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过了一个月,虽说生活和往常一样,但星也渐渐发现,有一些东西正在改变
最明显的莫过于这里的治安变得更混乱,她见到许多陌生面孔,无家可归者,就像一夜之间所有人商量好集体破产,毫无征兆出现在这。走过小巷或隐蔽角落,他们蜷缩在那,一动不动,像活着的塑像
他们不知经历了怎样的生活,眼神暗淡,看不出一丝希望。这总让她想起卡夫卡折磨猎物的爱好:先给予希望,再坠入深渊,直到精神崩溃,不再对外界做出任何反应。卡夫卡会感到无聊,然后杀了他们。星见过几次,他们死前的眼神和死后无异,哪怕枪口指向他们,他们也像什么也没看到,自顾自呆在原地
然而,这只是开始,他们沉浸在噩耗的震撼中,不久,等口袋里最后一分钱花完,活下去的迫切需要会推着他们重新站起来,他们会偷窃,抢劫,欺骗,用各种合法或非法的手段获得钱,到时候这里才会陷入真正的混乱
要不要搬家?星思考着,最好在这里变得无法居住前离开,她可不想每次走路都要绷紧神经注意四周,但,卡芙卡已经很久没回来了,电话打不通,发消息也没人回,搬走后该如何告诉她新地址,等哪天她回来,结果发现自己早就搬走说不定她早就死了,她的疯狂,她的杀戮,整日走钢丝又以此为乐。在很久以前,星早就做好了姐姐哪一天死在某个不为人知地方的准备,并默默寻找适合埋葬她的地点,但经过无数个担惊受怕,无声哭泣的夜晚,卡芙卡又突然出现,像个没事的人一样去沙发躺着,再把冰箱里星留到晚上吃的点心拿走。为什么不回消息?信号不好/没看到。卡芙卡回得轻飘飘,没有解释,对她来说这根本不是事。次数多了,星也习惯了,她唯一的亲人在做危险的事还长期失联,如果有一天,卡芙卡真的不再回来,她可能要过很久很久才能注意到,然后短暂诧异一下:哦?这次竟然是真的
星驱散脑中想法,决定再等卡芙卡几个月。现在是晚上,她不敢像以前那样两手空空走在大街上,自从那些人涌入,她晚上出门无论如何都会带着球棒,新球棒拖在地面上,发出不间断的碰撞声,星有点愧疚,漆要被蹭掉了,但又不想换掉省力的姿势
说起新球棒,这就涉及最近的好事,家族突然给所有居民发了5000信用点,没有理由,只说了些"希望大家身体健康"之类场面话。星用这笔钱买了新球棒,挥动时有荧光,看着特别酷炫。
走着走着,她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黄发青年,不会是砂金?定睛一看,真的是他。虽然距离上次过去一个月,不能说频繁,但只见过他两次,每次都是一副被胁迫的情景,这发生的次数也太多了。不过位置不同,上次在家附近,这次更靠近混乱地带
考虑到对他印象不佳,星决定装没看到,反正发生过不少次,不差这一次,尊重祝福。她放慢脚步,慢慢走在后面,避免被发现造成尴尬。等他们和自己的路分开,就加快脚步往家走。星还把球棒收起来,挂在腰间,这会儿彻底安静了
他们走得实在太慢了,星跟在后面等了很久,能理解架着一个人没法走快,但看着前方的人慢悠悠,自己还必须等在后面,还是忍不住烦躁
好在他们终于拐弯,这方向是要去那片混乱地带。星用了一秒钟为砂金接下来的不幸默哀。走了走了,她正要加快脚步,黄发青年步突然停住,头往后转
在黑暗主导的世界里,她看不见砂金的眼睛,砂金肯定也看不见她的。但他转向的方向是自己,两人的视线此时此刻在概念上交汇
然而这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砂金旁边的人立即按住脑袋强迫他继续走,留下星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们彻底消失
她站了好长时间才回过神,很难说现在的心情,内疚?恐惧?尴尬?她回想起砂金称她为朋友,把她加进那个长长的毫无用处的朋友列表,谁知道是否真心,至少两人表面上是朋友。她有能力救他,却什么也没做。当然,她可以说自己没这个义务,就像列表里的其他人那样,法律没有任何一条要求朋友之间必须互相帮助。但是这一切被他尽收眼中,在他们视线交汇的那一刻,她必须直面自己背叛朋友的事实
星握紧球棒,迈开脚步,向他们的方向赶去,同时觉得自己真是虚伪,因为如果没被发现,她压根不认为自己做了错事
但,她还是晚了一步,在犹豫的时间里,他们已经进入混乱地带,星站在拐角,前方几百米就是进入那片区域的道路。与居民区的安静昏暗不同,那里装饰着大量霓虹灯,闪着暧昧的光芒,人造光如同分界线,将照到的地方划为自己的地盘,而脚下的道路将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强行连在一起,接壤的地方被污染扭曲。砂金不见踪影,那些光已吞噬他,但他一定在这里的某个地方。星能闻到烟、酒、尿液和毒品的味道,依稀看到摇摇晃晃的身影,像丧尸站着或者躺在街上的人,前方有个人穿得破破烂烂,正在拿针管往腿上注射,地上有几个掉落的针头,鲜艳的霓虹灯照在他们身上,显得滑稽可笑。虽然知道这些人像蜘蛛,只会安静呆在原地,不会袭击路人,但这副场景让她停住脚步
再加上卡芙卡曾严肃警告过她,禁止去那片混乱地带闲逛,白天还好,至于晚上
“晚上也不是不能去,最大的可能是什么也没发生,但也有可能被绑架、被强奸、成为地下娼妓或人间蒸发,没关系,我会救你,但我不确定要多久,也不保证这期间会发生什么。”卡芙卡以一种戏谑的口吻说,就像在推荐一个赌博游戏,来吧,试一试,看会发生什么,输赢我都有对策,只不过你不一定接受
于是星没再迈步,她当然可以前进,也有可能成功找到砂金,就像卡芙卡说得,最大的可能是什么也不会发生,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是卡芙卡或者三月七,如果她们遇到危险,她会奋不顾身冲进去救人。但砂金,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也没有留下好印象,她干嘛要拼命
再加上卡芙卡好久没回来了,要多久她能回来,又要多久才能找到她,星不确定,说到底卡芙卡究竟是否活着,能否来救她都是未知数
“抱歉了。”她在空气中小声说道,然后转过身,慢慢向家走。回到家,星疲惫地倒在沙发上,怔怔看着昏暗的天花板,仿佛自己真的做了什么错事。灯是明亮的,但在晚上,没有太阳,再亮的灯也无法改变现状,模糊不清的景象让人的脑子迷迷糊糊。
算了,算了,她不停地告诉自己,我既没有卓越的才能,也不是伟大的圣人,随手的小忙看心情帮,太难的就算了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星大概能猜到,但逃避般强迫自己不接着想下去
祝你好运,她想,但也清楚,他可没有卡芙卡去救他
她久违做了噩梦,当然不只因为刚才的事,主要是最近状态不好,最近一个月天气一直很糟糕,每天都很阴沉,有时会下小雨,虽然不需要打伞,但平常很少见到太阳,让人情绪低落
在梦中,她看到面前躺着好几具尸体,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脸,但她知道,这些人的死与她有关,要赶紧处理掉。不能被警察发现,不能露出端倪,必须彻底把他们从世界上抹除。于是她从切割做起,要先切成小块,再进行后续的处理,她努力切啊切,但他们实在太多了,切了半天还有好多,无穷无尽,要快点,她慌张起来,不快点处理掉会被发现,快点,无穷无尽,她还在切,无穷无尽,无穷无尽
好在手机响了,她被从梦中强行拽出来。正常情况下,星会气得把人拉进黑名单,如果是卡芙卡,那过几天再放回来。但这次她很高兴有人帮自己解脱。也许心中仍希望做点什么挽回局面,她接下来的念头是希望这是砂金的来电,连忙坐起身,挺着心律不齐的难受感去摸手机,有些期待地看向屏幕
砂金!
她打了个激灵,原本大脑还迷迷糊糊,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后完全清醒了,她有点激动又有些不安得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杂音很多,听不太清他在说什么,风声?他在室外?星能明显听出他声音沙哑,极其疲惫。大意是希望能去接他,并说了一个地址。她放进地图搜了一下,正好在那片区域的边缘,倒是能去
“好吧,我马上就来。”她去够扔在床尾的衣服,又打了个哈欠,“你运气真好,换做平时,我是不会去的。”
“唉,晚上真冷。”
“早知道多穿点了。”
“冷冷冷,冷冷冷冷冷。”
她一路上边自言自语边走,一个隐蔽的位置,她对这的了解只限于那几条宽阔的主路,小路从来没去过,在边上绕了几圈才找到往里走的地方。一路上能看到横七竖八睡在路上的人,这幅情景让她后悔出门,但答应过的事只能咬牙硬上。晚上的风真的很冷,绕到程。他的耳饰轻微晃动,展现出宝石的棱面,手上戴着黑手套和黄金戒指,在面前交叉。星辨认不出他身上那些装饰的牌子,但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头发看起来也经过精心打理。
他坐在主座,位于画面正中心,旁边两侧的人都穿着普通员工制服,整洁板正,正襟危坐。虽然脖子上的奴隶编码依旧亮眼,但此时此刻没人敢将他视作奴隶。仿佛他还在公司,还是那位精英高管。即使他什么都不做,仅是坐着,星还是能感受到他散发的压迫感
桌子上摆着早餐,吐司、沙拉、炖菜,甜点,还有一个玻璃杯,里面没有倒饮料
“是吗?辛苦你了。”
他在和下属交谈,平时浮躁的性格收敛许多,转而是一个稍微严肃的态度,但偶尔也会露出一个笑来缓和气氛,程度把握的非常好。下属讲话时,他也会认真听,像一个威严可靠但又体谅下属的好上司
他们谄媚的样子让人不适,一直在附和他的话,伏低身体,毕恭毕敬又略显紧张,视线不停地打量,不放过任何讨好他的机会
“厨师今天怎么回事?给总监的早饭竟有这么多纰漏!炖菜的味道好淡。”
“吐司上也没有涂东西。”
“沙拉竟然没放沙拉酱。”
“甜点的炼乳去哪了?”
