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新忌过来帮忙,直接从他手中接下了生炉子的活儿,问道:“你心中会生怨吗?”
张宓问:“生什么怨?”
程新忌道:“范家那样显赫,若是没有那场春闱案,你也是邑京里数一数二的世家公子,甚至早已入了仕途,又何需在这等贫苦之地受罪。”
张宓淡淡一笑,“富有富的生存之道,穷也有穷的生存之道。我自小就没有感受过大富大贵的生活,不知道富与贫之间究竟隔了多远,所以也谈不上什么怨。说实话,我并不在乎功名利禄,我只想走遍山川大河,与天下名师探讨学识。”
程新忌看着他,笑道:“我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样的人。”
炉子里的火已经生起来了,程新忌把买来的酒倒入锅子,再将锅子置于炉上。
张宓道:“你今日对我说,朔北是何其的不易,可你知道剑西曾经是怎样的情形吗?”
程新忌道:“约莫知道一点,不如你详细讲给我听?”
张宓道:“我真正对剑西有记忆的时候,大概是我八岁左右,而怀玉那时候才四岁。当时,我和她都被锁在侯府的大门里,由太夫人带着。后来我回想,之所以八岁以前对剑西记忆模糊,大抵是因为在八岁之前,老侯爷与叔父不许我们踏出侯府的大门。”
“长大后,据叔父说,老侯爷受封侯位只是因为退了车宛的入袭,而当时的剑西实在是一团乱麻。这里太穷了,没有哪个京官愿意过来,即便是来了,也管不住常年被扰动的三州以及三州的地痞混子。”
锅子里的酒已经开始沸腾,张宓搅动几下,扔下了一把青梅。程新忌抽出炉子里多余的柴火,只留一根烧得发黑的炭火继续给锅子传递余温。
茅舍内酒香四溢,张宓借着油灯闪烁的火焰,看着锅子里翻滚的青梅,继续说道:“老侯爷受封之后,整编了三州原本的守备军,划分成疾风、徐林、略池、铁槊四营。除了这些,他还招安降服了占守三州的地痞。为了做好这些,他足足用了六年。叔父说,那六年里,老侯爷日日殚精竭虑,他不光是为了剑西,也是为了怀玉和我们。”
程新忌看着他,惋叹道:“老侯爷是个厉害人物,只可惜,赵世子走得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