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嘉吴越王镠贡献之勤,壬戌,加镠诸道兵马元帅。朝议多言镠之入贡,利于市易,不宜过以名器假之。翰林学士窦梦征执麻以泣,坐贬蓬莱尉。梦征,棣州人也。
甲子,吴润州牙将周郊作乱,入府,杀大将秦师权等,大将陈佑等讨斩之。
八月,丁酉,以太子太保致仕赵光逢为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丙午,蜀主以王宗绾为东北面都招讨,集王宗翰、嘉王宗寿为第一、第二招讨,将兵十万出凤州;以王宗播为西北面都招讨,武信军节度使刘知俊、天雄节度使王宗俦、匡国军使唐文裔为第一、第二、第三招讨,将兵十二万出秦州,以伐岐。
晋王自将攻邢州,昭德节度使张筠弃相州走。晋人复以相州隶天雄军,以李嗣源为刺史。晋王遣人告阎宝以相州已拔,又遣张温帅援兵至城下谕之,宝举城降。晋王以宝为东南面招讨使,领天平节度使、同平章事;以李存审为安国节度使,镇邢州。
契丹王阿保机帅诸部兵三十万,号百万,自麟、胜攻晋蔚州,陷之,虏振武节度使李嗣本。遣使以木书求货于大同防御使李存璋,存璋斩其使。契丹进攻云州,存璋悉力拒之。
九月,晋王还晋阳。王性仁孝,故虽经营河北,而数还晋阳省曹夫人,岁再三焉。
晋人以兵逼沧州,顺化节度使戴思远弃城奔东都。沧州将毛璋据城降晋,晋王命李嗣源将兵镇抚之,嗣源遣璋诣晋阳。晋王徙李存审为横海节度使,镇沧州,以嗣源为安国节度使。嗣源以安重诲为中门使,委以心腹,重诲亦为嗣源尽力。重诲,应州胡人也。
晋王自将兵救云州,行至代州,契丹闻之,引去,王亦还。以李存璋为大同节度使。晋人围贝州逾年,张源德闻河北诸州皆为晋有,欲降,谋于其众。众以穷而后降,恐不免死,不从。共杀源德,婴城固守。城中食尽,啖人为粮,乃谓晋将曰:“出降惧死,请辕甲执兵而降,事定而释之。”晋将许之,其众三千出降,既释甲,围而杀之,尺殪。晋王以毛璋为贝州刺使。于是河北皆入于晋,惟黎阳为梁守。晋王如魏州。
吴光州将王言杀刺史载肇,吴王遣楚州团练使李厚讨之。庐州观察使张崇不俟命,引兵趣光州,言弃城走。以李厚权知光州。崇,慎县人也。
庚申,蜀新宫成,在旧宫之北。
天平节度使兼中书令琅邪忠毅王王檀,多募群盗,置帐下为亲兵。己卯,盗乘檀无备,突入府杀擅。节度副使裴彦帅府兵讨诛之,军府由是获安。
冬,十月,甲申,蜀王宗绾等出大散关,大破岐兵,俘斩万计,遂取宝鸡。己丑,王宗播等出故关,至陇州。丙寅,保胜节度使兼侍中李继岌畏岐王猜忌,帅其众二万,弃城奔于蜀军。蜀兵进攻陇州,以继岌为西北面行营第四招讨。刘知俊会王宗绾等围凤翔,岐兵不出。会大雪,蜀主召军还。复李继岌姓名曰桑弘志。弘志,黎阳人也。
丁酉,以礼部侍郎郑珏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珏,綮之侄孙也。
己亥,蜀大赦。
晋王遣使如吴,会兵以击梁。十一月,吴以行军副使徐知训为淮北行营都招讨使,及朱瑾等将兵趣宋、亳与晋相应。即渡淮,移檄州县,进围颍州。
