麽可以说要蓝湘去si?更别说每一次的争吵她几乎是错的那方,蓝湘被我们说一说後就不计较,可你倒是上头了,跟着九岁小孩一起闹?她内心已经扭曲了你知道吗?为人父母,教育孩子是责任。我们要纠正他们的错误,不是加油添醋!」
翁正河吐出的最後一句话,语气里满是斥责,话音响彻在屋内,就连躲在房间的蓝湘都听见了。
她视线渐渐变得朦胧,身子顺着门缓缓滑落,泪腺闸像是被破坏,泪水涌溢不停,怎麽擦也擦不完。
钟声响起,班上已经来了三分之二的学生。
就在这时,十班班导相当准时的走进门,前脚刚踏上讲台,就一如往常的重复:「做自己的事,别吵到读书的同学!」
蓝湘双手交叠yu趴在桌上睡上一觉,下一秒就因为椅子被人轻踢了一下而动作顿住,眯起眼朝两旁望去。
是连子安,他拉开椅子,迳自坐到她前方的空位。
「上次教的回去有看吗?」连子安问。
蓝湘双手合十,「大哥,拜托不要再提数学了,我很想睡觉。」
闻声,班导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们一眼,注视一会後又低下头。
蓝湘频频摇头,推辞着不想麻烦连子安浪费时间教她,但对方态度强y,最终她又只能妥协的翻看两天未动的数学讲义。
假日她都在读物理和生物,压根没翻过数学,以至於上周连子安讲了什麽重点她全忘光了。
她嘴唇张了张,犹豫要不要说实话,但在看到连子安认真的握着红笔帮她写重点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连子安,一直都像天上的繁星,遥不可及。
她也从未想把他变得触手可及,反而只想远观。
在她身旁时,她总觉得他始终有用不完的耐心与热情。
为什麽呢?
她时常会生出这番质疑,为什麽偏偏是她?
可问题始终没有答案,连子安不曾告诉她,为何喜欢她,甚至未曾明讲喜欢她这事,以至於明明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欢她,她也知晓了,却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装傻充愣。
连子安不愿告白,所以她没能有机会好好拒绝他。而她也私心的不想做坏人,去亲手毁了这三年的友谊,只能装不知道,让两人继续游走在灰se地带。
有时候她会想,不改变相处模式,是她能给予两人之间长存三年友谊的最後温柔。
「——所以极限带入方程式,答案就出来了,你这题应该是计算错误而已。然後下一题我们看一下,a和b向量??」
她脑袋渐渐放空,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连子安炙烈的目光近乎要穿透她的皮肤,她才回神,扯了扯唇角,看向他:「呃??怎、怎麽了吗?」
「能不能不要发呆?」连子安语气有些不悦,似乎是真的生气了,「我很认真在教你,你能不能认真一点?你不想上大学吗?」
这还是蓝湘第一次被连子安教训,她垂头,淡淡地回:「想啊。」
「那为什麽不认真?」
「我不喜欢数学啊。」她讲的理所当然,毕竟她不只说过一次。
语毕,她还有点想哭。
明明连子安早就清楚她不喜欢数理这件事,却依旧在勉强她。
即使知道连子安是为她好,但她就是很讨厌有人打着为她好的名号,迳自的将她不喜欢的东西y塞给她。
她不想明说难听的话,但却难以忽略心中那份荡下的失落。
——连子安不过是在希望她活成他心目中的样子,让他向往的美好ai情能开花结果。
这麽想来,连子安对她的喜欢也不过尔尔。
她很清楚,自己没有姣好的外貌,也没有天资聪颖的脑袋,还很糟糕的喜欢挑三拣四,像她这样的人,在长辈嘴里就是三个字——不上进。
她不完美,所以,终究不能成为他的向往。
她本想先开心度过这为数不多的日子,想着反正毕业之後就能将一切划下句点,没必要在这时把话说开,然而,此刻她却突然迟疑了。
时间有着这世上最独一无二的魔法,总能让相似的一件事向着不同的结果而去。
时间会让有些事驻足,就像她对连子安自始至终只有「友情」;时间也会淬链感情,昇华感情,就像连子安对她从「友情」转为「ai情」。
他们处在青春时期,都还年轻,也许根本不懂ai是什麽,但依然时常幻想ai是什麽。
青春的绮丽在於,所有人都在做梦,皆有梦可做。
梦里,也许骑着扫帚能够飞上天,龙猫会在每一次回眸时出现在身後,愿意去相信空岛拉普达真的存在。
可这些都是梦,梦是美好的,却非真实。
蓝湘回到家已经快六点,一进门就不巧和翁晓星撞个正着。
自从那次抢电脑事件後,她完全不想再搭理翁晓星,於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默不作声地背着包往房间走去。
最近她偶尔会思考,日後选填志愿时是不是该选择离家读大学?这样一来,不仅能减少和翁晓星的冲突,也b较少机会被黎一芬数落。
刚想到这,翁晓星尖锐的声音便从身後传出:「你撞我都不用道歉吗?」
蓝湘嘴角一ch0u,心想她这位公主病妹妹真是疯上头了。她默默深x1了一口气,再满脸堆笑的转头:「抱歉啊,亲ai的翁晓星小朋友,有没有哪里受伤?需不需要我亲手替你包紮?」
翁晓星表情尽显呆愣,心想:翁蓝湘转x了?
蓝湘冷笑,送她一记白眼,不打算多理会她,快步到了房间,迅速锁上门,而後忽然想起今晚七点要和程木雨一起遛狗的事。
不知为何,她有些期待。
她0出手机瞧了眼时间,已经快六点了,得赶紧吃完饭找个藉口下楼才行。
过了一会,她换了一身运动衣来到客厅,翁正河见状问了一句:「你要去运动?」
她笑笑地0着肚子说:「对啊,待会儿吃完饭去走一下,感觉一直坐着都变胖了。」
「哪会胖,nv孩子要有点r0u才好看。」翁正河看着蓝湘时满脸都是笑容。
蓝湘内心涌起满满的感动,她感觉得出来,翁正河似乎在慢慢改变,不再像以往那样只将目光焦点放在翁慈单和翁晓星身上。
她是该感谢翁晓星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爸,那是以前的想法了。」她满脸欣慰,徐徐地走到翁正河身边坐下,挽着对方的手,轻声说:「我很开心,爸第一次为我说话。」
翁正河面对蓝湘突如其来的撒娇感到一丝羞愧,这才意识到,原来过去是他亲手推开了蓝湘,让他们的关系渐行渐远。
「蓝湘,对不起啊??爸一直以为晓星她不懂事才会??」翁正河低声说。
蓝湘摇头靠在翁正河的肩上,眉眼弯弯笑说:「没关系啦,至少爸现在站我这边。」
蓝湘的轻声细语传至一旁的黎一芬耳里,她轻咳了几声说打断两人:「吃饭了。」
蓝湘第一时间答:「好。」然後直往餐桌去。
翁晓星已经在餐桌等候,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她,她没往心里去,只是刻意让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
黎一芬替翁晓星夹了一片猪排放入碗中,眉眼慈目的说:「晓星今天在学校的期中考试考了三科满分,冰箱有一个n酪是妈买给你的,吃晚饭可以吃。」
「谢谢妈妈——」翁晓星欣喜的晃着两条腿。
面对此景,翁正河和蓝有湘默契地安静吃饭。
见餐桌上另外二人皆埋头不作声,翁晓星很快就从高兴中脱出。她看向父亲,刻意睁圆了眼,语气无辜的说:「爸爸,你之前不是说,如果我期中考有进步,就让我学直排轮吗?」
蓝湘下意识地瞥向翁正河,见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敌不过nv儿的撒娇,扬笑点头:「明天好不好?明天让妈妈去给你报名,好吗?」
蓝湘顿时感到一阵患得患失,呼x1也随之一凝。
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为何翁晓星总喜欢撒娇,因为这样可以获得他人无微不至的宠ai。
在这个家里,只有她和翁晓星还是学生,两人仍处在父母的庇佑下成长。至於大姐翁慈单虽然偶尔还会住在家中,但她因为创业工作室的繁忙,总是早出晚归,见面的时间少了,自然也没有了争宠的问题。。
她一直认为「偏ai」是这世上最糟糕的ai,它会让人沉浸其中的溺ai,变得行为上荒腔走板,变得以自我为中心。
可糟糕的是,她居然还是渴望着属於她的偏ai。
六点五十五分,蓝湘搭电梯至二楼,抵达程木雨家按门铃。
不过三秒门就开了,门缝窜出一束光,程木雨开了一个极小的缝隙,眯着眼看她:「翁蓝湘?」
蓝湘对此行为感到困惑,却没多问,只是「恩」了一声,点点头:「是我。」
话落,程木雨这才开门,挪出一条路让她进屋。
蓝湘见他戴着往日里不曾挂上的眼镜,觉得有点斯文败类的气质。
她觉得没有什麽b这个更加贴切的形容了。
掐指算了算,他们已经认识足足两周的时间,不过前几次见面时,她一双眼像是瞎了似的,未曾细细g勒过程木雨的五官和长相。此刻程木雨卸去了影眼,眼睛顿然失去了先前的明亮,但两眼依旧是好看的薄内双,眉毛前低後扬,轮廓有棱有角,明显是方形脸,但下颚处并没有给人一种过份突出的不适感。
也许不是非得瓜子脸或鹅蛋脸才能显出气质和好看,重点是要长的刚刚好。
在她眼里,程木雨长的刚刚好。