“杯子怎么是空的?早餐的牛奶也没倒。”
下属们七嘴八舌地抱怨,纷纷站起身,殷勤地去拿缺少的东西。在一堆忙人中,只有砂金坐在原处不动
“冷静一下,朋友们,感谢你们的好意,先冷静一下。”
听了他的话,大家立即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回到原位。正当星以为又要开始职场拍马屁时,他们纷纷解开腰带,掏出肉棒
砂金愣了一下,想要拒绝,但没有这个权利。他缓慢闭上眼,停了一下又睁开,当再次看到他的眼睛时,他已全然接受事实,但没有像面对星那样主动加入,只是坐着不动,并顺从地配合他们
“哦,很精神啊,朋友们。”他的笑中带着一抹自我保护般的讨好
“当然,为砂金总监效劳是我们的荣幸。让我们提供早餐的牛奶吧。”他们嘻嘻哈哈回应
“是吗?那拜托你们了。”
听了他的话,部下们受到鼓舞一样,纷纷揉搓起性器。砂金若无其事地注视着他们勃起,透明的前列腺液冒出,滴在玻璃杯壁
“总监,你不需要沙拉酱吗?”
“麻烦你了。”
“交给我们吧,一定会让总监满意的。”
“炖菜的味精也是。”
“我会给总监的甜点上浇满炼乳。”
“谢谢各位朋友,很高兴能遇到这么体贴的下属。”他坦然应对他们的戏弄,仿佛正在发生的不是淫乱的场面,而是一个酒局,砂金作为高管,正习以为常地被在场的人恭维
“但是砂金总监,不能只是接受大家的好意,总得有所回礼吧。”
一个男人走上前,将肉棒凑到他的嘴边,龟头冒出的液体沾到嘴唇。砂金的眼睛上移,和那人短暂对视,对方正期待又戏谑地看着,同时捏紧他的下巴
他张开嘴,将它含进去,含到龟头时,男人没那么多耐心,一个挺身,粗暴得插到底。他不可避免地皱了下眉头
场景中只剩喘息声,他们在套弄自己的性器。肉棒在他的嘴里抽插,快射精时,更多前列腺液流出来,来不及吞咽,从他的嘴角流下。男人没有射在嘴里,反而将性器抽出来,用手不停撸动,对准砂金的脸
其他人也快好了,他们的动作加快,喘息变得粗重
“精液牛奶要来了。”
“让我提供炼乳吧。”
“哈哈。”
很快他们射出来,大部分浇向食物。白色酱汁不计成本地盖在吐司上,从沙拉的缝隙中渗下去,已看不到甜点原本的颜色,在精液的覆盖下只剩下轮廓,原本空的玻璃杯被装满。还有很多被浪费掉,洒在盘子边缘或桌布上,亦或是在玻璃杯的外壁,把砂金昂贵的衣服也弄湿了。现在桌子看着凌乱许多。他们继续撸动,更多精液断断续续射出来,在吐司上盖了厚厚一层
白色的精液顺着他的头发和脸向下,汇到下巴边缘滴落,这副淫荡的场面很容易激起他人的非分之想,但砂金无视脸上的东西,只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食物上
“很丰盛的早餐,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谢的话了。”
“还用感谢做什么?总监一定饿了,快吃吧。”
“请,不用客气。”
“总监看起来很想吃啊。”
“这是新鲜的精液,趁热吃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捧起正中间满是精液的吐司,两只手分别在对角上。上面的精液太多,正在向下淌,流过他的黑手套,手指的缝隙被白色的粘稠液体占据,黑与白的色彩对比,让他原本就修长的手多出一份色情
“这些精液来自多个人,砂金总监能尝出味道区别吗?”
“哦?我很期待。”他优雅地小口咬下去,精液沾到他的嘴唇上,又有一部分从他咬下的缺口向下流,滴落在衣服上
“哎呀,浪费掉不少呢。”
“怎么样,有尝出来吗?”
“嗯”他细细咀嚼,抬头思考,“确实有,这边的浓稠一些,右边的有点甜。”
“不愧是总监大人!”他们笑起来,尤其是射在吐司上的那几个男人,他们表现得尤为开心
在众人的目光中,砂金将吐司吃完,味道一定很糟糕,嘴里满是精液的味道,但他尽力呈现出享受的样子
“砂金总监,还有刚挤出来的牛奶。”
“唔是啊。”他缓慢得拿起玻璃杯,但放到嘴边还是停住了,可以想象,这杯液体正散发着极其糟糕的气味
“怎么了?是总监最爱喝的吧。”
“啊,嗯是的,非常喜欢,嗯”
“那能一口气喝下去吗?来。”
他遵从男人们的要求,倾斜杯子,将液体倒进嘴里
“唔”喝第一口时,砂金的身子抖了一下
“怎么了?”
“没什么。”他的喉结滚动,继续喝
看到那位前石心十人、公司高层、砂金正在喝他们的精液,男人们非常高兴
“好厉害啊,哈哈!”
“这可是大家一起的成果,一定要喝完呀。”
他在男人的欢笑声中不断吞咽,手指越来越紧地摁着玻璃杯,直到终于忍不住停下,一副很难受的样子,胃里的液体正在上涌。砂金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吐出来
“怎么不喝了,还有一半呢。”
“这可是我们好不容易为砂金总监挤出来的。”
“为什么不一口气喝完呢?”
“我知道。”在男人的谴责声中,他不得不继续
“这样才对。”
“加油!马上就喝完了!”
“就差一点了。”
在最后,砂金看起来已经坚持不下去了,一个男人走过去,托住杯底,他瞪大眼睛,液体被强迫性地灌进嘴里,因为没有及时咽下去,一些精液从嘴边流出
杯子终于空了,但他看起来没有如释重负的样子
“恭喜恭喜!”
“味道怎么样?是新挤出来的,味道很好吧?”
“是的,味道很好,感谢各位。”他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他最终把饭都吃完了,艰难的麻烦总算结束,然而这只是开始,情景扮演的时间已经够多,这些男人们迫不及待想进行下一步。砂金吃下最后一口时,他们立即撕去伪装,径直过去拽住他的头发按在桌子上,现在的他才是餐点
“哈哈哈,我早就看他不爽了!”
“什么高管?奴隶就该有奴隶的样子,一辈子待在底层吧!”
“来吧来吧,砂金总监,哈哈,不对,你早就不是总监了。”
“你们不知道哇,一开始他反抗得可激烈了,当场撂倒一个人,嘻嘻,现在倒是听话多了。”
他们粗暴地压住他,解开衣服,然后
星中断了回忆,她现在感觉大事不妙
“等一下!你不想吃的话可以不吃。”然而太晚了,在她沉思的时候,砂金已吃完大半,剩余的吐司摆在盘子上。并不是不想吃或者终于得到允许,而是他没法再吃下去
他现在很不舒服,一副想吐的样子,但在努力压抑着生理反应,一只手紧紧捂着嘴,力气之大甚至留下红痕
“没事吧?要不要水?”
对方沉默地摇了摇头,垂下头挣扎了一会儿,最后站起来,快步走向洗手间,开始呕吐
星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还是选择跟上他
她知道砂金这种反应的原因,理解归理解,当看到别人吃了你的东西后狂吐不止,还是很受打击的。要知道卡芙卡的饭做得那么难吃,甚至让她不幸食物中毒过几次,都没吐成这样
砂金也意识到不该这么做,用力掐着喉咙,想阻止自己,但无论是精神上的崩溃还是身体的生理反应,都不是他能控制的。先是食物,食物吐光了是胃里的酸水,酸水也吐干净后,他仍止不住干呕,唾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狼狈至极。期间他一直在不停重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搞得星心里不好受,希望他别再道歉了,他没做错什么
要道歉也是她道歉,毕竟是她给的吐司。但说实话,那个合集太长了,星也没认真看,根本记不住这么多细节,给吐司也不是一个要特别注意的行为。她有种无力感,没有主观恶意,也没有做特别的事,却不可避免地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她想上前抱住他,但刚走出一步,发现有人朝自己靠近,他立即抱住头,缩作一团。见他这样,星立即停下脚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求求您”这还是星第一次见他流泪,他整个人都在颤抖,大口大口地喘息,眼睛盯着地板的一块地方,但那里什么也没有,嘴里喃喃自语,是那些被重复过无数遍的话:“我是下贱的奴隶呜呜欲求不满的骚货呜我活着只是作为泄欲工具”
星只能举起双手,压低身体,尽量呈现出一个无害的样子,慢慢后退,轻声说:“冷静一下,冷静一下好吗?已经没事了,这里没人会伤害你。”
没用的,他听不到,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只手捂住右眼,嘟囔着听不清的话。甚至没发现指甲已划破皮肤,留下了几道血痕
她继续后退,逐渐离开他的视线,留砂金独自呆在洗手间,在这里仍能听到他紊乱的喘气声。她没法靠近,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寄希望于他能自己调整好
思索了一会儿,她决定出门,虽然这种情况最好不要留他一个人在家,但考虑到他总爱伪装自己,在他人的注视下暴露内心是件极其可怕的事,自己在这呆着只会给他徒增压力,还是出去比较好
出门前她留了张纸条,现在倒是能去超市了。说实话,她很难提供什么帮助,甚至连共情也很困难,毕竟星所见证的,所知晓的,只是砂金悲惨经历的冰山一角而已
一路上,星的心情还被刚才那令人震惊的事带得压抑,但转念一想,愿望都达成了,人成功救出来,活得好好的,虽然有心理问题,那也没办法,把他放在那自己调整就好了。之后没自己的事了,该干啥干啥,嗨起来!