十二月,戊申,蜀大赦,改明年元曰天汉,国号大汉。
楚王殷闻晋王平河北,遣使通好。晋王亦遣使报之。
是岁,庆州叛附于岐,岐将李继陟据之。诏以左龙虎统军贺瑰为西面行营马步都指挥使,将兵讨之,破岐兵,下宁、衍二州。
河东监军张承业既贵用事,其侄灌等五人自同州往依之,晋王以承业故,皆擢用之。承业治家甚严,有侄为盗,杀贩牛者,承业立斩之,王亟使救之,已不及。王以灌为麟州刺史,承业谓灌曰:“汝本车度一民,与刘开道为贼,惯为不法,今若不悛,死无日矣!”由此灌所至不敢贪暴。
吴越牙内先锋都指挥使钱传向逆妇于闽,自是闽与吴越通好。
闽铸铅钱,与铜钱并行。
初,燕人苦刘守光残虐,军士多归于契丹。及守光被围于幽州,其北边士民多为契丹所掠,契丹日益强大。契丹王阿保机自称皇帝,国人谓之天皇王,以妻述律氏为皇后,置百官。至是,改元神册。述律后勇决多权变,阿保机行兵御众,述律后常预其谋。阿保机尝度碛击党项,留述律后守其帐,黄头、臭泊二室韦乘虚合兵掠之。述律后知之,勒兵以待其至,奋击,大破之,由是名震诸夷。述律后有母有姑,皆踞榻受其拜,曰:“吾惟拜天,不拜人也。”晋王方经营河北,欲结契丹为援,常以叔父事阿保机,以叔母事述律后。
刘守光末年衰困,遣参军韩延徽求援于契丹。契丹主怒其不拜,留之,使牧马于野。延徽,幽州人,有智略,颇知属文。述律后言于契丹主曰:“延徽能守节不屈,此今瞎贤者,奈何辱以牧圉!宜礼而用之。”契丹主召延徽与语,悦之,遂以为谋主,举动访焉。延徽始教契丹建牙开府,筑城郭,立市里,以处汉人,使各有配偶,垦艺荒田。由是汉人各安生业,逃亡者益少。契丹威服诸国,延徽有肋焉。顷之,延徽逃奔晋阳。晋王欲置之幕府,掌书记王缄疾之。延徽不自安,求东归省母,过真定,止于乡人王德明家,德明问所之,延徽曰:“彼自吾来,如丧手目;今往诣之,彼手目复完,安肯害我!”既省母,遂复入契丹。契丹主闻其至,大喜,如自天而下,拊其背曰:“乡者何往?”延徽曰:“思母,欲告归,恐不听,故么归耳。”契丹主待之益厚。及称帝,以延徽为相,累迁至中书令。晋王遣使至契丹,延徽寓书于晋王,叙所以北去之意,且曰:“非不恋英主,非不思故乡,所以不留,正惧王缄之谗耳。”因以老母为托,且曰:“延徽在此,契丹心不南牧。”故终同光之世,契丹不深入为寇,延徽之力也。
均王上贞明三年(丁丑,公元九一七年)
春,正月,诏宣武节度使袁象先救颖州,既至,吴军引还。
二月,甲申,晋王攻黎阳,刘寻拒之,数日,不克而去。
晋王之弟威塞军防御使存矩在新州,骄惰不治,侍婢预政。晋王使募山北部落骁勇者及刘守光亡卒以益南讨之军。又率其民出马,民或鬻十牛易一战马,期会迫促,边人嗟怨。存矩得五百骑,自部送之,以寿州刺史卢文进为裨将。行者皆惮远役,存矩复不存恤。甲午,至祁沟关,小校宫彦璋与士卒谋曰:“闻晋王与梁人确斗,骑兵死伤不少。吾侪捐父母妻子,为人客战,千里送死,而使长复不矜恤,奈何?”众曰:“杀使长,拥卢将军还新州,据城自守,其如我何!”因执兵大噪,趣传舍,诘朝,存矩寝未起,就杀之,文进不能制,抚膺哭其尸曰:“奴辈既害郎君,使我何面复见晋王!”因为众所拥,还新州,守将杨全章拒之。又攻武州,雁门以北都知防御兵马使李嗣肱击败之。周德威亦遣兵追讨,文进帅其众奔契丹。晋王闻存矩不道以致乱,杀侍婢及幕僚数人。