紧接着,她目光毫无目的在屋中闲逛起来,最终落在一处写着「佳仁医院」的药袋上,正想走近一看程木雨是生什麽病需要吃药时,忽然一只手伸出挡住她的去路。
「你看一下他们,我要清一下卫生纸。」说话时,程木雨眉目间带着一点无奈。
卫生纸?蓝湘顺着他的步伐看去,只见餐桌和椅子上布满卫生纸的残骸。
程木雨一副眼神已si的清理着,她只能乖乖走去和两只狗玩玩具。
过了一会儿,程木雨清理完走到她身旁盘腿坐下,抓住其中一只狗举高,严肃的说:「你,以後在带头作乱我让你住笼子。」
听言,我掩嘴一笑,「老师,你这麽说牠听不懂啦。」
「那要怎麽教?」程木雨认真求教。
蓝湘一愣,耸肩,「我没养过,不知道。」
程木雨也没再问,替狗系上链子,然後把其中一条给蓝湘:「你牵这只。」
程木雨指的是刚才带头咬卫生纸的p孩狗,蓝湘看得出来,他很明显b较偏ai另一只乖的。
原来不只是人,在动物身上也能应用偏ai。
她不禁挑唇看他一眼,问:「老师是被偏ai的小孩吗?」
程木雨摇头,抱着小狗站起走到门边,语气有几分凉薄:「我是被忽略的小孩。」
蓝湘被这猝不及防的坦诚给愣了一下,良久才缓过来,垂下头问道:「那老师喜欢被偏ai吗?」
程木雨侧目睨向身边的nv孩,视线略略地滞留了片刻,唇瓣一张一合,来来回回几次後,又悄悄地收回视线,说:「大概??没有人不喜欢吧。但??那是过去,现在我不喜欢了。」
曾经他也向往偏ai,但拥有後才明白,「偏ai」是双面刃,会伤人。
偏ai就像酒jg,食久了会中毒,会上瘾。
他太过明白那种戒断偏ai的感觉,就像全身的力量在一瞬间被ch0u空,找寻不到向前的动力,最终受不了自己的依赖後明白——
他是人不需要上发条才能动,所以做任何事的动力也不该是别人给的。
蓝湘听後有点释怀方才心中涌上的那份羞愧不堪,低笑的走出电梯,「看来我还太年轻了。」
程木雨被这席话挑起了兴致,笑问:「什麽意思?」
「没什麽。」
两人来到公寓楼下的花圃,走着走着,蓝湘突然想起一件事忘了问:「老师,你今年几岁?」
「我三十三。」程木雨说完也同样想起一件事,「对了,你是不是跟你妈说我是刚搬来的邻居?」
蓝湘顿了一下,挠了挠头:「是??是啊,毕竟你身分特殊嘛,我要是说我本就认识你,他们一定会要我交代怎麽认识?在哪?等等的问题。」
程木雨点头表示明白,接着转移话题:「你今年高三有准备申请那间大学了吗?想学什麽?」
蓝湘沉默,脸上的笑容敛的杳无踪迹,表情也变得难看许多。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一个人的心中要是没有一个听上去很伟大的梦想,就好像是一件羞愧於人的事,特别他们本该是绽放无限光芒的年纪。
虽然她理智上清楚并不需要如此,只是感x上与自己过不去,总觉得别人都有,她也应该要有,若是没有显得她像个废物。
这个年纪的人都太过耀眼,所以黯淡之人显得像是异类。
蓝湘回想起年节时亲戚们也总是说着「哎呀,你们这个年纪想做的事应该很多吧?梦想是一定要有的,我年轻时也有个医生梦,但能力不足实现不了」,又或是「蓝湘以後想做什麽职业啊?你是三类的,一定是想考医生吧?以後当医生,我们整个家都能沾光,我还能去和别人炫耀我们家族出了个医生,所以你一定要努力考上医学系」。
那些长辈们千篇一律的话,偶尔令她觉得长辈们太过现实和讽刺。那些人总是一边说着孩子要有梦想,一边又在为孩子铺上一条名为未来的康庄大道。
思及此,她苦涩的笑了笑,小声开口:「老师怎麽办,我好像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没有梦想??」
果然又糟糕,又不上进。
闻言,程木雨呼x1一滞,良久,对着夜空,轻声说:「没关系,以後就会有了。」
程木雨说完後,蓝湘不合时宜的笑了。
程木雨看她弯起眸的样子,眼底不自觉蕴出一丝温柔,「对了,你妈让我给你补习,我想问一下你的意见,你不想我就拒绝。」
蓝湘一听,「咦」了一声,一脸惊诧:「我妈要你帮我补习?不会是补数学吧?」
程木雨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点了点头:「今天她来登门谢谢我送很多东西给你们,听了我的职业之後,突然提议要我做你的家教。我跟她说考虑一下,我想说晚上遛狗时问你的意见。」
「我妈开多少薪水给你?」蓝湘好奇。
「一小时七百,假日两天,每天三小时,补数理。」
「七六四十二??」蓝湘仰头喃喃。
「一周四千二,一个月大概一万六千八。」程木雨直接替她算好。
蓝湘眼睛一亮,「那也不少吧!」
「不无小补,正好拿来补贴家里这两只狗。」
「可是??」蓝湘还有一件事很好奇,那就是程木雨明明可以直接选择要接受或拒绝,却说了「你不想我就拒绝」和「问问你的意见」。
这是第一次,有人真正问她想不想要,就连和她做了三年朋友的连子安,都不曾在乎过她真正想要什麽。
原来这种感觉b偏ai来的令她高兴,她感觉自己终於被尊重了。
然而,她为了这样的小小举动而热泪盈眶,令程木雨有些困惑。
程木雨不禁r0u了r0u眼,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没成想,曲膝仔细一看,才发现眼前的nv孩真的在哭,泪水如珍珠般滑落,令他心头为之一震。
老实讲,他不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蓝湘的挣扎,但他开始0不着头绪,不太确定那份挣扎是针对什麽,而现在好像明白了。
他拍了拍她的头,安慰:「我想??我还是拒绝好了。」
蓝湘听言却是摇头,含泪仰头看着他:「老师,你若是真的缺钱,也没关系啦!」
程木雨一愣,随即笑翻蹲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抱起地上的小狗,笑得停不下来:「你到底是怎样,我有看上去这麽穷酸吗?我是屋主不是租客欸。」
蓝湘被嘲笑的整个人赧然起来,跟着蹲下後,轻轻地揍他一拳,「你很烦欸,我很认真你还笑!」
「好啦好啦。」程木雨笑的夸张,都挤出泪水了,起身,朝蓝湘伸手:「起来,nv孩子蹲地上难看。」
蓝湘心跳猛地漏了半拍,浅浅的「恩」了一声,并没有透过程木雨递来的手站起,抿了抿唇,别开脸,带着点鼻音说:「老师,如果是你,我想??我会学。」
还会很认真的学。
她没有说出後半句,但她有感觉,此刻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畅然。
原来,她想要的只是一份尊重。
「你意思要我接下?」程木雨面露讶然。
「当然还是依你,你若是觉得我麻烦。或是??你看我的样子就觉得我不受教大话,那你也可以选择拒绝,这是老师的权利,我没办法剥夺。」蓝湘脸上重新洋溢笑容,微笑时酒窝逐渐浮现,「老师既然尊重了我,那我也要尊重老师。」
程木雨先是笑了几声,然後语气途突然变得有些感慨:「你啊??永远不要说自己是不受教,这世上没有不受教的孩子,只有不会教的老师,孔子的因材施教就是在讲这个道理?」
蓝湘低头涩然一笑:「你还是第一个说我不是不受教的孩子,我爸妈和老师都说我不服管教、不上进、ai顶嘴,简而言之就是叛逆,有时候我都觉得,好像所有年轻时会有的缺点,全都在我身上t现的淋淋尽致。」
「那也没关系。」程木雨一脸认真,眸子凝在蓝湘脸上,说:「谁没有年轻过?在我看来,你不是那种恶霸行的叛逆,是不ai读书的叛逆。这类型的叛逆多数不是真的叛逆,但之所以身上会被贴上这样的标签,不外乎就是没符合某些人的期待罢了。」
蓝湘静静的盯着程木雨,他的一字一句宛如一团热浪扑面而来,覆住了她的心脏,轻柔地拂过心里每一处y冷见不着光的角落,使她的心重新剧烈的跳动,变得炙热,彷如生命在这一瞬重新被点燃。
过了一会,蓝湘盯着地面那抹影子,在晕h的路灯映照下,半开玩笑地说:「老师,你要不来北高任职吧?学校很多老师需要你来把他们榆木脑袋当醒。」
「我永远不会去。」程木雨想也没想的回答。
「为何?」
「我想教不是那麽有能力的学生,因为我曾经就是你口中说的那种人。」
「哪种人?」
「混混。」程木雨一脸怅然,彷佛忆起那些泥泞不堪的岁月。
闻言,蓝湘瞠大眼睛,呆了一会,很快便知道了这话是什麽意思。
程木雨淡淡掠过她惊诧的脸,轻笑不语。
曾经,他还真是个天天翘课、迟到早退、ch0u烟喝酒、欺负同学,以及呛老师的坏学生。他每天的例行公事就是被教官带去教官室罚站,家长被迫到学校为他所做的那些幼稚事来擦pgu。
他曾想过,要是他没遇见那个人,也许不会有现在的他。
蓝湘见程木雨晃神,挥了挥手:「老师发什麽呆?」
程木雨笑了,「其实你已经很好了,至少你没学坏。」
程木雨没头没尾的话ga0的蓝湘困惑不已,她问:「什麽意思?是说我学坏然後ch0u菸吗?但其实我不ch0u烟的原因很单纯,是因为我不喜欢烟味,仅此而已。」
「我说的不是那种坏,ch0u菸是选择,伤的是自己又不是别人。」
「那是哪一种?」
「伤害别人。」
蓝湘一怔,凝神看向身边之人,「老师,你??你伤害过人?」
程木雨点头,眼底的韵味b前一分钟多了一gu惆怅,轻轻地说:「我还害的人家差点跳楼呢。」
「跳、跳楼?!」蓝湘惊的摀住嘴,她不敢相信眼前同理心旺盛的男人竟曾经霸凌过别人,还害别人差点跳楼?!
