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舅是不敢撵他,可更不敢留他,见他主动提出要走,理由又冠冕堂皇,心底是说不出的轻松和感激,因此一大早就叫了许安和兄弟要替他帮忙,被章哲拦了:“也没什么东西,就是一箱子书籍和一些随身物什,舅舅就别操心了。”
许大舅道:“你就是走,也不急在这一时半晌的,还是等吃了早饭再走。”
章哲笑笑想要拒绝,忽的抬头,正和站在堂屋门口的姜辛对上。姜辛发髻松挽,面颊红润,可眼神却十分不客气,甚至还有点骄纵的不耐烦。
章哲既泯灭了心底对姜辛所有旖旎的心思,自然不肯多看,禀承着君子非礼勿视的原则,只疏离而客气的朝着姜辛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姜辛这个气这个恨。
她讨厌眼前这个男人,没理由,就是讨厌,恨不得一辈子再也见不着他。先前他死皮赖脸,和个轻浮浪荡的登徒子似的,她恨,可他现在淡漠疏离,好像从没见过她,她更恨。
可这份气恨简直莫名其妙,她尽管特别想跑过去打他两巴掌,踢他两脚,可到底觉得这气发得不可理喻,只能憋屈地忍了,倚在门口冷眼看着一声不吭。
章哲温和而又感激的对许大舅说:“不用了,我还要赶路,就在路上随便吃些就成。”
说罢又朝着许大舅父子三人作揖:“这些日子多有叨扰,许舅舅有空去了燕城,我请许舅舅和两位表哥喝酒。”说着又示意杜叶拿出一包碎银子来,道:“些微心意,还请舅舅笑纳。”
许大舅一辈子老实本份,胆小怕事,章家不是他能惹得,不敢当章家坐上宾,也不敢喝章哲请的酒,他只盼着章哲不记恨他就好,忙道:“当不得,当不得,家里都是粗茶淡饭,勉强填饱肚子,也亏得你不嫌弃……”
再说后来章哲的膳食都是人家自己掏的钱,许家也就是搭了个工而已,怎么好要工钱?
可章哲非要给,许大舅急得脸红脖子粗,到底还是被杜叶强塞了,道:“您要是不收,我家公子可就真走不了了。”
姜辛越看越气,懒得再看下去给自己添堵,一转身进了堂屋。正遇上许安芝,手里拿着一个包裹要出门,安氏还在后头絮叨:“你别跟个闷葫芦似的,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好歹也别让人太小瞧了你。”
安氏见到姜辛,停下话头,笑眯眯的道:“甜甜也送六公子?”
谁要送他?
姜辛蹙眉道:“我听着院子里乱哄哄的,出来瞧瞧……”
安氏笑道:“别嫌舅母多嘴,你和章家三爷的事都有了眉目了,以后这位六爷就是你的小叔。俗话说得好,长嫂如母,你多照拂着他些,他对你也就多几分尊敬,将来在章家有什么难事,他哪怕不帮你说好话,可只要不说坏话总成吧?”
这话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心头堵着一块大石头,此刻更是往下坠得疼,姜辛才不稀罕章哲帮她。她岔开话题道:“舅母,我帮你烧火吧。”
安氏见她不爱听,也不好再多提。姜辛果然坐在灶坑边,一边往里填柴禾一边望着灶膛里跳跃的火焰发呆。
安氏扫了一眼灶坑,气得道:“看你舅舅这个马虎的,整天也不知道都想什么呢,叫他干点活他光听不动弹,数叨半天他也听不进去一句半句,这做饭光拿了引火的柴禾哪成,你去收点棒子骨,不然这粥是做不熟了,还说留人家吃饭,这倒是有没有诚意啊。”
姜辛也就起身,拿了个竹筐去厢房收棒子骨,视线掠过院中的几人,明明不想看,可还是看到了许安芝把包袱递过去,脸上满是少女该有的羞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