初,幽州北七百里有渝关,下有渝水通海。自关东北循海有道,道狭处才数尺,旁皆乱山,高峻不可越。比至进牛口,旧置八防御军,募土兵守之。田租皆供军食,不入于蓟,幽州岁致缯纩以供战士衣。每岁早获,清野坚壁以待契丹,契丹至,辄闭壁不战,俟其去,选骁勇据隘邀之,契丹常失利走。土兵皆自为田园,力战有功则赐勋加赏,由是契丹不敢轻入寇。及周德威为卢龙节度使,恃勇不修边备,遂失渝关之险,契丹每刍牧于营、平之间。周德威又忌幽州旧将有名者,往往杀之。
吴王遣使遗契丹主以猛火油,曰:“攻城,以此油然火焚楼橹,敌以水沃之,火愈炽。”契丹主大喜,即选骑三万欲攻幽州,述律后哂之曰:“岂有试油而攻一国乎!”因指帐前树谓契丹主曰:“此树无皮,可以生乎?”契丹主曰:“不可。”述律后曰:“幽州城亦犹是矣。吾但以三千骑伏其旁,掠其四野,使城中无食,不过数年,城自困矣,何必如此躁动轻举!万一不胜,为中国笑,吾部落亦解体矣。”契丹主乃止。三月,卢文进引契丹兵急攻新州,刺史安金全不能守,弃城走。文进以其部将刘殷为刺史,使守之。晋王使周德威合河东、镇、定之兵攻之,旬日不克。契丹主帅众三十万救之,德威众寡不敌,大为契丹所败,奔归。
楚王殷遣其弟存攻吴上高,俘获而还。
契丹乘胜进围幽州,声言有众百万,禀车毳幕弥温山泽。卢文进教之攻城,为地道,昼夜四面俱进,城中穴地然膏以邀之。又为土山以临城,城中熔铜以洒之,日杀千计,而攻之不止。周德威遣间使诣晋王告急,王言与梁相持河上,欲分兵则兵少,欲勿救恐失之,忧形于色,谋于诸将,独李嗣源、李存审、阎宝劝王救之。王喜曰:“昔太宗得一李靖犹擒颉利,今吾有猛将三人,复何忧哉!”存审、宝以为虏无辎重,势不能久,俟其野无所掠,食尽自还,然后踵而击之。李嗣源曰:“周德威社稷之臣,今幽州朝夕不保,恐变生于中,何暇待虏之衰!臣请身为前锋以赴之。”王曰:“公言是也。”即日,命治兵。夏,四月,晋王命嗣源将兵先进,军于涞水,阎宝以镇、定之兵继之。
吴升州刺史徐知诰治城市府舍甚盛。五月,徐温行部至升州,爱其繁富。润州司马陈彦谦劝温徙海军治所于升州,温从之,徙知诰为润州团练使。知诰求宣州,温不许,知诰不乐。宋齐丘密言于知诰曰:“三郎骄纵,败在朝夕。润州去广陵一水耳,此天授也。”知诰悦,即之官。三郎,谓温长子知训也。温以陈彦谦为镇海节度判官。温但举大纲,细务悉委彦谦,江、淮称治。彦谦,常州人也。
高季昌与孔京修好,复通贡献。
第270卷
【后梁纪五】起强圉赤奋若七月,尽屠维单阏九月,凡二年有奇。
均王中贞明三年(丁丑,公元九一七年)
秋,七月,庚戌,蜀主以桑弘志为西北面第一招讨,王宗宏为东北面第二招讨。己未,以兼中书令王宗侃为东北面都招讨,武信节度使刘知俊为西北面都招讨。
晋王以李嗣源、阎宝兵少,未足以敌契丹,辛未,更命李存审将兵益之。