这个瞬间,她对他的想像崩的一塌糊涂,伴随着周围的杂音都渐渐远去,整个世界,倏然变得寂静无声。
不知怎的,她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地上两条正互闻彼此的狗,心头冒出一个词。
——人无完人。
「我会成为老师,是因为遇见了一位老师,他是我高中两年的导师。」
蓝湘静静的听着,偏头望着程木雨,她忽然发现,他平淡的叙述自己的过去时,目光如似幽潭。
程木雨并未注意到那抹直gg的视线,只是继续说:「一开始我和他并无交集,是快到联考的时候,他突然找上我,并把我叫去办公室说话,说了一堆我要对自己未来负责任的话。我起初觉得烦,因为在家里都听过了。」
他一直记得那天,校园的花树全都光秃秃的,地面斑驳的枯枝枫叶未被扫去,被冷飕飕的风徐徐吹起,他站在楼顶,望着教学楼下的一幕,凄凉感令他感觉冷风直灌身骨的难受更加强烈。
「可他说完一系列耳提面命的话之後,对我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最後三个字g起蓝湘的好奇心,她问:「为何?」
他笑了笑,「他告诉我,全都是他的错,我没办法有好成绩上好大学都是他的错,是他没办法因材施教,是他太过无聊才让我听不下去。」
蓝湘眨眨眼,问道:「那??那你怎麽说?」
「我当时回他说,废话。」程木雨仰望着无尽的黑夜,走到花圃旁坐下,然後缓缓降下头,笑望着蓝湘:「但你知道他说什麽吗?」
「什麽?」蓝湘被好奇心驱使下脱口而问。
「他说,若我这麽不喜欢人生可以去跳楼啊。」
蓝湘彷佛听见空气凝结的声音,完全不敢相信怎麽会有老师提议让学生去跳楼?
程木雨不知是否太过沉浸在回忆中,以至於没察觉到她的异样,只是继续说:「他带着我去到教学楼六楼,然後陪我站在栏杆旁,还说只要我敢跳他就一起,我觉得怎麽会有那麽愚蠢的老师,所以我就作势要跳,因为我赌他不敢,但没想到我只是做个蹲下的动作後他就率先跳了,我当下都懵了,几乎是反sx拉住老师的手。」
蓝湘以为自己在听电影剧情,忍不住追问:「这老师??有病吗?」
「我把他拉上安全地方时,他说,我其实还是有善良的一面,但我当时觉得他根本在耍我。」程木雨如今想起来还是觉得好笑,「然後,他开始和我解释刚才为何要我跳楼。简而言之是,人si了等於什麽也没了,我不想跳就证明我还在挣扎,他要我去正视这份挣扎。他告诉我,其实人的一生有九成,都是在和自己过不去。」
蓝湘虽然有几个部份听不太懂,但结论处她是再同意不过。
她好像能明白让一个人改变的契机是什麽,是无论做出什麽决定,都有人会在终点处等自己。
也许,那位老师之所以会真的跳,是真的拿命去赌,赌自己内心的猜测没错。因为那位老师相信,程木雨并不是一开始便想当坏学生,虽然只是猜测和观察出的结论,但不得不赞许,那位老师真的很勇敢。
纵使程木雨当下选择一si,他也会一起去si。
一起去si,蓝湘一直觉得这四个字特别浪漫。
程木雨见她没反应,便继续道:「後来我开始尝试认真读书,当时离联考只剩不到两个月。我偶尔会跑去缠他问他问题。我记得有一次我很白目的说,他就是j婆的人,但他告诉我,如果j婆可以把我导回正轨,那被骂j婆有什麽关系?」
「这一跳确实值得。」蓝湘评价。
「我当时简直吓傻了。」
蓝湘抬头,笑盈盈的瞧着程木雨,听见他用着哑音说:「我呢,很糟糕,所以不要用那种仰望的眼神看我。」
蓝湘一愣,深x1一口气,吐出,脑中闪过好多念头,不外乎就是该怎麽安慰程木雨,却久久张不了口。
她不擅长哄人,也不擅长安慰人,她不知该用什麽方式将对方从那宛如雨夜里的泥漥沼泽中拉出。
最终,她只能把千言万语融成了一句:「但??老师已经改邪归正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不需要这麽久了还苛责自己。」说着,她忽然想到一个疑问:「所以??老师你说差点害别人跳楼是指那位老师?」
「恩。」
蓝湘这才知道是自己会错意,原来她被骗了。
时间匆匆,来到下午的t育课。
蓝湘近来非常喜欢这个时刻,因为班级内忙着下周校际排球赛的事,所以t育课除了打排球就是打排球,而没被选为先发和候补的她,便能理所当然的待在一旁拿着小电风乘凉。
此时,她刚做完c去厕所回来,一颗球应面朝她砸来,咚的一声,y生生砸到她的额头正中央。
她险些爆粗口,幸好龙育芬的大笑来的刚好,才来的及把粗话吞回肚里。
全场就龙育芬笑的最浮夸,都趴在地上了。
蓝湘内心的不悦瞬间冲淡了很多,到最後甚至跟着一起笑了,快步的走到龙育芬面前,俯低一点身子,用力的拍了下对方的脑袋,笑骂:「笑什麽笑,很好笑吗?就是你砸的!还敢笑!」
龙育芬笑的岔气,惹得全场都和她一起。
蓝湘摇摇头,深深吐一口气,最终还是憋不住,跟着大夥一起笑开怀:「你不要再笑了啦!」
也许青春就是,一个人笑全部人毫无理由的跟着一起,有一种好像全世界都站在自己这方的错觉。
片刻後,老师见到排球场上的十班同学一齐坐在地上发笑的一番奇景,忍不住问:「你们在g嘛?」
连子安率先跃起,摇摇头:「老师我们没事。」
t育老师点头,目光焦点立刻转移到不该属於球场上的人:「翁蓝湘,你在那g嘛?」
「我是来捡球的。」
「她是啦啦队!」连子安大喊。
「对对对!」龙育芬附和。
「翁蓝湘是连子安专属啦啦队!」陈一铭说。
话罢,连子安的目光瞟向蓝湘。
蓝湘脸一黑,冲上去踹陈一铭一脚,对方笑的倒在地上,还故意装手断。
「老师我左手不能用了!」
场上的人哄堂大笑。
「我帮你真的拗断算了!」蓝湘蹲下去拉着陈一铭的手臂拗到背後,待到对方道歉认错後才甘愿松手。
「暴力nv。」陈一铭委屈的扁嘴。
蓝湘微笑:「那是龙育芬。」
被点名的当事人呛回去:「啦啦队队长,赶紧跳一支舞啊!」
蓝湘瞪着龙育芬:「你来当成员要不要?」
龙育芬对她吐舌。
结束闹剧以後整堂课已经过了二十五分钟,蓝湘独自一人拿着手机,缓步的走到草场中央。
她的青春岁月被这里的每一分气味占据,如果可以,她希望纪录在北高的每时每刻。
走着走着,她来到篮球场,举着手机拍下天空和地上的脚印,又自拍了几张,随後走到高一新训时她所站的位置,面向司令台的那一刻,忍不住轻轻一笑,缓缓阖上眼。
她依稀记得,当时烈日高照,睡过头的她没来得及擦防晒,还在太yan底下站了两个多小时,回家後发现几乎将近一半的肌肤都被晒伤了,洗澡时只觉得全身都在发疼。
她忘不了那种痛,宛如被火烧一般。
想到这,她先是低头,睁眼,而後笑了。
仅仅一眨眼的时间,她感觉搭上光速高铁穿过时光回廊,被一幕幕还暂留在脑海的景象给恍了神。然而,岁月却已在顷刻间流出指缝,她回神时拼命想握在手里,却还是抓了个空。
她想,一辈子也没几次会在毕业後再回北高。
「蓝湘!」
听见有人呼唤她名字,她循声一瞧,连子安正背着yan光朝她奔来。
她可以说是毫不迟疑的拿手机拍下这幅画面,这张剪影照她想一辈子留在相簿中。
蓝湘哂笑了声,仰头看着连子安:「怎麽了?球打完了?」
「恩,快下课了。」
「那我们拍张照吧。」她g住连子安的脖子,不给人反应的机会,直接按下快门。
喀擦。
晚上吃饭时,黎一芬又开始旁敲侧击的说:「唉??真羡慕啊,今天楼下那个林家小孩从牙医系毕业後,三十五岁就自己开诊所了,人家的孩子都很上进。」
蓝湘只淡淡地抬眸看了一眼,随即迅速收回视线。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三个字:别生气。
翁正河则是埋头吃饭,一语不发。
蓝湘不愿去揣测翁正河上次说的话究竟有多少真心,反正她已经习惯这样的对待了。
晚饭过後,她如约下楼去找程木雨一起遛狗。
然而,中间其实还发生了一点小cha曲。
出门前,翁晓星故意挡在门前,不让她出去。她当下情绪起伏不大,只是淡然地推开了对方,随後半句不吭地锁上了门。
二人来到公寓花圃前方的石椅坐下。
蓝湘弯腰把狗抱起时,程木雨的目光掠过她的帽子,迟疑了那麽一秒,便俯低身子,好奇的盯着她的脸问:「为何要带帽子?」
蓝湘微愣,抬眸时撞上程木雨那双黑漆漆的眼瞳正定睛地瞧着她,她下意识回避开,坐直身子,低头替小狗顺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我只是怕被熟人看到。」
「我们又不是在约会。」程木雨说了大实话。
蓝湘抿了抿唇,她很清楚,虽然她嘴上喊程木雨为老师,但却早已把对方当作男人看待。
被一语道破後的羞然令她无所适从,蓝湘立刻脱下帽子,拨了拨头发在耳後,有些窘迫,「谁要跟你约会!」
程木雨也老大不小了,自然是一眼望穿蓝湘的尴尬与不自在,瞥见她微红的耳廓,缓缓敛了容,张口正想说什麽时忽然想起那日她说过的话语。
「但老师已经改邪归正,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不需要这麽久了还苛责自己。」
一想起这番话,他在心中暗笑,那还是头一回被b自己小如此多岁的人安慰。
