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昏睡了多久,也不知漂泊了多么的遥远,三公子耶无害终于在一个凄冷静寂的黎明,从洪水的岸边苏醒了过来。但是,他的下半身依旧浸泡在冰冷冰冷的水里,潮水早已浸透心窝。他那凌乱的头发早已被岸边的泥泞沾染得如同绺绺“黄条”,双手也是插在冰冷的泥泞之中。然而,耶无害还是强忍着寒冷、饥饿和疲惫的身躯慢慢地向前方爬去……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终于,耶无害拖着沾满泥泞的身子爬到了岸上的高地。但是,此时的他却又无力地合上了双眼。可是,他依然能清晰地听见呼啸而来的劲风和涛涛不绝的急流之声。……
听这足以划地入空的湍急水声,这不正是他所熟悉的江涛之声么?难道他已被那场可怕的山洪冲到长江岸边?可想而知,他那遥远的家乡、他那已化作一片火摊废墟的家园又已变成一片汪洋大海。而这可恶的洪水边缘就在他的身后,它一定吞没掉无数的田园、村庄、山林……,甚至是整个的巴蜀东道都已处在它的淹没之中。但是,但是这位尚在“半梦半醒”之间的三公子耶无害,他多么的希望,多么的希望这场洪灾之中还有幸存的一叶绿洲,就好象《圣经》里所说的那只“诺亚方舟”,那上面一定还有他家乡的亲人!……
想至此处,三公子耶无害猛然睁开双睛。他匍伏在岸边,回首弥望着那片烟雾渺茫、长长而又辽阔的水面,他的面颊之上不禁缓缓流下两行热泪。看这眼前漫无边际的洪水,他家乡的亲人又在何方?他又哪里去寻找他的父母兄弟姐妹们?他们会不会被这无情的洪水吞没?那幸存的一叶绿洲又会在何方?这希望又是多么的虚无渺茫。这西方《圣经》所言“大灾大难”之后的“诺亚方舟”,到底还能否降临在这巴蜀东道?不行,无论其有无,他都应该去竭力寻找!去寻找他心目之中的一叶绿洲,去寻找他家乡的亲人,更要寻找与他同来被洪水冲散的阮晓峰。
想到此处,耶无害吃力地支撑着身子,慢慢地从泥地上爬起,缓缓地沿岸向前蹒跚行去……
这时,朝阳已从东方冉冉升起,这已是九月初七日。
那万道金光普照在这片大地和水面之上,那笼罩四方的烟雾水气已渐渐被它驱散而去。三公子耶无害已渐渐感觉到阳光所给他带来的温暖,他正朝着阳光升起的东方前进……
已不知行走了多久,但见他身后一个个深陷的足迹早已是曲曲漫长。然而,到现在为止三公子耶无害还没有见到路上的一个行人,而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是被洪水冲漂而来的斑斑死尸。
又往前行走好大一阵,耶无害突然发现前方岸边有个披头散发的人跪在那遥望水面,而且还隐隐约约地传来悲哀的哭泣之声。慢慢地,耶无害离她愈来愈近。他已能清晰地看出,那位披头散发的人竟是位身着红衣蓝裤的女子!这不正是阮晓峰一身的穿着么?难道会是她?!耶无害边想边向她那边艰难地行去。
渐渐地,那位岸边披头散发女子的哭诉之声已清晰可见——
“耶公子——耶公子——你在哪儿啊?你若是被洪水淹没,我也不想回太行山。我死也要把你找到!耶公子!……”
“啊!……是阮晓峰!她还活着!她还活着!”耶无害想到这,便急忙向她欢呼道:“晓峰!晓峰!我在这——”
终于,那女子听到了耶无害的呼喊。她已不再哭泣,拼命地向耶无害的身边飞奔而去。慢慢地,他们两人的距离已近在咫尺。突然,那女子的脚下一滑,恰恰扑倒在耶无害的怀抱之中。这正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似人间无数。”问“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晓峰!晓峰!真的是你!我是耶无害!”耶无害不由激动地搂着阮晓峰的双肩说道。
“是我!耶公子!我还以为你被淹死了呢!”只见阮晓峰伏在耶无害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他的胸脯万分惊喜地流下了酸楚的泪水。
“晓峰!你我被洪水冲散,如今再度相聚。这是天不绝你我!我们决不再分开!”说着,耶无害将阮晓峰搂得更紧,他生怕这是一场梦,一场梦里死别而又再度重逢的惊魂之梦!但是,他的确是在紧抱着一个温暖而又活生生的阮晓峰,是一个几尽失去、两世相隔的阮晓峰!