有卡芙卡这样的姐姐,最重要的就是调整好心态,不然隔三差五花式死人,早晚要抑郁。以前常常家里还躺着尸体,她又得吃东西,必须混着空气里的血腥味把饭塞进嘴里,这味道天然激发出身体对危险的回避本能,一开始会想吐,没胃口。时间长了,她都习惯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人死了也不影响吃饭
她刚才留的字条上没有重要内容,只说待会儿要去买寿司,要吃的话发消息。留这种字条显得莫名其妙,但这确实是星正关心的问题,涉及到买大份还是小份。砂金都这样了,她还惦记着寿司,还要拽着当事人一起研究,她承认自己有点无情,但她真的在纠结买哪份寿司。选择困难症,他不参与一下的话,自己要浪费好长时间
她站在冷柜前思考了好久,又去旁边走了一圈,期间时不时焦躁不安地看手机,期待能收到消息,来个人替她决策,让她解脱。然而没有,像是突然被世界孤立了一样,这期间没有任何新消息。也对,他现在状态糟得很,能不能注意到纸条都不一定,更别说回消息
于是她选了大份,不知道他想不想吃,如果不想,那更好,整份都是她的了。星有点高兴,幸好有砂金在,给了她一个充足的理由去买一份大份寿司,仿佛这是他存在的唯一意义。
有时她也会想,其实没必要纠结,也没必要找理由,她又不是买不起,甚至手头相当宽裕,只要她想,可以买任何自己想要的。星不需要工作,卡芙卡暗示过很多次,去大手大脚地花钱,言语中带着鼓励,因为正常的消费过程是协助,将那些废纸一样的黑钱洗白。星没这样做,倒不是不想帮她,大概是以前父母非常吝啬,养成了她节俭的习惯,现在仍没多少物欲
回家路上,她脚步很轻快,袋子里东西比其它任何都重要,她很期待,甚至已经在脑海里决定好一会儿用哪个视频下饭。但这兴高采烈的样子对家里那个人太不礼貌了,等回去后,就算装,也要尽力装成同情的样子,然后赶紧回房间,开始快乐的休闲生活
她在家门口站定,收起脸上的表情,努力回想些悲伤的事,发现没必要回想。不知道砂金怎么样了,一想到家里也许多出一堆麻烦要收拾,心情突然沉重起来。星一遇到问题就想逃避,现在这种心情又冒出来,但这里是她家,她不能不回家,只能硬着头皮开门,一边进门一边默默祈祷,别看到一片狼藉
“回来啦。”
“?”她愣住
星在路上曾想过很多种可能,也许他还在洗手间里发疯,也许冷静了一些,正坐在某个地方虚弱地休息,也许变得更糟,已经有自杀行为,但从没想过会是面前的场景
砂金托着下巴,翘着二郎腿,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坐在沙发上等她,还在她进门时愉快地打招呼。她看了一眼洗手间,门敞开着,里面收拾得很干净,没有不同寻常的痕迹
星怀疑自己出了精神问题,就像看了一段幻像,砂金竟然会精神崩溃,在洗手间呕吐,缩成一团,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象?她慢慢向他走去,仔细盯着他,想找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到底是她疯了还是怎么回事
砂金的笑很完美,一如往常,但她还是看到了一些难以掩盖的东西,他托着下巴的那只手的位置,大概在刚才划伤的地方,走近后,她能从指缝中隐隐约约看到那些红色划痕,他的眼眶也有点红,虽然没在哭,也清洗过,但不能立即消退。星稍稍放下心,至少自己没出精神问题
“你没事吧?”她是真的有点担忧
“谢谢,我没事。”他回答得很轻松,但星一脸不信,只能继续解释,“我没事的,朋友。不知道你是否能理解。每次我在情绪激动时,会突然陷入精神上的寂静。眼前的景象变得不真实,就像在看电影,我只是在观看他人的人生,一切与我无关,为何要在意。这感觉很好,没有痛苦,只是有时会让我做出奇怪举动。”
他甚至还笑了笑。星当然不理解,她没有过这种感受,但看他这样子,是认真的,他真的陷入这种感觉。恐怖谷效应,一些接近人又非人的东西会让人心生恐惧,现在他的精神状态真给她这种感觉
但他似乎又没事,她没法对此多说什么,便把寿司摆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对他说:
“不知道你看没看到字条,反正我买了。如果你不想吃,直接说出来,不要硬逼着自己吃,好吗?”
“别担心,他们不舍得花钱让我吃这些。而且你特意为我买的,我又怎么能辜负你的好意?”
卡芙卡说得没错,他确实很会,这种话信口拈来。自己独占一整份的心愿落空了,她难免有些失望,情绪估计都写在脸上,砂金看了一眼,立即改口说不吃
星还是强制分了他一半,只不过她喜欢的那些都划给了自己。她觉得自己很嚣张,在他面前光明正大薅,毕竟从一堆排得密密麻麻的寿司里专门挑走中间的一个,其余留在原地,怎么看都是故意的。砂金没说话,看着她挑寿司,似乎在思考别的事,带着点犹豫,张了几次嘴又闭上,直到星把寿司分完,被他盯得有些心虚,捏着盘子一角,慢慢拖远,正准备拿走,才开口
他问了一个问题:
“那张光盘,你看了吗?”
她停住手上动作,幸好还没把盘子端起来,不至于摔掉。这个话题太尴尬了,她看了,还看完了,但总不能直接告诉他吧,像个变态一样,一旦说出来,未来该怎么和他相处。要不装傻说没看,但她该怎么表现出真没看过的样子,是个人都不会信吧。要不说只看了一点,额
砂金笑了笑,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看这反应,你一定是看过了。希望你能觉得有趣,并看得开心,我的朋友。”
与星不同,他态度得体,没有任何羞耻或不自然的地方。一个完美,几乎是教科书般的处理方式,确实成功化解尴尬,消除问题。但他可是当事人啊,正是知道发生过什么,见证过他的崩溃与创伤,星才不理解,甚至震惊,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那坦然的笑容背后,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
她拿着吃的往房间走,本来想说点什么找补,但说出口时,意外显得严肃
“我对你的遭遇感到抱歉,我不觉得有趣,也没有细看。那张光盘很快被卡芙掰断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救你。”
身后没再传来声音,她走进房间,打开电脑,只记得路上选了下饭视频,坐下后又不记得哪一个,只能点开更新列表,随便选一个
平和的状态持续了一段时间,大概两个星期,期间两人一直相安无事,像几乎不见面的室友,主要原因是她预购的游戏发售了,每天废寝忘食打游戏,别说和砂金交流,她常常连吃饭都不记得。只有实在饿得不行,或者是游戏时间过长,大脑完全无法思考时,才会从桌前离开,舒展一下坐了太久而僵硬的身体,去厨房找吃的。在昼夜颠倒的作息下,很难去关注他
通关时,制作人员名单在屏幕前滚动,星如释重负地靠向椅背,玩到最后她都没感觉了,就像做任务,强撑着一口气把游戏通掉。真的结束后,却感到空虚,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四周很安静,她有些恍惚,像从一个世界被推到另一个世界,需要时间适应
肚子好饿,站起身去拿吃的,走路有点晕,又饿到低血糖了。说起来砂金怎么样了?这段时间一直没管他
他坐在地板上,缩在角落,不停发抖
坐姿很奇怪,盘腿,一只竖着,另一只叠在下方,头抵着手贴在膝盖。她从没见过有人坐成这样,一般人不都是抱着双腿,或者盘腿时两条腿都在地上吗?
他这样更像是为适应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不得不尽可能将自己叠起来。身体各部分没有悬空,支撑点分散,应该能坐很久。一个青年竟然能把自己缩这么小,星觉得找个笼子都能放下。但现在就很诡异,他四周很宽敞,也没有东西挡着,干嘛要这么坐?
她这才想起来,每次去拿吃的时,冰箱里的东西好像和上一次比几乎没变化,他多久没吃东西了?不过她不确定,她一般拿完自己要的就走了,其它的没细看
星走向他时,砂金立即抬头,盯着她,身体似乎在随着她的接近,越来越紧绷
“你没事吧?”她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
他本能地闭眼缩了一下,抬起胳膊,像是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暴力。星的手停住,尴尬得悬在空中
“抱歉,我没想伤害你。”她抽回手,慢慢向后退,整个过程中,他仍盯着自己,带着恐惧和警惕,直到她后退到一定距离,才稍稍放松下来
情况变糟了?也许状况一直这么糟,刚到家那会儿的回光返照,更像是在极端状况下,大脑强行屏蔽痛苦的应激反应,现在只是退出,暴露出真实的自己。不过那些人会允许他什么都不做,一味坐着吗?不能吧,想想就觉得会被收拾。星突然想到一句话:冻疮只有在温暖的地方才发疼。那他这样,算是认为这里相对安全,并开始松懈吗?不知道
她去拿了个垫子,和他保持距离,从地板上推过去。垫子滑向他,碰到他的脚,停住。砂金看了一眼,没有动作。星只能做到这了
她留意了一整天,发现他真的一点也没吃,在角落里坐了一天,但还是趁她不在的时候,把垫子挪到了屁股底下。看他坐在一个巨大的饼干上,竟然挺可爱
“不吃点东西吗?”她问道,没理她,像是没听到
“你不饿吗?”还是没回应
“啧。”她有点不耐烦
这比好好说话管用多了,砂金身体抖了一下,艰难地撑着身体,慢慢站起来,去拿吃的。星有些过意不去,似乎自己在用恐吓的方式强迫他。人与人相处久了,会互相影响,行为习惯趋于同化,卡芙卡这么暴力的人,让星偶尔在细节上也呈现出直接的倾向,不过自己和姐姐相比,已经非常温柔了。卡芙卡有受自己影响吗?她好像一直很暴力啊
如果真要说现在他给人的感觉,那就是神经。虽然不能这么形容一个人的苦难,太没同理心了,但这是星真真切切的感受,她脑海里确实冒出了这个词
砂金对很多正常的事感到恐惧,有些能理解,有些只让星觉得莫名其妙,他害怕脚步声,害怕接近的人影,害怕快递员有些重的敲门声,在她到家时,钥匙不小心掉到地上时,他会恐惧,或者打翻杯子时,水滴答到地板上的声音也让他害怕。她觉得他很可怜,但也真的不理解,为什么要害怕这些东西?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砂金没有解释,也没有求救,每当这时,他只是颤抖得更厉害,把脸埋进腿里,缩得更紧,没有打扰过她,自己一个人承受
说实话,星还在犹豫,是否介入这种事,这本不在她预设的范围里。她只想让他活着,在卡芙卡把他带回来前,她从未想过会有精神问题,而在今天以前,她也从未想过会有如此严重的精神问题,不负责任地讲,这些事情与她无关。如果要帮他,该怎么做?听他倾诉?真的要吗?她隐隐能感受到,那是个庞大的空洞,里面不停流淌出黑色的东西,她有胆量承受如此深邃的情绪?他会说的内容,星原本只在猎奇故事中听过,那是种戏谑的取乐手段,如果真的要听,她必须以一种认真的态度去同情、安慰,那太压抑了。好在她正在被排斥,不是针对她,砂金排斥任何人接近。她有点幸庆,因为这意味着能心安理得置身事外,至少做出选择前,还有时间继续犹豫下去
卡芙卡卡芙卡会怎么做?那个所有事都能以出乎意料的方式完美处理的姐姐,如果她面对这种情况,会怎么做?想象不出姐姐帮助其他人的样子,于是星又想,如果遭遇这种事的人是自己,如果自己因此陷入痛苦,卡芙卡会怎么做?