他伸手拿过帽子重新替她戴上,顺手将帽檐往下一按,低语:「确实遮住b较好。」
蓝湘不明白这行为的意思,但也不想多问,只是转移话题:「对了老师,你跟我妈讲要做我的家教了没?」
程木雨摇头,「我想了想,打算拒绝。」
蓝湘皱了皱眉,x1气後压住内心漫开的失落,面朝他的脸,扯起嘴角问:「为何啊?」
「你很想学吗?」程木雨反问她。
「我??」蓝湘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若是她说不想,是不是程木雨真的会拒绝?可她不希望他拒绝,也不太清楚是为什麽。
程木雨耐心的重问:「你告诉我,你想学什麽?」
蓝湘默默咀嚼了这番话一阵,依旧听不明白这与教不教她的事有何关系?只好问:「什麽意思?」
「意思是,你想从我这边学到什麽?」
这番话蕴含了许多意涵,蓝湘似懂非懂,绞尽脑汁才挤出话语:「成绩进步?呃数学和理科加强,然後??然後完成我妈的医生梦,大概是这样。」
程木雨的眸子被路灯照的粼粼闪烁,含笑点头:「知道了,想增强成绩,想考上医学系,那很简单,我明天去告诉你妈多买一些题给你。」
蓝湘瞪圆了眼,眼泪差点就要往外冒,她y是压了回去,这才说:「g嘛这样!不想教就直说,都成年人了,g嘛绕圈子!」
「你满十八了?」程木雨抓错重点。
蓝湘不知道程木雨为何突然问年龄,点头:「对啊。」
程木雨「喔」了一声,没再说话。
蓝湘见状,有些气不过他的出尔反尔,故意凑近他的脸,瞪大眼说:「老师,你若是不答应做我的家教,我妈铁定会再找人,到时候一个不认识的人来教我,我大概不会想学。」
「所以,我你就会了?」程木雨神情变得温和,将趴在地上的狗捞起抱在怀中,饶有兴趣道:「我有那麽特别?」
「恩??大概。」蓝湘抿了抿唇,深x1了一口气,手指不自觉捏在一起,鼓起勇气露出灿烂笑容说:「所以,老师,你就答应吧,当作是??我陪你遛狗的报酬?」
说完当下,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知道自己的藉口太牵强了。
程木雨没有给蓝湘答覆。
一直过了整整两日,蓝湘放学回家才收到黎一芬带给她的消息:「楼下那位老师星期六下午两点会来家里教你数理,你记得把房间整一整。」
她面se平静的「恩」了一声,心中的波涛却已经开始涌动,快步走入房间,搁下书包後迅速拨开窗帘,推开窗,探头往二楼的窗户看去。
夕yan西下,余晖仍依旧,但她却对眼前这片熠熠生辉的美景无感,只有满心期待夜幕降临後的见面。
晚饭过後,她提早了整整半个小时下楼,等到程木雨把狗牵到户外时,她其实已然憋不住开心的情绪,却还是y要故作从容地走上前去,和他鞠躬致谢。
程木雨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像平日一样走到长椅上坐下望着天幕,神容淡漠,问她:「这麽开心?」
蓝湘神采奕奕地跟着他,喜悦的心情无法掩饰,微微弯了弯眼睛,说:「开心。」
「那就好。」程木雨r0u了r0u眉心,神态略显疲惫。
蓝湘注意到程木雨似乎一反常态,那张脸上倦意浓浓,了无平日的温柔,只剩淡漠。
她不敢多问,只能静静的坐在一旁不说话。
今日的气氛很安静,安静到她只闻见自己渐渐失序的心跳声。
待到晚上八点,两人一齐起身,蓝湘悄悄看了程木雨一眼,感觉心脏某个角落产生一gu莫名的酸涩。
今晚几乎没怎麽说上话,感觉距离又远了一些。
是不是因为期待多了几分,所以失落也同等的多了几分。
遛狗时间结束之後,蓝湘独自回到七楼,轻手轻脚的转开门,见翁正河目光丝毫未移地盯着报纸没注意到身旁动静,她趁机溜回了房间。
门关上的那一刻,她发现整个房间如杯盘狼藉一般,像是发生爆炸,而且还这糟糕的事集中在她的书桌周围,她走上去细看,讲义和课本散落一地,书本东倒西歪,笔记本翻开着,几页纸被撕得破烂不堪。她的心倏地一紧,彷佛能听见自己的呼x1声在这片狼藉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木然地盯着翻得乱糟糟的ch0u屉,连朋友送她的生日卡片都被丢在地上。仅仅一瞬间,她怒火攻心,朝最有可能是罪魁祸首的人瞪视:「翁晓星!你是不是又乱翻我的东西?」
「明明是你先藏我东西的!」翁晓星大声回应,毫不示弱。
「谁抢你东西啊!」蓝湘扬声吼回去,气冲冲地上前,一把将翁晓星拽下床,指着地上散落的东西:「给我捡!」
「凭什麽!」翁晓星是用尖叫的方式说。
蓝湘怒斥回去:「凭你把我东西用乱!」
「你先拿我东西的!」翁晓星si命挣脱蓝湘的控制,成功後跑回床上,站在高处大喊:「你是小偷!」
蓝湘冷笑,「我拿你什麽?又偷你什麽?你倒是说啊!」
「你拿我玩具!」
「笑si人了。」蓝湘嘴角嘲弄,「你以为我是你吗?还玩玩具?自己幼稚别把别人一起拖下水,你知不知道自己真的很讨人厌?」
她明明知道不应该这麽对妹妹说话,但还是被怒气冲昏了头。正想改口时,门被重重地敲了两下。
两人还未来得及应声,房门就被一把推开。
「你们大晚上的又在吵什麽?」黎一芬不耐烦地说,看到地上乱七八糟,眉头皱得更紧了。
蓝湘张了张嘴,绞尽脑汁想将事情交代清楚,却见翁晓星已经抢在她面前故技重施,扑进黎一芬怀里,呜咽着,含糊不清地说:「姐姐??姐姐抢我玩具不承认。」
蓝湘整张脸皱起来,方才的愧疚感全数一扫而空,气冲冲上前理论:「翁晓星,你在睁眼说瞎话试试看啊!」
「翁蓝湘,我在这你是在大声什麽?黎一芬将翁晓星护在身後,昂首站上前挡在两人之间,批评道:「没见过你这麽当姐姐的,整天就是你的声音,吵吵吵!吵不停,没个做姐姐的样子。」
蓝湘将这番话重复在脑子播放数遍,顷刻间理智线几乎全数断裂,走到书桌前将全部书拨到地上。
书页翻飞在空中的那一刹那,黎一芬吓了一跳,房间内瞬间陷入一片si寂。
翁晓星又开始哭。
然而,即使只是浅浅的哭泣声,但传进蓝湘的耳中也刺耳至极。她冲过去将那对母nv推出房间,然後上锁。不久後,她听见翁正河用很小的声音说:「以後,晓星搬到我们两的房间,蓝湘就快考试了,你们整天在那边吵!翁晓星,我讲的就是你,收起你的公主病。还有你,做人母亲的偏心成这样,蓝湘以後要和你断绝关系我都相信。」
後来,房门外的三人还在争喋不休,她已无心力去听,只是关上灯,躲回被窝,含泪且哭着入睡。
她依旧觉得很失落,当她面对不公平待遇时,翁正河永远不会第一时间站出来为她说话。
她明白理由,因为在父亲心里,母亲始终是第一位,他不可能真的和母亲闹翻。
b起孩子,父亲更ai母亲,这真的很少见。
她也好希望有天,她能成为别人的第一选择。
星期五打扫完後,又到了一年一度高三生毕业前夕的丢书时间。
蓝湘开心的分着别人的课本,也想亲自t会丢书的感觉。
然而,她本来只想拿连子安和龙育芬的书去丢,可没想到回教室後发现,桌上莫名其妙的叠满了教科书。
她困惑之际,高举着其中一本大喊:「谁丢在我桌上的?」喊完之後,她仰头瞧一眼班级姓名座号的位置,瞬间气愤的将课本丢还给主人,「陈一铭,你在乱丢你的课本到我桌上就试试看。」
原本背对着她玩球的陈一铭被书角砸中背脊,疼得他哀哀叫,转头怨瞪出手之人:「翁蓝湘,你g嘛!」
「什麽g嘛?这本也是你的。」话音刚落,蓝湘又丢了一本,这次是砸到陈一铭侧脸,她暗暗为自己百发百中感到开心。
陈一铭朝她走来,随即她又丢了一本,砸中他的正脸。
龙育芬噗哧一声,仰头大笑:「你完全被碾压欸。」
陈一铭不惧阻拦的冲上前,正准备伸手报一箭之仇时,一只腕骨线条清晰的手从两人面前伸出,那只手jg准的往陈一铭的脸一推。
陈一铭「吼」了一声,看着手的主人,哀怨道:「又英雄救美,你既是英雄要讲道理啊!连子安,你都没看到翁蓝湘怎麽对我。」
「你怎麽不怪自己懒惰?让你跟我们去丢书,你找了一群人跑去打球,活该被砸。」连子安凉凉的说。
「不是!我——」陈一铭yu为自己辩驳,却被连子安拉至一旁悄声细语。
「反正,别欺负她。」连子安语气中饱含许多令人难以忽视的认真。
坐在位置上的龙育芬一脸吃瓜样,左看一下蓝湘,右看一下连子安。
最终,陈一铭悻悻地朝教室门走去,前脚跨出时还不忘转头对蓝湘b一根中指才甘愿离开。
连子安转身回到蓝湘面前,忍俊不禁:「你桌上怎麽多了那麽多?」
「我也想知道。」蓝湘不自在的退了一步,努力让自己语气听上去轻松。为了转移这份尴尬,她随意再拿起一本,发现又是陈一铭的,她有些无言,瞥了眼连子安紧盯的目光,她礼貌x地微弯下腰,然後绕开他,将刚才丢在地上的通通捡起,从书叠中数了几本陈一铭的全放回主人桌上。
蓝湘经过龙育芬身旁时,眯眼说:「看什麽看,你眼睛ch0u蓄吗?」
龙育芬不停眨右眼,一下瞧她一下瞧连子安,她瞬间明白了什麽,送出一记白眼继续把桌上大叠的书还给对应的主人。
到了最後一本是连子安的数学课本,她犹豫了一下,同样将其递给书本的主人:「你??还要吗?」
「我想说你会要。」连子安神情有些失落,接过後放在自己桌上。
「我??」
她忽然困惑,曾几何时,她面对连子安也变得不直接了?
