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林啧了一声,人从树杈上跳了下来。
他的大长腿稳稳的落到了人躺下去还觉得有些绵软的落叶上,高大的身躯都不带一丝晃动的。
这下盘,那叫一个稳。
沈深十分羡慕的看了一眼糙男人的大长腿,羡慕得移不开目光。
在现代的他身体也不好,加上又有些社恐的原因,他很少出去人多的地方活动。来到这个世界前,他努力救下那个小孩,就已经是耗光了他所有的勇气。
“还要在这里躺多久?”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传入耳朵内,带着浓浓的侵略性。
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不管是长相还是说话,甚至包括静默的时候,也带着极强的侵略性。
沈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下一刻,就见男人伸手,从树干下拿出一把土枪,对着他的身后扣动扳机。
沈深闻到了火药的味道。
以及嘭的一声响,还有类似猪的惨叫声。
他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将人拉了起来拽到了身后:“不想被野猪啃了,就给老子找个地方藏起来。”
“啊?野猪?”
沈深那慢半拍的反应,这个时候总算是恢复,他抬起头,往他们所在位置的正前方看去。
只见一头野猪倒在了地上,另外还有七八头长毛野猪,在那倒下的野猪周围,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沈深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野猪。
他又很没骨气的被吓到腿软了。
“大…大哥…野猪…野猪…好多…”
沈深紧紧抓住韩林的一只胳膊,按在那硬邦邦的肌肉上的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
性格清冷的韩林,极少跟人这样近距离的接触。
因为自己黑五类的身份,平时那些人恨不得离自己越远越好,他也非常喜欢这样的感觉。
独来独往,不跟任何人接触。
但是此刻,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弱得不像男人的小白鸡,一而再,再而三的跟他近距离接触,甚至刚刚在树上的时候,还趴在了他的身上。
韩林想到刚才那柔软的触感,莫名的一顿。
这个小弱鸡,身子比女人的身子还要软。
当然,他也没碰过女人,但是他们村有不少女人,远远看去就知道了,那些女人,还没面前这个小白脸柔软,也没有他白,更没有他好看。
韩林突然觉得有点热。
他转过身去,紧紧盯着野猪。
他想自己大概是单身太久了,以至于看到一个小白脸,都觉得他眉清目秀的,有想要拐带回家的冲动了。
前面男人的心思沈深完全不知道。
他现在双手抓住了韩林的胳膊,双腿也不断地颤抖,努力想要表现出一些男子汉气概来的他,却怎么也表现不出来。
现在就算韩林叫他跑,他也跑不了。
腿软。
“还不走?”
韩林没听到身后有动静,感觉到他的手还抓着他的胳膊,他没忍住出声。
“想喂野猪?”
“不……不是…”
沈深的声音里带着哭音:“我腿软,跑不了。”
韩林:……
瞥见头发有些长,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害怕的沈深,他舌尖抵着后槽牙啧了一声。
“比女人胆子还小。”
沈深真就红了眼眶,主要是他觉得自己太差劲了,成为了别人的拖累。
“对…对不起…”
韩林:……
行,女人还没有他这么爱哭的,这么一句话就红了眼眶。
看着那些虎视眈眈的要冲过来的野猪,听着远处山林里传来的村里人的叫声,韩林不再跟沈深多耽误时间。
抽出了被他紧紧拽着的手,人往前走了几步,一手一枪对准那些野猪们。
砰砰砰的声音在山林间不断响起,紧随而来的,是野猪的哀嚎声,以及发疯的冲撞的声音。
沈深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作为一个现代人,哪怕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那也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的。枪声在山林里响起,还有野猪的绝命叫声,这样的场面,真的有点刺激人的心脏。
韩林把手中土枪的子弹打完了,那边的野猪也还剩下三头站着的,沈深正想着韩林应该要怎么办的时候,就见他取出了藏在土枪底下的刺刀,装在了枪前头。
沈深:???
拼刺刀了吗这是?
没等他惊讶,那已经杀红眼了的野猪飞速的冲了上来,已经红了眼的它们,龇牙咧嘴的,冲过来将韩林围住。
想要替它们的同类报仇。
在三头野猪冲上来的那一刻,韩林把沈深推到了一边,举起手中插上刺刀的枪,对准了野猪的脖子眼睛戳过去。
鲜血飞溅。
有些血溅到了韩林穿着的粗布衫上,有的溅到了他的脸上,胳膊上,他浑然不觉。
沈深躲在身后,亲眼看着这一幕。
嘴微微张大,表情管理逐渐失控。
韩林回头,正好看到沈深那微微张开的嘴,惊讶的小表情怎么遮掩都遮掩不住了。
他莫名觉得滑稽。
在韩林分神的那么一瞬间,一头野猪突然朝他冲了过来。
他回过神来抬手一挥,那野猪张大的嘴却还是从他的胳膊上擦过去,连袖子带肉的,掉了一块皮。
韩林吃痛,眼睛也见了红。
反手就把这野猪给解决了。
沈深看着他那准确无误的一刀毙命,他颤颤巍巍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若是自己的这小脆脖子,应该承受不住这男人一刀吧?
沈深颤抖了一下。
视线在触及到韩林胳膊上的伤的时候,沈深那医学生的血脉这一刻觉醒了。
“兄…兄弟…你受…受伤了。”
沈深努力想让自己表现得有男子汉气概一些,大着胆子叫人一声兄弟,这才慢慢的朝他靠近。
“野猪牙齿带着细菌,要马上处理,拖久了很可能会感染。”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解毒的草药。
沈深出生在中医世家,上大学了也是中医药专业,他对处理外伤这种事情,理论知识还是很充沛的。
就是没多少实战经验。
不过他相信他的专业。
沈深没发现,社恐的他在参与有关于自己专业的事情的时候,那个姿态一点儿也不社恐了。
视线在一边的草丛里找到了清热解毒羚羊角,他眼睛亮了起来。
“找到了。”
这是解毒的好东西,他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把它揉碎后,小心翼翼的贴在了韩林的胳膊伤口处。
韩林垂眸,视线落到沈深那卷翘的睫毛上。
一股浅淡的药香味钻入鼻孔。
闻者精神大震。
这个臭小子,真不是女人?
他垂眸,视线落到沈深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有细碎的阳光从头顶落下来,落到了他的脸颊上,倒映出斑斑点点的光。
沈深原本就不凌厉的五官,变得更加的柔和了。
韩林正想再次确认他是不是女人,就听到树林里,传来他们村大队长的声音。
“韩林,韩林,你那边拦住野猪了没有?”
韩林抬起头。
沈深也帮他处理好了手臂的伤口。
“没事了,接下来只要不碰水,就不用怕感染了。”
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一抹笑。
韩林喉头动了动。
看着胳膊上包扎细致的伤口,不过是被野猪咬了一口而已,这样的小伤他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也只有这个像女人的臭小子,才会如此的紧张。
他侵略性极强的视线落到沈深的身上。
沈深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
“大…大哥…”
眼里带着小恐惧。
韩林啧了一声。
“今年多大了?”
“十九…马上就…马上就二十了。”
“十九?”韩林斜视了一眼沈深:“介绍信呢,拿出来我看看。”
“啊?”
沈深有些茫然的看向韩林,一时间没想起来介绍信是什么。
“没有?”
明显不好惹的男人又问。
沈深连忙摇头:“有…有的…”他有原主的记忆,知道原主出门的时候,介绍信跟身份证明都带了的。
因此回过神来的他,迅速的在自己这具身上翻找。
但是却什么都没找到。
原主一直生活在城市,从来没有出过门的他没有任何的经验,在接到了乡下亲戚的来信后,才鼓足勇气找了街道,帮开了介绍信,前往乡下看望亲戚。
但是他不曾想,刚出门就被人盯上了。
被两个彪形大汉绑了的原主,被带走了三天后,才终于找到一个机会逃了出来。
结果不曾想,他一脚踏空,从山崖上滚了下来,然后,他就穿到了这具身体里面……
沈深虽然社恐,没有多少社会经验,但是他知道这个时代,没有介绍信那是非常严重的,说不定会被人当成敌特给抓起来。
因此他使劲的翻找了一遍全身没找到,想到原主出门前,在鞋底藏了东西,他马上坐下,把自己穿着的解放鞋脱了下来,从白色的袜子底下,取出了一张小小的纸。
“这里。”
沈深高兴的以为自己找到了原主藏着的介绍信了。
他举着给韩林看。
有介绍信,就能证明他不是敌特了。
沈深十分的高兴。
韩林的视线却是落到了沈深那没穿袜子的脚上,那一样白得晃眼的脚,嫩生生的,摆明就是女人的脚。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白的脚。
哦不对,应该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娘们儿的臭小子。
“大哥?”
沈深不知道韩林又走神了,他将自己手中的纸摊开:“这是我的介绍……”话说了一半,沈深突然就止住了声音。
这张纸不是介绍信,而是一个身份证明。
也就是早期的简单身份证。
上面记录着原主的信息。
‘沈深,1952年腊月28生,户籍地址,南城市胜利社区梧桐街58号。’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其他信息了。
沈深有些失望:“这是身份证啊……”他还以为是介绍信的。
韩林被他那一脸失望的表情逗得有些想笑。
树林那边的人声已经越来越近了,韩林伸出手,把沈深的身份证明收了起来。
沈深:???
“大哥?”
咋回事?
韩林斜视了一眼沈深:“你这小弱鸡,想当我弟弟?”
沈深啊了一声。
“难道,我能当您大哥吗?这…不太合适吧?”
韩林:……
很想剥开这小兔崽子的脑瓜,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不过现在不合适。
“这个,我就先收走了。”
“嗯??”
沈深还没明白韩林的意思,就见他已经抬脚大步往前走,迎上了从山林里出来的那一群人。
以大队长林建设为首的村民们,都是红旗公社,红旗大队的青壮年劳动力。
红旗大队这边三面环山,虽然有不少的田地,但是在田地的周围也都是山,山上常年有野猪下来抢粮食,这对大队的生产影响非常大。
很可能一年辛辛苦苦的劳作,就毁在野猪群手里了。
所以经过跟上级申请后,红旗大队每一年都会组织人来山里打野猪。
他们所在的这片大山,是主要的山脉,山脉绵延一望无际,是一片巨大的原始森林。
那些野猪平时就藏在原始森林里面,等到农历的五六月,田里的玉米,稻谷,快要能收成的时候,它们就成群结队的,下山来祸害庄稼来了。
有的时候,野猪还会跑到村里去伤人。
等到了冬腊月,快要过年,地里的红薯,马铃薯那些能收成的时候,野猪又会再下一次山,大举进犯村子里的地,别提多么的惹人讨厌了。
现在是农历四月了,眼看就要到五六月,野猪喜欢下山的时候,林建设就组织人员,前来挫一挫野猪的气势。
红旗大队人不少,五百多户人家,壮劳力也不少,但是打野猪的好手,韩林敢承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
这不,林建设那边刚说完话,就看到了树林里,乱七八糟倒着的野猪。
刚才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的那一群野猪,竟然全都断了气?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弄的?”
林建设不敢置信地看着韩林。
就连他身后的那些个村民,也都神色复杂的看着韩林,眼中有害怕,又有艳羡,甚至还有鄙夷。
韩林一直接受着这样的眼神长大,对此并不在意。
但是沈深却被那些村民的眼神弄得十分的茫然,他们为什么会看到眼前这个姓萧的大哥得时候,带着鄙夷?