蜀飞龙使唐文衣居中用事,张格附之,与司徙、判枢密院事毛文锡争权。文锡以女适左仆射兼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庾传素之子,会亲族于枢密院用乐,不先表闻,蜀主闻乐声,怪之,文衣从而谮之。八月,庚寅,贬文锡茂州司马,其子司封员外郎询流维州,籍没其家;贬文锡弟翰林学士文晏为荣经尉;传素罢为工部尚书。以翰林学士承旨庾凝绩权判内枢密院事。凝积,传素之再从弟也。
癸巳,清海、建武节度使刘岩即皇帝位于番禺,国号大越,大赦,改元乾亨。以梁使赵光裔为兵部尚书,节度副使杨洞潜为兵部侍郎,节度判官李殷衡为礼部侍郎,并同平章事。建三庙,追尊祖安仁曰太祖文皇帝,父谦曰代祖圣武皇帝,兄害隐曰烈宗襄皇帝。以广州为兴王府。
契丹围幽州且二百日,城中危困。李嗣源、阎宝、李存审步骑七万会于易州,存审曰:“虏众吾寡,虏多骑,吾多步,若平原相遇,虏以万骑蹂吾陈,吾无遗类矣。”嗣源曰:“虏无辎重,吾行必载粮食相随,若平原相遇,虏抄吾粮,吾不战自溃矣。不若自山中潜行趣幽州,与城中合势,若中道遇虏,则据险拒之。”甲午,自易州北行,庚子,逾大房岭,循润而东。嗣源与养子从珂将三千骑为前锋,距幽州六十里,与契丹遇。契丹惊却,晋兵翼而随之。契丹行山上,晋兵行润下,每至谷口,契丹辄邀之,嗣源父子力战,乃得进。至山口,契丹以万馀骑遮其前,将士失色。嗣源以百馀骑先进,免胄扬鞭,胡语谓契丹曰:“汝无故犯我疆场,晋王命我将百万众直抵西楼,灭汝种族!”因跃马奋槁,三入其陈,斩契丹奠长一人。后军齐进,契丹兵却,晋兵始得出。李存审命步兵伐木为鹿角,人持一枝,止则成寨。契丹骑环寨而过,寨中发万弩射之,流矢蔽日,契丹人马死伤塞路。将至幽州,契丹列陈待之。存审命步兵陈于其后,戒勿动,先令羸兵曳柴然草而进,烟尘蔽天,契丹莫测其多少。因鼓噪合战,存审乃趣后陈趣乘之,契丹大败,席卷其众自北山去,委弃车帐铠仗羊马满野,晋兵追之,俘斩万计。辛丑,嗣源等入幽州,周德威见之,握手流涕。契丹以卢文进为幽州留后,其后又以为卢龙节度使,文进常居平州,帅奚骑岁入北边,杀掠吏民。晋人自瓦桥运粮输蓟城,虽以兵援之,不免抄掠。契丹每入寇,则文进帅汉卒为乡导,卢龙巡属诸州为之残弊。
刘寻自滑州入朝,朝议以河朔失守责之。九月,落寻平章事,左迁亳州团练使。
冬,十月,己亥,加吴越王镠天下兵马元帅。
晋王还晋阳。王连岁出征,凡军府政事一委监军使张承业,承业劝课农桑,畜积金谷,收市兵马,征租行法不宽贵戚,由是军城肃清,馈饷不乏。王或时须钱蒲博及给赐伶人,而承业靳之,钱不可得。王乃置酒钱库,令其子继岌为承业舞,承业以宝带及币马赠之。王指钱积呼继岌小名谓承业曰:“和哥乏钱,七哥宜以钱一积与之,带马未为厚也。”承业曰:“郎君缠头皆出承业俸禄,此钱,大王所以养战士也,承业不敢以公物为私礼。”王不悦,凭酒以语侵之,承业怒曰:“仆老敕使耳!非为子孙计,惜此库钱,所以佐王成霸业也,不然,王自取用之,何问仆为!不过财尽民散,一无所成耳。”王怒,顾李绍荣索剑,承业起,挽王衣泣曰:“仆受先王顾托之命,誓为国家诛汴贼,若以惜库物死于王手,仆下见先王无愧矣。今日就王请死!”阎宝从旁解承业手令退,承业奋拳殴宝踣地,骂曰:“阎宝,朱温之党,受晋大恩,曾不尽忠为报,顾欲以谄媚自容邪!”