她又观察了两天,这两天砂金一直这样,扶着额头,缩成一团,身体颤抖,呼吸中能听出他很难受,也许是生病?
“你不舒服吗?”星关切地问
“我”他摇了摇头,想说我很好,但张开嘴却说不出话,只发出了一点声音
“生病了吗?”是不是该带他去医院?但医院会给奴隶看病吗?她不是医生,诊断不了病因。去倒了杯温水,放在他面前,又搬出药箱,“咚”地一声放到地板上
她掀开盖子,里面杂乱地堆着各种各样的药品,踢了几脚,让箱子移动到砂金能碰到的地方
“知道病因吗?自己翻翻看吧,希望能有你需要的东西。另外记得看保质期,里面也许有过期的。”绝对有过期的,她刚刚扫了一眼,有的东西能追溯到小时候
“谢谢”他慢慢将手伸进箱子,随便拿出一个白色小瓶,看都没看上面的标签,另一只手伸向瓶盖
星抄起手,大概猜到了,但还是看他想干什么
手使不上力,砂金花了点时间才拧开,像是不小心松手,药瓶落到茶几上,“哗啦”一声,黄色的圆形药片洒出大半,在光滑的茶几上摊开
他拿起一片,靠近嘴唇,用舌头舔进嘴里,喝水咽下去,然后又拿起一片,接下来同样,拿药、吃药、拿药、吃药,机械地重复这两个动作,仿佛陷入一个永无止境的循环,只有茶几上不断减少的药片在提示,这个循环终有结束的时候。有时他抖得太厉害,拿不稳杯子,晃动的水洒到衣服上
星抄着手,默默看着他,中间她深呼吸了一次,没去阻止。等他吃了大概50多片,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她终于受不了了,快步上前,用力踹了他一脚,钳住那只还在拿药的手
他显然被吓到了,条件反射般想缩起来,她掐住砂金的下巴,扳过来,强迫与自己对视。药片从手中滑落,在地上弹了几下,滚到不知哪个地方,星用严肃的口气说:
“我知道不该打你,但我实在忍不住。以你刚才的行为也活该被打。”
那个小瓶里是维生素片,就算整瓶吃完也不会出事,不然她也不会淡定地看他嗑药。他拿这种小瓶,大概因为瓶装的量都很大,将近百片,与花花绿绿的小盒子相比,看着也更有危险肃杀的感觉
他现在很脆弱,眼中的惊恐暴露无遗,不住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她太用力。于是她放轻力道,改为与他十指交握
“唉。”她伸手放在他的额头,说实话她大部分时候不知道砂金在想什么,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如此反复几次。她不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能靠这种方法测出是否发烧,反正她做不到
转头看药箱,她需要体温计,但又想起它好久以前就摔碎了,一直没买新的。这是个悖论,平常用不到,根本想不起去买,而当真的需要时,发烧时人本来就难受得不行,哪有精力去买体温计?
没办法
“事先说明,我只想测体温。”她伏下身体,砂金想逃,但整个人被压着,根本逃不掉
星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他的额头,没有滚烫的感觉,看来没发烧。卡芙卡喜欢用这种方式和她测体温,她从没觉得不妥,但看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果然这对其他人来说还是太没礼貌了。好吧,这姿势确实很糟糕,他们的鼻尖碰在一起,嘴唇轻轻擦过,再近一点就要亲上了,这种距离下容易产生令人误解的暧昧氛围,或又激起他的应激反应
“抱歉。”她立即从他身上起来,拉开距离
砂金还保持刚才的姿势躺着,但看着好多了,至少冷静了不少,身体也不再颤抖。星把瓶子盖好,收回药箱,散落在茶几上的药片通通扔掉,提着箱子,搬回原来的位置
又过了一周。半夜醒来,星想吃点东西,但又不想起床,中断可能继续的睡眠,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确实睡不着,才爬起来,轻手轻脚去厨房。今天晚上月亮很亮,月光从窗户里照进来,能勉强看清路,不用开灯。也许是受不久前玩的游戏的影响,她想到的第一句是:我们在疯狂的月光下厮杀。那确实是个极其压抑的恐怖游戏,13个普通人误入邪神祭典,在无限的疯狂中自相残杀
经过客厅,沙发上有人,即便知道那是砂金,但毕竟是晚上,屋子很黑,看到人影还是被吓了一下。他坐在沙发边,怀里抱着什么东西,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窗外的月亮看,没注意到星也在这。月光照在他的头发上,镀上一层银白。星这才发现,今天是满月,怪不得这么亮。他不困吗?不睡觉吗?说起来砂金的睡觉时间一直是个谜,她有时半夜起来,经常发现他还呆在客厅
不需要和人相处,一个人呆着,他应该能放松些吧等等,这是我家,我怎么成多余的那个了。星这么想着,又仔细一看,发现不是那样,砂金正好位于月光能照到的地方中,透过明亮的月光,她依稀看出他现在的坐姿虽不至于缩成一团,但也绝对称不上放松,还是很紧张,死死抱住怀中的东西。嗯?他在发抖?她不确定。月光再亮,能看到的也有限,就算星视力好,如此细节的东西也是看不清的
最近他的状态好点,没多好,至少不再整天一个人躲着发抖,愿意和她交流几句话,稍微近一点应该没问题吧?于是她走近
“好亮啊。”她说得很轻,但黑暗中突然冒出一句话也很吓人,砂金被吓到,反应比她大多了,差点从沙发上摔下去。今天晚上两人互相吓对方,星倒是很得意,“哈哈,看吧,刚才你也吓到我了。”
她坐到沙发上,特意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在近处看到,他抱着的是她白天回家扔在沙发上的外套
“好巧啊,朋友。”他表现得却很放松,刚才大概是她看错了,“你是做噩梦了吗?”
“不,我饿了。”她才想起来这茬,不过茶几上也有零食,她伸手捞过来,摸索着上面的夹子,把它取下
“我觉得应该说点诗意的话,好配得上现在的景色,但思来想去只想到一句‘今天的月亮像电灯泡一样’。”
“哈哈。”他笑了一声,转头看她。砂金最上方的几颗扣子没扣,衣领敞开,月光渗进他的肌肤,皎洁又有点瘦的躯体,天生漂亮的脸,再加上精神上的柔弱,此刻他像一个服帖的尤物。脖子上的奴隶烙印是个鲜明的暗示,引诱别人对他做些什么。任何一个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只会想,此时此刻最适合把他压在身下,在月光中听他充满情欲的喘息
意外的是,今晚砂金特别主动,原以为他会继续和自己保持距离,犹豫了一会儿后,他还是慢慢朝星挪过来,贴在她的肩上,碎头发碰到脖子,软软的,痒痒的,像一位经验丰富的交际花,笑着操纵浅显的人心,又像是黑暗中有什么东西追逐着他,不得不在恐慌中寻找一处温暖安全的据点
星想试着搂他,又担心碰到让他反应过激,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试一试,她缓缓抬起胳膊,让他看清自己的动作,尽量轻柔,不敢把整条胳膊的重量卸在他身上,只维持表面的接触。他虽然有些害怕,但没挣扎也没躲闪
能感受到他很虚弱,浅浅的鼻息拂过耳垂。星突然产生一种毁掉他的冲动,掐住他的脖子,死死按在沙发上,让他在窒息中与自己接吻。看,他现在毫无防备,又是主动贴过来的,她有充足的理由去做。然后,会发生什么?撕开伤口,鲜血横流。他正闭着眼,稍稍安心了一些,在无尽噩梦中寻得那一点温暖又微弱的光,他以后还会再这样吗?在一切变为绝望与哭喊之后
*喜欢一些很妙的细节,公布两个不好猜的,邀大家共赏:害怕钥匙掉地上是他们会故意把解开xxx的钥匙扔地板上,看得到自己却够不到,害怕水滴声是联想到自己体液滴下的声音
*if线——假如星翻开了卡芙卡给的书
虽然不想承认,但卡芙卡是对的,星确实和砂金难以沟通。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搞不懂他在害怕什么,也搞不懂如何让他从自闭中走出来。她理所当然地想到那本书,似乎突然间它能解决世间一切问题,当然她知道这不可能,只是把希望全寄托在上面而已。之前她还说不会用到,现在她得收回这句话
她翻开了那本书,书中的内容让她“啧”了一声,在看书过程中,星多次合上,又重新翻开。她不知道这种东西怎么会和沟通沾边,也许像姐姐说的,砂金的思想已经异于常人,那么用一些异于常人的手段解决很正常吧,就像你拿到一个工具,不需要知道原理,只要知道做什么、怎么用就可以
都是陌生的知识,好在星的学习能力很强,虽然不能一下掌握,但浏览一遍也能掌握个大概,用上倒是没问题,就是没那么熟练
砂金表现得很惊恐,星一开始还不在状态,但以一个严肃的口气说出来时,觉得自己还算可以:
“他们是怎么教你的?连基本的服从都做不到吗?要不要把你的另一只眼睛也挖掉。”并真的将手抵在他的眼眶上,很有效,他立马就老实了,顺从地服从她的要求
他的精神状况很糟,但要求都能顺利完成,之前他每天都过着这样的生活,现在发生的事只是把它延长一天而已。或者说以减负的方式,星的技术远远赶不上那些经验丰富的调教师,自始至终,他的身体没有到不堪重负的程度
割裂感,她能感到砂金的身体游刃有余,以一种降维的方式配合她,甚至她还没有做出下一个动作,他就已知晓要发生什么,提前一步调整。但精神上是另一个极端,在这个过程中,精神状态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恶化,甚至让星觉得他马上要死了,但留有余地的身体又在告诉她,也没大事。她时不时冒出一个想法,先停下吧,再这样下去可能要出事,又想起卡芙卡说过,他情况很好,那继续也没关系吧
星能理解其中的乐趣,砂金一定很受欢迎,他做得很好,她尤其喜欢他用小舌头舔掉沾在她外套上的精液的样子
快结束时,他无精打采,在沙发躺尸,星思考他究竟是在装死还是真累了,要不要把他叫起来继续,然后听到砂金轻声说了一句:
“我原以为你会不同。”
不知为何,这句话触动到她,她立即失去兴致,只想结束,回房间睡觉。但她不能示弱,调教师要在奴隶心中立威,绝对不能示弱,于是星强迫自己呵斥他:
“放肆的东西,谁允许你随意评价主人?”