男人不都是慕强的吗?
沈深想不通。
至少在他这里,他就很羡慕韩林,羡慕他有一个魁梧的身体,出色的身手,以及那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气息。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到前面在跟林建设交谈的韩林,出声叫了他一声。
“过来。”
沈深茫然的看了看韩林,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吗?”
那小迷糊的模样,无时无刻不在让人怀疑,他,投错胎了。
“不是你难道是我?你还想不想回家吃饭了?”
韩林的语气十分的不友好。
沈深噢了一声,迈开脚快速朝他们走去。
不习惯走这种山路的他,因为步子迈得太急了,还被藤蔓给绊倒了。
而就在他觉得自己丢脸丢到家了的时候,一只无比有力的胳膊握住了他的手臂。
“小傻子。”
头顶上响起低沉的嘲讽声。
沈深脸有些烫,他连忙站直身体,韩林也顺势放开了手。
“这是大队长。”
韩林给他介绍。
沈深立刻打招呼:“大队长您好,我叫……”
“大队长,他就是小时候跟我娘一起离开的弟弟,他改了名,叫沈深。”
沈深:???
他是韩林大哥的弟弟?
还是亲的那一种?
他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确定这不是真的,原主家只有他一个孩子,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南城,从未来过这么偏僻的大山里。
当然就不可能有韩林这样的大哥了。
不过到底他还是走了上去。
也没有戳穿韩林的谎言,而是乖乖的站在男人的身旁。
大家都是男人,就他的身影,单薄又矮小,与韩林并肩站着的时候,他的身高刚到对方的肩膀,还是勉强才到的。
这就很让人挫败了。
也不知道身边的这个男人,是怎么长到这么高大的?
沈深垂下眼帘,看着鞋尖想着自己的事情。
韩林眼角余光瞥向他,他也没发现。
站在林建设身后的那些村民,个头最矮小的,也要比沈深要高大强壮一些,他们看到沈深这单薄的小身板,眉眼之间,难免带上了嘲讽的神色。“没想到老韩家竟然还有这么瘦小的?这真的是老韩家的种?”
村民们疑惑。
虽然说韩林是地主家的后代,在村里是黑五类子女,兄弟姐妹都死绝了,但是村民们有印象,韩家那些人,好像生来就骨骼挺大的啊。
怎么会有沈深这样的小弱鸡?
村民们的视线落到了沈深的身上。
沈深茫然的抬起头,看到村民们直白的打量视线,他社恐又犯了。
竟然下意识的,就往韩林的身后躲了躲,把自己藏在了韩林的身后。
众人见状,哄然大笑。
沈深本就不是个大胆的人,被他们这么一笑,他就更觉得这些人,不太好相处。
他垂下头不敢跟他们对视,怕自己的演技不好,被人看出是另一个时空来的灵魂。
或许不是社恐的人不能明白,社恐的人,就会有如此多的胡思乱想。觉得别人打量的眼神,或者是他们说话的语气,都会让他不自在。
直到一只温暖而干燥的大手,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臂。
“怎么?谁规定我们家的人,就一定要人人都是大块头了?”
韩林冷漠的声音响起,微微眯起的眼眸中,噙着冷淡的光,扫向对面的村民。
“我老韩家的人,长成什么样还要经过你们的批准?”
韩林从小就是刺头。
韩家落难的时候,村里没少人想要欺负他,但是他凶起来,那跟不要命了的野兽一般。不对,应该说,不要命的野兽都没韩林凶狠。
找他麻烦的人,从来没占到他便宜不说,相反的,还被他揍了个头破血流。
他们的家人也曾经骂骂咧咧的上门去找韩林麻烦,找人算账,但是被人一个眼神就给吓退了……
总之,韩林小时候是红旗大队的狼崽子,现在就是成年了的狼王,只要不想被撕了的,就都不会当面去找韩林的晦气。
林建设看了看韩林,又看了看他身边的沈深。
虽然他也觉得,沈深这孩子跟粗犷的韩林不搭边,但是这也不能说明,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或许是韩林那个离开家的老娘,在城里攀上了一个条件好的,将孩子养成了这样也不一定。
在没有证据证明韩林说谎了的情况下,林建设是不会跟其他人一样质疑韩林的。
毕竟他可是杀野猪,挣工分的好手,犯不着为了一点小事就跟他闹僵。
而且话又说回来了,现在大家都不富裕,韩林家更是穷,如果沈深真不是他弟弟,他也没有必要认下这个风吹就跑的男孩子。
咳咳……
因为沈深实在太面嫩了一些,所以林建设就把他当成了孩子。
“韩林说的对,龙还生九子,没有人规定沈深跟他一定要一模一样,才能是他韩家的人。”大队长都发话了,其他村民自然就不敢再有其他的意见了。
现在的大队长,权力大得很。
“好了,别杵着了,收拾收拾地上的野猪,下山去,晚上吃野猪肉。”
林建设带头离开了。
村民们一听晚上吃野猪肉,那也不再追究为什么韩林这个弟弟,会凭空出现在山林里了。
都去收拾野猪去了。
等人都走光了,韩林才垂眸看向身边的沈深。
“地上有钱?”
沈深啊了一声,抬起头来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
韩林冷笑:“果然是个小傻蛋。”
沈深:……
虽然大哥你身材魁梧力量强大,但是这样骂人也是挺不好的啊。
不过,沈深就是敢在心里吐槽一下而已,表面上,还是很乖觉的什么都不敢说的。
他现在这具身体,要介绍信没有,要钱没有,要票没有,唯一只有一张薄薄的身份证明而已。
好不容易遇到了韩林这个愿意主动给他个身份的人,他自然是不敢反抗的。
“怂包。”
韩林舌尖抵着后槽牙,又说了一句。
沈深垂在裤腿缝上的手指动了动。
最终也还是什么都没能干成。
好吧,他就是怂包了。
红旗大队上山打野猪的人,一共有三十多个。
下山的时候,带了二十头野猪回去。
其中有一半,都是韩林打杀的。
这让林建设很是高兴。下山的时候心情非常的不错。
韩林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沈深跟在他身边,他走得特别慢,每走一步,都要低头看着脚下,不敢有半点的分心。
知情者知道他在走山路,不知情的人,可能以为他在走钢丝。
双手枕在后脑勺怡然自得的迈着大长腿下山的韩林,眼角余光瞥见小心翼翼的沈深,他只觉得麻烦。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男人?
想要再次验证他到底是不是女人伪装的心,又开始了蠢蠢欲动。
沈深一直在埋头走路,没有留意到突然停下来的韩林,直到他撞上了一堵‘墙’,脑门被嗑得快脑震荡的时候,他才连忙退后了两步。
“小……”
韩林嘴里的小心二字都还没说完,沈深就一脚崴在了一边的荆棘丛中。
他摔倒的时候本能的伸出双手撑住地,但是却不料身后是荆棘,他的一双手掌,被那些密集的刺扎出了血。
沈深吃痛的嘶了一声。
抬起手看着布满了刺的手掌,他痛得眼圈红了起来。
从小到大,他最怕疼了。
不过就算再怕,他也没有真的哭出来。
毕竟自己是个男人不是?
原本就在韩林面前矮人一头了,再被刺扎到手就哭了,那就真的要被钉在耻辱柱上,认为他一辈子都不如女孩子了。
不过话说回来,手是真的痛啊。
沈深嘶了一声,垂下眼眸红着眼,忍着痛一根一根的拔着自己手上的刺。
韩林站在一旁,环抱着胳膊冷眼旁观了整个过程。
他看着这个比女人还要柔弱一些的小鬼,红着眼眶拔掉了手掌中的刺,再拖着那被崴到了的脚,去旁边摘下一些叶子放嘴里嚼碎,吐出来贴在自己的手掌上。
把提前撕下来的里面背心的布条,缠在了手掌上,绑住了那些药。
整个过程中,他动作不急,很缓慢,甚至还带着低低的倒吸凉气的痛呼声,但是他却没有一丝迟疑,也没有叫苦叫痛。
韩林微微挑眉。
这倒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沈深用嘴咬着手掌上的布,打了个结确定药不会掉下来之后,才抬起头来。
发现韩林竟然没走?
他一直环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他。
沈深打了个激灵,连忙站起来“对不起韩哥,让你久等了。”
他没想到韩林竟然没走。
这让他十分的意外。
刚才他是以为韩林走了的。
韩林挑眉睨着沈深,他那白瘦的脸上不知道在哪里蹭到了青苔,青色的印记在脸上,跟苍白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而那双因为疼痛而红了眼眶的眼睛里,清澈干净的眼眸,像韩林见过的秋天的天空。
干净,让人舒服。
他呵了一声。
“能走?”
“嗯?嗯,能的。”
沈深的脚腕刚刚是被歪到了没错,但是他摸了一下,没有错位,骨头没受伤,是肌肉拉伤了。
这样的话行走会有点痛,但是不会完全不能走。
“跟上。”
韩林环抱着胳膊,转身继续往前走。
沈深哎了一声,连忙跟上。
森林里的天色比外面看起来要暗沉一些,此刻虽然还是下午,但是却给人一种晚上的感觉。
沈深的胆子不大,在这偶尔会响起一声狼叫的森林里,他必须要紧紧的跟着韩林才可以。
只是…
他走得真的好快啊!
沈深看着已经距离自己十几米,马上就要消失不见的高大背影,他不由得再次羡慕韩林的人高腿长身体好。
他现在的这具身体,比他在现代的身体更加的虚。
他已经很努力的在追赶,也很努力的调整呼吸了,但是肺却还是要炸了一般。
毕竟是早产儿,又没什么营养补充,能够长这么大,已经是很厉害的了。
眼看着韩林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沈深张了张嘴,没说出话还被空气给呛到了。
肺里一阵炸裂。
沈深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拼命的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他拼命咳嗽,几乎要将肺咳出来。
本就不强壮的身体,因为这无比剧烈的咳嗽,而不断的颤抖。
“真弱啊……”
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声线里带着不悦。
沈深听着一怔,他抬起头,看到了不知何时走回来的韩林。
“韩哥…”
沈深的声音里,带着惊喜。
韩林嗤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在他面前蹲下。
“上来。”
“啊?”
沈深看着面前宽阔的后背,真不敢想象自己看到的,韩林这是要背他吗?
这…
“韩…韩…哥,这不合…不合适。”
沈深虽然很想有个腿替,替他走完这一段不知道还有多长的山路,但是让一个刚认识的大哥背他,他还是有点羞愧的。
“废话少说,除非你想在山里过夜。”
韩林的语气很不好。
沈深是个怂的。
听到他的话,连忙趴在了韩林的背上。
“那…谢谢…韩哥了。”
第一次被男人背,哦,不对,应该说第一次被人背,沈深的心情还是挺复杂的。
他垂眸,视线落到稳步向前的男人的肩头,这是个跟自己这样从小就养在温室里完全不一样的粗犷男人。
他看着很吓人,但其实人心底很善良啊。
沈深默默在心里决定,只要韩林信得过他,以后他们一家人看病调理什么的,他都免费承包了。
就冲韩林今天的仗义出手,沈深这个医学生就决定一辈子为韩林,跟韩林的家人免费看病。
韩林不知道沈深的想法。
他背着背上的人,觉得他还没有一头野猪重。
哦不对,用他来跟野猪比,那都是看不起野猪了。
背上这个小鬼,体重只能跟一袋稻谷相比。
“你吃什么长大的?城里人条件不都是很好?不用下地挣工分,就有供应粮吃?”
