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万平宫里头贵妃娘娘仁德,恐远王殿下没个可心意的伺候着,特特送了两个丫头,另有美人四名,晚间入府,那边司礼监义父也支了好些个老嬷嬷来用,冯管事只管差遣,左右不是什么金贵人,坏了差了不心疼……”人命如草芥,在他眼里一文不值,或是蝼蚁也及不上。
临光这话只听了个话尾,可也不妨碍她全须全尾地想明白这这句话,她心里暗自嘀咕,只怕自己这名不正言不顺的才更加是不金贵。没等她将这念头落地生根,却听冯管事将声音一扬,显见的把那话锋指向她,“这哪里敢,咱们都是给主子爷当差的,谁不晓谁的苦,自然是不敢逾矩的,”又瞧临光,“便是底下有人偷懒躲差的,也自有他该要去的去处,女官熟识礼法,这事自然比我还要清楚……”
临光收回眼,不敢戴这个高帽,“冯管事抬举人,这事实则吏刑两部最是拿手,不过管事这样给临光脸面,临光定然是要好好尽心尽力的。”
管你来意为何,又或是使的什么手段路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道理亘古不变。
冯管事陪着笑,一张松垮垮的面皮要皱出山林一样的褶,“女官真是叫人放心……”斜斜匀一个眼神过来,是锋利的刀,又是刺骨的剑,谁知晓这一张没什么波澜面孔下又藏着什么心思。
便是白榭在司礼监见多了捧高踩低的滑头,到此时也要感叹一句这人真是老油子,可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接过话说,“义父便是存了这么个心思,这才将姜女官指派过来,本该径先去的魏侯爷府上,可想着殿下这处到底是正经主子,还是先来说上一声,是以也就过来了。”
魏侯爷,便是那好命攀上天家高枝的远王王妃娘家,不过这时那“岳丈”前头还多加了“未来”两个字罢了。
临光虽是对朝中人事不大熟,可上至天家贵胄,下至高门权臣,这些子事总还是知晓的,没办法,谁叫她吃的是皇粮,干的是给主子卖命的差事。
她略略低头,也随着白榭的话朝下说,“蒙彭提督瞧得起,派我来做这长脸面的差事,又听闻远王殿下也是个大度和气的,临光自然是要先来这王府,见过主子爷才是……”
她说得谦恭且有礼,全然一副诚心诚意模样,可她若是知晓这远王殿下不过片刻就能真的给她见到,想必是怎样都不会这样说了。
宽广的厅内,冯管事沉吟一声,还未见他说上几句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却听这人极突兀一声喊,“殿下怎的回来这样早,外头冷风大,可要用茶用汤?”
殷殷切切,一瞬换过一张脸,十足的老妈子模样,恨不得围着人团团转。
临光惊愕之间只来得及望见一角绣着祥云纹的袍子尾巴拂过门槛,她低眉,衣袖叫白榭暗中一拖,就差矮身匍匐跪到地上,喊一句“青天大老爷”又叫一声“祖宗主子爷”。
啧啧,排场倒是大。
可到底还是没喊成,只听那边高高在上的一个人道,“不用,都起来罢。”声音懒散漫不经心,恰是先前听过的。
临光这时候才回过味儿来,原是自己没留神听了这主人家壁角,还连带着另一个同她不对付的,这可真是巧,什么人都能凑到一起去。
她压下心里一口气,从善如流站直身子,眼风一瞟,果真瞧见韩功予就在不远处站着,因微微逆了光,瞧着倒是不大清楚,可唇边勾上似有似无一丝笑,却是如何也不会瞧错的。
真是哪哪都能遇见这人,阴魂不散孤魂野鬼一样,缠上就脱不了身,晦气。可少不得要叹一回再憎一回,谁叫自己命衰人颓,生来就没什么好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