这句话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还有他当时的样子,疲惫又失落,她到现在也没理解砂金究竟在想什么
但也没机会理解了,有些事是注定的,只能眼睁睁地走向一个固定的结局,比如说她今天有事,必须出门,又比如回到家不可避免地看到一具尸体,她上前摸了摸,已经凉透了
奴隶无法自杀,他们会让奴隶将自杀与抗命联系在一起,铭刻恐惧,奴隶无法抗命,也无法自杀,不然用着用着就死了,只会给主人带来损失。她也命令过禁止自杀,但砂金还是死了,不知道他怀着怎样的心情,亦或是怎样的绝望,不惜违抗根植在心中的本能也要这么做,这将永远成为一个谜
“唉,我竟然真的信了卡芙的鬼话,这叫什么沟通。”她怨念地想,对哦,她早该想到的,卡芙卡像是擅长沟通的人吗?她只擅长折磨猎物的沟通吧
她感到无力,没想让事情发展成这样,但它就是发生了,在自己的行动下。之前付出的努力,那些大大小小的事,竟然以这种方式收场,戛然而止
卡芙卡对这件事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关心。她很快回家,一到家就向她道歉:
“对不起,亲爱的,是我的错。我不该给你那本书,也不该提出那种建议。”
她看起来是真心的抱歉,星原本的不满立即烟消云散,自己刚才竟然想对姐姐生气。这不是姐姐的错,明明是自己技术太烂,她在心里暗自愧疚,姐姐对她很好,带他回来,也在努力帮她,自己却想把问题怪到她头上,真是个烂人
“你开始时也会死人吗?”星问道
“当然,谁都有不成熟的时候。”她大大方方承认,摸了摸星的头,“我一开始做得很糟,比你糟多了,他们很快就死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这样。以至于现在大家还时不时开玩笑:‘卡芙卡,你又在浪费钱了’。”
她放下心,看来大家都这样,自己只是在经历一个正常阶段
“作为补偿,我请了一周的假,还有”她掏出两张票,克劳克影视乐园的票,不知道她从哪弄到的,星记得很贵来着,“过几天有知更鸟小姐的演唱会,要一起去吗?”
星有些感动,想说没必要这么做,卡芙卡平时有多忙她是知道的,没必要为此请一周假。她确实失落,但要说多伤心,也没多少,她和砂金没那么熟,过不了3天,他整个人就被大脑从记忆中抹去。但她说不出口,那可是知更鸟的演唱会,以及,在姐姐忙起来后,她们很久没像现在这样相处了,更何况现在卡芙卡走上前,抱着了她
久违的熟悉感觉,无论是姐姐柔软的触感,还是能把自己放松在她身上,还是嗅到熟悉的气味,那专属于姐姐的味道。嗯?她把香水换回去了?
有一周的时间,该去做什么呢?她们可以一起去散步,或者去商场,或去吃好吃的,亦或者只懒散地躺在一起。选项太多,星一时难以决定
“我们的时间很多,你可以做任何事,又或者什么也不做。”像是洞悉了星的想法,卡芙卡轻笑一声。姐姐玫瑰色的眼瞳正温柔地注视着她,很近,她一根根的眼睫毛,还有垂下的玫红色头发都好漂亮。明明是正常不过的相处,星却感受到一丝暧昧的氛围。卡芙卡凑得更近,轻声在她耳畔低语,流过耳边的微风让脸颊微微发热: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们可以逃离过去,我们可以遗忘痛苦,但它们仍流淌在我们的血液里」
能接触,算是迈进一步,接下来星开始想办法玩砂金的头发。之前给他戴项圈时碰到过,很软,感觉手感会很好,她一直想试试,现在总算有机会了
再加上他洗澡非常勤快,早晚各一次,身体和头发一直香香的,要是靠得近,能闻到他身上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原本星对这些东西没有特定喜好,哪天看到减价随手拿一瓶,现在她会专门把鼻子凑近瓶盖闻一下,选她喜欢的味道。她曾怀疑砂金有洁癖,但观察了一阵,发现并没有,他从未表现出把边边角角打扫得一尘不染的执着,那大概是习惯,他需要时常清理自己
她伸手时,他以为又要挨打,下意识躲闪,表现得很不安,尝试几次后,星终于找到和谐相处的方法:先是像准备握手一样,让手处于低位,再慢慢向上抬,整个过程要慢,手自始至终要在他的视线范围里,并能被他以俯视的角度看到,最后顺着脖子向上,插进头发里
方法很有效,虽然看着莫名其妙,但确实让他不那么害怕自己的手。手感和想象中不同,毕竟不能指望人类的头发能像猫猫的毛一样,但就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让人一直玩下去,手绕着头发转一天,乐此不疲。星想试着编他的头发,但太短了,做不到,长度只够勉强编一节,那些参差不齐的发尾在节的末端不断漏出来,没法固定,她只能松开,看着头发自动将她的劳动成果解除,然后用手指将没恢复原状的部分梳顺
一开始砂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揉着揉着会突然亲上来或去含她的手指,在被她惊讶地制止几次后,发现她只是纯粹喜欢玩头发,于是在她伸手时便会略微低头,去够她的手
砂金含住她的手指时,星差点吓死,这一幕让她想起光盘很靠前的一段内容,那时他还没成现在这样,报复得很激烈,明明身处绝境,给人的感觉却相当危险。当一人把手指放进他嘴里时,他毫不犹豫用力咬下去,抱着强烈的咬断手指的目的。不知道他成功没有,后面的内容被切掉了
手指没有痛感,也没出血,砂金只是含住,手上传来温暖潮湿的触感。他已经不会再做这种尖锐的行为了,不只对星,对其他人也是,就算是那些人也一样,当手指进入嘴中,他只会轻轻闭合,用柔软的舌头、熟练的口交技术在指间灵活搅弄
之后她得寸进尺,想看看能不能碰别的地方,不太成功,毕竟玩头发不会和性暗示联系在一起,但其它地方就不一定了,尤其是躯干,完全不能碰,不然他反应会特别大。遇到不喜欢的事,砂金不会反抗,也不会逃离,只会轻咬嘴唇,身子探过来,用脸颊轻轻蹭她的手,讨好她,接触的地方能感受到他的颤抖。每当这时,星总会涌起继续欺负下去的冲动,虽然大部分时候还是能同情地停下手,与他保持距离。但偶尔顺应本能,看他惊慌无助又不得不忍受的样子,十分可爱。但这不会持续太久,很快砂金的眼中会染上恐惧,精神开始有崩溃的征兆,莫名其妙地不断道歉。她立即停手,有些愧疚地向他表示歉意
手的话没问题,她会和他十指交握,或者看他修长的手指与分明的指关节,又或者手掌合在一起,观察他们之间大小的差距。只要不是不想被碰的地方,砂金没有任何反应,像一个听话的玩偶,一言不发,任由星摆弄,默默注视着她,偶尔在她十指交握时,他会轻轻回握。他全天都是一副没有精神又疲惫的样子,有时星让他枕着自己的大腿,专心致志捏他的手,这期间他没有闭上眼睛睡觉,只是一直看着她
他还是经常吐,而且频率越来越高,如果不是他的性别,星就要怀疑他怀孕了。一开始以为他又吃错东西,不是,与吃的东西无关,与刚才发生什么也无关,他纯粹在用这种方式缓解压力。所以有时就算他状态挺好,也没表现出想吐的样子,砂金也会去洗手间,将两指伸进嘴里,压住舌根,给自己催吐
星一直在选择性无视,她没积极到对他各种各样的创伤行为都予以反应,只要不威胁性命,大多都装没看见。但他每天这样,并逐渐以一个吓人的频率呕吐,逐渐恶化,还是让她忍不住在意。砂金本来吃不了多少东西,现在又全吐出来,不可思议的是,他每天这么干,竟然还活得好好的。渐渐的,每当他又去洗手间吐,星的心都会不由得揪起来,怕他未来某一天以这种奇特的方式饿死
砂金趴在水池边,头贴在边缘,垂下,一只胳膊软绵绵地搭在水龙头上,他没精力维持自己的体面,放任液体从嘴角流向下巴,不停滴到水池的瓷面上。连日来的高强度催吐让他非常虚弱,几乎难以靠自己支撑,全靠面前牢固的物件托着他的身体。人在呕吐时,全身肌肉收缩,所以无论他多疲惫,已不剩多少力气,时不时的干呕仍会强迫性地压榨他,去绷紧身体,消耗大量体力
“你还好吧?”只是句开场白,她说这个是为了和他搭话,而不是真想问,毕竟她又不瞎
“谢谢我没事。”他回得很弱,声音也有点奇怪,频繁流过的胃酸已经开始腐蚀他的喉咙。受影响的不只有他的嗓子,如果拿过他的手,会发现食指和中指都呈现出被侵蚀的迹象,泛着红,指纹也被烧平了
“你不要逞强了。明天我有事,后天带你去医院。”
“我真的没事。”声音大了些,他拼命撑着站起来,焦急地解释,“我好得很,朋友。只是想做点以前做不到的事,之前他们总是把精液灌进我嘴里堵住,强迫我咽下去,现在有吐出来的机会,不自觉就”
“去医院。”星打断他,觉得自己竟然有一瞬间认为他能说出一个合理的原因,还认真听了几句,实在太蠢了,“别再废话。”
“如果你不喜欢我这样,我就不做了,朋友。只有这个这个绝对不要,求求您,让我■■或■■都可以我不想变得更加奇怪”
她的话给砂金带来巨大的恐慌,她不解,为什么要对去医院这么抵触?但看他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精神又变得极度不稳定,说着奇怪的话,星也不敢坚持,左右为难,感觉自己无论怎么选都会让情况变糟
“好吧。”她让语气尽量柔和些,“如果你真的不吐了,倒也不用去医院。”