韩林在树丛里,捡起了刚才他猎到的一只野鸡,继续沿着小道往山下走,一边走一边说话。
沈深也有些难为情。
听到韩林询问他的情况,他连忙开口。
“我是早产儿,我奶奶说当时我生下来的时候,只有三斤……”
“三斤?小猫都比你重一些。”
韩林语气里有些不屑。
倒也不是看不起沈深,就是习惯性这样说话了。
沈深没觉得被冒犯了,他嗯了一声继续道“我妈生下我就去世了,我是爷爷奶奶养大的……”
他回忆着原主短暂的一生,觉得原主真的是小可怜无疑了。
被爷爷奶奶拉扯大的原主,老老实实的读到了高中,爷爷奶奶去世后,家里的亲戚隔三差五的,就上门来。
嘴上说着来看望他有什么需要的,但是却是来打秋风的。
原主家条件在沈深看来,算不上非常富裕。
但是爷爷奶奶都是退休医生,家里的房子也是独门独户的小院,这个条件比起那一家十几口挤在两间房的家庭来说,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了。
亲戚们隔三差五上门来,最后还想拖家带口的,搬过来顾家。
美其名曰照顾原主。
原主虽然身体不好,性格也比较的软,但是他还是知道这些亲戚们不安好心的,他没有答应,而是给乡下的姑姑写了一封信。
结果收到了姑姑的回信,让他去乡下详谈。
原主锁上了家里的院门,带上了介绍信那些,离开了南城……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韩林眉头皱了皱。
沈深真不知道。
“这是榕城。”
“嗯?”
“距离南城大概有三四天的车程。”韩林之所以清楚南城,是因为他早几年,曾经到过一次那个地方。
那是南部的城市。
而他们现在,是中部城市。
沈深被那两个人贩子拉到了这么远的地方,再往前走两天,就是黑煤矿了。
想到人贩子的目的,韩林冷嗤了一声。
“就你这弱鸡的身体,把你卖到黑煤矿,不如直接要你的命。”
在韩林看来,指挥人贩子的那个人,不太聪明。
是他的话,早就不知不觉的弄死这个小弱鸡了。
反正下场都是死,与其大老远的卖到煤矿折磨死,不如直接在路上弄死。
省时省力。
沈深听到这话,没忍住颤抖了一下。
“韩…大哥……你别…别吓我。”
“胆小鬼。”
韩林不屑。
正好这个时候,远处的山里传来一声狼嚎,沈深下意识的就攥紧了韩林肩膀的衣服。
韩林……
胆子真的是跟猫一样大。
…………
红旗大队人口众多,一条从上游流淌下来的河,弯弯曲曲的将红旗大队分成了好块单独的地方。公社就直接根据河流的分布,将大队分成了六个小队。
一个队八十多户人家。
与其他的家庭不同的是,在村尾,也就是在最靠近山边的河的上游,有一处只剩下两间青砖瓦房的屋子,孤独的矗立在村尾。
背山面水,矗立于一个半弧形包围的坝上。
河流从家前面流过,流到下游村子。
这边地方十分的偏僻,平时村里的人除了上工外,几乎不会来到这附近。一些胆小的若是非要路过这边了,则是会绕远路或者是飞快跑过去。
因为这个地方,住着让人不屑的地主家的狗崽子。
哦,没错,说的就是韩林。
沈深看着眼前古色古香的青砖瓦房建筑,微微睁大眼睛看着青砖上的雕刻,只惊叹工人师傅的巧夺天工。
还有,原来凛哥家只有他一个人啊。
韩林从屋内走出来,看到沈深还站在院子里张嘴惊讶的模样,他嗤了一声。
“你暂时住在旁边这间屋子。”
为什么说暂时呢?因为韩林本来就没打算让沈深常住。
不过是在山里随手捡来的一个小鬼,让他暂住一段时间那已经是极为破例的事情了,他可没有养着一个男人一辈子的爱好。
作者:静待打脸
沈深也不觉得韩林这话有什么问题。
他不断点头。
“凛哥放心,等我挣到了钱,我就回南城,保证不给你添任何的麻烦。”
沈深后半句话,是韩林喜欢听的。
但是前半句,让他皱起了眉头。
“你,挣钱?”韩林的视线上下打量着他“就你那小胳膊小腿,走路都走不稳还想挣钱赚工分?你知道几月插秧几月播种吗?知道野草跟秧苗的区别吗?”
语气里,真的是浓浓的嫌弃。
沈深……
他还真不会。
但是就算心中对他韩哥的滤镜再厚,也感觉不能如此被人看不起啊。
男子汉呢,不能总否定自己。
“我虽然不会干农活,但是我出生中医世家,我读完高中了的。”现实他读大学了,但是这不能说,因为他现在是70年代的沈深。
而他思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一点拿得出手的地方了。
韩林呵呵了。
“你不知道现在最不值钱的就是文化人了?你知道村里多少城里来的知青吗?高中生,初中生,一抓一大把。还不是该挑粪的挑粪,该种地的种地?”
沈深……
忘记现在这个特殊的时期了。
原本觉得自己能挣钱,有机会挣到钱的沈深有些颓废,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山,远处的田地以及远处劳作的人,他忍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
是因为自己是男人吗?所以穿越大神完全不眷顾自己啊。
什么金手指,技能之类的都没给他,空间什么的也没有……哦不止如此,他现在甚至连一毛钱都没有……
沈深……
这是什么地狱开局啊?
没忍住又丧了起来。
韩林没再看他,而是转身去厨房烧水处理野鸡去了。
按照惯例,大队打了二十头野猪,除了要交一半到公社去外,剩下的一半是可以在村里煮来吃的。
在大队部那边,早就已经架起了几口大锅,准备煮野猪肉了。
韩林作为主力人员,过去吃肉的话不会有人敢有意见,但是他不喜欢跟那些人一起,不喜欢他们打量自己的视线。
韩家以前是地主没错,但是他爷爷奶奶那个时候已经上交了全部的财产支持国家了,最后留下这栋房子。
在十几年前,爷爷奶奶去世后,有人故意闹事,把他们家的房子烧了,把他们一家,宣传为地主家的狗崽子……
村里人看到韩林觉得晦气,韩林看到他们,也觉得恶心。
空旷的厨房里,很快就飘来了鸡汤的香味。
蹲在院子里颓废的沈深,闻到香味的时候抬起头来,眼神有些迷茫的往厨房方向嗅了嗅。
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
韩林正好从菜地里回来。
他看了一眼沈深。
沈深按住自己的肚子,颇为不好意思。
“我…它…几天…没吃饭了…”
似乎为了符合他,他那空瘪的肚子,又咕咕的叫了好几声。
韩林:……
抬脚走进厨房,看到沈深还傻愣着站在院子里,他薄唇轻启语气不悦“还要我请你才过来吃饭不?”
“啊……不是不是…”沈深回过神,连忙往厨房这边走。
拖着有些疼的脚腕,走得很快。
就怕慢了没饭吃了。
韩林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话就进了屋。
沈深立刻跟了进去。
他本来想看看厨房有什么能帮忙的,但是一双手缠得跟粽子一样,还真没什么能够帮上忙的地方。
还有一点,不管是他还是原主,对待厨艺那都是一窍不通的。
他还好在现代有外卖可以吃,原主在这个时候就厉害了,对厨艺一窍不通却还能活着,真的是非常的让人敬佩了。
而且,就算他想帮忙,韩林也不让。
被嫌弃的他坐在瘸了一只脚,用砖块垫着的桌子旁,安静的看着韩林忙碌。
“韩大哥,你在家吗?”
门外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
沈深转过身去,看到一个端着大海碗,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姑娘,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韩大哥,我爹让我给你送猪肉过来。”
村里在大队部煮野猪肉,林小英知道韩林肯定不会过去,她就自告奋勇的给韩林送肉过来。
她娘有意见,但是她避开了她娘的。
她爹看到也当没看到了……
林小英一边说话一边往屋里走,对这个地方似乎很熟。
在灶台前忙碌的韩林冷冷的答应了一声,并没有多热情。
也没有说要去接林小英手中的碗。
沈深倒是想帮下忙的,但是自己的这双手……还是算了,他不添乱应该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他坐在长凳上,等林小英进门来了,他对林小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看到人微笑着打招呼,这是礼貌。
韩林端着自己做好的菜回头,正好看到沈深唇角挂着的浅笑。
他瞥了一眼林小英。
林小英一看就能做他姐做他姨了,他还看着人傻笑?这么缺对象的?
韩林莫名的觉得不太舒服。
他暂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大概是因为这小子自己都养不活自己,竟然还有心情看女同志?对女同志笑?
把手中的碗搁在了桌上,林小英也把碗放在了桌上。
“韩大哥…”她抬起头,脸红扑扑的。
不知道是被食物的热气给熏到了,还是走太远累了。
总之韩林不关心。
看了一眼碗里的猪肉,肥肉不少,分量也够一个男人吃一顿了。他找了个干净的碗倒上,把空碗冲了下递给林小英。
“快回去吃饭吧,我们也要吃饭了。”
说着就去打饭了。
沈深看着韩林的背影眨眼:???
这也行?
这个小姐姐送肉过来,韩哥都不道谢的啊?
沈深转过脸,看了看林小英,正好看到她的眼眸中,有泪花在闪烁。
沈深:!!!
他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他知道,这个女同志一定是喜欢韩哥,但是却被他的冷漠给伤了心了。
“韩……”
嘴刚张开想说话,韩林把一碗饭放在他面前,语气不是很好的开口“吃饭。”
“哦。”
沈深垂下头,乖乖的拿起了筷子,不敢去看一边伤了心的林小英了。
他是外来者,对韩林的人际关系,没有瞎指点的资格。
林小英在桌边站了一下,韩林真的没有要跟她说话的意思,她只能端着碗,委屈巴巴的转身。
离开之前,她视线落到了沈深的身上,嘴唇动了动,开口道“你是韩大哥刚找回来的弟弟吗?我叫林小英,我应该比你大一些,你可以叫我小英姐。”
“呃……”
沈深没想到林小英突然跟自己说话,他放下碗正准备站起来,韩林又看了他一眼“好好吃饭学不会?”
沈深一秒怂,立刻乖乖垂下头,继续吃饭。
林小英看到这一幕,别提多么的难受了。
韩大哥不仅不跟她说话,甚至连家里的人都准跟她说话,他难道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吗?
林小英再也待不下去了。
她拿着空碗,转身匆匆跑了。
沈深眨了眨眼,感觉这个叫林小英的有点可怜,喜欢上韩林这样冷漠的男人……
唉,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小菜鸡沈深不懂。
咬着筷子想了想,还是不明白。
嗯,还是吃饭吧。
这野鸡肉真香啊。
他吃了一碗米饭,喝了两碗汤,吃了好几块鸡肉。
至于林小英端来的野猪肉,他一块都没夹。
韩林瞥了他一眼。
“不吃猪肉?”
沈深连忙摇头“不是。”他看了看碗里的猪肉几乎全是肥的,他就嗓子痒了。
“鸡肉好吃,我吃鸡肉就行了。”
在这个大家都吃不饱的年代,他如果说他不吃肥肉,大概又要被韩林嫌弃矫情了,所以他只能这么说了。
只是韩林从他的眼神中,已经读懂了他的意思。
“不吃肥肉?”
