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小梅背着书包,匆匆走进科技园区。她熟门熟路地穿过一个小花园,进了一排同款写字楼的其中一栋。三楼入口处,“维科国际人才公司”的招牌占了一整面墙。
她跟前台的女孩子微笑点了个头,径直拉开右手边的一扇磨砂玻璃门走了进去。
这房间布置得有点像个教室,摆了七八张桌子,每张桌子上放了台电脑。已经有几个跟纪小梅差不多年纪的学生坐在里面,都盯着显示器。屋里很安静,只有鼠标咔咔点击声不断响起。
“纪小梅!”一个长发女孩看见她进来马上打起招呼,“今天答辩完了?怎么样啊?”这女孩看着瘦小,声音却是中气十足,把其他人的眼光都吸引过来了。
“还行,还算顺利。”纪小梅简单回答道,坐到一台电脑前按下电源键,然后从包里取出几本书和一个水杯放到桌上。
“啊?这就完啦?”长发女孩有点不尽兴,“欸,这可是毕业答辩呢!你怎么就跟吃了碗面似的。”
纪小梅被逗得勾起嘴角,“这不还有公司的事儿没完嘛,结业课题刚做一半,下个月还有语言小考跟模拟面试。”
“快别提那个结业课题,我都快烦死了。”长发女孩夸张地挤了个哭脸,“人家一个毕设都焦头烂额,咱们学校一个公司一个,还要学鸟语,我高考都没这么拼过。”
“高考那会儿懂啥呀,”前排一个穿紧身衬衣的男生转过头来,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现在路就明明白白摆在面前,拼的人就能走,不拼的人就只能回家吃屁。”
长发女生拿书打他的头,“你吃个鬼的屁啊,就算通不过总部面试,你安心回老家当你的朱老板就行了,跟我们这些人抢什么赛道。”
“欸欸欸,不是跟你说了,不准那么叫我!”衬衣男生无奈道,“我家里说了,养那么多猪就是为了让我以后不养猪。”
“啧啧,全村儿的希望。”长发女生给他拍手鼓掌。
男生看了一眼已经全身贯注敲击键盘的纪小梅,“欸,不跟你瞎扯了。给我看看你做的那个模型……”
……
今天纪小梅比平时稍微早一点离开公司。她刚走到楼下出口处,就看见侧前方小花园前一个瘦高的身影。她迅速低头转过脸去,但那个不大不小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
“纪小梅!”
她轻轻叹了口气,抬头走了过去。
“好久不见,程总。”
“好久不见?”程远见她过来便把烟按进旁边的露天烟灰缸里,“这半年咱们见几次了?每次你都跟躲鬼一样,老远就跑了。”
纪小梅尴尬地干笑了两声。这个维科就在程远公司隔壁楼,开始培训以来在楼下的吸烟处撞见过他好几回了,不过一直没说上话。
“你在这里实习?”程远好像普通熟人一样,跟她拉起了家常。
“嗯,维科。”她答道。
“哦-----”程远似乎有些吃惊,“那不是个j国的外包公司嘛?你要去j国?”
“想去。”
“我怎么记得以前你说你要去读研?”程远紧追不舍地问道。
纪小梅沉默了一会儿回道,“我想出国。”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久,程远才又掏出一根烟点上。
“纪小梅,我说过,你这个人很聪明。”
纪小梅站在他对面,静静地听他说。
“所以,你总想走捷径。”
程远看着她,轻轻向她喷了一口烟。
纪小梅有些狼狈地逃离了这场谈话。大夏天里,她的脸色却白得难看。她疾步走在步道上,越走越快,最后她忍不住迈开步子跑了起来。
去年年底在杨教授办公室的一幕又在她脑中浮现。
咚咚咚。
她轻轻敲开了办公室门,走了进去。诺大的教研室,此时只有杨教授一个人。他从桌后站了起来,面色明显不善。
“杨老师。”
“我听主任说了。”他声音冷峻,走到纪小梅身侧,但并没有看她。“真是太遗憾了。你这么好的成绩,人也非常聪明,又能静得下心做东西。对于你,我其实是非常期待的。”
“对不起。”纪小梅的声音里听不出起伏。
“算了,”杨教授转身背朝她,“你既然想出国,家里也同意,那就是你的选择,我们老师是无权干涉的。”
她没有出声,静静等着下文。
“不过,”杨教授忽然转回来,紧紧盯住她白皙的脖颈,“出国,并不是捷径。无论国内国外,这个世界都有它的法则,你不遵守法则,就会得不偿失,甚至遭到惩罚。”
他看着纪小梅滚动的喉咙,冷笑一声,“你现在还是学生,老师希望你以后多学习多领会,尽快让自己成熟起来,更好地融入这个社会。”
办公室的空气越来越重,似乎要压断她纤细的脖子。
纪小梅撑起头来,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
“谢谢杨老师教诲。我会记住的。”
纪小梅还在不断地奔跑。
道路两边苍蝇馆子的外墙上淌下几溜油渍,拉着推车的摊主侧身给她让路。这里是高中后门的那条老街。
但这次没有自行车,她焦急地迈着双腿,努力想追上前方一个影影绰绰的高大身形。
“凡……”
她重重摔倒在地上,黑色污臭的泥水溅了一脸。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摔倒了,她吃力地想撑起上身,可身体好像被什么重物压制住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纪小梅抬起头,看到了熟悉的屋顶和灯饰,是江市那个曾经属于两个人的小房子。身下的床单有些潮湿,男人健硕的身躯压住她,缓慢但有力地撞击着她的下体。带着汗腻的肌肤紧紧相贴,滚烫又炽烈。
“凡烈……”
她的双手抚上了男人结实的后背,随着他前后耸动。
“纪小梅!纪小梅!”一个大嗓门由远及近,“是不是你手机?响半天了!”