她不知道这么做究竟对不对,顺着他心意,让他呆在这,而不是寻求专业人士的协助
砂金确实信守了承诺,之后没再吐过。虽然他看起来还是想吐,但对医院的恐惧牢牢压制住了这股冲动,他会时不时将两指放在喉咙前,深呼吸,而不是伸进嘴里
他是害怕去医院?还是害怕外出?不知道,但他确实害怕外出,每天的活动范围只在这间屋子里,仿佛只有这片狭小的空间是安全的。星也喜欢在家里呆着,但呆久了也会觉得烦闷,想出去走走,偶尔找朋友们出去玩,完全不是他这样,一步都不出
“我们去散会儿步吧。”
话音刚落,他又来蹭她的手,反正就是不想出门,每次叫他出门都这样,配上这张脸,一副温顺的样子,确实让人心软。也不是必须要出去,星一般不再催他。也许是发现这对星有效,砂金才总是这样,一让他做不想做的事,就想方设法撒娇。但这次她坚持下去,没让他得逞,“别蹭了。你真该出门了,多久没出去了?从回家到现在就没出过门吧。”
“没关系,这样挺好的。”他发现不管用,于是把头从她手上挪开,换了种方法,探着身子过来。原本星想架起胳膊挡住,但实在好奇他想做什么,没去阻止
砂金轻轻张开嘴,双手背在身后,凑近她的脖子,咬住她的衣服,几乎是贴在她身上。脖子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和头发拂过,他在做一些轻微的动作,但不知道是什么,领口处传来轻微的拉扯,过近的距离让星有点尴尬。当他稍稍远离时,星向下看,最上方的那颗扣子被解开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用牙解扣子。他低头,咬住她拉到一半的外套拉链,慢慢向下拉,自始至终,他的双手一直架在背后,像被牢牢固定住一样
星抓住他的肩膀,推开
“别闹了。”
两人的拉锯战持续了一会儿,其实一开始星没想一定要带他出去,但在拉锯中,逆反心理出现了,今天一定要把他拽出门。砂金没办法反抗,奴隶必须服从主人的命令,做不到这点的家伙只有悲惨下场,刚才那些像是调情一样的反应,已是他竭尽全力能做的,去诱导一场直接的强奸,比发生些特殊的事容易接受点,显然,他失败了
“一定要现在出去吗,朋友?”他看起来很为难,仿佛这是件很羞耻的事,“大街上全是人呢,至少等晚上”
“谁会晚上散步啊?对了,这的治安挺乱的,晚上会冒出各种奇奇怪怪的人,最好不要晚上出去。”
他怔了一下
“好吧,听你的。”感觉砂金还是很不情愿,但勉强算是答应了。他在原地坐了几秒,手捏住衣服下摆,又停了几秒钟,期间看向自己的手指,在布料上摩挲了几下,才缓缓脱起自己的衣服
“你在做什么?”星按住他的手,“散步!你想做什么?让你换衣服,不是脱衣服。”
他这堆莫名其妙的言论和行为快搞得她不耐烦了,但看他如此理所当然地表现出来,让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一个人住太久,每天又只知道打游戏,已经跟世界脱节了,不然怎么这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听了她的话,砂金才停住脱衣服的手,慢慢走回自己房间,换好衣服,谢天谢地,这期间没再发生奇怪的事
他确实害怕外出,一路上表现得很紧张。准确点说,他害怕路人,一旦有人从对面走来,他就抓紧兜帽的边缘,用力向下拉,侧身闪躲,一副想缩去角落的样子。星折回去,走向他,砂金后退了一步,好像接下来她会抓住他的肩膀往前推一样。她继续朝他走,她走一步,他退一步,退了几步后,也许是怕再退下去要受罚,还是站住了脚步。星没威胁或惩罚他,也没暴力地朝路人的方向推,她轻轻牵住他的手,握紧,领着他向前
懒了一段时间后,星又重新练起枪,每天都去靶场呆一会儿。最近没危险的事,卡芙卡也没强迫她去,也不是突然勤奋
一来她想保持一个习惯:让枪随时在自己身边。如果每天要用枪,就算不去留心注意,也能保证它自然而然带在身上。经过上次的事后,她心有余悸,不敢再让砂金有机会碰到枪,担心哪天再出事。从他当时的动作,能看出枪法很好,说不定比她这个临时抱佛脚的半吊子还好。直接把枪给他,有事让他自己解决是个好主意,她也不用费事锻炼。但把保命的武器随随便便给别人是极其愚蠢的行为,再加上砂金的精神状态堪忧,比起自卫,他拿来自杀的可能性更大,她不敢赌
二来她隐隐感到不安,事情看似过去了,没必要紧张,最近也很和平,不见有麻烦上门。但卡芙卡是这么谨慎的人吗?能谨慎到因为这种程度的小事就让她去练枪?星可记得清楚,砂金背后的麻烦可一点没处理,她甚至不知道麻烦是什么。关于这点她当然问过砂金,然后他的神情变得相当不对,在强迫着去回忆,差点又把精神搞崩,回答是忘了。无论是他们的特征、样貌、姓名、做过什么,通通不记得,那段时期的记忆像是被整个删除。她读过一些材料,大脑在受刺激后,会删除痛苦回忆来维持精神正常。这点是她的失误,她看砂金的精神状况太糟,不敢刺激他,再加上星当时也松懈下来,这件事被搁置了一段时间,等他状态好些才去问。早知如此,她应该在砂金到家第一天就想方设法问出来,那时他也许还记得
他的精神确实好些了,竟然会主动走到她面前,问她有什么需要他做的
没有。又不能这么回答,但确实没有,她一直一个人住,家里的事当然以只有她在的标准周转,没有交给其他人的打算,不然长年累月积累下来,家里的状态早崩盘了。星也能理解,只单向接受好意,而不进行回报,会带来心理压力,于是她绞尽脑汁想编点任务出来,很难,真没什么可做的
“额你没事做的话,可以做点家务,哪里不整洁随手收拾一下。”然后她灵机一动,去房间翻出她的旧手机,手机早没电了,她连上充电线等了一会儿,等开机画面亮起来,才拿给砂金。星指了指其中的一个游戏图标,“帮我把每日任务做了,再把活动打了。”
一个没什么意义的任务,这个游戏她早不玩了,连点开的兴趣也没有。但,说不定呢,未来有一天,说不定她会回来看看,让他先替自己照顾下号,到时候还有材料抽卡
“”他沉默了一会儿,“你在打发我啊,朋友。”
好吧,被发现了,谁让要求都这么随意,费这么大事把人带回家,难道就为做这个?
“我好不容易编出两个,你就别揭穿我了。”
“那是否介意我询问,你为什么要帮我?我看不出你有任何动机。不想看生命逝去一些人确实热心。但你不是这种人,朋友,街边那些像尸体一样躺着的人,你何时看过他们一眼?即便你已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让你相信自己出于善心,但这绝对不可能是你的动机。你根本不关心他人的生命,又为什么只在乎我的?我与你交情又不深。”
之前他热情地加她联系方式,称她为朋友,星隐隐觉得怪异,好嘛,他全都清楚。敏锐的家伙,好麻烦,该怎么糊弄过去?于是她直接回答:“因为我喜欢你,对你一见钟情。”
砂金愣住,睁大眼睛,又垂下眼,笑了一下,看着有点失落,语气倒变得温和许多:“漂亮的借口,如果这是你的真心话,我会很高兴的。我可以顺着你的话继续说,把问题糊弄过去。但是抱歉,我实在太在意这个问题了,就让我再揭穿你一次吧:你在回避问题,并隐瞒了一些东西。能否正面回答我,朋友,你为何要帮我?”
这是他的立场能说出的话吗?一个被救者对救命恩人,一个奴隶对主人,竟然敢如此咄咄逼人地追问。星有点不耐烦,她确实不想回答,并想找点说得过去的理由,得承认,这对砂金没用,是个人都不上当,想成功全靠对方被感情冲昏头脑,自行美化。面对一个谈判经验丰富的人,她一开始就不抱多少期望。这种一步一紧逼的对话让她抵触,甚至开始想,弄死他算了
然后星意识到,就像他说的,只是因为他太在意这个问题。他在不安,无论是过去经历导致的对周围环境极度不信任,还是对未知的恐惧,都让他不得不以这种摧毁关系的方式获取安全感。他自己也知道,现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紧张起来,他不能再继续问了。但焦虑与恐惧又推着他,以一种冒进的方式赌一把,只为一个答案
虽然很烦,但她还是尽量耐心,说些实话:
“因为你幸运。我之前说过,我想要帮助他人,而你是第一个出现的人。我确实不是滥好人,所做的一切出于一己私欲。我相信自己已得到想要的东西,你是否回报,回报多少对我来说是额外的,有的话更好,没有也无所谓,因为我想要的已经到手了。所以我对你没有要求,我的出发点本来就不在你身上,如果我真想要个奴隶,或者一个趁手的工具,又或者宠物,现在坐在这的都不会是你。所以安心接受吧,天上掉馅饼是存在的,如果真想回报,就不要问东问西给我添麻烦。”
“你想要并已经到手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一个和你无关的东西。”星现在是真烦了,和聪明人讲话真累,“别问了,再问杀了你。”
“感谢你的回答,也请原谅我的失礼。”虽然还有很多疑问,但他不再问,现在获取的信息足够让他安定下来
星也松了口气,再被这么问下去,她不愿提及的事情早晚要被问出来。确实如此,砂金已经想好下一个问题,如果她没强行结束话题,那他的下一句将是:“和你之前提及的,想要带进坟墓的亏心事有关吗?”
“对了。”她突然想起来,“你以前经常谈判是吗?”