“耶公子!我死也不愿离开你,你走到哪,我也跟你到哪!”阮晓峰一边流泪倾诉,一边将脸膛和胸脯紧紧地贴在耶无害的胸脯之上,她只想将自己身上的温暖慢慢传输到耶无害那冰冷的躯体里。失而复得,就是这么让她热血沸腾!
此时,耶无害一边抚摸着阮晓峰凌乱的头发,一边情意绵绵地说道:“晓峰!你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于是,阮晓峰慢慢抬起脸膛,她那冰冷而又美丽的玉面红颜已清晰地绽露在耶无害的眼底。至此,他终于读懂她秀丽温柔的真容。……
“晓峰!你为什么还在流泪?难道你见了我还不高兴?”只听耶无害轻轻地向阮晓峰说道。
然而,阮晓峰并没有回答耶无害的问声,而是慢慢地合拢上了双眼。
于是,耶无害凝视着阮晓峰美丽清秀的面孔,轻轻地将嘴唇含在阮晓峰那红润温软的唇廓之上。渐渐地,两人已是越搂越紧,两轮红润温香的嘴唇也已是如漆似胶紧紧缠绕在一起。
缓缓之中,耶无害已用他的嘴唇抚面直上,轻轻亲吻掉阮晓峰脸上的泪水,亲吻走她面孔的冰冷,他已感觉到她渐渐发烫的面部肌肤。但是,他心里知道,她等待此时早已是为时已久,而她和他心中的情欲之火也仅是刚刚燃起;在这种悲欢离合的时刻,他一定要将她亲吻个够,让她忘情地接受他的热吻,让她澈心地知道她的等待没有徒费,这是她对他一片赤情之心所应该得到的回报!
一阵阵的激情在燃烧,一阵阵的激情似团火!于是,耶无害也不再顾虑什么,他动情而又怜爱地亲吻着她的嘴唇、鼻梁、眉毛、眼睛直至她的前额,然后他又从她的前额顺着面颊而下,一直又亲吻到她那温暖滑嫩的脖子、耳朵、双肩直至她那微微开露的两乳之间。
至此,耶无害将双唇停留在她那温香弹软的两乳之间,细细聆听着她那激情似火的激烈心跳和起伏不定的胸乳。
由此,耶无害明白阮晓峰已完全陶醉在他热烈的亲吻之中。于是,为了尽情地让她激烈陶醉,让她心花怒放,让她忘记一切烦恼和忧愁,耶无害再次亲吻着她的胸部、左**、右**、脖子、左耳朵、右耳朵、面腮、嘴巴直至将已滚热发烫的嘴唇停在阮晓峰的唇齿之间。
最后,耶无害爱抚着阮晓峰的长长发丝,缓缓地将双唇离开她那鲜润红热的嘴唇。
这时,阮晓峰已从飘飘欲仙的意境之中慢慢睁开了双眼。然而,她依然情意切切地昂首望着耶无害的面孔,问道:“无害!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耶无害听到她这么一问,转首遥望着一马平川的洪水,说道:“我要去寻找我的家人!但愿他们还能幸存于世!”
“无害!……”只见阮晓峰欲言又止,然后她也弥望着一望无际的洪水,说道,“我是说万一你找不到你家乡的亲人,你又作如何打算呢?”
耶无害听了此话,慢慢离开阮晓峰,眺望着一望无涯的水面,坚定不移地说道:“不会的!我们耶家是一个富贵华丽而又庞大的家族,她不能就这么被一场洪水而遭踏得家破人亡!我一定要找到他们,找到我的父母、兄弟和姐妹!我相信他们一定还活着!我不可能就这样和他们永别了!他们一定还在等待我的好消息!”