“唔……”
“还真不像男人。”
唉……
沈深心里叹气,他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肥的猪肉啊,这个习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他只能慢慢的去努力了。
吃过饭后没什么多说的,韩林再次把想要帮忙的他赶出了厨房,自己在里面收拾。
沈深站在院子里,看着夜幕下的山跟天空。
尽管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但是他也一样要努力活下去啊!
韩林收拾完厨房,出来看到沈深站在那儿不知道傻看什么,他冷冷的说了一句:“这里晚上没电。”
意思是现在该睡觉了。
沈深反应过来,他这具身体也有些困跟累了,也想好好的休息。
抬起手挡住打的呵欠,眼中带着些许生理泪水询问:“有热水吗?我想洗一下澡。”
韩林:???
对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站在那儿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迈开双腿,一步步的朝他走过来。
沈深不知道怎么了。
“凛哥?”
“真把我当你保姆了啊?”
韩林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说话的时候,身子微微向他的方向倾,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沈深腿脖子颤抖,他努力咧开嘴笑:“对…对不起…”
好吧,什么也不知道的他,先道歉。
怂到没边了。
韩林原本只是想取笑一下,这个大夏天用热水洗澡的男人,但是视线在触及到他衬衫下的弱小身板,以及他那苍白的只有巴掌大的脸时,他啧了一声。
“大夏天洗热水,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带回来了一个妹妹。”
沈深啊了一声。
“不能用热水洗澡吗?”
他还没有洗过冷水,不过如果没有热水的话,他也可以冲一下冷水的。
韩林没管他这么多。
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跟他平时的作风很不相像。
从开口跟大队长说,这个小屁孩是他弟弟开始,事情似乎就有点不对劲了。
铁石心肠被人骂注定孤寡一辈子的他,以前就算是有人死在他面前,他都可以眼皮不眨一下,这样的他,不应该对随手捡来的一个野孩子如此上心的。
这不像他。
为了遏制住自己变得更加不像自己,他决定对沈深冷漠相待。
冷冷的丢下一句话,就走回自己的卧室了。
“睡觉,明天上工。”
沈深:???
上工,是干农活吧?
他行吗?
沈深有点怀疑自己的能力。
但是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而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先洗个澡,然后好好的睡一觉。
不过想要洗热水肯定没有,他就用冷水冲洗了。
好在院子里是有水井的,不缺水。
沈深把自己的衣服脱了放在一边的小凳子上,摸黑打水往自己身上冲。
水井里的水温度不高,晚上的时候尤其是凉,沈深冲洗自己身体的时候,他嘶了好几声,咬紧牙关,默念自己是男人,不可能连冷水都洗不了。
现在这个时代,又还是村里的男人,绝对是没有办法像后世那么精细的,他要努力适应。
但是…
真的好冷啊!
这具身体已经在瑟瑟发抖了,牙关也控制不住的打起架来。
“不行不行不洗了。”
沈深丢下水瓢,抓起凳子上的衣服就往自己身上套。
“呼……”
他套上了长裤跟衬衫,感觉没有那么冷了,这才长呼了一口气。
又摸黑把背心跟里面的大裤衩洗了,拿到了偏房的窗户边晾晒起来,摸着黑到了床边,拉开被子躺下。
他枕在塞着稻草下的枕头上,慢慢的回想着原主的一生,回想那封姑姑的来信。
姑姑叫他下乡去找她,所以害死原主的那两个人,跟姑姑到底有没有关系?
沈深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当务之急,是先挣够钱,然后回南城去。不管怎么样,爷爷奶奶留下来的院子,绝对不能被人霸占了。
沈深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身体又累又困的他,沉沉睡去。
不过这个晚上,他睡得不太好。
睡着了以后一直梦到原主被追,掉下山崖的画面,他想要醒来却一直醒不来。
只能在梦里一直跑呀跑呀,累得他不行。
隔壁屋子的韩林,也罕见的失眠了。
一直一个人居住的他,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还是个弱风扶柳,一折就断的小弱鸡……
他现在甚至想不起在山里,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把这个麻烦揽下来?还谎称是自己弟弟的?
想到沈深那模样,韩林嗤了一声,就当养个小宠物了。
唯一庆幸的是,这小东西虽然是弱鸡,但是好歹是个男的,若是是女人,那他是绝对不会把人捡回来的。
韩林翻了个身,身下的木板床吱呀吱呀的跟着响。
本就心烦的他一巴掌拍在木板床上,床安静了。
他也闭着眼睛睡了。
不过如果韩林知道睡着了以后会做的梦,他还不如不睡。
因为他就闭了一会儿眼睛,然后就梦到了将隔壁那个小弱鸡压在身下,欺负得对方眼眶通红……
“操!”
天还没大亮,韩林就起了床。
他骂了一句脏话,起身出门去院子里冲凉水,换大裤衩。
沈深本来就睡得不是很安稳,迷迷糊糊的听到院子里响起水声的时候,他马上就做了起来,眯着眼睛打开门。
“要上工了吗?”
背对着他的男人转过身来。
清晨的光笼罩在他的身上。小麦色的肤色线条硬朗,肌肉分明,每一块肌肉都凸显着巨大的力量。
那是沈深这个弱鸡一辈子都练不成的。
他有些失神的看着水井边的高大身躯。
那长胳膊,那宽阔的肩膀,八块腹肌的腰身,平坦的小腹,充满力量的大长腿……
这都是他憧憬中的,自己能长成的样子啊。
每一处都好似刀雕刻出来的一般,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赘肉,每一块肉都充满了力量,带着浓浓的雄性荷尔蒙……
“看够了?”
韩林的冷冷的声音响起。
沈深啊了一声,后知后觉的脸红了“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连忙转身,啪一声把门关上。
一脸淡然的韩林转身,看了眼逐渐清醒的小兄弟,他又低声咒骂了一句“看好点,那是男人,是男的。”
瞎激动个什么劲儿?
不过话说回来,他明明是男人,为什么要长了那么一张脸跟那一身皮肉?就不怕荤素不忌的人,把他拉到树林给办了?
韩林想到那画面,有点受不了。
将木桶里的水冲头上浇下,看着越来越激动的小兄弟,韩林没忍住又骂了几句脏话。
太操蛋了。
村里上工的广播准时响起。
在屋内调整好自己的心情的沈深,也从屋内走了出来。
韩林穿着青色的褂子,大脚裤正准备往外走,沈深连忙追了上去。
“韩哥,等等我。”
韩林看了一眼沈深。
装扮依旧是昨天的装扮,白衬衫,黑色的裤子,解放鞋,巴掌大的脸在太阳的照耀下泛着光,脸白得近乎透明。
他能干活?
韩林呵了一声。
“你能干什么?”
“啊…”
沈深小跑到了韩林的身边,他手上缠着的布条昨晚已经解下来了,手掌上还有伤,但是已经不再流血了,所以可以不用缠着布了。
这样也方便干活。
韩林扫了一眼,看到沈深手掌上的伤疤,有些碍眼。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
“跟我来。”
“啊…哦…等等我。”
沈深连忙跟了上去。
早上上工的时候,人很多。全村的村民几乎都出动了,他们到各自小队的仓库去领工具,然后去完成今天的任务。
现在正是稻谷抽穗,玉米抽穗的时候,村民们的工作,是给地里除草那些。
不算太累,但是工分也相对的不是很多。
不少村民走在路上,还在回味昨晚那一顿让人满嘴流油的野猪肉,韩林带着沈深,来到了大队部找到了林建设。
让大队长分配沈深工作。
林建设看着面前的确不像是干农活的沈深,皱了皱眉道“你真会治病?”
沈深没想到韩林竟然会来找大队长,提议让他到村里的卫生所去工作。他连忙点头。
“我会一些的,我爷爷奶奶都是医生,我从小就耳濡目染的,学会了一些。”
“爷爷奶奶?”
林建设狐疑地看向韩林。
沈深这才反应过来,他现在的身份是韩林的弟弟。
韩家人除了韩林外,没其他人了的。
他这么说,可能会让韩林不高兴了。
沈深正准备解释,韩林先开口“我娘带着他改嫁了,他叫的是顾家那边的爷爷奶奶。”
这算是在为他解释了。
沈深很感激。
没想到韩林这么好,不仅收留他,给他找工作,甚至还在他说错话了的时候,帮着他遮掩……这位大哥真的是个大好人啊。
沈深十分感激地看着韩林。
韩林对他的视线视而不见。
林建设点了下头。
“行吧,你跟我来,我带你到村卫生室那边去试试,但是话说在前头,能不能让你留在卫生室,是老郑说了算。”
林建设看在韩林的面子上,答应带沈深过去。
但是能不能留下来,就要看沈深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卫生室那边的工作没有下地累,就算是学徒一个月也有七八块钱的工资。这份工作在村里,那可是十分抢手的。
想去的人不少,但是被老郑看上的,没有。
林建设对沈深这个看着斯斯文文的,跟个女同志差不多的男生也不抱什么希望的。
还有一点很重要的是,他一个人好像话都说不清楚,恐怕也只是带过去走个过场而已了。
沈深听说马上就能去卫生室了,他顿时来了精神。
“好…好的…大队长…放…放心…我会…好好…好好表现…的。”
沈深一激动,就说话不连贯了。
林建设看了看他,转身走了。
沈深抬脚也想跟上,但是想到了还没跟韩林道谢,他转过身,发现韩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沈深:???
“韩…哥…”
准备叫韩哥的时候,想起了他跟他的关系,现在是亲兄弟,不能再叫韩哥或者是凛哥了。
所以他把前面的称呼去掉,只留下一个哥。
“哥,谢谢你,我跟大队长先过去了。”
他对着韩林的背影喊。
心情十分的不错。
韩林啧了一声。
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沈深弯起唇角,面上带着微笑转身去追上林建设。
两人一起往村里的卫生室走。
卫生室距离大队部办公室不远。
走了大概一百米就到了。
沈深注意看了一下发现,这里除了大队部办公室外,还有村小学,卫生室都在这一圈,可以说这边是红旗大队的行政中心没错了。
他们过来的时候,老郑正在翻晒草药。
老郑叫郑南,他其实也不老,四十多岁的样子,但是因为长期弯腰垂着头,显得背影有些佝偻,看着老而已。
沈深他们过来的时候,他听到了动静,抬起头看了一眼,垂下头继续翻晒自己的草药。
对于村里的人来说,可以说是土皇帝的大队长林建设,在老郑的眼里,哦不对,老郑根本就没有理会人家。
他们若不是有仇,那么就是老郑是个脾气古怪的人。
林建设也没有生气,他脸上带着笑介绍沈深“老郑啊,我给你带个徒弟来,你看看能不能用?”
“不能。”
老郑头也没抬的回答:“哪儿来的哪儿去,卫生室不要人。”
真的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大队长啊。
沈深暗暗咋舌,视线落到老郑翻捡的草药上,他连忙走了过去:“老师,我帮您捡。”
现在老郑是否点头,关系到他是否有工作,沈深很需要这份工作。
今早从韩家到大队部,他一路上都看了,田里到处都是干活的人,而那些活都是沈深干不了的。
他必须要留在卫生室。
虽然不太明白老郑不想要留下人来的原因是什么,但是沈深还是想要好好表现一下。
老郑原本是想呵斥沈深的,什么也不懂,就别瞎来添乱。但是看着他有条不紊的,把各类草药都按照类别放好,他那到嘴边的呵斥的话,吞了回去。
把手里的车前草丢在了地上,起身走到一边的大树下的桌子边上坐下来,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水喝。
沈深干活的时候,动作不是很快,但是却很细致。
期间没有一丝的慌乱。
老郑勉强满意了。
但是脸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他板着脸对林建设道:“又是刚来的知青?”