她睁开眼睛,房间门口一个瘦个女孩穿着家居裙,正用毛巾擦着滴着水的长发。铃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她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手机?哪里?”
“外面,饮水机旁边。”长发女孩转头往自己房间走,“哦,对了,刚房东老太太过来了一趟,问咱们是不是八月底就搬走,说有别人想租。”
“搬吧,”纪小梅顺手拿过两本商务语言书,盖住桌上一张画了一半的画纸,起身走出房门,“下周就是总部面试,结果能不能过都不会呆这儿。”
“呸!这个点儿了你就不能说点吉祥话。”女孩甩甩头发,突然伤感起来,“咱们也算患难一场,说不定剩下这几个星期就是我们人生最后的相处时间了。”
纪小梅一本正经道,“患难一场本身就是缘分。何况也说不定未来几年咱们都挤在j国同一个破房子里呢,哦,说不定还是上下铺。”
“神特么上下铺!”长发女孩气笑了,“算了,反正我这种没名字的角色,陪跑你一段路也满足了。”她对着镜子打开吹风机,风扇的轰鸣声在狭窄的浴室里响起。
纪小梅楞了一下,不知道为何想起了她离开安大时的光景。
她拉着四年前从江市带来的箱子走到宿舍门口,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房间里只剩空空荡荡的六张床铺,窗外绿荫轻轻晃动,好像在提醒她什么。
“这辈子见还是会见的,但我们真的毕业了。”
饮水机旁边的手机震动了两下,让纪小梅回过神来。她拿起来手指滑了一下,一通未接来电,另外还有一条新消息提醒跳了出来,都是同一个人。
静静:班长,听平头说凡烈的爸爸去世了,你知道吗?
纪小梅背靠到墙上,让自己站稳一些。
小梅:什么时候?
静静:有两个月了吧。好像是交通事故……听说毕业典礼凡烈都没去。
静静:他没跟我们说,我们也不敢跟他联系,怕搞不好让他状态更糟糕,就平头给他发了两条消息。
纪小梅举着手机,窝在墙角一动不动,连长发女孩什么时候出的门她都不知道。直到房间里全部暗下来,她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眼泪。
犹豫了很久,她终于再次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听到回铃音响起,纪小梅稍微放心了一些。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她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平稳一些。
电话接通了。
对面好像在室外,能听到隐约的人声,但没有人说话。这场沉默持续了很久,他们只能听到彼此起伏的呼吸。
终于,凡烈低声先开了口,“我在想,连你也不给我打电话的话,我就真的完了……”
纪小梅没有回答,但她的呼吸稍微急促了一些。忽然,她听到电话对面传来格外耳熟的一个女声,“这哪个宿舍的?!赶紧过来取!……”
“你在哪儿?”纪小梅按捺住脑中那个不可能的念头,声音都有些发抖。
“……在你宿舍楼下。”对面的声音听起来像条垂头丧气的小狗,“你们房间是黑的,阿姨说你们宿舍早就走光了。”
“你……”
“别怕,”凡烈声音高了些,“我没想找你,你……你应该都不在北市了吧?我就……就是突然很想你……”他哽住了,缓了几秒才接着说,“看不到你也没关系,能看到你住过的地方,也挺好的……”
纪小梅觉得一股热气从胸口冲了上来,敲打着喉管。
“到学校西门等我。”她边说边起身,甩甩已经发麻的腿。“我十五分钟后到。”
不等对面回复她就挂断了电话,跑到门口开始换鞋,换到一半她又踢掉鞋子奔回自己房间,从床头的塑料柜里翻出一张照片放进包里,这才急匆匆地出了门。
远远的,纪小梅就在梧桐树影下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对方高大依旧,却穿着一身她从没见过的衬衫西裤。她气喘吁吁地奔跑着,梦里的那个人离她越来越近。
“小梅!”