曹太夫人闻之,遽令召王,王惶恐叩头,谢承业曰:“吾以酒失忤七哥,心且得罪于太夫人,七哥为吾痛饮以分其过。”王连饮四卮,承业竟不肯饮。王入宫,太夫人使人谢承业曰:“小儿忤特进,适己笞之矣。”明日,太夫人与王俱至承业第谢之。未几,承制授承业开府仪同三司、左卫上将军、燕国公。承业固辞不受,但称唐官以至终身。掌书记卢质,嗜酒轻傲,尝呼王诸弟为豚犬,王衔之。承业恐其及祸,乘间言曰:“卢质数无礼,请为大王杀之。”王曰:“吾方招纳贤才以就功业,七哥何言之过也!”承业起立贺曰:“王能如此,何忧不得天下!”质由是获免。晋王元妃卫国韩夫人,次燕国伊夫人,次魏国刘夫人。刘夫人最有宠,其父成安人,以医卜为业。夫人幼时,晋将袁建丰掠得之,入于王宫,性狡悍淫妒,从王在魏。父闻其贵,诣魏宫上谒,王召建丰示之。建丰曰:“始得夫人时,有黄须丈人护之,此是也。”王以语夫人,夫人方与诸夫人争宠,以门地相高,耻其家寒微,大怒曰:“妾去乡时略可记忆,妾父不幸死乱兵,妾守尸哭之而去,今何物田舍翁敢至此!”命笞刘叟于宫门。
越王岩遣客省使刘瑭使于吴,告即位,且劝吴王称帝。这个南越王(封地在粤,即广东一带)刘岩真是够哥们义气,自己称皇帝还劝着别的王侯也称帝,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闰月,戊申,蜀主以判内枢密院庾凝绩为吏部尚书、内枢密使。
十一月,丙子朔,日南至,蜀主祀圆丘。
晋王闻河水合,曰:“用兵数岁,限一水不得渡,今冰自合,天赞我也。”亟如魏州。
蜀主以刘知俊为都招讨使,诸将皆旧功臣,多不用其命,且疾之,故无成功。唐文衣数毁之,蜀主亦忌其才,尝谓所亲曰:“吾老矣,知俊非尔辈所能驭民。”十二月,辛亥,收知俊,称其谋叛,斩于炭市。刘知俊呀刘知俊,真是英雄未得善终!
癸丑,蜀大赦,改明年元曰光天。
壬戌,以张宗爽为天下兵马副元帅。
帝论平庆州功,丁卯,以左龙虎统军贺瑰为宣义节度使、同平章事,寻以为北面行营招讨使。
戊辰,晋王畋于朝城。是日,大寒,晋王视河冰已坚,引步骑稍度。梁甲士三千戍杨刘城,缘河数十里,列栅相望,晋王急攻,皆陷之。进攻杨刘城,使步卒斩其鹿角,负葭苇塞堑,四面进攻,即日拔之,获其守将安彦之。
先是,租庸使、户部尚书赵岩言于帝曰:“陛下践祚以来,尚未南郊,议者以为无异藩侯,为四方所轻。请幸西都郊礼,遂谒宣陵。”敬翔谏曰:“自刘镠失利以来,公私困竭,人心惴恐;今展礼圆丘,必行赏赉,是慕名而受实弊也。且京敌近在河上,乘舆岂宜轻动!俟北方既平,报本未晚。”帝不听,己巳,如洛阳,阅车服,饰宫阙,郊祀有日,闻杨刘失守,道路讹言晋军已入大梁,扼汜水矣,从官皆忧其家,相顾涕泣。帝惶骇失图,遂罢郊祀,奔归大梁。
甲戌,以河南尹张宗爽为西都留守。
是岁,闽王审知为其子牙内都指挥使延钧娶越主岩之女。
这一年,正是“九一八事变”发生的一年:
均王中贞明四年(戊寅,公元九一八年)
春,正月,乙亥朔,蜀大赦,复国号曰蜀。