“哦,不是,不是,他是以前韩家那个被韩林他娘带走的孩子,我记得那个孩子叫什么来着?”
“大队长,我叫沈深。”
沈深抬起头回答。
手中工作没停。
林建设连忙点头:“对,沈深,对了,南浔啊,你以前在老韩家的名字叫什么你记得吗?”
沈深:……
他肯定是不知道的。
因为他本来就不是韩家的人。而且昨天去到韩家之后,他竟然也忘记了要问韩林这个非常严肃的问题了。
现在听到林建设这么问,沈深心中有那么一丝的慌乱。
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
“不好意思大队长,我韩家的名字叫什么我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我娘喜欢叫我小宝。”他这个回答,可谓是进退都能圆回来的回答。
倘若林建设说不是,那也只是小名而已,不重要。
林建设点头:“没想到你现在还记得。”
沈深:???
韩林的那个弟弟真叫小宝?他这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了?
沈深不由得有些高兴,但是他没表现出来,继续低头干着自己的活儿。
林建设试探着对老郑道“怎么样老郑?可以留下来吧?让这小子留在这里帮你?”
老郑端着搪瓷杯喝了一口水,抬眸看了一眼身形单薄的沈深,哼了一声:“先试试看,不能让我满意我还是会退回去的。”
“哎,好。”
只要老郑肯松口了,那后续就没林建设什么事了。
他这件事也算是办成了。
“那我先回去上工了,这小子就麻烦你带着了。”说着他看了一眼沈深,继续道:“有什么不懂的就使劲骂,男人皮糙肉厚的,别客气。”
老郑斜视了一眼沈深。
这年轻人皮糙肉厚?他还真看不出来。
大队长说他是老韩家的人,老郑看起来感觉不像是老韩家的,到底是被韩林他娘带去了城里给养成了城里人啊。
老郑摇着扇子,看着沈深把所有晒干了的草药都捡了起来,分类放好之后,又忙不迭的拿扫把去扫地上。
嗯,虽然个子不怎么高个头也不大,但是还算是个眼里有活儿,踏实肯干的人。
再观察观察吧。
老郑摇着扇子想。
沈深就这样在村里的卫生室留了下来。
一个上午的时间,‘大队卫生室来了一个比女同志还要好看的男同志!’这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大队。
“比女同志还要好看的男同志?”
大队知青点这边,提前下工回去做饭的女知青们也在讨论,这个流传在村里的消息,也被其他的知青们听到了。
这不,现在没事就讨论上了“村里真的会有比女同志还要好看的男同志吗?”
刘芳问一边洗菜的朱秀琴,在她的眼中,朱秀琴是她见过的,也是整个红旗大队最漂亮的姑娘。
她不相信还有人能够比朱秀琴好看。
朱秀琴低着头干活:“世界上人很多,长得比女同志好看的男同志,也一定是有的。”
就算她们以前没见过,那也不表示没有。
刘芳点了点头,算是认可朱秀琴的话了。
“我们有空去看看?听说他是那个泥腿子韩林的弟弟,你之前不是说欠了韩林一个人情吗?我们正好去还了?”
去年腊月的时候,野猪从山上下来地里找吃的,在山地边上挑水的朱秀琴,被野猪给盯上了。
若不是当时韩林正好路过,打死了野猪,朱秀琴可能就要被野猪给伤了。
对于这个人情,朱秀琴一直都是记着的。
此刻听到刘芳提起,她细若蚊蝇的回答了一句:“他说了不要我报答。”
“啊……”
刘芳茫然的看着朱秀琴,从她脸上带着羞怯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
她的这个好姐妹,那是看上了韩林了啊。
虽然说刘芳觉得韩林就是个黑五类的泥腿子,孤身一人无父无母的,真不是什么好的对象。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韩林的那一身腱子肉,那小山一般的身材,以及打野猪的能力,可以为他的出身拉回不少的分啊。
自己的姐妹喜欢韩林,刘芳也没有那么反对了。
再说了,她们下乡来有两年了,每天都是面对沉重的农活,吃不饱穿不暖不说,偶尔还要遭受村里其他人的白眼。
在这样的情况下,已经有不少的知青选择跟当地的村民们结婚,组成新的家庭了。
刘芳刚开始的时候还看不上那些跟村里的人结婚的知青们,觉得他们一点追求都没有,但是在繁重的劳动的磋磨下,她内心的想法已经逐渐动摇了。
在红旗大队,年龄合适的男人,女人有不少,刘芳仔细看了一圈,发现条件最好的,竟然还是属于那个韩林。
家中只有他一个人,没有负担。
每天都能挣满工分,至少不用担心饿肚子。
就是那魁梧的身材看起来有些骇人,不敢随意肖想他。
“秀琴,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个叫沈深的人好不好?”刘芳拉着朱秀琴问。
她想过了,若是真要找个人嫁了,那她不敢嫁给韩林,她却可以嫁给韩林的弟弟啊。
一个比女同志还要好看的男人,性格也一定是很温柔的吧?
刘芳忍不住幻想起来。
朱秀琴脸红红的答应了一声好。
卫生室。
沈深看着围着他的大婶子小姑娘们,实在是有那么一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就是韩林的弟弟是吧?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呀?你那皮肤怎么就这么白?嘴唇比女人的唇还要红?你是不是偷偷擦粉了?”
这些大婶们都是中年妇女,说话的时候都是荤素不忌的。
她们一边说着,一边还想伸手去捏沈深的脸,摸沈深的手。
“让我们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对,我看看这比嫩豆腐还要滑的脸,到底是不是真的。”
大婶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沈深人都傻了。
他被围在了中间,人不断往后退,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行了,都散了,一个两个的不要脸的都能当人家的奶奶了,还在这里调戏人家。”
老郑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让这些大婶们赶紧走。
大婶们根本就不怕老郑,也可以说她们脸皮厚,简单的一两句话,她们是不会听的。
打算继续捏沈深的脸蛋,捏他的手。
“沈深!”
一道十分不爽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婶们的手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不禁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环抱着双手站在树底下的冷着脸的男人。
有些大婶面色讪讪的收回了手。
“是韩林来了啊。”
“南浔啊,你哥来找你回去吃饭了,你快回去吃饭吧。”老郑在一边说话。
“下午上工的时候再过来。”
经过一早上的相处,老郑已经认可了沈深了。
这是个勤快,话不多,医术不错的年轻人。
虽然没什么力气,长得又不够阳气,不过没关系,他这里要的是用得顺手的人,不是苦力。
沈深如获大赦,人从一群大婶中间钻出来,朝老郑鞠躬:“我先回去了老师。”
说完拔腿就跑,真是半点不敢停留。
他一口气跑到韩林身边,躲在了韩林的身前。
“哥…你来接我…了…谢谢…你…”
若是韩林再晚一点来,他可能都要被那些大婶们给吞了。
当然这形容可能有点夸张了,但是韩林真的来得很及时。
韩林垂眸看了眼面前的沈深。
白皙的脸上带着细小的汗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隐隐折射出了光。脸颊带着绯红,呼吸的时候微微张开了嘴。
韩林又想到了昨晚那个梦。
事实上,他把皮肤白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的臭小子压在身下,狠狠的欺负的画面,从今早就一直在自己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上工的时候,加快干活的速度刻意忽略了还好,闲下来了之后,就会忍不住乱想。
现在看到了当事人,他就更控制不住了。
“哥?”
沈深伸出手,握住了韩林的胳膊轻轻晃了晃,不知道他在走神想什么。
不过刚开口,就看到了不远处朝这里走来的两个年轻的女同志。
大哥是在看她们?
“要回去了吗?”
沈深不敢肯定大哥是不是在看那两个年轻的女同志。
同时他也有些害怕,如果她们会跟大婶们一样,打着想知道他皮肤是怎么保养的名义来,跟他肢体接触他要怎么拒绝?
韩林感觉到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指不知不觉的加大了力度,他啧了一声双手插在裤兜里。
迈开大步往前走。
“回家吃饭。”
姿势不要太帅。
沈深羡慕的看着韩林的大长腿,想到他对于大婶们的威慑力,他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口气。
别的不说,老天爷在给身材跟气势这方面,对韩林那是真好呀。
他这辈子是别指望有这样的身材,更别指望有他这样的气势了。
“唉……”
“还不走?要我背你?”
“啊?对不起,我这就来。”
狗腿子似的连忙道歉,小跑着追上去与他肩并肩往韩家走。不疾不徐,却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特意站在一边等的刘芳跟朱秀琴,被忽略了个彻底。
眼睁睁的看着“兄弟”二人从她们的面前经过。
朱秀琴羞怯的看着韩林,刘芳却一双眼睛都黏在了沈深的身上。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比女同志还要好看的男同志。
她听到了自己砰砰狂跳的心脏。
刘芳知道,她恋爱了。
像那些她偷看的国外的浪漫书籍一样,她对沈深一见钟情了。
沈深绝对没有想到,他这样的小弱鸡形象,竟然也会有人对他一见钟情。
他老实的跟在韩林的身后,慢慢的往韩家方向走。
对于韩林来接他回家吃饭,他很高兴,也想多跟韩林说说话,但是对方好像没什么说话的意思,他就不敢开口了。
只能垂下头,专心看着脚下走路。
走着走着,他一头撞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的韩林的身上。
好巧不巧的,前面停下的人是转过身来的,所以呢,沈深是一头撞进了他的胸膛里。
“唔……”
沈深伸手捂住自己的脑门,疼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抬起头,眼眶红红的看着韩林。
“凛哥……”
为什么要突然停下来?
沈深的眼神里有些委屈。
韩林也没想到,这身后人走路不看路的。
他都停下了,他还不知道跟着停下?
心中十分嫌弃沈深的没眼力劲儿,但是视线触及到他那微红的眼眶,韩林就很无力。
有种有气不知道该怎么出的感觉。
更可怕的是,他还不能一直看着他,不然的话脑袋里就又会冒出昨晚那个不合时宜的梦。
梦里的他,嗯,可比现在哭得可怜多了……
韩林语气有些沙哑的开了口。
“走路看着点。”
憋了半天,最终只能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说完转身就走了。
这一次脚步更快,甚至都不等他了,脚步匆匆往韩家方向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他,慢一步就会被追上什么的。
沈深狐疑的揉了揉自己的脑门,茫然的跟了上去。
现在的村里上工的时候都会有大喇叭广播的。
卫生室那边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那么他们的上班时间跟别人的上工时间也是一致的。
一直有午睡习惯的沈深,本来只想小休一下的他,睡到了上工的广播响起来才醒。
没有闹钟,想要早起对他来说真的太难了。
沈深听到广播后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打开门就匆匆往外跑。
说好早点去的,现在已经太晚了。
到了院子里,看到从隔壁房间出来的韩林,他打了个招呼就往外走,半点不敢耽误。
韩林盯着匆忙跑出去的沈深,深邃的眼眸中微光闪动。
他中午躺在床上小憩了一下,谁知道竟然又梦到了把那家伙堵在墙角,亲亲啃啃的荒唐梦……
那早上才换的大裤衩,刚刚又被他换了下来……
就真他妈的荒唐。
他可是男人啊,正儿八经的男人,怎么会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如此的心思?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错?
