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那次溺水,是顾衙内诳她照影,趁她认真看水面时,一把将她推入湖中的。
这一刻,她身份又转换成了顾小姐。
微凉湖水呛进鼻孔,灌进喉咙,她慌张地划动手脚,以为这只是什么意外,只要顾衙内拉她一把,她就可以到达岸边。却不料顾衙内早有准备,看准了这是一处陡坡,超过她的身高,有恃无恐。直接用鞋子踢开她的手,将鞋底踏在她头顶,往下狠狠一压,再不松开了。
顾影这才知道对方是有意加害,但她不肯放弃。
有道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何况在水里无从着力,尽管顾影奋力挣扎,还是不能奈何那坚定的鞋底半分。
这下,她明知道对方并不是恶意捉弄,而是想要她当场毙命。
一个很热情的人,想活的愿望总是那么强烈。然而这种愿望,在当下就成了比加害更难熬的折磨。
水草,泥沙,随着湖水争先恐后涌进七窍,她眼睛睁不开,腹中灌满了水,又呛进心肺,胸口剧痛。心中本能地一下恐慌,随即被意志找回一下坚定,希望和失望轮番反复,她不敢有丝毫松懈,一直顽强挣扎到失去意识之前。
然后,钟楼的钟声彻底唤醒了她。
她反复确认自己是安全的,睡在温暖的床铺上,此时不再是梦,这才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吁出一口气来。
“我明白了。”她抱着被子想,“这次的记忆之所以这么清晰,是因为无情仙先在书稿中写了这些前尘,而后到了拐点,才把我们投入戏文里。”
她记忆中的视角转来转去,是顾小姐也是顾衙内,就是因为无情仙在写顾衙内的时候,脑海中既定的印象还是顾影,并无她人。所以正派反派都着落在她一人身上。
以无情仙写前尘的能力,和顾影进入戏文后,就没再体会到顾衙内的生活等迹象看来,无情仙对这次的小说很有把握。大概不借助戏文,也能顺利塑造角色,写完这篇小说。
可是她为什么还是创造了戏文情景?又为什么在故事发展到中段,才打开了“出将门”呢?
顾影自己想着:“她的用意,大概是验证一下自己做的局是否无懈可击,或者想看看我们能不能在定局中谋求变局,亦或者两者皆有。”
这发现让她更加担忧:“她的功力竟然精进至此,让所有的戏中人站定了各自的立场,就算把我和阿光放进来,我们也很难在短短的时间内改变命运。”
进而又想到:“我们在无情仙的回忆里看到,她在戏文里写的故事,都是以她生活中所见所闻为基础,变化出来的。但在这次戏文里经历的事,我却找不到雏形……”
在无情仙刚开始创造戏文的时候,顾影常常轻视她。可当她写了几篇小说,也越来越会构建戏文,对角色和戏中人道的掌控力越来越强之后,顾影才感到真正的生杀予夺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