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谨遵族叔教诲,若自我失职,定当负荆于此,请族叔降罪。”冯既白听到冯德清松口,霎时也松了口气,当即便一口应承下来。冯德清本欲再说些什么,想了想却欲言又止,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冯既白已经无事。
“如此,安州之事便有劳既白多费些心神。”冯德清面上带着些许微笑道。
“晚辈定当尽心竭力,不负族叔所托。”冯既白也是如蒙大赦,行礼退出。
在正堂之中,同族叔冯德清以及一帮耆老唇枪舌剑一番后,冯既白也只觉得疲累不已。身处大族之中,在外人看来或许风光不已。但喧闹过去,只有自己独处之时自我审视,才知道在大族之中图存,有着怎样的艰辛与困难。
说得起话的那些老者,往往便以“为家族计”此类的所谓“大义”,来捆绑下面的小辈。实则是老者们之间为粉饰各自争权夺利所寻得的借口罢了。
资质平庸,又自小不受同族老者喜爱的冯既白,多年以来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先前他在安州经营得风生水起,便引来不少耆老的惦记与妒火。明枪暗箭更是从不间断。
面对这等恶劣局面,冯既白却硬生生凭借着自己巧舌如簧,左右逢源的功夫,打通了与许多朝中权贵官员的关系,并努力经营安州,济世堂明面上是看诊抓药的医馆,背地里其实是诸多权贵收罗奇珍,洗白贪赃黑钱的地下钱庄。
在冯既白的努力经营之下,加之安氏起兵,席卷中原,令偏居一隅的安州,反倒成为江南各地财赋物资转运的重镇。而处于虢州要冲之地的冯氏一门,却因兵祸而不得不多番迁徙。
此消彼长之下,冯既白竟莫名地在家族之中拥有了些许威望,故而在中原故土战乱不休的前些年,冯既白在安州快速扩张,并与崔柏修勾结,迅速确立了自己在安州的布局与地位。
冯既白曾经一度认为,自己能够稳守这安州之地,令其成为自己的聚宝盆与摇钱树。但如今他才醒悟,虽然冯氏宗族看似在战乱中四下流落,但自己与之相比,依然难以抗衡。
冯既白心知,家族看似是自己背后可以乘凉的大树,实际上,家族亦可能变成随时趴在自己身上吸血的蚂蟥。自己一旦失势,不用说外人,便是往日相处和睦,亲爱有加的家族中人,也随时可能落井下石,趁火打劫。
因而,若是想要保证自己的利益,那么便谁也靠不住,只有自己,才会尽心竭力地维护自己的利益!
冯既白顿悟之余,对于宗族也几近心寒。方才冯德清令众位耆老表态,竟有不少人完全表态支持将冯既白换掉,但他们产生分歧的地方,只在于派去替代他冯既白的人选是谁。
耆老无情,便休怪晚辈无义了。冯既白抱定心思,便向停靠车马的外院行去。仆役们见到冯既白找寻车马,连忙道是冯德清所言,可在家中留住几日再行返回。但这种挽留,对于心寒不已的冯既白来说,只是徒劳而已。
冯既白来到停靠车马的外院,很快找到了自己的马车与书僮,当即便令车夫立即启程返回。车夫连着赶了六天车,才来到虢州。如今不过只留了两盏茶的功夫,便又要启程返回,一时在心中叫苦不迭,但看着冯既白的神色,也只能坐回车前,驭马缓缓而出。
冯既白在书僮的伺候下登上马车离去。背后的冯氏大宅之中热闹不已,只是对于冯既白而言,这份热闹,与他无关。
又经过六天多漫长的旅程后,冯既白方才一脸疲惫地回到了安州城内自己的府邸之中。冯既白风尘仆仆地下车入府,不待冯既白行入正堂,小妾云锦立即便迎了出来。
“老爷一路辛苦,妾已备下酒菜,热水。老爷不若到妾房中,沐浴饮食,将息一晚。”
“罢了,老朽还有要事。”面对云锦的曲意逢迎与讨好,冯既白却是兴趣缺缺。看着冯既白匆匆行入正堂,又匆匆离去,云锦不由得眉头深锁,面色不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