凡烈把她抱了个满怀,“你好像又瘦了……”他的话被纪小梅的嘴唇堵住了。
在这个到处是离别和泪水的夏天,他们奇异地重逢了。
分别一年半,两个人都褪去了青涩,多了些沉稳,也有了各自的责任,连欲望都变得复杂了许多。但此时此刻,他们把这些统统丢到一边,无视周围的目光紧紧相拥,唇舌交缠,痛痛快快地索取和占有。
两人进了最近的一家酒店。
刚把门关上,凡烈就把纪小梅摁在墙上恶狠狠地吻了下去。纪小梅抬头反亲回去,双手用力摩挲着他的脸颊和脖子。凡烈解开胸口两颗扣子,纪小梅马上把手伸进去,指尖轻轻捻动。
“我操……”凡烈小声骂了出来,单手把皮带也解开,抵着她的小腹重重地撞了几下,然后毫不客气地把她的裙子撩起来,一只手就把她的内裤扯到膝盖上方。
“班长,……你好骚啊。”凡烈的手伸进她的两腿之间,指尖在已经一塌糊涂的洞口拨动了两下就深入其中,直没指根。
“闭嘴。”纪小梅闭上眼睛仰起脖子,打了个哆嗦,她蹬了几下把内裤甩到一边。
凡烈抬起她的一条腿,稍微放低了身体,从正面挤了进去。纪小梅背靠墙大口喘着气,单脚踮在地上,另一条腿随着男人下体的耸动一晃一晃。
这个姿势不深,凡烈低头,看见一截深色在有些充血的洞口来回进出,上面还沾着明显不属于他的体液。
“操……”他加快顶了十几下,迅速抽了出来,全部喷到了洞口旁边的大腿根上。他发出满意的叹声,捏着还涨鼓鼓的大家伙,恋恋不舍地蹭了几下。
“在我腿上画画呢?”纪小梅自己提着裙子,双脚落了地。
“去洗澡。”凡烈把挂在腿上的长裤蹬掉,“里里外外都给你洗干净。”
两个人好像回到了从前在江市的小房子的纯粹时光。谁也不愿意先问一句为什么,执着地将这场梦做到底。
水汽氤氲的浴室里,热水淅淅沥沥淋下来,淌下两具赤裸的身体。
“欸,”纪小梅拿屁股顶了顶身后的人,“拿出来吧,里面该洗好了。”
凡烈没有回答,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把她抱得更紧了,好像进入她的身体,是宣誓对她的主权的唯一方式。
“你很重呐……”纪小梅又挣扎了两下。
“我爸爸给我买的书,他走了我才开始看。”凡烈突然说。
纪小梅不动了。
“以前他要带我去厂里,我总跟他闹脾气,现在……没有人带我了。”凡烈接着小声说。
热水淋在两个人头上,顺着纪小梅的肩头往下流,她不知道这里面是否有眼泪。她反手轻轻拍了拍小狗的屁股,转身踮起脚尖,柔软的嘴唇贴上他的眼睛。
“小梅……”
凡烈把她整个抱起来放到床上,压在身下。
他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木头,紧紧抱住怀中柔软的身体。他被温暖包围,舒服得像胎儿在母亲的子宫。这久违的安心感让他留恋不已,欲罢不能。
他贪婪地吮吸。
“小梅,小梅……”
他的小梅没有说话,却夹紧了他。
“小梅!”
凡烈睁开眼,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
一线阳光从窗帘缝里泻进来,房间里除了他再无一人。他拿过枕头嗅了嗅,又在上面找到了几根黑色的长发,这才确定昨晚应该不是做梦。
这时,床头小桌上的一张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拿起照片走到窗前,缓缓拉开窗帘,让阳光洒在手中的女孩的笑脸上。这张明显是自拍,女孩抬起下巴,嘴唇微微张开,慵懒地看着镜头,眼神里透着戏谑,还有引诱。她身处一片绚丽招展的人群中,附近有人在接吻,身后不远处是一座高高的金色塔柱。。
和纪小梅认识七年了,凡烈从来没见过她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他怅然若失,望向窗外,手中缓缓捏紧了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