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子也松了口气,她奉命而来,如今与少女确互道暗语,确认身份,便算任务完成。她伸出手柔声道:“周小姐,一切经过陛下与太尉都已知晓,此番劫后重生,姑娘自可修道,万事有陛下与太尉……”
“修道?”少女躲开她搀扶的手,声音冷如断金碎玉。“布下的局未曾收网,欠下的债未曾讨回,周家的血脉未曾死绝,修什么道?”
白衣女子一愣,少女便扶墙站起,道:“请姑娘为我稍作准备,待沐浴更衣之后,便禀报陛下,就说——”
“江南首富周游之女周娉婷请求召见!”
——
第一章
“啪!”
越州城内一座茶楼里,说书先生开始本日的生计了,他将惊堂木一拍,摇头晃脑道:“今日来说一件本朝余杭县新近发生的大事。”
不少茶客都转过头来,说书先生的声音便更大了,“且说天下权势所盛,莫如京城,富贵所在,必属江南,而江南首富,则为余杭周家。这一代周家家主姓周名游,年纪已五十有余,夫人早逝,膝下只有一女,名为聘婷,年方十七。这周小姐生来便带泼天富贵,却性情平和,十分孝顺老父。近日女帝游江南,恰逢周老爷弄了个品酒会,便微服私访去看了个热闹,哪知遇上了周小姐,女帝甚是喜欢周小姐,便将她收为女官,随侍御前了。又素闻余杭西湖风光秀丽,女帝便趁兴与太尉游湖。周小姐知晓了,便亲自烹煮了一只簸箕大的龙虾与陛下品尝,诸位呀……”
说书人悠悠拉长嗓子,道:“京城远离大海,便是皇帝,这簸箕大的龙虾也极为难得,奉与陛下,讨得龙心大悦,赏下田宅黄金,岂不美哉?周小姐本想为父分忧,哪知女帝吃不得海鲜,一口咽下,当即便晕了过去!”
“这可不得了!”一个茶客惊道,“皇帝可不好惹,这回周家岂不是要被诛九族么?”
“可不是么?太尉一声令下,官兵便将周家围了起来,把周老爷吓得呀,周小姐还在大殿门口跪着,周老爷便吊死了,脖子上还挂了个‘冤’字!”
“这岂不是……”茶客叫道,念及说的乃是女帝,便将“谋财害命”四个字吞了下去,换成另一个词。“岂有此理!”
“唉……”说书人望了四周一圈,叹息道:“周老爷一死,周小姐便闹了起来,爬上了江南太守府的大门,在上边哭诉,说女帝故意设下奸计污蔑于她,目的不过是为她周家富可敌国的钱财。诸位客官,旁的咱们先不说,且看这大江南北遍地的周氏钱庄,富可敌国四个字,可不是假的。”
“那事情果真如此?”一人愤愤道,“女帝如此恶毒,难道不怕百姓唾骂造反么?”
“女帝怕不怕咱们可不知道,但余杭县的百姓可不干了,周小姐在太守府大门上一哭,上千百姓便往西湖白堤上乌压压地跪了一地,要为周家请命。诸位猜猜,女帝可怎么做的?”
一人冷笑道:“莫不是将百姓们都杀了?”
“非也非也……”说书人摇头晃脑道,“女帝既没杀人也没抓人,她将四大家族的人并几个书生还有周小姐一并请到了行宫大殿上,叫了另一个周小姐来!”
“怎么有两个周小姐?”一人疑惑,随即又明白了。“是了!十年前周家有个被逐出家门的女儿,听说如今是御史大夫的夫人?”
“是这位周小姐,也不是这位周小姐。”说书人故弄玄虚地说,“大殿上一时有两位周小姐,先前的周小姐说:‘我有玉佩为证,这玉佩与我姐姐御史夫人的乃是一对,上边还刻有我的名字,闺名取自杜牧的诗。’后边的周小姐道:‘我晓得,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诸位,难道不觉得此语有何不妥么?’”
这是周小姐问周小姐的话,也是说书人问茶客们的话。然而此处乃是个十文钱一壶茶一碟盐水花生的小茶楼,在座都是贩夫走卒、市井小民,认得几个大字都寥寥可数,谁还读过诗、认得杜牧?
好一会儿,才有个声音道:“确实不妥。”
众人转头,只见角落的桌子上坐着两个少年,一人着锦衣,一人白衣。
那白衣少年见众人看过来,便解释道:“杜牧这首《赠别》是写给青楼女子的诗,后边说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也是形容这诗里的烟花女子年纪小又美丽。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哪个当爹的愿意用这个寓意?”
“啪!”说书人将惊堂木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