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弈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看向大开的窗口,看到漫天繁星笼罩在窗外。
素白站在栈桥口,鬼使神差的停了下来,回头看过去。
千影注意到身后脚步声停下来,也跟着停了下来,顺着素白的视线看过去。
头顶夜色是中原从未有过的清朗。
素白还是第一次从王宫出来,看到王宫全貌。
宫殿风格与中原的风格截然不同。
在一片清明的冰雪夜色之下,王宫静谧无声的矗立在星空下,迷幻的不可方物。
素白低头看了眼手掌心的冰晶蝴蝶,缓缓收紧,悄无声息的叹了一口气,回身离开,“我们走吧。”
千影应了一声。
整个北海的城中寂静无声,安静得像是一片无人造访的秘境。
次日清晨,公孙弈缓步走到了雪山山脚下。
盯着山坡雪地愣神。
他弯身捏住了一只想要飞走的雪蝶,雪蝶受了惊吓,拼命地拍打翅膀想要飞走。m.
却碍于无法与他的力量抗衡,而慢慢停了下来。
公孙弈盯着指尖蝴蝶看了很久,半晌忽然嗤笑一声,松开手。
雪蝶立马扇了下翅膀,慌慌张张的从公孙弈掌心飞走。
公孙弈长叹了一口气。
后面属下见状没敢吭声,只是心下疑惑。
为什么殿下明明看出来了那姑娘想走,还要约她来看雪莲。
为什么明明她已经走了,殿下还要来雪山看。
最为疑惑的就是……
其实这山上,从来都没有开过雪莲。
雪莲不属于北海。
苏幼虞陷入了一场长眠梦境中,梦中她再一次回到了苏家,成为苏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千金。
一生不谙世事,直到卷入沈家皇位之争。
梦中的场景让苏幼虞觉得熟悉又陌生。
她仿佛又在梦里过了一生,那是迷乱又激烈的一生。
被秦封私藏在那座水上宫殿的几年,她日日坐在院子里,看着湖中尾鱼争食。
经常会听到过来送东西的宫人低声耳语嬉笑,“今日去宫外采买,又听到了些小曲,可是有些意思。”
“宫中戏曲还不够多吗,宫外的有什么意思。”
那宫人带了几分戏谑,“是讲这位夫人的,那可比宫内大胆。”
苏幼虞压了压眼睫,即便是习惯了,也还是听不下去,趁着宫人还没进院子先起身离开。
她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应该是在躲外面那些流言蜚语。
无视那些捆绑在她身上的枷锁。
可她躲不掉,先侍臣子后乱君王,攀龙附凤进了宫,在世人嘴里就是罪大恶极。
没人听她解释,她也没有机会解释。
沈家余孽早就把她的名声编排,烂在了京城,以藏匿妖妃的罪责压制秦封,但偏偏没有人不信。
这个世事中,最好非议的就是女子。
她们没有嘴,没有话语权。
甚至宫中这些非议言语控制她的,也是女子。
偶有一日,司眠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你的任务结束了,愿不愿意跟我走?”
苏幼虞其实是听不懂的。
什么任务结束了。
可她想走。
“那走了还能回来吗?”
司眠摇头,反问,“你还想回来吗?”
苏幼虞望着他,能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不想。”
对,她是不想回来的。
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苏幼虞并没有任何犹豫,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没有她都会过得更好。
她与司眠到昆仑山秘境的路上,司眠告诉她,“你帮我一个忙,我可以应允你一个愿望,送你去你想要去的地方。”
这句话的诱惑力太大。
苏幼虞只觉得一片昆仑苦寒之中,仿佛看到了点希望,“国师大人,我的罪责,是不是永世不得超生,要下地狱啊。”
司眠先是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苏幼虞会这么问,转头看了她一会儿,又收回视线看向屏画,“你倒是会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可他们都这么说。”
“受人蒙蔽,被人利用,该下地狱的人已经下去了,你的罪不至此,但要受罚。”司眠点燃几根香,安放在屏画面前,“口舌非议伤害他人,也要受罚。根据程度轻重,惩罚也各不相同。”
苏幼虞思量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司眠,“怎么罚?”
“转世受罚。”司眠回身看她,“自小被娇惯因而识人不清,那下一世,兴许你儿时会受些苦。”
苏幼虞似乎并不太在意这个,反倒是略略松了一口气。
她还是更怕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