“当然,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嗯那你知不知道,如何在精神上制造破绽?”其实她没必要问这个问题,她知道。星不擅长正面冲突,所以常常需要以一个回避正面交锋的方式处理问题。她一般喜欢化敌为友,不是真的成为朋友,而是在一开始表现善意。如果对方是好人,会以相等的善意回馈,如果是恶人,会试图利用和背刺她,但无论是哪种人,当一个人以一个善意的姿态接近时,都不会让对方表现出强烈的警惕和敌对,这就便于她下手
卡芙卡很擅长精神控制,靠的却是直觉上的才能,自然而然就能做到,很难一步一步描述清楚,回复的也是“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需组合,在关键的地方轻轻推一下,就会往我希望的方向发展。”这种抽象又不知所云的内容。见她没听懂,卡芙卡又说:“简单点讲,就是成为蝴蝶效应里,那只扇动翅膀的蝴蝶。”她听懂了,但不知道怎么做,果真是学不来
所以她想听听砂金的,说不定能得到点新灵感,他平时说话挺有条理的,应该不会冒出些只靠感觉的才能明白的言论吧?
“制造破绽啊那些人的行为倒是搞得我精神上全是破绽。把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复刻一遍就行。”
“”
“开个玩笑,朋友,我也知道不好笑。让我想想”砂金沉思起来,他的思维看起来还是很迟钝,像在回忆一些非常久远的东西,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才再次发话,“搞清楚他们想要什么,给他们。面对善良但嘴毒的学者,我会将他的言论与我不幸的经历联系起来,让他良心难安。面对控制欲强又自负的家主,我会设下三重诡计,让他发现第一重,满足于第二重,从而忽视第三重。面对只追求欢愉的疯子,我会尽显自己的狼狈,让她在高兴中克制不住嘲讽的冲动,主动现身。”
“那我呢?”星突然问道,“该如何在我身上制造破绽?”
“不知道。你不是敌人,我也没仔细调查过你。一般情况下我会采取通用的方法,直接转信用点,不过现在我做不到了。”
好像有效,没人会拒绝白来的信用点。和卡芙卡的建议比起来,砂金的似乎更有可行性,但星没法立即参透,有种懂了又没懂的感觉,她还需要些时间
“我会的方法不只这些。对付你的话,还有另外一种,但它和你的相性太差了,你应该不会想学。”
他真的很敏锐,自始至终,星没说过自己想学东西,但砂金就是发现了。她有点心虚,在他一环叠一环的眼瞳底下,究竟看到了多少东西?那些秘密,也许终有一天会被他挖出来,不如不,别再想了,至少现在没到那种地步,和平还能持续下去
“嗯?是什么?”
“浪费时间而已,你不会想学的。”
“说话别只说一半,快让我看看。”
“好吧。”
他拿出一枚筹码,星想起来,是他们去散步时看到的。当时砂金突然站住脚步,看向路边的小摊,星也朝那个方向看去,摊位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小物件,有一枚金光闪闪的筹码躺在深红绒的桌布上,看着像枚稍大的游戏币,原来他还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啊。他回过神,发现星在等他,连忙转身,迈步跟上,她正往回走,两人差点撞上,她带着他折返回去,买下它,放在他的手心。
他好像很喜欢这枚筹码,之后她经常看到砂金自娱自乐摆弄它,闪闪发亮的金属在他灵活的手指间翻飞,有时在空中弹来弹去,不过偶尔也会不小心脱手,砸到地板上,很吵,转着圈滚向远处,他只能起身去捡
砂金站起来,将筹码握在手里,闭眼。这似乎是个切换人格的暗号,当他再次睁眼时,先前的颓废一扫而空。坚定的眼神和散发出的气场让她产生错觉,如同时光倒流,他现在仍是那个身居高位、自信张扬的的砂金总监
“和我做笔交易吧”他轻笑,盯着她,压迫感陡然增加,突然成为站在对立面的反派
“你无法拒绝”他朝她迈步,星想收回之前的想法,不该说刚才的提问咄咄逼人,现在才是真正的咄咄逼人
“没有理由”他还在逼近,星慌张起来,下意识想找四周是否有防身的武器,她的刀呢?在哪?突然手被硌了一下,好像手上握着什么坚硬温暖的东西,低头,那枚筹码在自己手中,又连忙抬头,砂金已经走到她面前,张开手,手心是空的
“也没有余地。”被绚烂的眼瞳近距离锁定,那缤纷的色彩如同服下致幻剂后疯狂的幻景,身后是沙发背,软软的却又坚定地阻止她后挪。星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僵在原处一动不动
表演结束了,他瞬间松懈下来,又变回她熟悉的样子,慢慢回到沙发,一屁股坐下,仿佛刚才的表演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如果真要说这场表演中的瑕疵,就是他声音还是有点奇怪,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被酸液侵蚀过的喉咙仍未恢复
“就是这样,抱歉吓到你了。”他听起来格外疲惫,吐字不清,下一秒睡着也不奇怪,“你不喜欢正面冲突,朋友。”
确实,刚才她很慌,被强行拉入一场面对面的交锋,让她无法思考,精神上满是破绽。她也不想学,这是正面冲突时威慑的手段,她只想回避,而不是参与并压人一头,如果是卡芙卡的话,也许会对这个感兴趣。但卡芙卡不需要学,她本来就是这方面的专家
“是啊,我一直不擅长。”
砂金没说话,坐着休息了一会儿,才重新开口:
“我没说你不擅长,朋友,自信点。你的能力没问题,如果拿出自信,你可以做得很好。相信我的眼光,我看人很准,不然怎么在总监位置上呆着。”
真的吗?她不知道,但听他这样说,也许真的是因为自己自信不足
砂金的精神状态在改善,怎么说呢,反复横跳。有时他看着很虚弱,很不舒服地托着额头一个人安静坐着,有时又像没事人一样,带着点活泼,话很多。两种状态时不时切换,经常让她一脸问号,随着时间的推移,后一种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多,然后,他就保持下来,看着每天都很好,似乎已完全从过去的阴霾中走出来
星最基本的智商还是有的,虽然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心理问题是以月、乃至年为单位进行恢复的,这么短的时间内不该有如此显着变化。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认为他没事,以星不愿过度介入的态度,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但好奇心还是驱使她保持在一个高度专注的状态。观察他,将一切能捕捉到的细节收进眼中,并不停微调自己的行为
她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也需要确认砂金的边界,他的舒适区究竟在自己保持多少距离时,以及哪些看似平常的事会引起应激反应。比如说,她发现近到一个程度时,他会开始紧张,靠得越近越严重,比起走来的人影,砂金对接近的脚步声更敏感。于是猜测:他可能经常在被强奸时蒙住眼睛,或者经历过特化的敏感度训练,这种训练一般是蒙眼塞道具长时间放置。总之,过去他比起视觉,更多用到听觉。有点想试试正确性,但能想象,如果真的在他的眼睛上系布条,砂金会立即陷入不安。既然知道,就别刺激他了,只好作罢
原先她认为,让砂金一个人呆着是最保险的做法,但尝试后发现,独处时他一点也不轻松,也许是陷入过去的回忆,也许是被抛弃的恐惧,猜不到,唯一能肯定的是,这让他处于极其焦虑的状态
在多次尝试后,星找到了最恰当的做法。坐在沙发上,和他保持相当一段距离,这期间做自己的事就行,不用管他,只要别发出太大响声,保证自己能在他余光捕捉到的范围内,这样让他感到安心
发出的声音一定不要大,她的客厅电视上一直连着游戏主机,有时她会在沙发上玩,而不是在房间里对着电脑。在紧张刺激的boss战,敌我双方残血时,她总是极其吵闹,大喊大叫。然后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砂金,他被吓得不轻,星立即安静,愣神的时候眼睁睁看着电视画面中,自己被打死了,差点又喊出来,但还是咬着牙,狰狞着把叫喊咽下去。之后把她游戏主机拆下来,搬回房间,改用电脑,不过很不习惯,原先那么大一个屏幕变成小屏幕,在房间里也很拥挤,对着电脑用手柄,感觉也太奇怪了
她试了试,不少电脑游戏都不支持手柄,比如说那个在月光下厮杀的游戏。这游戏里有一个不可解除的负面状态,叫万物恐惧症,效果是对所有敌人的伤害降低,同时受到的伤害增加,现在这名字用来形容砂金特别合适。每当人物患上万物恐惧症,星会立即退出读档,可惜这是现实,她没有读档键
他害怕犬类,尤其是大型犬。生活中有很多有被狗咬的经历而怕狗的人,她能理解。但检查过后,星没在他身上找到被狗撕咬留下的伤疤。这方面她不想继续联想,她本人的接受能力也是有上限的。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外出时,当有人牵着狗迎面走来,她会默默调整站位,将他与对方隔开,然后拽住站在原地不动的砂金的衣角,带他匆匆离开
不过这些情绪不是砂金主动表现出的,恰恰相反,就像卡芙卡说得那样,他非常会伪装,从未表达过不适,自始至终都是一副笑吟吟又轻松的样子,但人不可能百分之百伪装自己。她能发现,更多归功于日积月累,原本这种状态只在做危险事时才用到,因为脑中想象,某个细节没处理好将导致可怕的后果,这种高压环境下,她被慢慢锻炼出此项能力。即便如此,面对砂金,她也需要长时间观察才能发现一点端倪。而当她松懈下来,不再全神贯注,再看向他时,明知他状态不佳,但他的一举一动,还是让星由衷相信他早没事了,已从消极的状态彻底解放出来
当然,这也有代价,就是对精神的高度消耗。她不可能长时间保持这种状态,一开始还好,只这么保持了几天,注意力就难以集中,一旦开始观察,有一种想吐的感觉。于是她更加频繁出门,以前她没这么喜欢外出活动的,没有理由,有时只是一个人坐在公园的长椅,抬头盯着天上的云,什么也不想,呆呆地看很久。明明家是放松的地方,但现在完全没法放松,这种反差的感觉更让人心累。她本能开始逃避,逃避呆在家里不得不保持的高强度专注,只有在户外无所事事时,才能真正放松下来
不过,她突然想到,砂金以前这么难搞吗?除却精神差到无法装下去的情况,他的伪装更像一种保护色,状态越是糟糕,就越是将精力用在假装没事的上,将自己层层保护起来,在痛苦中构建出一个脆弱的缓冲区。那为什么要揭穿他呢?
