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活祖宗兜底,叶满这阵子就开始放心地躺平了。
每天睡到自然醒,醒来后困倦地由家里人轮流开车送去医院,在助理小吴的陪同和看护下进行眼睛的调理和治疗。
晚上回来时,坐在饭桌上,池爸池妈会问问他情况怎么样了,眼睛有没有不舒服什么的。
叶满发现最近家里人晚上回来吃饭的频率变高了。
刚回池家的时候,家里大多数时间都没什么人,大哥爸妈都很忙,池珏也忙,但意外的在家的时间还挺多,给了叶满胡搅蛮缠的机会。
每次都被他闹腾得鸡飞狗跳,等叶满无功而返消停下来,池珏就冷着脸在旁边坐下,回导师邮件,回合作伙伴的消息。
之前,叶满大多数时候都叫周姨把饭拿到房间里吃。
现在不能了,家里回来的人多,他就得坐到饭桌上去吃。
一开始,这件事对叶满来说是个很累的活。
他总要绞尽脑汁卖乖讨巧,想着说什么才能让大家伙高兴,一顿饭下来,回到房间,脸笑僵了,人也累瘫了。
要是只有池珏在还好,他大可以摆臭脸,尽情挑刺折腾人,这个不想吃,那个不爱吃,不喜欢的统统推给池珏吃掉。反正周姨现在已经被他收买了,周姨现在跟他是一伙的,说好了不会跟爸妈和大哥告状,随便他折腾欺负池珏,也不会说什么。
但有爸妈和大哥在场,他总想着装一装。虽然他们委婉询问过他累不累,要是累了可以不用一直说话,但叶满总是对这些话保持怀疑,在心里猜测这是不是客套话,不肯真的松懈下来。
徐槐庭很快就发现,叶满睡前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越来越无精打采。
人也蔫巴巴的,跟被榨干了精气似的。
有意无意打探:“谁欺负你了?又遇着麻烦了?”
叶满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这个事。
哪有人会把自己的心机直接告诉别人的啊!
自打统哥知道他一肚子心眼,拥有舌灿莲花的本事,都不怎么相信他说的话了,他说什么统哥都要怀疑下真假。
活祖宗虽然早前就知道了他其实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无害,颇有心机,却对他了解得还不像统哥那么深刻。
要不然他怎么至今都还没对他的话提起警惕?还能他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叶满发现,每次不管他说得多天花乱坠,都能把对方给唬住。
再这样下去,他都不忍心骗他了。
可能就是因为对方太相信他,叶满觉得要是活祖宗也知道他说话时常跟跑火车一样,肯定也会怀疑他每一句话,只要想想变成那样,他就觉得难受了。
心思毛线团一团一样缠了一百八十圈,他在电话这边哼哼唧唧半天,闷闷不乐地说了句没事。
“……小满,”徐槐庭严肃地叫他的名字,“你在骗我。”
他的嗓音不再那么轻缓,跟把人轻飘飘地捧在云里一样好听,于是叶满也从那种晕乎乎的状态里掉了下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叶满心里忽地揪了一下。
“没有!”
“有。”
“真没有!”
“以为离得远,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徐槐庭的声音更低了。
他好像真有点生气了。
他生气的时候倒不凶,不是会吼来吼去发脾气的那种,只是收敛其中的情绪,低低沉沉,像是蕴含着一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降下来的风暴,旁人也无从知晓那风暴落下来的样子。
徐槐庭:“小满,人心隔着肚皮,每个人说的话都带着那么点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遮掩,这个世界上会骗我的人有很多,但你不可以骗我,只有你……”他声音又低了些,宛若在人耳边呢语:“你得对我坦诚,因为我不在乎那些人在想什么,我不会关心他们想要什么,会不会不高兴,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受了伤……可是我想知道你的。”
叶满收紧手指,似懂非懂,心底却有些奇异的情绪溢出来。他无从分辨,更不知道怎么应对。
徐槐庭继续道:“你可以对任何人有所保留,对任何人隐瞒自己,但对我……你要告诉我你的感受,你的想法,遇到麻烦也要……”
他停顿住,“怎么没声了,你不会是在哭吧?”
沉重紧绷的语气倏然消散,变为一种隐含无奈和头疼的情绪。
“没有。”叶满回道。
隔了一秒,抽了抽鼻子:“但快了。”
徐槐庭:“……”
“我现在没法抱你,”他不得不哄道:“别哭了。”
“呜呜呜哇哇哇——”
徐槐庭:“……”
系统:「……」
谁家水壶烧开了?
叶满从来没哭得这么——难听过!
他一边哭,一边坚强的从走调的嗓子里挤出断断续续的话语,把自己最近遇到的问题告诉了徐槐庭。
徐槐庭这下哪里还有心思听他说什么,左一句“micio”,右一句“caro”的哄着。
叶满其实没太明白自己是因为什么没绷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无缘无故就哭了。不过他习惯于控制自己,懂得凡事不能太过,往常就是跟人卖惨装可怜,也会控制在一个刚刚好能引起人怜悯,却不至于让人觉得他太可怜,心理承受不了,不如两眼一闭不看不管,这种直接把人吓跑的程度。
所以他比徐槐庭想得还要快地调整好了情绪,没叫他哄两句,自己就调理好了。
一个刚刚好招人疼,却又不会让人厌烦的程度。
这回却不是套路了,完全是本能的技巧。
叶满捧着电话,鼻腔很重:“那我以后都不骗你了。”
“但是我习惯不好,一时改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