韩林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他真的可以性别不忌了?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是那个小怂包的话,他应该比女人更柔软吧?
韩林脑海中有危险念头在蔓延。
匆匆跑去上班的沈深,绝对想不到韩林现在的危险想法的,不然他肯定会紧紧捂住自己的屁股了。
他一路小跑,苍白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顺着路跑到了大队上的卫生室。
路上遇到有不少的村民跟他打招呼,沈深都是一笑而过。
那白白嫩嫩又干净斯文的笑意,别提多么的讨人喜欢了。
尤其是一些喜欢好看的人的大姑娘小媳妇大婶子小孩子,她们在看到沈深的笑容后,迷得晕头转向的。
大妈大婶们更是恨不得抓着沈深的脸,搓圆搓扁。
沈深跑得快。
她们没这个机会。
一路跑到了卫生室,上工的广播还没有停下来,老郑人也还没来。
沈深看到卫生室的地上有些树叶,他拿起扫把把地上打扫干净。
老郑还没来。
他又去把属于他们卫生室范围内的杂草也都拔了个干净。等老郑头摇头晃脑的踱步来到卫生室的时候,看到那焕然一新的环境,他哟呵了一声。
视线落到在一边洗手的沈深身上,老郑头心中满意,嘴上却道:“这么勤快干什么?又不会多发你一点工资。”
他们卫生室是拿固定工资的,不管干什么,一个月就只能领到那么多的钱。
以前很多人想要来卫生室上班,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这里的工作相对清闲,就算真的忙起来,那也不可能一直忙,比上工容易偷懒多。
带着这样心思来的人不少,最后一个都没被留下。
老郑头可以允许人适当的偷懒,但是如果一来就抱着偷懒的心态来的,那他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了。
沈深把手洗干净了,这才站起来面上带着微笑回答:“顺手的事情就做了,不辛苦的。”
“傻。”
老郑头嘴上说着傻,人却拿出了钥匙打开了卫生室的门,沈深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卫生室这边看病的屋子。
老郑头把自己的钥匙挂在了墙上,同时取下了另一把钥匙,递给了沈深。
“以后早上你来开门。”
语气并没有多客气,但是他的行为却是表明了一切。
沈深得到认可了。
沈深高兴的伸手接过钥匙:“老师请放心,我会好好干的。”
说着小心翼翼的把钥匙收了起来,那谨慎的模样,让老郑又是点了点头。
但是该说的地方还是得说。
“以后就叫我老郑,或者郑叔就行,别叫什么老师,那是城里人的叫法,现在也没有老师……”
说起这个,老郑的神色有些暗淡。
毕竟那些真的拥有真才实学的老师们,现在正在各个地方,接受着劳动教育……
老郑好几个熟人朋友,也都在这场浩劫之中,因为是老师而丢掉了性命。
他不喜欢这个称呼。
沈深经过老郑这么一提醒,也想起了这个特殊的年代。
“我知道了郑叔,我以后会注意的。”
沈深的态度让老郑再次点头。
是个听教育的,又是个能学得进去的,这点就很好。
因为认可了沈深,所以下午的时间,老郑就跟他说了不少关于卫生室的知识,一个下午的时间,沈深在老郑的介绍下,把这拥有着三间屋子的卫生室的情况,给了解了个大概。
老郑以前是外地的医生,红旗大队这边当初建立卫生室的时候,年轻的老郑自告奋勇来这边支援。
后来他就在这边结了婚安了家,这一晃就是二十多年快三十年了,期间他一直在卫生室,没有离开过。
可以说,老郑是红旗大队卫生室的元老了。
沈深在一边听得十分的认真。
等老郑端着搪瓷杯说完自己跟卫生室的渊源,大队上的下工广播也响了起来了。
现在的大队上,上下工广播除了铃声响了几遍外,后面就是广播,或者是伟人语录了。
红旗大队这边选择放的是伟人语录,有字正腔圆的广播员,对着广播读语录。
朗声的人情感充沛,声音高亢,十分的让人动容。
沈深收拾着卫生室的东西,带上钥匙准备回家。
在他准备锁门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
“老郑,老郑,快救救我家狗蛋,快救救我家狗蛋。”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孩子,神色匆匆的朝他们这边跑来。
身后还跟着几个哭得快要断气的妇人。
老郑脸色一变,沈深也立刻把门再次打开,让抱着孩子的男人把孩子抱到了里面的床上。
刘大壮把孩子放下,扑哧一声跪在了老郑的脚边:“老郑,郑叔,你一定要救救我家狗蛋啊,我跟我媳妇儿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个孩子,我……”
面对着已经没了气的孩子,刘大壮这样的大男人,也悲伤到说不出话来,只能不断的掉眼泪。
老郑没跟刘大壮多耽误时间,他往病床上看了眼,伸手去摸狗蛋的脉搏。
脉搏已经是没有了的。
老郑正想摇头断定孩子没了,沈深却爬上了床,双膝跪在了狗蛋身体两侧,开始给面色苍白的狗蛋做着心肺复苏。
老郑看了看,没有说话。
刘大壮看到老郑没出手,而是新来的小白脸一直在对着自己的儿子又按又压,甚至还嘴对嘴的对着自己的儿子吹气的时候,刘大壮脸都绿了。
“这臭小子他是在做什么?”
其实刘大壮自己也知道,他儿子狗蛋已经没气了的,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气了。
带来这里,不过是想要看看老郑有没有办法可以起死回生而已。
但是老郑没有出手,而是让那个新来的小白脸出手,这对刘大壮来说,有些无法接受。
老实说,其实老郑也没看过沈深的这种救人方式。
但是现在他跟沈深是一边的,沈深代表的,是他们的卫生室。他身为卫生室的人,必须要支持沈深。
“这是救人的方法。”
老郑开口后,后续的话就容易说了:“你儿子脉搏已经没有了,能不能救回来就看南浔了,你们还想孩子活命就别影响他。”
说话间,有好几个人挤到了门口往里面看。
还有刘狗蛋的娘跟奶奶,正呼天抢地的哭着。
环境很吵。
沈深眉头皱了皱:“你们让开,别都围上来,空气无法流通了。”
他的语气区别于平时,认真又严肃。
其他的人可能没感觉,但是跟沈深相处了一天的老郑是知道的,他连忙赶人,把刘家的人,跟后面来看热闹的人全都赶了出去。
“都走开,没什么热闹好看的,回家做饭去。”
老郑出声,那些人就算再想看热闹,那也不敢挤进来了。
不大的屋子空气变得好了起来。
沈深也继续做着抢救。
在他做完五组的心肺复苏之后,那原本已经被老郑,甚至是刘大壮给判定了没了命的刘狗蛋,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水出来。
紧接着,便是传来一阵阵的咳嗽。
在门外的刘家人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
就连老郑也吃了一惊。
他亲自给刘狗蛋把过脉搏,知道刘狗蛋已经没气了的,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被沈深给救回来了?
而且还是重复了几组看着很简单的操作?
老郑有些怀疑自己的所学。
沈深从床上下来,老刘家的人想要冲进去抱刘狗蛋,沈深连忙伸手拦住了他们。
“先别动他,刚做心肺复苏的时候,他的肋骨断裂了一根,你们不能乱碰,预防肋骨错位。”
“什么?什么断了?”
刘大壮茫然的看着沈深。
他身后的妻子,老娘,也是不能理解的看着沈深。
沈深这个时候松懈下来了,气势没之前的强盛,这样被人盯着,一时间有些紧张。
老郑见状抬脚走上前去。
“肋骨断了一根你们没听到?”他走了进去,沈深就有主心骨了,人站到老郑身边,轻声叫了一句老师。
好吧,他在现代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了。
老郑也没马上纠正他,而是看向了床上的刘狗蛋:“狗蛋,你感觉什么地方不舒服?”
刘狗蛋九岁了,却也还是个人憎狗嫌的年纪。
他听到了老郑的话,抬起头摇了摇头,动作大了一点的他,不小心扯到了自己的肋骨,顿时发出了痛呼声。
“我这里疼。”
刘家人听到这话,别提多担心了。
又想凑上来,但是却被老郑给阻拦住了。
继续问刘狗蛋:“除了这根骨头外,还有什么地方疼?”
“没…没有了。”
刘狗蛋想了一下回答。
老郑这才点头,转身看着一脸担心的刘家人。
“你们也不用有意见,南浔刚才的抢救你们也看到了,如果不是他,你们的孩子命就没有了。所以不要觉得,断了一根肋骨还要来找我们卫生室的麻烦。”
老郑可谓是吃过的盐比很多人吃过的米还要多,像沈深这种因为抢救,造成人骨头伤了的事情,若是不提前说好,很可能会被对方家属给占便宜。
所以这事情,必须得说清楚。
老实说,刘家刘狗蛋的娘跟奶奶还是有点意见的,尤其是他奶奶,甚至觉得应该要沈深赔偿。
但是好在刘大壮是懂道理的。
一根肋骨换一条命,别提多划算了。
“是,郑叔您放心,不会有人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的。我们会记得卫生室的大恩大德的。”
老郑满意的点了点头。
“行,那把医药费结算一下。”
刘家人:???
沈深也抬起头,茫然的看着伸出手的老郑。
老郑虎着脸对刘大壮道:“怎么?你当我卫生室是做慈善的是不是?抢救一条命不要钱吗?赶紧掏钱。”
沈深:……
他们郑叔这还真是,算得非常的清楚啊!
最后,刘大壮掏了两块钱的医药费。
虽然刘大壮也不知道这个医药费怎么解释,但是老郑说的对,一条命,两块钱,已经很优惠了。以后不想再掏这个钱,那就看好家里的孩子。
不要再让人下河去游泳了。
否则再有下次,说不定二十块钱都救不回来了。
这话说着很毒辣,但是却又是这么个道理。
刘大壮乖乖的掏钱了,交了医药费。
老郑满意的点了点头,去开了一点草药让刘大壮带回去煮了给刘狗蛋吃,并且叮嘱了刘家人,刘狗蛋必须在床上躺上一个月左右,肋骨才能再次长好。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不想残疾,不想长不高,就千万别乱动。
老郑故意把后果说得严重了一些,刘家人包括刘狗蛋,都被老郑给吓到了。
连忙答应着是是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等老刘家的人走了,老郑把那两块钱递给了沈深。
沈深眨眼:“老师?不对,郑叔,这……”
为什么会把医药费给自己?
沈深不知道。
他也没有伸手去接。
老郑道:“这是你该得的,刚才那孩子我摸着已经死了。”
“他是假死,在溺水后身体呈现出一种假死的状态。”
若是能够抢救得及时,还能把人从假死的状态中拉回来。
若是抢救不及时,那就是真正的死了。
老郑点了点头,他明白这点的。
“你刚刚那个救援方法是什么?”