她不喜欢这样。
「恩,我要。」她刻意jg简句子好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不那麽尴尬。
连子安见蓝湘伸手讨回,瞬间弯起了嘴角,回身将课本拿过轻放至蓝湘手中,「要是之後放假有不会的都可以问我。」
「恩。」她发出一个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单音节。
「还是我们一起读书?」
「蛤?」蓝湘没想到连子安又提到陪读的事。
连子安提议:「我陪你去图书馆,之後放假还会有半个月的时间。」
「不用啦!我在家读就好。」蓝湘快速挥手,「去图书馆还要搭车,再走十分钟路程,大夏天是要热si人喔?」
「那不然??我每天打电话陪你读书?」连子安意外地坚持。
蓝湘无奈地说:「这样电话费太贵了,不用啦,你是有多怕我不读书?我还不至於混吃等si,该读但还是会读啦。」说完,蓝湘想赶紧带过陪读的话题,转身朝龙育芬说:「欸,去厕所。」
龙育芬放下手中的饼乾,拿着水壶起身,用大拇指朝向後门一指:「走吧。」
离开教室後,她瞧见蓝湘的脸se不太对,心有余悸地睨了她一眼,认真道:「欸,你真的要拒绝连子安吗?其实??我真的觉得他挺好。我看你还他课本时他脸se超失望的,感觉他很在意你的每一个举动和想法。我真心建议你可以考虑一下啦,不用把自己後路都斩了,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况且你们的感情已经有高中三年的基础了,对彼此的了解也b其他人来的深,所以你好好想想吧,别一鼓作气把人往外推得很远。」
蓝湘沉默三秒後,压抑住内心的那gu无名的焦躁,放轻了声音:「你不知道,就算我再怎麽努力,总有一天他还是会对我失望的,而且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又怎麽能轻易接受身旁的人不完美?
一直以来,她都不停的在逃避,包括刚才她倏然间心软了,终究收下了连子安的课本,即使她再清楚不过,失望才是人生常态,但她却生出了一延再延的想法,只因为现在,她还不想看见连子安对她露出失望的神情。
无庸置疑,她是个自私的人。
「欸?」
来到公车站前,蓝湘本来边走边滑手机,可一抬眼就见到不远处有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手腕上挂着一把伞,也同时看向她。
过了一秒,她呼x1开始变得有些紊乱,心想:好巧。
是程木雨。
「恩?」程木雨发出疑惑的闷声。
蓝湘走了上去,站到他身旁仰望着天空时想起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郑重其事的感慨:「今天没下雨呢。」
程木雨用伞尖轻敲地面发出哒哒声响,嘴角一弯,「怎麽听上去你很失望?」
「确实。」她不太明白那种不悦感从何而来。
「为何?」
「不知道。」
程木雨轻笑:「是因为觉得太yan出来也不过如此,对吗?」
蓝湘眼中泛开困惑,他们现在是在讨论什麽哲学问题吗?她不自觉歪头表示:「这是怎麽得出的结论?」
「完美看似完美却并不美,大概是这个意思。」
蓝湘深呼x1一下,低头努力思考了一番,得出的结论是:倘若b起下雨,太yan出来等於完美,而遇见太yan以後又觉得不过如此,是不是等於远观和幻想的时候很美,但近看和拥有的时候又觉得仅此而已?
如果是这个意思,那好像有这麽一点道理。
可不得不说,她还是觉得难以理解。
又或是,她还太年轻。
她苦笑後诚恳的说:「我觉得老师还是教数学好。」
「为何这麽说?」程木雨面上挂着浅淡的笑意。
「都说理科生b较理x,头脑简单逻辑清晰,我以为不可能讲出那种文诌诌的话。」
程木雨瞬间挑起眉梢,像是在思考什麽,眼珠上瞟,顿了几秒才发出质疑:「我看起来头脑简单?」
蓝湘生怕他误会,用力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指说因为你上了年纪,所以有一些人生感慨合t悟,但我还年轻,你说得太绕弯子我理解不了。」
「我上了年纪?」程木雨对此话深感在意。
蓝湘见程木雨的反应像是不想接受她的评价,连忙安抚:「都三十三了,人不能不服老,人都会老嘛,我以後也会老的。」
「翁蓝湘。」
「g嘛?」她不明白自己说错什麽。
程木雨笑了笑,笑容里带有一丝玩味:「你很不会安慰人。」
语落,公车刚好到站,蓝湘还来不及回覆及思考就被挤上了车。
「喂喂喂!别推啊!」蓝湘东倒西歪的走至公车後门,将着背部与身後随时可能打开的门保持距离,内心惴惴不安,生怕一个不小心明天就成了新闻焦点。
为了安全,她四顾一圈想换个位置,怎知,一只大掌忽然从人群中伸出,jg准的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挤入人群拉往靠中间的位置,她趔趔趄趄地扑进暖堂堂的怀里。
「谢??谢谢。」蓝湘惊慌失措地颤抖了一下,感受到腕上传来不一样的温度,忍不住低头偷看。她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该ch0u手,以至於犹豫了很久,迟迟没有动作。
程木雨扬手抓住车顶的杆子,垂头扫过自己那只看上去已经冒犯到蓝湘的手,顿时一惊,立刻松开将手背在身後,一双眼落在窗外,深x1一口气,沉沉地说:「十五分钟就到站了,等会车开你若是不稳就抓着我。」
「喔??」蓝湘一时间也不知该回应什麽,只觉得自己和程木雨面对面的距离已经不到一个指节了。
为了避免尴尬,她快速脱下书包抱在怀里,一手抱着一手g住程木雨的手臂。
行车间,程木雨衣服上的淡淡橙香味慢慢然的爬入她的鼻腔中,她小心翼翼地加大x1气的力量,想嗅得更清楚。
闻着闻着,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变态。
刚有这种想法时,她忍不住抬起头,结果发现,程木雨不知何时低着脸盯着她头顶,她微怔,慌慌张张的回避视线,缩起肩膀後脖子垂成九十度,咬着唇在心底暗骂自己一声「变态」。
然而,蓝湘这一低头几乎让她的头顶靠上程木雨的x膛,可是她已经不敢再抬头和程木雨四目相接,只能尽可能把脖子缩到最紧。
她仔细听着程木雨的心跳规律的打着节拍,与她相b,她就像乐团中脱序的鼓手,是乱了整团节奏的罪魁祸首,拼命的想调整节奏却因为四周太过喧嚣而听不清主奏的旋律,就这样失序到了结尾。
下车时,她的脸已经不受控的染上了如被日照过的蜜桃般的红晕。
刷卡完後,她头也不回的直奔回家,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状态。
为了不同乘一台电梯,她甚至是用她这双平日不怎麽运动的双腿一路跑到七楼。到了家门口,她才突然想起——
为何不在三楼搭电梯上来?
她心中不禁苦笑,给自己这一系列的行为一个评价:荒唐至极。
翌日,这天是蓝湘第一次的家教日,她老早就起床整理屋子。
在中午吃饭时,班群传来一则消息,有人提议要集t请假趁毕业之前出游,龙育芬刚打完一个加一就标记她,问她要不要去,她第一时间在群组回覆:去哪?
有人提:不要再去垦丁了,毕旅都去过了。
陈一铭:高雄也不要。
连子安:去台东搭热气球?
