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陆见终于不再装糊涂,崔柏修也难得地面露笑容,快速收回手,随即双目直直地盯着陆见。陆见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略显局促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崔柏修本以为陆见只是个一心复仇的愣头青,但陆见的行为,俨然已将明面掌控安州医署事务的冯既白当作了眼中钉肉中刺。况且陆见在他面前毫不掩饰这份仇视,对崔柏修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明白,有野心的人从来都不会易于掌控。与自己明里暗里合作了数年的冯既白是如此,日后的陆见也会如此。但崔柏修并没有太大的危机感。自武德年间到现在,本朝已经延续近一百五十年。医监换了不下几十位,但崔家的地位却一直坚如磐石。
对崔柏修来说,今日他能伙同陆见将冯既白拉下来,他日陆见若是不听招呼,他也一样能伙同他人将陆见拉下来。这是他背后庞大的崔氏所具备的能量,给他带来一切的把握与勇气。
“那么,崔大郎君要陆某如何做?”场面僵持了片刻,终究还是陆见出言打破了沉默。
崔柏修闻言,笑了起来,他放下竹箸,端起酒杯道:“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陆郎不妨先满饮此杯,来。”
陆见见状,只得端起酒杯与崔柏修相碰,随后仰脖一饮而尽。
崔柏修见陆见满饮,便放下酒杯,笑道:“自开皇之后,圣人换了十一位,朝堂之上的宰辅更是不下百人。但安州,却只有一个崔家。”
言罢,崔柏修抬眼,一脸审视地盯着陆见。陆见回望了一下崔柏修,对于他的意思,心中也如同明镜一般。
崔柏修此言,似是炫耀实力,但陆见心下也明了,在这炫耀实力的表象之下,崔柏修还隐含了一层警告的意思。那就是告诉陆见,崔家是安州这个地界的万年青,让他认清现实,不要去做一些无谓的事情。一旦他有了二心,自己背后的崔家可有得是办法对付他。
陆见闻言也笑起来,点点头:“崔氏一门事业兴旺,却是安州百姓之福。只不过倘若有些人借着崔氏的名头,在外行些欺男霸女,鸡鸣狗盗之事,只怕对崔家的声誉有碍。如今崔老爷子高卧不起,崔大郎君能有这等气度勇挑重担,实乃我辈之福,亦是安州百姓之福!”
陆见一通话,既不露声色地赞赏了崔家,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并对冯既白意有所指。崔柏修听闻之后,也是轻笑一声。
“陆郎要知晓,我崔氏之所以在安州地界长盛不衰,自然是有道理的。方才你问如何行事,稍后我自然会告知与你。你我再稍饮一些。”
言罢,陆见取过酒坛,再度为二人面前酒杯中斟满,又对饮了两刻钟,崔柏修方才起身,唤陆见跟来。
二人出了酒肆,崔柏修的从人早已牵马在旁等候。崔柏修与陆见上马,一路徐行至崔府。崔柏修让陆见在门房稍候,他快步入内,不一会儿,便带着一本小册,来到门房交给了陆见。
“这是何物?”陆见拿着小册,有些疑惑地发问。
“陆郎不必惊讶,且拿回去慢慢看,待看完之后,你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崔柏修一脸胸有成竹,笑意盈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