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见过温砚掉眼泪。
-
小时候,温砚被家里苛责也不会掉眼泪,有时候文纾会用手板打他的左手,打的又红又肿,他也不哭,回到书房,又用右手握着笔开始练字。
他看到了也会问疼不疼,温砚会笑得弯起那双狐狸眼:“一点都不疼,哥哥别担心。”
-
温砚哭的抽噎,手被冰袋冻得僵硬,托不住外层凝成水汽后滑溜溜的冰袋。
在冰袋要掉下去的一瞬,季知远伸手,那只干燥温热的大掌覆上冰袋,连带着贴住他那只冰凉的手。
他用另一只手在纸盒里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垂着脸的温砚:“眼睛哭肿了多难受,不哭了。好不好?”
温砚将钻进他视线里的几张纸巾接过,哽咽着“嗯”了一声。
也许是因为季知远手心的温度很温暖,也许是因为他把委屈都融进了掉下的眼泪里,发达的泪腺总算是停止叫嚣。
季知远将冰袋挪开,仔细观察着他的脸颊,确实是没有刚刚那么肿了,红印的颜色也淡去不少。
一直低着脑袋的温砚忽地抬眸,望向他。
因为刚刚哭过的原因,整双眼睛都是湿漉漉的,浓密挺翘的睫毛也被打湿,挂着一点晶莹的泪渍,鼻尖也泛着红。
他开口,鼻音浓重,甚至还有一点哭腔:“季大哥……”
“怎么了?很痛还是哪里不舒服?”季知远迫切的问着,手掌紧紧捏着手里渐渐融化成水的冰袋。
温砚摇摇脑袋,嗫嚅着:“我饿了。”
说完,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但他午饭没吃多少,情绪波动一大,消耗了好多能量,刚刚这么一哭,肚子忽然觉得很空。
这三个字一出,季知远显然是将提着的一口气给舒了出来,笑着问:“想吃什么?”
“不是说去吃烧烤嘛。”他还记得季知远原本是要接他去季宅吃晚饭的。
“可以,但是你的脸,爷爷他们见到肯定是会问的。”凭借季知远对季盼山的了解程度,他要是见到温砚脸上这个红印子,一定会气的恨不得把打温砚的人抓到局子里去蹲个十天半个月。
他也恨不得这样,把伤害温砚的人统统都关起来!不让他们再接近温砚。
但这个动手的人偏偏是温砚的亲生母亲。
他怕温砚会觉得难堪,所以并没有把人带回老宅。
“也是,那吃…炸鸡可以吗?我好久没吃了。”在男人的提醒下,温砚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确实,这样去季家,总有些不妥。
“当然可以,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季知远回答,单手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开始点餐,“这边没有食材,不然我可以给你做,明天吧,明天我去超市买菜,我们在家做。”
温砚听着,到处漏风的心脏忽然被灌进一阵和煦的春风,暖烘烘的。
他不知道季知远有没有注意到,他说的,是“我们”。
“我们在家做”。
好像他们真的住在一起,好像这里真的是他们的家。
“想吃什么口味的,每个口味都点一点?”季知远看着点餐界面里五花八门的口味选项,有点犯难,干脆都点了。
身边的温砚顺势将脑袋贴过来,像是为了看点单界面。
他身上的檀木香气溢进季知远的鼻息之间,一如既往的好闻。
忽然的拉进距离,叫季知远有些无所适从,僵硬的将屏幕往温砚眼前递。
“嗯……”温砚故作思考的盯着手机屏幕,双手撑在沙发边缘,贴过来的脑袋像是要钻进男人的怀里。
季知远根本不敢动,连眼神都不敢乱飘,温砚蓬松的黑发似有若无的擦过他的颈前,有点痒。
连带着喉咙都觉得痒。
“我想吃这个味道。”温砚伸出手指点着屏幕。
选完后,也没有即刻拉开和男人的距离,停了一会,才缓缓挪开。
像是故意又像是无意,肩膀从男人的胸前擦过。
他擦的太轻,没有感受到是什么“手感”。
季知远只觉喉咙不仅仅是痒了,还很干,快要冒烟的干。
他急忙转移注意力,点着屏幕将炸鸡下单,而后匆匆起身:“我去烧点热水,你随意。”
“好。”温砚仰着脑袋看他,眼神清澈。
每每对上温砚这双清澈的眼,他总是想,可不可以只让自己看到这双眼。
然后迅疾的反应过来,随即强烈的鄙视起自己。
鄙视自己,怎么可以生出这么浓烈的觊觎和侵占之心。
正如现在,他的心境也是这样,无奈,只能逃到厨房去冷静一会。
温砚并没有看出他的反常,见男人进厨房后便起身开始在屋子里转悠。
比起季宅和止园,这座别墅当然算不上大,不过胜在装修的精致,采光也很好,正值黄昏,金色的光线透过米白色的轻纱,变得柔和,在冬日里,这样光线显得尤为可贵。
刚刚来到新环境的云胡还不太适应,紧张的一直贴在温砚脚边,“喵喵喵”的求抱抱。
温砚蹲下身将它抱在怀里,手掌抚过它的脑袋直至后背。
云胡被养的很好,毛发很柔顺还泛着一层光泽,小猫亲昵的贴着他,像是将他当成了避风的港湾。
季知远端着一杯热水从厨房走出来,便见到客厅的落地窗旁手里抱着猫的温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