于是星放弃了,沿用之前的观察成果,像规则一样遵守,不再继续探究,只要砂金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就当他没事。她也知道,肯定还有很多、很多问题没发掘出来,自己还有很多行为会刺激到他。不管了,就这样吧,她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不然在解决问题前,星的大脑会先过载溶解
放弃的原因还有一个,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多虑。砂金远没有那么脆弱,他之前的环境这么恶劣,不都好好地撑下来了吗,自己没必要在各种细节上都去留意
确实如此,两人的相处一直相安无事,留不留意似乎意义不大。然后星又开始观察些有的没的,砂金的性格既直率又不直率,他话很多,擅长沟通,但其中几乎没有袒露内心的内容。星没那么高的情商,能剥开他话中一层层的掩饰,找到真实的内在,比起和他交流,从细节里猜反而更快点。她现在给冰箱补货时,不用考虑再能不能过期前吃完,反正两个人消耗比一个人快多了,想买什么买什么。有时她会买一些自己不感兴趣的,只是好奇他会不会感兴趣,从冰箱消失的东西能看出他的饮食习惯
她发现砂金对食物几乎没有要求,在用自身诠释吃东西就是为了活着。但也知道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选的都是味道不错的。同时星注意到,自己优先拿过的那些,砂金不会再碰,下次补货后也不碰,就像它们不存在一样,显然他也在留意星的喜好。砂金很清楚自己的经济负担在星身上,不少商品带着标价,当价格超过一个范围,他不会拿,多次观察后,星发现他拿的都是整批东西中价格中下的
当然他也有不喜欢吃的,他不喜欢粘稠的东西,带酱汁的食物也坚决不动。在最后几天,好吃的都吃完了,冰箱里只剩一言难尽的东西,星无所谓,反正还有吃的,饿不死就行,按顺序他会自己拿的。但她没想到砂金就算生啃西蓝花也不吃
当他拿着西蓝花经过她面前,星的大脑宕机了一会儿,冰箱里还有这种东西?然后记起来。它们就像星养在冰箱里的仙人球。她不爱吃菜,但每次卡芙卡回家时,看到冰箱里这极其偏食的种类,免不了说她几句。于是她专门放几颗菜在冰箱,特意挑了能长时间保存的,通通扔在最难取放的那格,等放久了外表实在难看,就换批新的,以应付卡芙卡的检查。就比如砂金正在吃的那颗,她不记得已经放了多久
砂金是真的不挑食,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竟然有人啃生的西蓝花或者彩椒,而且他没有表现得难以下咽,显得很平常,就像它们就该这么吃。星甚至还看到他从冰箱拿出白蘑菇,擦了擦表面的土扔进嘴里,在她极其震惊的表情中,他略带疑惑地问了句:“怎么了,朋友?”
这已经不能用过去几个月的事来解释了,人在成年后,饮食偏好几乎不会变化,这是源自更加遥远的过去。对人口味的塑造来自童年,她无法想象砂金小时候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星能看出,他接受过复杂且完备的礼仪指导,行为优雅得体,所以她一直认为砂金出身于富贵家庭,不知道哪来的公子哥,毕竟普通家庭可负担不起如此昂贵且无用的礼仪教育,只不过家道中落又摊上不幸的命运,这种人在食物上会很挑剔吧。现在看他放飞自我的吃饭方式,更像是从某个未开化星系或贫民窟来的荒民
“你至少先煮熟再吃吧。”
“哈哈,以前我的同事也这么说过。其实我的老家在一片荒漠,一直缺水,大家没有煮东西的习惯。不过我吃了这么久也没出问题,要不要试试?”
“不用了,真的不用。”星连忙后退几步,真的不想看他吃饭。她突然产生一个问题,如果成长在一个缺水的环境,那他为什么每天洗澡洗得这么勤?
不过她没问,砂金身上有疑点的地方太多了,多到她懒得去在意。和平的生活一直持续着,每周几乎是同样的循环,星每天起床,吃饭,练枪,散散步,打游戏,偶尔去趟超市,和砂金聊会儿天,过得悠闲又平淡。她散步的路都一样,兴致上来时会超过平时折返的边界,往前多走一会儿,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了,她本来就是个普通人,生活就是如此乏味
星倚靠在栏杆上,抬头望天,天气晴朗,一片湛蓝,有几朵零零散散的白云。天气预报说晚上会有大雨,她无法想象,现在的场景怎么也无法与雨联系起来,但这个季节,天气就是如此随心所欲,有时晴空万里,却突然间下起暴雨,雨下着下着,又开始放晴。她每次都觉得神奇,如此庞大的降水是如何短时间内完全蒸发,不用多长时间,原先满是积水的路面,水已不知所踪,被雨水湿成深色的地面重又恢复干燥。所以就算天气好,她也会在包里放把伞,以备随时到来的雨
手机传来振动,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砂金竟然发消息了。他平时高强度刷手机,却很少发东西,大多数时间在浏览社交媒体上各式各样的内容。和星有要说的在家面对面就能说,没有发消息的必要。但对其他人也这样,就会显得很奇怪
她加了砂金的好友,看了他的朋友圈,一开始星觉得他有毛病,为什么拿工作号而不是私人号加她,浏览一圈下来,全是业务相关。杂志合作、业务介绍、表面分享生活实为介绍合作区域风景,都是无聊的内容,没有一条他自己的东西。星问他要私人号,砂金说没有,他就一个账号。在她一脸疑惑中,他试图解释自己没骗她,真的没有小号。这就是工作狂吗?怪不得年纪轻轻升到高管,真可怕。星感受到两人之间鲜明的差距,她清楚,自己这辈子都做不到的如此敬业,却轻松地想着,这会儿能安心过慵懒的生活了。毕竟看到一个优秀的人时,会不自觉感到压力,而当对方已经优秀得遥不可及时,反而感到无所谓,看看就行了,这不是自己赶得上的
星也没见过他和别人打字聊天,直到某天忍不住问起来:
“你不用向其他人报平安吗?”
失踪这么久,又遇到这么多事,家人朋友该急死了,无论是掩盖还是道出实情,至少得发条消息告知自己还活着,再交代一下这期间发生的事,悠哉不管实在让她看不下去。主要是她联想到了卡芙卡,她总是没消息,经常让星毫无意义地担忧,明明用几秒钟发条信息就能解决,偏不
“不用啊。”他回答道,“我没需要报平安的人。”
她不敢问了,也没再提过类似的话题
扯回思绪,她看了一眼砂金的消息,一串乱码,看不出其中有什么意义,他在搞什么?星回了个帕姆问号,等了一会儿,没见他回复,不再管他,关了手机继续看天。然后她的脑海中冒出一个奇特的想法,也许这条消息本身就是毫无意义,只是他遭遇了什么事,紧急情况下,没有时间编辑一条完整的消息,于是乱敲了几个字
在想出这个推论的同时,她自己都觉得离谱,什么乱七八糟,跟被害妄想症一样。但她还是又拿出手机,砂金仍然没消息,打开团购软件,用力划了一下,琳琅满目的店铺滚动起来,快速在屏幕上闪烁。她按了一下,界面在某一家餐厅停住,星看都没看,点进去,分享给三月七,说自己找到了一家看着不错的餐厅,等会儿饭点要不要一起去。然后动身往家的方向走
她不确定三月七会不会答应,以约人出来的角度,时间太紧了,距离饭点不剩几个小时,就算积极如小三月,都不一定同意。这也没办法,不能指望事事按规划来,隔三差五就有突发事件,比如砂金就是个巨大的突发事件。手机很快传来新消息,三月七一如既往回复:“好呀好呀。”星松了口气,收起手机,匆匆往家赶去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而当看到家门口半掩着的门时,这种感觉几乎可以确定,然而在进门,面对真实的情况前,无论是多么近乎于绝对的结论,也只能用猜测来形容
星立即迈进去,说实话,她知道他们嚣张,但没想到能这么嚣张。眼前的一幕她很熟悉,那张光盘上重复千百次的内容,她都熟了,压在他身上的三个男人的脸她都认识。但还是有哪里不同,隔着屏幕看一段录像,与真的站在现场,观感截然不同。更残酷、也更真实,没有蒙上雾般不清晰的画面,没有限制于收音设备而被遗漏的动静,她看得很清楚,听得也很清楚。他们死死按着他,在他身上掐出红痕,不知道他瘦弱的身体还能承受多久如此力量,精液与血液混在一起,弄脏了地板,他的旧伤还没好,现在又绽开,和新伤难以分辨。耳边是刺耳的笑声,喘息,进出时带着水声的摩擦,微小的液体溅在地板上,他的身体在颤抖着,无法挣脱,也无法逃离,一如他的过去
你无法带着任何玩味的态度,或抱有这只是段影像的逃避想法,这不再是段纪录片,在她踏入这里的一瞬间,如同从文明社会被拽入未开化的荒野,被迫直面甚至将参与一场搏杀。星总算理解,为何砂金要在一开始拒绝她留在这的提议,他是对的,她在引火烧身
她脚步声一直很轻,即使站在这,那三个男人也没注意到,还专心致志于身下的动作,她有一瞬间想过趁机攻击,然后立即放弃,在她行动之前,他们就该发现她了。最先发现她的是砂金,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星看到,他立即露出惊恐的表情,仿佛自己才是这里最恐怖的东西,真正给予他绝望,并击溃他的精神,让她一瞬间觉得自己不该回来。至于吗?她不理解,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比起他们反而更怕我?而且不是你让我回来的吗,这是什么态度?
她感到无力,自己好不容易从一堆破烂的碎片,煞费苦心,勉勉强强才拼回花瓶的雏形,然后被人当面摔得粉碎。她可以加倍报复,让他们付出远超损失的代价,但她却无法阻止,现在,他们将它当着自己的面摔成碎片的这一刻
星后退一步,把门关上,意料之外用了很大的力,声音非常大,把她吓了一跳。她把钥匙从门内插进去,转了一圈,钥匙扣上的挂饰叮叮当当,她看向他们,现在这间屋子里的人,没一个能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