“是我在书上看到的,心肺复苏法。”
他想到了这个时代的特别,转而开口说了一句在书上看到过。
后世很普及的心肺复苏,现在国内还没有。
沈深不好乱说。
老郑却是明白了点了点头:“别乱跟人说,你看过的书就语录。”
沈深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
“是,老师我明白了。”
“又忘记了?”老郑瞪他。
沈深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嘿嘿笑了笑,单纯,无害。
老郑又把钱往他手里塞。
“拿着,这是你该得的。”
老郑的意思是,本来刘狗蛋就已经救不回来了,是沈深出手把他命救回来的,而且一点儿也没耗费卫生室的东西,这个钱就该让沈深拿。
老郑这是照顾他的意思。
沈深心知肚明老郑的好意,对此他十分的感激。
至于那两块钱,他肯定是不能要的。
他本来打算要个五毛钱的,另外一块五留在卫生室,算是卫生室的收入,但是老郑摆了摆手,塞了一块五给他。
“五毛钱就已经算顶天了。”
沈深刚入职,一个月才八块钱的他主要任务就是负责干点杂事而已。像他这样的身份,用不着为卫生室盈利。
所以挣到的钱,就算沈深想要全拿去那都没有问题。
真正要为卫生室盈利的,工资肯定不至于八块。
就像老郑,每个月四十二块的工资,他才需要为卫生室盈利。
老郑把道理掰碎了揉开了跟沈深说,目的就是为了让沈深不要有心理负担。
他看出来了,沈深是个至纯至善的人,可以说他跟白纸差不多,这样的人,容易吃亏。
如今是自己的人了,多少得照顾一下的。
沈深很是感激。
“谢谢老师。”
“总是忘记?”
老郑瞪了一眼沈深。
他连忙心虚的改口:“谢谢郑叔,我记得了。”
“嗯,回家吃饭。”
“好。”
一老一少锁上了卫生室的门,离开了卫生室各自回家。
村里的卫生室不用像县里的大医院,要值班什么的。
虽然说村里看病很便宜,但是很多人也舍不得去卫生室看病的,所以值班没有意义。
村民们真要支持不住了,可以直接上老郑家去,他家就在卫生室旁边不远的街上,十分的方便。
不像是萧家,孤独的矗立在村尾。
走到了分叉口,沈深与老郑挥手再见,转身往老萧家的方向走。
他今天一天工作顺利,还救了一个孩子,得到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笔酬劳,虽然只有一块五,但是沈深却非常的高兴。
走在路上,好几次没忍住伸手捂着自己的口袋。
他遇到了一个好的老师,相信以后挣钱的机会一定还会有很多的,等到挣了钱,他就能好好感谢韩林,也可以回去原主的城市了。
沈深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回家,回到家了坐在饭桌上吃饭的时候,他的脸上也还带着浅浅的笑意的。
韩林抬眸看了他几眼。
沈深没察觉到对方的眼神,他的吃相斯文,不像一般的男人那样,在吃饭的时候会发出咀嚼的声音。
就是这个糙米饭,他吞咽得比较的困难。
韩林注意到,沈深好几次都快吞不下去了。
吃惯了糙米饭的韩林,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海碗,再看了一眼沈深面前的海碗。
盛饭的时候,沈深的就比他的要少一大半,现在他已经吃了一碗了,沈深碗里的饭只消失去了一个小鸡蛋那么大的一个口子。
就这样,还是他十分艰难的吞下去的……
韩林觉得,他真不应该把这个人带回来的,这带回来的男人不像男人就算了,他也就认了,但是怎么带回来的人,有点像祖宗?
这让他怎么认?
“没胃口?”
正在认真吃饭的沈深听到了对面响起的声音,他呃了一声抬起头,艰难的把嘴里的糙米饭吞下去,脸上带着笑道:“我会吃完的。”
吃这个还带着米糠的糙米饭,对沈深来说的确是项挑战。
不仅是他,原主也没吃过这样的糙米饭,所以刚开始吃的时候,米糠磨得他嗓子疼。
基本上是吃一点点,就要喝一口水或者汤才能把嘴里的米饭咽下去。
虽然说味道不太好,但是沈深深刻明白,能在这个时候吃这样的饭,那已经是非常幸福的事情了。
他没有挑剔的资格。
必须要习惯。
不过没等他再吃,面前的饭碗突然被韩林伸过来的手给端走了。
沈深诧异地抬起了头。
“吃不下就别吃了。”
韩林丢下这句话,把碗给收走了。
沈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着男人转身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他莫名的有些委屈,同时也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太不知好歹了。
有免费的东西吃,竟然还挑三拣四的,如果他是韩林,他肯定也接受不了吧?
“对不起…”
沈深站起来低声道歉。
背对着沈深洗碗的男人背影一僵,回头看到沈深那垂着脑袋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的道歉,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刚才的话太严厉了?
“坐着,给你煮面条。”
沈深:????
几分钟后,一碗精细的面条摆在了他的面前,上面还卧了一个荷包蛋。
韩林在他对面坐下来。
“吃吧。”
说着他自己端着那没吃饭的糙米饭,就着中午剩下的一些野猪肉,哗啦啦的扒拉起来。
一半鸡蛋落到了他的碗里。
韩林抬起了头。
沈深弯起了唇角。
“林哥,好兄弟有福同享。”说着又把碗里的面条扒拉了一大半给韩林。
沈深原本的胃口就不怎么好,而原主的这具身体更是因为是早产儿的关系,食欲也是非常的差的。
身为一个男人,他每一顿只能吃大概两个鸡蛋大那么多的米饭带一些菜,再多他的胃就要承受不住的呕吐了。
说起来也夸张,但这却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沈深爷爷奶奶在的时候,就一直想办法给他调理身体,也幸亏是爷爷奶奶都是专业的医生,不然原主的命可能很早就没了。
可以说是从小病到大的沈深,他的身体是天生带着亏损的。
如今能够长成这样,那已经是很厉害的了。
沈深对现状满意。
但是韩林的眉头却紧紧皱起来。
“吃这么少,能长肉?”
“啊…我身体不好,就算我吃多了,也不会长肉的。”沈深解释。
韩林:“真是个难伺候的主。”
说完也不管沈深了,继续埋头吃饭。
他以前一个人,也吃过白面,也吃过鸡蛋,或者说,什么好吃的他都吃过,他不像表面上看着这么穷的。
但是不管是以前吃的鸡蛋还是白面,都没有今晚吃的好吃。
难道这是因为东西不多,所以才觉得格外的好吃?
韩林皱着眉头想了想,把碗里的东西吃完,桌上的其他饭菜也一扫而空。
沈深则是勉强把碗里的面条跟汤喝完,他甚至还受不了的打了个饱嗝。
觉得自己的肚子真的要撑坏了。
“太撑了。”
沈深自言自语,站起身就要去洗碗。
韩林让他出去,笨手笨脚的,别把碗给摔碎了。
沈深:……
他是被小看了吗?
“我会洗碗的,我今天还救人了。”
像是想要得到大人承认的孩子,沈深连忙汇报着自己今天的收获。
韩林薄唇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那我是不是要夸你一声好厉害,然后再给你两颗糖?”
“啊?”
沈深眨了眨眼,茫然的看着韩林,模样有些呆傻:“不用了,我是医学生,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傻…”
“啊?”
他很傻?
哪里傻了?
沈深想不通。
看到韩林在洗碗,他拿起了抹布,把桌子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
韩林眼角的余光瞥见在观察桌上是否擦干净的男生,他的唇角的笑意不自觉的扩大。
一个人生活久了,多一个人虽然有点麻烦,但是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左右是个又怂又呆的小东西,先养着再说了。
吃过饭,韩林烧了一锅水叫沈深洗澡。
沈深简直受宠若惊。
“林哥,这个热水是给我洗澡的吗?”
他眼睛亮亮的,不敢置信的看着韩林。
眼前的眼神太过清澈干净,纯洁无瑕,让心中藏着一些龌龊心思的男人,无法与他对视。
“不给你给谁?”
韩林转过头,语气冷冷的道:“你以为我像你那样,娘们儿唧唧的,洗个澡还要洗热水?”
村里的男人们,要洗澡的时候哪个不是在大河里扑腾两圈就算了的?讲究点的带点皂角去,把屁股什么的擦个干净,不讲究的,就这样游两圈就回来了。
别说是男人了,村里好些妇女,也都是去河里洗澡的。
因为他们村子中间就有大河穿过,所以村里不论男女老少,那游泳的水平都是可以的。
沈深的身板儿,在韩林的眼中,比村里的大姑娘都还不如。
“赶紧洗,洗了睡觉,明天还要上工。”
韩林把煤油灯留在了桌上,他自己转身出了厨房。
在厨房旁边,有一间柴房,里面放了一个水桶,沈深把热水打到那边去就可以在里面洗澡了。
沈深虽然被嫌弃了一顿身体弱,但是还是很高兴能够洗热水的。
他洗习惯热水了,原主更是从来没洗过冷水,昨晚冲了冷水后马上包在了被子里面,不然肯定感冒了。
柴房里面,沈深在冲热水。
而院子里的韩林,则是提着冷水径直往自己的头上浇下来。
他高大的身影站在水井边的石板上,冰凉的井水从他的头上浇下,带着寒意的水汽,冲散了些许他身体的炎热。
这个夏天,太过燥热了。
尤其是昨天从山里回来后,韩林总感觉身体里有一股无名的火气,找不到发泄的地方。
还有他一天换两次大裤衩的事情,这在以前也是从未有过的。
这一切的变数,都是因为屋内的那个小怂包。
韩林抬起头,看向了亮着煤油灯的柴房。
他薄唇紧抿,本就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
“啊……”
屋内突然响起了沈深的声音。
韩林眉头一皱,丢下水桶大步往柴房跑。
“啊…有老鼠啊!”
韩林开门进来的时候,沈深抱着衣服从柴房内冲出来,他出来得很急,长裤没套上,就急忙套了一条裤衩就冲出来了。
怕被老鼠追上,他还跳到了厨房的长条凳上。
推门进来的韩林,身上还带着水汽。
他视线落到了站在凳子上的沈深身上,视线扫过他那白得发光的后背,他紧抿着薄唇刚想说点什么,沈深就因为只踩到凳子的一头而歪倒,身体迅速的往一边倒下来。
“啊,林哥,哥,救命,救命!”
韩林:……
沈深没有摔在地上。
在马上要跟地板上亲密接触的时候,他被韩林大手握住了胳膊。
正准备说感谢的他,眼角余光瞥见从里面跑出来的老鼠,他啊了一声也不顾形象了,双手抱住了韩林的胳膊,双腿箍住了韩林的大腿。
“林哥,有老鼠,有老鼠。”
没有人能够理解,刚刚在洗澡的时候被老鼠爬到了腿上的恐惧。
沈深本来胆子就不大,那突然爬到了腿上的老鼠,已经吓掉了他半条老命了。
所以此刻,他跟个树袋鼠一样的挂在韩林的身上,也不觉得两个大男人有什么不对了。
他当然也不知道,韩林因为他扑上来的举动,那一直努力控制在牢笼里的野兽,已经开始控制不住了。
“下去。”
他的声线沙哑,带着磨砂的质感,落到人的耳朵内有些酥痒。
沈深抬起头,茫然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看到他也没穿上衣,只有一条大裤衩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就算是两个男人,就算是好兄弟,这也是不合适的。
沈深连忙从韩林的身上跳了下来。
他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韩林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沈深的腿上,有一道抓痕。
“老鼠抓的?”
他声音低沉,语气有些危险。
沈深嗯了一声,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小腿的抓痕:“这里的老鼠太凶残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携带病毒。”
不管老鼠有没有携带病毒,他都要谨慎小心的。
沈深穿上了衣服,套上了裤子:“林哥,我去外面找一点草药回来。”
“老鼠而已,需要如此谨慎?”