好欸。蓝湘第一个打字附和。
然而,她讯息一传出,几乎是同一时间,班导就在群中标记她:翁蓝湘,你是要指考的人,要是敢去我就连络你妈。
陈一铭在群组笑她:翁蓝湘,我会拍很多照片给你,你就留校察看吧。
蓝湘眸子扫过黎一芬,脾气想发也无从宣泄,只能深呼x1一口气,拳头一紧——
留校察看是这样用的吗!
她内心泫然yu泣,咬着唇,指尖用力敲打萤幕,回道:老师,读书和玩乐才是青春,老师是想剥夺我半个青春吗?
班导回:你毕旅还玩不够吗?在房间玩枕头大战还吵到隔壁房,还把男生带屋子里一起玩,你哪里被剥夺青春了?
班导怼的她哑口无言,随即底下一排人在班导的回覆底下刷起了笑哭的表情符号。
蓝湘悄悄换了口气,不敢表露出一丝不高兴,委屈巴巴的收起手机,她有种被排挤的感觉,倏然间令她特别想哭。
明明她也能在学测填选志愿,即使能填的不是顶尖的国立,但总归还是国立。她始终不明白,黎一芬为何要对她这麽苛刻?
她的成绩不是非常优秀,但社团经验也算丰富,包括曾主持过社团成果发表会,以及筹办与其他学校大传社的联谊活动。这些经历总归也能成为有用的备审资料吧,可她就这麽被迫放弃了机会,变成如今要用成绩与人一决胜负,她有时候真ga0不懂黎一芬在想什麽。
想到这时,她已经完全吃不下饭了,把碗里剩余的饭菜一口气塞进嘴里,放下碗筷後走回房间,关门前还听见黎一芬说:「这就吃饱了?亏我还煮这麽多。」
她囫囵地「恩」了一声,关上门,彻底与外界隔绝。
这番话只要她每餐没吃上两碗饭都会被念,今天还算客气了。以前黎一芬甚至会说:「你这个孩子真是浪费,你知不知道我们以前那个年代,想吃都不一定有钱吃,真是不懂感恩的小孩。」
她听得耳朵都快结茧了,明明没把粮食倒入厨余桶,而且每次吃饭时,她也都一定会把碗中所盛夹的饭菜全部吃光,可还是免不了被责备得好像暴殄天物一样。
已经不想在思考那些不开心的事,她趴在床上拿出手机,滑了几分钟的社群後关上,打开音乐程式,拨放起作业用的bg,伸长手臂从枕头旁拿过耳机挂上,接着走到书桌前,翻开生物讲义,开始读书。
她承认自己是满懒散的,但还不至於会考不及格被当掉的那种。
只是有时候,她听着身旁的人都说她不上进和整天耍废,渐渐的,她也习惯这些形容词标签贴在她的身上。她曾试图甩去,却发现有人依然会在标签落地後重新替她贴上。
这种无法摆脱的束缚,让她感到心灰和疲惫。
世界上那些成功有名的人总是强调「过程b结果重要」,但她经历的却不是这样,一直以来,在她身上发生的都是「结果和努力是画上等号」。
这就好像,乌托邦终究是幻想出来的社会一样。
程木雨抵达蓝湘家时,是一点五十二分。
黎一芬热情的招呼程木雨进屋,此时带着耳机的蓝湘浑然不知,光脚走出房间。她身穿长版短袖睡裙,裙尾垂至脚踝。
二人的目光相撞时,蓝湘表情尽显呆愣,顿了几秒,随即像是按了倒退键般僵y的撤回房间。
阖上门的那一刻,她脑中闪过许多待会上课时该有多尴尬啊??
她面红耳赤的走到镜子前,细细打量自己的仪容,这才发现她竟然忘记画眉毛?!
她一边在心里念着「完了完了」,一边拿起眉笔将稀疏处补上几笔。随後,她走到书桌前伸脚g住掉在桌子下的拖鞋,深呼x1几次後,装作若无其事的重新开门。
程木雨挑着眉瞧她,但她必须装不认识,於是ch0u了一大口气後礼貌点头,尽量用微笑招待他:「这位是老师吗?」
程木雨喉间发出细碎的笑声,这笑声莫名让黎一芬心里发愣,但她也不好在不熟悉的情况下询问对方在笑什麽,只好跟着笑了几声。
蓝湘余光瞥向那张有些夺目的笑脸,浑身渐渐不自在起来,笑容已经有点快绷不住了,扭捏的走上前,伸出友善的手:「那??那个我叫翁——」
「蓝湘,我知道。」
蓝湘瞳孔一震,内心咯噔一声,慌忙的瞅向黎一芬不变的笑颜。下一秒,她听见程木雨说:「阿姨跟我说了,翁、蓝、湘。」
蓝湘听得出程木雨的声音带着一点戏谑,顿时觉得刚才的行为显得滑稽可笑。她轻哼了一声,趁黎一芬不注意时,朝程木雨投去一个宛如要剐人的眼神,才迅速转身回房门边,「老师不是要上课吗?别浪费时间,我的时间宝贵的很。」
闻言,黎一芬上去给了蓝湘一掌,实实在在的拍在後脑勺上,「礼貌一点。」
蓝湘哀怨的眼神望向程木雨,程木雨对这对母nv的相处模式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提醒:「阿姨,她这样可能会伤到脑袋。」
「喔喔喔。」黎一芬用手轻拍蓝湘的头,罕见的关心:「没事吧?」
蓝湘一愣,摇了摇头。
结束莫名其妙的对话後,两人来到房间,进屋後,他们双双把外侧的门板按住,异口同声的说:「打开。」
房门敞开,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共识。
蓝湘被戳中笑点,方才的害羞与尴尬一扫而空,走到书桌前,把刚才写到一半的生物讲义阖上,顺便整理一下桌上的文具,然後从ch0u屉拿出上次的数学模考卷,「老师,可以帮我订正一下数学吗?」
程木雨点头,迳自的走去搬了过去属於翁晓星的椅子到她书桌旁坐下,拿起卷子细看一遍上面一团团红通通的笔迹,语气温和的询问:「哪题不会?」
蓝湘翻开卷子,指着一道题说:「选择题我同学教我了,但我不太会向量,极限还好。」
「你有课本或讲义吗?」
蓝湘从书包翻出讲义,将三四本讲义从书包丢到床上,很快找到後递给程木雨。
程木与瞥见一堆书的时,不禁愣了一下,「你背那麽多不重吗?」
蓝湘叹了一口气,下巴靠在桌面,「说到这个我就觉得很悲伤,我要是把书放家里,那我妈就会知道我去学校没读书,我要是书包空空回家,我妈也会说我回家都不用看书吗?你不觉得很夸张吗?现代人不都讲求效率,我读书读到十点已经没效率了,结果我班导说我好意思说自己读到十点就直接去睡觉?可没效率是要读什麽?」
程木雨带着笑意说:「听你说话,感觉很厌世啊。」
「我很厌世啊。」蓝湘大方承认,「去哪都好,我希望不要活在地球,我已经想好了,以後我一定要去报名飞上火星的名额。」
这个想法其实在更早之前就有了,只不过那时她还不知道,原来上火星需要资格。
nasa火星志愿者的条件,第一项她就不符合了——她并非美国公民。
程木雨短暂停顿後,撑着头看向书桌旁的窗户,「那你有参加将名字送上火星的活动吗?」
蓝湘双目发亮,「老师也知道sendyouroars?」
「恩,我有参加,我还把票印出来裱框起来做纪念。」
「我存在电脑里而已。」
「莫名有点熟悉呢??」程木雨发出轻轻的呼x1声,音量低不可闻。
蓝湘望着程木雨的侧脸,看的有些恍惚,缓声道:「老师,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麽?」
「如果去火星只能带一样东西,你想带什麽?」蓝湘问。
这个问题不约而同的和之前常听到的那句「想像去无人岛只能带一样东西,你想带什麽」的概念类似,但她私心觉得火星是更加真实。
毕竟地球上的无人岛就算没有人,也仍会有yan光,海、花草树木或枯木烂叶。
可火星是遥不可及的,那里没有和地球上同样的生命存在,而且是真的能抵达的彼端。可是一旦前往,便真的一生再也回不来了,这样的想像感觉会更加真实。
程木雨并未思考太久,摇摇头,轻声说:「不存在这种假设,因为我不会去火星。」
蓝湘不理解:「为何?那你为何回想参加sendyouroars?」
「算是一种??向往。」
闻言,蓝湘不自觉扬起眉,双手捧着下巴,「向往?去火星吗?嘿嘿,那跟我挺像的。」
程木雨偏过眼瞅她,眼角染开笑意,意味深长地说:「因为记忆中的所有快乐都是在地球上发生的。即使我把对我来说重要或喜欢的东西带到火星,它也不会是原来的样子。所以我宁可留在地球,直到世界毁灭的那天到来。」
又是这种难以理解的话。
蓝湘勉强的弯了弯唇,敲了敲桌上的讲义说:「我们还是上课吧。」
程木雨轻笑:「其实就像你说的,人嘛??都喜欢看向远方。」
蓝湘拿笔的手一震,那晚手握饭团的记忆随之涌进脑海。
在她眼里,程木雨一直都和传统的老师不同,无论是为人老师的价值观,或是人生观。
坦白讲,很别具一格。
之前他说的那句「因为太yan出来也不过如此」,当时她并未完全理解,现在好想能稍稍理解了。
并非真的「不过如此」,而是因为事物本身有值得人去「向往」的地方,所以向往时往往会忽略其缺点;而拥有时却把缺点看的一览无遗,那种落差感总是令人失望,这才使人说出一句「不过如此」的无奈之语。
就像向往星辰,可某种程度上来说,星星的出现,不可否认的是黑夜的存在;太yan的绽放,不可否认的是被灼伤的疼痛。
此刻,蓝湘的表情露出迷茫,歪着头,陷入沉思。直到听见程木雨说:「我看明白了。」
蓝湘还没从刚才程木雨的回答中回过神来,茫然地问道:「什麽?」