“无害!……”只见阮晓峰慢慢走到耶无害身边,将脸堂贴在他的肩膀上说道,“我理解你此时的心情!我会陪你一起去寻找!不过……”阮晓峰说至此处,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耶无害不由转眼望着阮晓峰问道。
于是,阮晓峰依旧含情脉脉地望着耶无害的双眼,说道:“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耶无害不由疑惑地追问道。
“你看这场无情的洪水,想必你的家园已完全处在它的淹没之中。所以我想请你无论找到、找不到家乡亲人,你都要和我一起回太行山。我们在那安家立业,去过安稳的日子,永远不再离开。你说好吗?……”
耶无害闻听阮晓峰的这一席话,不由慢慢陷入沉思。他心里知道,阮晓峰早晚会向他说起这话。但他没想到,她竟在此时此境已脱口而出。而在这国破家亡之际,耶无害哪还有心思去考虑得那么多?然而,他又不想让她感到失望和伤心,便抚摸着阮晓峰的双肩说道:“晓峰!你我大难不死,这已注定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只要找到家乡亲人,便会回太行山找你。无论是在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将他们找到!”
“不!无害!”只见阮晓峰急忙插口说道,“是我们俩!无论是在天涯海角,我也跟着你,和你一起去寻找家乡亲人。”
“不!这样会连累你,会让你受罪的!你还是先回太行山!”耶无害不情愿让阮晓峰再跟着他走上艰辛的寻亲之路。
“不!我决不!我要和你一起!我不怕受苦受累!你我为何不能风雨同舟、同甘共苦?”
此时,耶无害望着阮晓峰那真挚诚意的面孔,始终不好拒绝她的一片真情,缓缓地说道:“这样也好!你真是个好女人!不论境况如何变换,你的心总是不变!让我感到很是欣慰!那我们现在就动身!”
“可我们现在要到哪里去?”阮晓峰望望陌生的前方,又昂首疑虑地望着耶无害问道。
于是,耶无害凝视着前方,用一种忧伤里透露着坚决的语调回答道:“我们就沿着这洪水的边缘行走!直至走到它的尽头,直至走到这洪水退却为止!”
“那好!无害!”只见阮晓峰深有所悟地说道,“我相信你我一定能找到你家乡的亲人!我们这就行动!”
“晓峰!但愿你我的苦心不会白费!”
于是,三公子耶无害便和阮晓峰结伴而行,去寻找他的家园,去寻找他的父母兄弟姐妹。
然而,耶无害却远远没有料想到,也就是说在这条“寻亲”的道路之上,他至始至终都还是蒙面鼓里——无论他们行走、寻找得多么久久远远,却都已在他们临行之前注定是徒费心机。他俩更没有料想到,三公子耶无害所要寻找的东道镇和耶家庄园已再也不会从这洪之中出现,洪水也再也没有退却;至少可以说,在他们来生之前,这里已永远是一片汪洋,从前的样子已一陷而光!仿佛那东道镇和耶家庄园已从这个世界里化为乌有,更没有耶无害心目之中的一叶绿洲;它只不过是象一个“昙花一现”的神话故事,又象“天方夜谭”一般的“诺亚方舟”,在人的眼神与脑海里似如“流星而逝,不复再来!”即使耶无害和阮晓峰寻遍整个洪水岸堤,也再也不会寻觅到他家乡亲人的一丝踪迹。
但是,耶无害却无从得知他这样努力寻找的结果已注定是惘费一空;而当他直至看到这失败的结局之时,他才会更加的懊悔与失望。这也许就是世人所讲“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俗语!然而,他这似如“大海捞针”一般渺茫的希望行动确是一个人早已料到会有如此结果。这个人并非别人,她就是伴随耶无害一同前去寻找亲人的阮晓峰。但是,阮晓峰为了成全情郎寻觅亲人的心愿,即使是再苦再累直至一无所获,她也不愿劝止他的这一行动,她宁愿如影随行地和情郎同甘共苦,也不愿违背他的一片寻亲赤心。
时光飞快,一晃已是半个多月过去,这已是九月二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