韩林不知道老鼠携带的病菌的厉害,他还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沈深却不敢大意。
好在萧家外面就有解毒的蒲公英,沈深去摘了一些回来,将它们捣碎了贴在自己的腿上。
韩林那边,已经把刚刚爬到他腿上的老鼠给打死了。
正用手提着老鼠尾巴准备丢粪坑。
沈深看到这一幕难免又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去背对着韩林,怕看到老鼠死的惨状。
为了预防未知的情况,沈深除了用蒲公英贴在被老鼠抓到的腿上外,他还生吃了一些叶子到肚子里。
韩林在水井边洗手,看到沈深生吞树叶,他嘴角扯了扯。
糙米饭吞不下去,那苦树叶却能吞下去?也不怕卡到他那小细嗓子?
“林哥,你要吃吗?蒲公英的叶子清热解毒下火的,你如果觉得天气太燥热了,可以吃一些。”
“我没有吃草的爱好。”
韩林冷声回答。
沈深唔了一声:“这个煮水喝可以的,不用生吃。”
至于他为什么生吃?因为他不会煮水啊。
这么说也不对,应该说的是,他不会烧他们这种土灶,所以就干脆生吃了。
得知真相的韩林:……
他现在无比的肯定,若是自己没有把这个臭小子从山里捡回来,就凭他的本事,在山里活不过半天。
当天晚上,沈深睡觉的时候隐隐觉得有些热,他迷迷糊糊的伸出手,摸过自己入睡前就准备好的蒲公英塞了几张叶子到嘴里嚼烂吞下去。
第二天一早,沈深按时起床,与韩林一起出门去上工。
出家门的时候,韩林给了他两个鸡蛋。
看着他掌心中那两枚白煮蛋,沈深有些受宠若惊。
“林哥,我们一人一个。”
时刻记住自己现在有饭吃,全都是韩林给的他,不可能吃独食的。
好兄弟有福一定要同享。
因此他一边剥自己的那个鸡蛋,一边催韩林快点剥了另外一个吃掉。
“早上要吃一点东西,上工才有力气。”
伴随着关系的亲近,沈深的话明显的比之前多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许多。
韩林把掌心的那枚鸡蛋收了起来。
“昨晚老鼠爬过的地方好了?”
“嗯,今早看没发烧就是好了。”
其实昨晚有点发烧了,不过他吃蒲公英吃得快,很快就解毒了,所以就好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村里这么多老鼠的吗?
“林哥,村里面是不是很多老鼠啊?”
“我们这边不常见,村里比较多。”
他们住在村尾,跟村里的村民们不接近。不仅是村民们不喜欢过来这边,就连老鼠都极少光顾他们家。
所以说,昨晚沈深遇到了那只老鼠,还是第一次上门的‘客人’?
沈深小声嘀咕:“它怎么就找上我了呢?”
韩林垂眸,视线落到他的侧脸上,他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或许它觉得,你是同类?所以想要跟同类打个招呼?”
“同类?”
沈深茫然的看了看韩林:“我怎么会是它的同类?”
“因为,都小?”
“……”
沈深觉得自己的男子汉尊严又一次被践踏了。
若不是对方是他大哥,是他衣食父母,他真想奋力反抗,说自己真的不小了啊。
奋力反抗什么的是不敢的,但是小声嘀咕一下的胆量还是有的。
“我都十九岁了。”
沈深小声嘀咕。
“我26了。”
韩林回答。
沈深啊了一声。
26了啊,那跟自己比的确是年纪大了点。
“那林哥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不找对象?”
话刚出口,沈深就发现自己犯错了。
他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惊恐的看着韩林道歉:“对不起林哥,我绝对没有嫌弃你老的意思,你现在正年轻,正是风华正茂的好时候。真的,相信我。”
他不加最后一句还好,加上了最后一句,这话就怎么听着怎么假了。
韩林嗤笑了一声,扛着锄头与他分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他的话。
沈深默默叹气。
一个人沿着道路,继续往卫生室那边走。
路上随处可见的,都是去田地里上工的村民们。
他们看到了沈深,十分友善的打招呼。
沈深对于这些人,都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沈深同志,沈深同志。”
在沈深准备到卫生室的时候,一旁响起了一道女声。沈深停下脚步,茫然的往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女同志挎着一个篮子,笑着朝他走过来。
“沈同志,早上好啊。”
刘芳笑眯眯的打招呼。
沈深茫然的点了下头。
“你好。”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不像村里其他的汉子,声音粗犷又大声。
对于一直幻想着有美好恋爱的刘芳来说,如此斯文的沈深,正是她寻寻觅觅了许久的良人。
想到这里,刘芳颇为羞涩。
“顾同志,你好,我叫刘芳,是知青点的知青,我今年二十岁了,榕城人,家中有四个兄弟姐妹,我在家排行老三,上头两个哥哥,底下还有一个弟弟,我父母都在,他们是纺织厂的工人。”
刘芳含羞带挈的介绍了一遍自己家的情况。
介绍完了,等了好一会儿发现沈深没说话。她羞涩的抬起头,发现沈深正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看到她抬起头,沈深才茫然道:“刘芳同志,你给我介绍你家庭情况是有什么事吗?”
刘芳:……
她刚刚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吗?他一点儿也没听进去?
事实上,刘芳真是冤枉沈深了。
沈深虽然不知道刘芳突然跑来,跟自己介绍家庭情况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的记忆力不错,已经把刘芳说的话全部都给记住了的。
就是记住了,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而已。
等到刘芳捂着脸跑了以后,沈深也还是十分不能理解的摸了摸自己的头。
“真是奇奇怪怪的同志。”
话音刚落下,他的脑袋就被人拍了一下。
沈深抬起头,发现是老郑。
他连忙道:“老…郑叔。”
想叫老师的,叫到一半反应过来了,现在不流行叫老师,得叫叔。
老郑睨了一眼一脸清明的沈深,想到了刚才那个女知青,他没好气的笑了起来:“你小子可以啊,刚回来就招人惦记上了。”
“什么?”招谁惦记上了?
沈深迟疑了一下,很快就想到了刚才跑开的那个女同志。
他的反应虽然是慢半拍的那一种,但是人却也不是傻蛋,在经过郑叔的提醒之后,他就明白了。
“那个女同志,她介绍那么多是想要跟我处对象?”
“你说呢?”
老郑背着手往卫生室走。
沈深跟了上去。
“可是我都没见过她啊,她为什么要跟我处对象啊?”
还有,为什么想要跟一个人处对象,还要介绍那么复杂的一长串?
实不相瞒,刚才他在听到刘芳介绍的时候,他还以为刘芳要跟他诉苦,说什么家里有什么困难呢。
结果不曾想,竟然是想要处对象?
真是让人费解的操作啊!
不过沈深也没多想。
总之他现在是不可能处对象的,自己都还靠别人养着呢,怎么可能处对象?
真处对象了,他们住哪里?
厚着脸皮再欠萧哥人情?他办不到。
再说了,他现在也不想处对象。
就他这性格,真要处对象也不会讨人喜欢的,他索性就不去想这事情就好了。
进了卫生室,沈深拿起抹布跟盆开始搞卫生,老郑让他别那么勤快,不用每天擦的。
“要的,每天随手擦一下也不累。”
沈深擦拭干净桌面,又开始扫地那些,他扫得很仔细很干净,一边扫一边盯着墙脚看,怕自己错过老鼠洞。
老郑在一边笑:“干啥呢?找黄金啊?”
“郑叔,我在看老鼠。”
“老鼠?老鼠怎么了?”老郑来村里几十年了,老鼠自然是见了不少的。
当初灭四害活动刚起来的时候,他还是其中的主力人员呢。
“郑叔,我怀疑村里的老鼠携带病毒,我昨晚被老鼠抓了,虽然我马上用蒲公英外敷内服了,但是到半夜我还是有点低烧了。”
沈深初来乍到,很多事情他不能做,力量非常的有限,但是老郑不一样。
沈深看出来了,郑叔在村里威望颇高。
从大队长林建设,到普通的村民们,他们都十分的尊重郑叔。
老郑听到沈深的话,狐疑的看着他:“今天感觉怎么样?被老鼠咬的地方。”
“不是,郑叔,我是被老鼠抓的,洗澡的时候,它突然爬到了我的腿上。”沈深说着拉起自己的裤腿,露出了洁白的小腿。
跟其他的男人不一样,沈深的腿是没有腿毛的。
白白嫩嫩的,又纤细,比女孩子的腿还要直一些。
老郑知道沈深是早产儿很凑巧的是,韩林的那个亲弟弟也是早产儿。,对于沈深这么瘦弱的身材,他是了解的。
身为医生的老郑,自然知道早产儿要养活多么的困难。
因此他没觉得沈深的身体有什么不对。
看到他腿上还有的红印,老郑点了点头:“幸好没咬破皮。”
若是破了皮了,就沈深这小身板,可能遭受的罪要更重,绝对不是简单的发烧就可以了的。
沈深把裤腿放了下来。
“郑叔,村里老鼠这么多,我们要不要跟大队长说,组织村民们灭老鼠啊?”
不只是老鼠,其他的害虫也还有很多。
平时觉得没什么,但是一直生活在这样乱糟糟的环境下,卫生肯定是达不到要求的,人很容易生出一些病的。
还有村里的露天粪坑,臭烘烘的臭气熏天,没走到附近就闻到了熏天的臭气,那附近的苍蝇,更是黑压压的一大片。
别提多么的吓人了。
老郑想了想道:“现在马上要农忙了可能没时间,等过段时间我跟大队长提议一下,让他跟队上干部安排一下,我们先做好准备工作。”
“好。”
两人商量好了,就开始晒草药了。
农村的卫生室,没有注射药,只有草药,跟一些简单的中成药。
像是去痛片,安乃近这些,卫生室备有,其他更好的,青霉素什么的,有,不多。
沈深来了卫生室一天半,已经将卫生室的家底给摸了个底朝天了。
没多久就又要到下班的时间了,沈深准备回去吃中午饭的时候,来了两个小孩,他们是大人背着过来的,孩子奄奄一息的趴在背上,发着高烧。
沈深跟在老郑身边上前去看了眼,发现他们的脸色极为不正常。
老郑一询问,才知道这两个小孩是去抓老鼠,然后被老鼠给咬了。家里人起初没怎么在意,随便在土灶里抓了一把灰覆在了掉了一块肉的伤口上。
原本以为过两天就好的,没想到两天过去了,烧成了这样。
老郑骂了一句边上的人:“蠢货,孩子都要被你们这样的蠢货家长给害死了。”
说老郑在村里有威望,那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这不,开口骂人的时候,边上的几位村民可不敢吱声。
但凡他们谁有意见,老郑保证能做到见死不救,让他们把孩子带回家去,所以村民们都很信服怕老郑。
他去查看了一下孩子脚背上的伤口,看到上面黑乎乎脏兮兮的,又骂骂咧咧的让村民们去把他们各自孩子的伤口洗干净。
等上面的污渍洗干净了,露出了掉了一块肉,红肿到发黑的伤口。
老郑又是一顿臭骂。
沈深去拿来酒精,给伤口清创消毒。
他倒是个好脾气的,全程一句话没说,老郑满意的看着他的操作,转头继续骂村民是蠢货。
“好好的孩子差点被你们给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