帝至大梁,晋兵侵掠至郓、濮而还。敬翔上疏曰:“国家连年丧师,疆土日蹙。陛下居深宫之中,所与计事者皆左右近习,岂能量敌国之胜负乎!先帝之时,奄有河北,亲御豪杰之将,犹不得志。今敌至郓州,陛下不能留意。臣闻李亚子继位以来,于今十年,攻城野战,无不亲当矢石,近者攻杨刘,身负束薪为士卒先,一鼓拔之。陛下儒雅守文,晏安自若,使贺瑰辈敌之,而望攘逐寇仇,非臣所知也。陛下宜询访黎老,别求异策。不然,忧未艾也。臣虽驽去,受国重恩,陛下必若乏才,乞于边垂自效。”疏奏,赵、张之徒言翔怨望,帝遂不用。
吴以右都押牙王祺为虔州行营都指挥使,将洪、抚、袁、吉之兵击谭全播。严可求以厚利募赣石水工,故吴兵奄至虔州城下,虔人始知之。
蜀太子衍好酒色,乐游戏。蜀主尝自夹城过,闻太子与诸王斗鸡击球喧呼之声,叹曰:“吾百战以立基业,此辈其能守之乎!”由是恶张格,而徐贤妃为之内主,竟不能去也。信王宗杰有才略,屡陈时政,蜀主贤之,有废立意。二月,癸亥,宗杰暴卒,蜀主深疑之。
河阳节度使、北面行营排陈使谢彦章将兵数万攻杨刘城。甲子,晋王自魏州轻骑诣河上。彦章筑垒自固,决河水,弥浸数里,以限晋兵,晋兵不得进。彦章,许州人也。安彦之散卒多聚于兖、郓山谷为群盗,以观二国成败,晋王招募之,多降于晋。
己亥,蜀主以东面招讨使王宗侃为东、西两路诸军都统。
三月,吴越王镠初立元帅府,置官属。
夏,四月,癸卯朔,蜀主立子宗平为忠王,宗特为资王。
岐王复遣使求好于蜀。
己酉,以吏部侍郎萧顷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保大节度使高万金卒。癸卒,以忠义节度使高万兴兼保大节度使,并镇鹿、延。
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赵光逢告老,己巳,以司徒致仕。蜀主自永平末得疾,昏骛,至是增剧。以北面行营招讨使兼中书令王宗弼沉静有谋,五月,召还,以为马步都指挥使。乙亥,召大臣入寝殿,告之曰:“太子仁弱,朕不能违诸公之请,逾次而立之。若其不堪大业,可置诸别宫,幸勿杀之。但王氏子弟,诸公择而辅之。徐妃兄弟,止可优其禄位,慎勿使之掌兵预政,以全其宗族。”
内飞龙使唐文衣久典禁兵,参预机密,欲去诸大臣,遣人守宫门。王宗弼等三十馀人日至朝堂,不得入见,文衣屡以蜀主之命慰抚之,伺蜀主殂,即作难。遣其党内皇城使潘在迎侦察外事,在迎以其谋告宗弼等。宗弼等排闼入,言文衣之罪,以天册府掌书记崔延昌权判六军事,召太子入侍疾。丙子,贬唐文衣为眉州刺史。翰林学士承旨王保晦坐附会文衣,削官爵,流泸州。在迎,炕之子也。丙申,蜀主诏中外财赋、中书除授、诸司刑狱案牍专委庾凝绩,都城及行营军旅之事委宣徽南院使宋光嗣。丁酉,削唐文衣官爵,流雅州。辛丑,以宋光嗣为内枢密使,与兼中书令王宗弼、宗瑶、宗绾、宗夔并受遗诏辅政。初,蜀主虽因唐制置枢密使,专用士人,及唐文衣得罪,蜀主以诸将多许州故人,恐其不为幼主用,故以光嗣代之。自是宦者始用事。六月,壬寅朔,蜀主殂。癸卯,太子即皇帝位。尊徐贤妃为太后、徐淑妃为太妃。以宋光嗣判六军诸卫事。乙卯,杀唐文衣、王保晦。命西面招讨副使王宗昱杀天雄节度使唐文裔于秦州,免左保胜军使领右街使唐道崇官。
