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点,”达莉亚说,“她说她妈妈和你是在南海镇认识的。”
“南海镇?那是绝对的谎言,我什么时候去过……”
他突然停住了,低下头,左手摸向后颈。
“你该想起什么了吧?”达莉亚说。
乔贞看看露出少有的质问神情的达莉亚,再望向埃林。“十年以前,你的确是在……”
“停。”埃林还是没有抬起头来。“我知道自己十年以前在哪里。让我再想想。”
十年以前,他们都在南海镇。他们都想到了这一点,但是没人立刻说出来。
“好吧……大概是这样。”埃林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着两人。“那时候,你们先坐船回暴风城了。我因为受伤太重没好全,就在南海镇多呆了一段时间。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呆的医院里有一个女临时工……”
“行了。”达莉亚说。“剩下的不要说给我听。”
“她妈妈在哪?”乔贞问。
达莉亚朝着埃林说:“我问过了。她不回答,只是说你对她母亲承诺过,可以来暴风城依靠你。你当时的说法是:必须要回来谈一笔大生意,所以才不得不暂时离开她母亲;只要一谈成了,你就会去接她。”
埃林左手按在额角上。“我不知道她怀孕了。”
“知道了你就不会撒这个谎了?天哪,你真是……”
他们沉默了一阵子。
“我还问了些别的。”达莉亚说。“带她来的潘奇叔叔,是葛瑞娜的兄弟,待伊莱恩很不好。她身上有很多伤,两手一看就知道是长时间做粗活的。所以你们千万别把她轻易放回潘奇身边去。”
“我们会弄清楚的。”乔贞转向埃林说。“这个潘奇也许是想来暴风城敲诈你,'大奶酪商'。”
“敲诈?你提醒了我。”埃林说。“那么有可能是他让那小鬼背下这些东西,然后……”
“她是你的女儿!”
达莉亚这句话几乎是喊叫出来的。她没有预料到自己会如此激动,几乎是在说完的同时就屏住了气息。她的眼中流露出愤怒,但那是因失望的逐渐渗透而变得缺乏震慑力的愤怒。即便如此,埃林仍然不敢望着她的眼睛,头转向一边,用右手背敲打前额。
“我们该走了,”乔贞说,“让小姑娘休息,你也好好休息,达莉亚。照你这么说,我们会先去调查一下潘奇。伊莱恩有没有说他住在哪儿?”
达莉亚说出了一个廉价旅店的地址。
“好。一有时间,我们马上会回来优先处理这事情的。埃林,走。”
埃林一言不发地跟在乔贞身后,两人来到走廊上,往大门走去。
“乔贞,等等。”达莉亚跟上来说。“我还有些话要告诉你。”
“你一个人先走吧,顺便好好想想这事。”乔贞对埃林说。
埃林看了看两人,仿佛要说什么,但还是没开口;这对他来说是极为少有的。他独自离开了,步伐越来越快。乔贞转过身,面对着达莉亚。
“有些事我不能说给埃林听。”她说。
“什么?”
“那小姑娘不光是做普通的粗活。她的手有一些……痕迹。你明天能带个好些的医生来吗?”
“烧伤?”
“不是。”达莉亚有一些犹豫,但还是开口了。“她可能在没有保护双手的情况下,处理过毒药原材料。不是什么复杂的工作,就是粗活。比如徒手挑拣叶子那一类的。”
乔贞皱起眉头。“很严重吗?”
“至少干过四、五年了。”
“明白了,我会给她找个合适的医生。”
“你一定要。”
乔贞拥抱她,她双手紧紧按住他的背脊。
“不要想太多了。”
“我只是对埃林太失望……他为什么会这样怀疑自己的女儿?”
乔贞没法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在他怀中的,并不仅仅是一个女人,也是一个多年以来只能无奈地把母爱深藏在心底的母亲。她不能容忍身边的人摧残、怀疑同样的感情;她为葛瑞娜感到不平,即便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给埃林一点时间,他会明白过来的。”
“那么,”她稍微抽身出来,望着他。“你明天一定会来吧?带着医生。”
“我不能百分之百保证,达莉亚。”
“好吧。”
埃林离开达莉亚的宅子不久,又绕了回去,但他没有走向正门。
在屋子东侧围墙之外,有一株大树。他来到树下,朝左右看看,然后很快爬了上去。他蹲在一节较粗的树枝上,拨开眼前的树叶。
从这儿,埃林能看见屋子二楼的窗户。左边有一扇窗户亮着灯;他从中发现了伊莱恩的身影。她半躺在床上,侍女坐在她身边,在说着什么。
“九岁大的孩子才不需要什么睡前故事。”埃林自言自语。伊莱恩平躺下去了,他稍微立起身子来,但也只能看见窗帘上的一点投影。他脚下的树枝发出声响。
接下来,侍女拿着油灯出了卧室;屋子里一片漆黑,什么也见不着了。埃林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继续盯了那黑乎乎的窗户一分钟,才跳下树来。
评论:
因为过去泡妞时随口撒的一个谎,埃林就真的做了暴风最大的奶酪商,命运啊,人生啊。
刚刚见面,小女孩就那么自然地喊爸爸了。不知道是因为她一直以来就渴望着,还是因为不缠上去,就不会被收留。除了欺骗以外的无论哪种动机,都很可怜。没父母呵护的小孩他们的世界是破碎倾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