然而,程木雨却已经认真的开始讲题:「这题是在问向量a和b,当两个向量的座标叠加後会得到一个新的座标,即是两者的合成。题目是用道路名称来问从原点到两者之间的站点有哪些,是一道复选题,答案是银行和k公车站。」
「喔??」蓝湘0着嘴唇,过了五分钟後点了点头,「我好像??知道了。」
程木雨在考卷上切割题目,笔尖指着问题:「其实,像这种很长的题目基本上都是骗局,就是要弯弯绕绕的把你的脑袋绕到打结。但理解後就会发现其实很简单,反而是下一题b较难。」
蓝湘轻轻应了一声,顺着笔移动的速度往下看。下一题同样是向量题,只不过还混合了二元一次方程式的内容,需要先计算出方程式。
她还记得考试时,绞尽脑汁也只能解出前半部分,後面的渐渐看不懂就直接跳过了,害她整整浪费了十分钟的考试时间。
程木雨直入主题,拿着红笔写下不等式,开始解题给她看。
然而,十分钟过去,尽管他将整题脉络解释了一遍,蓝湘仍然一脸困惑。
蓝湘随意拨了拨头发,乾笑了一下,语气瞬间变得有些怯懦:「老师,其实??我数学不好。」
「没关系,我再讲一次。」程木雨接话接得很快。
蓝湘愣住的几秒,试探x地问他:「那我要是还听不懂呢?」
他语调平静:「那就再讲。」
「那如果你讲了一百次,我还是不懂呢?」她追问。
「那也许是用错了方法,大不了我换个。」程木雨柔声细语道。
蓝湘忽然笑了,别开那双柔和的目光,半晌,从嘴里轻飘飘地吐出四字:「老师真好。」
「学不会不是你的错。你还年轻,本来就有资格学不会。」程木雨轻轻搁下笔,放松般靠上椅背,伸了个懒腰,语气中带着几分困倦。
他打完哈欠後,又笑了笑说:「老实告诉你,其实你学这些根本没有用。」
蓝湘呼x1一顿,目光落在他脸上:「你也这麽觉得吗?」
程木雨看着两眼放光,像是找到知音的nv孩,忍不住笑道:「是真的,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麽觉得。」
听言,蓝湘眉头一皱,随即又松开,好奇道:「但老师还是有读书天赋的吧?你之前说不到两个月考联考,现在还能当老师,肯定是当时考的不差吧?」
程木雨笑意变得更浓,瞳se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偏褐se,低语:「若我说没有呢?」
「怎麽可能没有?」蓝湘反驳。
程木雨目光瞥过去,眼珠在蓝湘脸上打转两圈,随後轻叹,「确实有一些,但不然是天赋促成。不能把一个人的成功归咎到天赋身上,让自己理所当然地说一句因为他b较有天赋,然後就不去努力。天赋固然重要,但没有努力,天赋不过是垃圾。当然,我指的是我们这些九成的普通人。」
蓝湘莫名其妙又被上了一课,但她却也认同程木雨的话。
程木雨拍拍她的头顶,嘴角似有若无的一g,「也许你现在学的东西看似是无意义,但学这些的目的不是要你成为数学高手、讲一口流利英文,又或是成为解题大师。」
蓝湘低头不语,似乎是在思考。
「其实有些事的存在本身已经赋予意义了,所以你慌张的找寻意义时,反而是在蹉跎光y。」
蓝湘眨了眨眼,握拳敲了一下自己的鱼木脑,终究还是不能完全理解。
她指着床上的一叠讲义,诚恳地问道:「既然你说有些事已经赋予意义,那读这些的意义是什麽,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她从来没遇过如此喜欢拐弯抹角的男人。
「学习学习。」程木雨言简意赅地说。
蓝湘怀疑的看着程木雨,以为耳朵产生了回音,下意识扭起脸,问:「你是?学习吗?」
程木雨低笑一声,抬头时一双眼睛被窗外的午yan给照的明媚,随着窗台外的盆栽随风飘扬,若有似无的在他眸里形成断断续续的光影。
蓝湘实在是不想去细想此刻二人探讨的如哲学般难理解的问题,正打算放弃地转移话题时,她听见程木雨说:「学习如何学习。」
蓝湘目光一顿,倏然间脑子被疏通了。
——学习自己不会的东西,其实就是一种学习了。
星期一,蓝湘踏进教室时刚好钟响。她方才脱下书包,便坐下开始埋头读书。
她原本打算专心读书,但连子安今日罕见迟到,然後陈一铭就第一时间跑到座位旁问她:「欸,连子安请假喔?」
她抬头,「蛤」了一声,差点脱口说出「关我p事」,但又觉得话语听上去不太优雅,只能话到了嘴边又将其嚼碎。
她低下头继续看书,毫无波澜的说:「我不知道,你去问他啊,你不是有他的le?」
「她不是你男友吗?你不知道?」陈一铭表情认真的说。
蓝湘没有任何犹豫,亲口证实这种不实的八卦:「我没有和连子安交往,我们真的没有在一起。」
陈一铭表情懵了一会,走到座位翻出手机又走回蓝湘座位旁,滑动几下萤幕将手机放在桌上:「你自己看,这北高的社群告白板上有你们两个在司令台接吻的画面欸。」
蓝湘目光一震,注意力从课本转移,立刻夺过手机,细读贴文的文字。
——高三连子安和翁蓝湘在学校接吻,好浪漫啊!
接吻?!
好浪漫?!
她呆滞了一下,才焦急地解释:「这、这是假的!根本是特意挑的角度,从我背後,连子安靠近我当然就像我们在接??不对!我们根本没接吻啊!没有的事就是没有,我现在就要找版主处理!」
说着,她从ch0u屉拿出手机,翻开脸书,搜寻「告白北高」,点进官方页面,按下「传送讯息」,讯息栏上面打了一长串骂人的话,并恐吓如果不删除贴文,就要告发贴文者偷拍,和向脸书检举。
最後,她还不忘要求对方删除贴文後,必须在脸书替她澄清真相。
几分钟後,版主回了一句:抱歉抱歉,我们立刻处理。
见状,她迅速的编写了一段澄清文,发送出去。大约半小时後,她再打开手机就注意到澄清文被置顶在板上,她这才舒了一口长气。
同一时间,钟声响起,早自习结束。
然而,校版的事是处理完了,但悠悠众口根本堵不住,大家只相信眼见为凭,也就是那张照片。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耐,令蓝湘觉得有些心累,便决定放弃解释了。
她在心底默念,谣言止於智者。
翌日,她从班导那得知,原来连子安请假是因为发烧,还一连请了整整二天。
她想:也好,暂时避避风头。
连子安再回到学校时,对於认识的学弟妹朝他投来的异样眼光完全是一脸茫然。
第二节下课时,连子安拉着蓝湘去福利社。
蓝湘早把两日前的事忘得一乾二净,走在路上时还在和连子安追逐打闹,直到听见排在他们後方结帐的一群打扮入时的八卦nv学生,丝毫不控制音量的在讨论她和连子安的事,她顿时怒不可遏地瞪了过去。
那整群八卦之人立即闭上嘴,连子安在一旁默默观察,大概也能猜出了几分眉目——他不在的三天发生了很多事,而且??大抵都与蓝湘有关。
但是,蓝湘这边并不打算对当事人之一的连子安解释漫天飞舞的流言蜚语,只是笑笑结完帐後,和连子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回到教室。
前脚刚迈进教室,陈一铭朝两人冲过去,一把g住连子安的脖子,让其远离蓝湘。
蓝湘一脸无言以对,内心是有点不满,走上去:「你g什——」
「你们两个走这麽近,是不知道事情又传开了吗?」陈一铭打断,掏出手机递给蓝湘。
蓝湘瞪圆了眼,眉眼捎上几丝难以置信。她怎麽也没想到过了两日,那张被偷拍的照片竟然流传到了北高的靠北版,最终还传到了班导的耳里。
因此,下午上课时,蓝湘被班导点名站起训话。
班导面se沉沉,「翁蓝湘,你快指考了还谈恋ai,有ai不能毕了业考完试在ai吗?」
「问题我们只有友ai,不是有ai,我们没有您说的那种ai啊??」蓝湘辩解道。
「没有ai还接吻,你当我眼睛瞎了吗?」
陈一铭在一旁大大的叹气,举手道:「老师,我能证明,他们真的没有在一起啦。」
班导尾音扬起「哦」了一声,挑眉:「你怎麽知道?」
「因为他们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陈一铭大声的说。
蓝湘瞬间气血翻腾,从铅笔盒里翻出一只奇异笔,扔了过去。
被稳稳接住後,她愤恨地说:「再加油添醋就si定了!」
「翁蓝湘!」班导厉声拍桌,声音扫过了整间教室的角落,让坐在前排的同学都寒毛直竖、僵直背脊。
「在!」蓝湘站直身子,脾气全无,乖巧地等待班导下一句话。
班导深深叹了一口气,满脸无奈的说:「你,放学留下。」
「为——」
蓝湘话还未说完,班导就转身拿起粉笔,开始写下今日课程的主题。
她吞下满腹委屈後坐下,斜瞅了眼连子安空荡荡的座位,心想,连子安哪时候不被校长找去拍照,偏偏这时候被找去。
放学,蓝湘依约来到导师办公室,b较令她意外的是,连子安也跟来了。
连子安是在与陈一铭走出校门时才从对方嘴里得知蓝湘因为他的事被叫去约谈,虽然他飞奔而来,但他抵达办公室发现还是晚了一些。