吴内外马步都军使、昌化节度使、同平章事徐知训,骄倨淫暴。威武节度使、知抚州李德诚有家妓数十,知训求之,德诚遣使谢曰:“家之所有皆长年,或有子,不足以侍贵人,当更为公求少而美者。”知训怒,谓使者曰:“会当杀德诚,并其妻取之!”知训狎侮吴王,无复君臣之礼。尝与王为优,自为参军,使王为苍鹘,总角弊衣执帽以从。又尝泛舟浊河,王先起,知训以弹弹之。又尝赏花于禅智寺,知训使酒悖慢,王惧而泣,四座股栗。左右扶王登舟,知训及弟知询皆不礼于徐知诰,独季弟知谏以兄事礼之。知训尝召兄弟饮,知诰不至,知训怒曰:“乞子不欲酒,欲剑乎!”又尝与知诰饮,伏甲欲杀之,知谏蹑知诰足,知诰阳起如厕,遁去,知训以剑授左右刁彦能使追杀之。彦能驰骑于中涂,举剑示知诰而还,以不及告。平卢节度使、同平章事、诸道副都统朱瑾遣家妓通候问于知训,知训强欲私之,瑾已不平。知训恶瑾位加己上,置静淮军于泗州,出瑾为静淮节度使,瑾益恨之,然外事知训愈谨。瑾有所爱马,冬贮于幄,夏贮于帱。宠妓有绝色。知训过别瑾,瑾置酒,自捧觞,出宠妓使歌,以所爱马为寿,知训大喜。瑾因延之中堂,伏壮士于户内,出妻陶氏拜之。知训答拜,瑾以笏自后击之踣地,呼壮士出斩之。瑾先系二悍马于庑下,将图知训,密令人解纵之,马相蹄啮,声甚厉,以是外人莫之闻。瑾提知训首出,知训从者数百人皆散走。瑾驰入府,以首示吴王曰:“仆己为大王除害!”王惧,以衣障面,走入内,曰:“舅自为之,我不敢知!”瑾曰:“婢子不足与成大事!”以知训首击柱,挺剑将出,子城使翟虔等已阖府门勒兵讨之,乃自后逾城,坠而折足,顾追者曰:“吾为万人除害,以一身任患。”遂自刭。
徐知诰在润州闻难,用宋齐丘策,即日引兵济江。瑾已死,因抚定军府。时徐温诸子皆弱,温乃以知诰代知训执吴政,沉朱瑾尸于雷塘而灭其族。瑾杀知训也,泰宁节度使米志诚从馀骑问瑾所向,闻其已死,乃归。宣谕使李俨贫困,寓居海陵。温疑其与瑾通谋,皆杀之。严可求恐志诚不受命,诈称袁州大破楚兵,将吏皆入贺,伏壮士于戟门,擒米志诚,斩之,并其诸子。
壬戌,晋王自魏州劳军于杨刘,自泛舟测河水,其深没枪。王谓诸将曰:“梁军非有战意,但欲阻水以老我师,当涉水攻之。”甲子,王引亲军先涉,诸军随之,褰甲横枪,结陈而进。是日水落,深才及膝。匡国节度使、北面行营排陈使谢彦章帅众临岸拒之,晋兵不得进,乃稍引却,梁兵从之。及中流,鼓噪复进,彦章不能支,稍退登岸。晋兵因而乘之,梁兵大败,死伤不可胜纪,河水为之赤,彦章仅以身免。是日,晋人遂陷滨河四寨。
蜀唐文衣既死,太傅、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张格内不自安,或劝格称疾俟命,礼部尚书杨玢自恐失势,谓格曰:“公有援立大功,不足忧也。”庚午,贬格为茂州刺史,玢为荣经尉。吏部侍郎许寂、户部侍郎潘峤皆坐格党贬官。格寻再贬维州司户,庾凝绩又奏徙格于合水镇,令茂州刺史顾承郾伺格阴事。王宗侃妻以格同姓,欲全之,谓承郾母曰:“戒汝子,勿为人报仇,他日将归罪于汝。”承郾从之。凝绩怒,因公事抵承郾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