他站在门外,听见蓝湘求情的声音,而班导正在与蓝湘的父母通话告状:「翁太太,我不是反对孩子谈恋ai,但蓝湘是个外向活泼的孩子,时常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就像上次班上讨论集t请假出去玩时,蓝湘也说要去,她根本没把自己当作指考生看待。」
蓝湘在一旁低着头,眼眶渐红。
连子安心脏重重一跳,自知还是晚了一步,缓步的走上去,站在班导面前,大声说:「老师,我和翁蓝湘并没有朋友以外的感情。那天我们只是在拍照,如果您不相信,蓝湘的手机里有照片,您可以看一下。」
他是刻意让电话另一头的人能清楚听到,同时朝蓝湘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重重地阖了下眼,像是在暗示她不必担心。
蓝湘配合的拿出手机,翻找着上回和连子安在t育课时拍的照片,点开後便拿给班导,哽咽地说:「这个,因为??因为要毕业了,那天我们还谈了未来想做什麽,我很舍不得同学,连子安和龙育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只是??只是想留作纪念。」
她至始至终没做亏心事,可最终却不得不用谎言来替自己解释。
班导见两孩子的神情特别认真,默默地叹息了一口气,对着电话另一端的人说:「好像是误会了,翁太太,我先挂了。」
电话挂断的那一刻,蓝湘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到连子安身边,微微不安地把手放在背後搓了又搓。
班导眉眼动了动,定睛端详了他们一下,然後凑近他们的脸,用只有三人听得见的音量说:「你们知道其他班的老师都来问我你们的事情吗?怎麽ga0的,全校都在传说你们在一起,这是怎麽回事?」
连子安摇了摇头:「我们也不知道。」
蓝湘补充道:「有人偷拍,然後我请告白版主删去替我澄清,但照片又流到了??靠北版。」
对於民国六字头出生的班导而言,这些新名词除了陌生还是陌生,他一脸狐疑:「什、什麽告白版和靠北版,那是什麽?」
以班导的年纪追不上这些流行是正常的,只不过蓝湘和连子安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两个版的作用。
这是他们的青春,告白某人又靠北某事。
「就??就字面上的意思。」蓝湘00脖子含糊地说。
「你是说告白和靠北?」
连子安和蓝湘不约而同地齐声答「恩」。
班导像是明白了麽,眉头舒展了一些,扯了扯唇角:「知道了,我到时会上去看。今天先这样吧,你们回去小心一点。」
蓝湘一脸感激地背起背包,匆匆离开导师办公室,到走廊大口呼气,咬牙切齿:「到底是谁拍的照片,我一定要把他碎屍万段!」
连子安顿了一下,唇角扬起,彷佛一道淡淡的彩虹。
蓝湘迈步走着,望着天边那抹橘红,时不时偏头瞥了眼表情若有所思的连子安,忽然觉得心中一紧,彷佛被一颗巨石给压住头顶。
自走出办公室之後,连子安就一直不出声,她很不习惯,很想问些什麽,却又怕问了自己不敢听。
一直以来,他们的关系游走在悬崖边,随时都有人可能不小心坠入那名为ai情的谷中。
如今,她就像是还站在崖上的人,看着在谷中的连子安无b清晰,却又不忍直视。
来到一年一度的校际排球赛,由於这次的赛制相较去年有小幅度修改,只有上午场b赛赢了的队伍,下午场还得继续上场。
简而言之,赢的班级队伍才可以一直待在c场。
对蓝湘来说,这是第一次觉得在大夏天晒太yan事如此开心的事。
为了能付出点绵薄之力,她使出浑身解数在场边高举着一瓶矿泉水,声音响亮地喊:「连子安——加油啊——!」
龙育芬嫌弃的眼神落在蓝湘身上,左顾右盼一下,发现其他班级的人都朝他们场看过来,只有蓝湘自己似乎毫不在意,完全不嫌丢人。
不过,令她最在乎的是,翁蓝湘要丢人自己丢就好,拉上她g嘛?她的手快被摇到脱臼了!
b赛过程中,尽管她试了几次喊「翁蓝湘」三个字,但她发现,她实在无法控制身旁这位狂热的家伙,只好在中途休息时间抓紧机会说:「翁蓝湘同学,麻烦你克制一点,你要说自己对连子安没兴趣,总要表现出一点让人感觉你不是只在意他一个人吧?整场你就在连子安、连子安的喊,换个人行不行?」
蓝湘哈哈大笑说:「别吃醋,待会nv生的时候我也会喊你。」
龙育芬见状不妙,眼神一si,她强颜欢笑的伸手0了0蓝湘的头,「宝贝,我们从现在开始切八段七个小时。」
语毕,龙育芬被队员叫去一旁练习接发球,留下一脸带愣的蓝湘。
蓝湘回神後有些无语,撇嘴白了她一眼,喃喃自语:「怎麽这样,我是好心帮忙欸。」虽然更多的是不想上课的成分居多。
「蓝湘!」连子安从场中央朝她跑来。
她视线一凝,落在那张俊俏的脸庞,脑海里逐渐g勒出毕业後的岁月。
连子安上大学会是什麽样子?而她又会用什麽方式在某个舒适的角落继续懒散的生活呢?
她有预感,他们的人生道路会很不一样。
连子安那恣意飞扬的笑颜,配上眼眸中的那片星辰大海,是她遥望不及的。
她深知,连子安太过耀眼夺目,刺眼的令她打从一开始就不敢过於关注。
他和她彷佛是故事里的学霸和学渣,倘若真能在一起,那就太不真实了。即使她非常渴望浪漫,但理智上仍然清楚,偶像剧是演的,而她并不是在演戏,也不可能成为世界的中心。
——连子安太过完美,以至於愿意去相信完美的她真的存在。
然而,长大就是,不停的从幻想中ch0u离现实的过程,终究有一天连子安回首看今日的可笑固执,大概会後悔不已吧。
「给我的吧?」连子安跑来时,第一件事就是注意到蓝湘手中未开封的矿泉水。
「那不是有一箱?」蓝湘偏头指着场边学校提供的矿泉水。
「我想喝你手上的。」连子安说。
蓝湘目光落进他清亮的眼眸中,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给了出去。
下半场的b赛十班成功晋级,紧接着到来的是nv生场的b赛,结果令人出乎意料,nv生组竟然也取得了胜利,顺利晋级了。
nv孩们雀跃的击掌,吵着要班导请客,班导起初拒绝了,但在中午吃饭时听见其他班级老师对十班在排球赛上的表现赞不绝口,他不禁感到开心,便回头答应了请饮料的事。
然而,开心的时间没有很久,下午场的b赛是男生组打进了二强赛,而nv生组则遗憾止步於四强,输给了隔壁班的对手。
男生组的冠军赛是在第六节课尾端开打,蓝湘喊了整个上午,实在没了力气,所以选择在一旁树下滑手机,点开相机,将连子安洒落的青春定格在相机中。
前几周她还思考着要送他什麽样的毕业礼物,现在终於有了想法。
就在这时,一位绑着双辫子的nv孩闯入蓝湘的镜头内。
对於摄影要求向来很高的她,忍不住蹙眉,不由往人多方向瞧去,又往回到nv孩身上,只见对方唯唯诺诺的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什麽?
「你,在g嘛?」蓝湘主动搭话,「因为我在拍照,没什麽事能不能借过一下?」
nv孩走到她面前说:「你是翁学姐吗?」
蓝湘纳闷,学姐?所以眼前的nv孩不是高三学生?若是如此,为何会出现在这?今天不是高三校际排球赛的日子吗?
「是。」她答道,内心充满疑惑。
nv孩怯怯地走向她,从背後取出一封信和一包糖果,小心翼翼地递给她。
蓝湘目瞪口呆,心想自己现在是被同x吿白了吗?意识到事情的严重x,她连忙摇头:「那个我不喜——」
「可以帮我把这包糖和这封信给连、连子安??连学、学长吗?」
闻言,她怔了怔,随即g起嘴角,无声浅笑。
这封信来的时机恰到好处,终於有藉口能和连子安把话说开。
蓝湘缓缓抬眸望去场边时,恰好和连子安目光相会,连子安朝她灿然一笑,她习以为常地回以他一缕春风般明媚的微笑。
本来就是一件没什麽大不了的事,但站在蓝湘面前的nv孩行为上显露出局促不安,四下张望的举动令她无法忽视。她安静细瞧,发现nv孩悄悄地往连子安的方向看去,还不时被连子安的笑容冲得面红耳赤。
蓝湘默默无语地看着这一幕。
坦白讲,她b谁都清楚,连子安是在看她,但她并没有想解释的冲动。
其实方才nv孩还没来的时候,连子安就已经发现了她在录他的身影。为了让影片制作出来时看起来不只是纪录片,连子安很努力的追逐她的镜头。
但是,她不想去戳穿,毕竟喜欢一个人时真的很容易对号入座,那人随随便便的一个眼神都足以令你乱了分寸。
就如眼前的nv孩对号入座觉得连子安在看自己,连子安对号入座觉得她替他加油是因为有点喜欢他,而她也对号入座得觉得程木雨刻在骨子里的温柔和尊重也是她独有的。
她会幻想着,上次在公车上程木雨将她从最危险的门边拉到中间的位置,这个行为,他只对她做过。
——她这个人就是如此荒谬,给点糖就想着要开糖果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