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80年代曾在泉下欣慰一时的梁任公,后来又郁闷得恨不能再死一回了吧?
但是我已不太相信“好人文化”或能培育出成批的“新好人”的传说。
但是自上世纪90年代以后,我的笔在批判现实的同时,每稍一歇搁,转而便写一个又一个的好人,或感觉到的,或听说的,即使他们只不过好那么一次,好那么一时,好那么一点儿。
因为我知道,好人在中国绝对没有绝种。我不写好人,对不起好人的存在。让善的种子永远在我的文字中发芽、生长,对我也是不那么做“就会感到烦恼”的事。“行为艺术”而已。
七
我相信--“精神变物质”这一句话。对于“好人文化”和好人的关系也是如此。“好人文化”如果影响了某些人,善良会沉淀在他们的身体里形成物质性的好人基因。那么他们的下一代一出生便也先天具有好人基因了,亦即民间所言“善根”。
八
在2008至2010年创作《知青》的过程中,我确乎是将我的“好人文化”之理念全盘地“种牛痘”般地刺种在那些知青人物的心里了。我预料到那将会给人以不真实的感觉--但我当时的想法是:
管那些呢!让我所感恩的好人们先在我的笔下活起来!何况即使在“文革”中,我自己便结交了多少好人啊!他们使我不以一篇题为《感激》的散文纪念便感觉罪过。
“文革”也不是好人绝种了的时代。恰在“文革”中,潘光旦死在他学生费孝通怀里;上海一位江姓女工认领了傅雷夫妇的骨灰……当变疯了的沈力手举磨得锋快的镰刀威胁战友们,而赵天亮久久凝视他,终于默默从他手中接过去镰刀时,唐曾那一种目光使我为之动容了--我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我希望看到的“东西”。除了《知青》成为我的机会,使我得以如愿以偿地呈现“文革”
年代一些知青们心底的善,在现实中,我又能另外“幸获”什么机会呢?
我对人性善与人格正义,真的已理想得太久太久。人们啊,不管处在什么年代,只要没被关进集中营里,没被剥夺起码的言行自由,能像他们那样好一点儿,好几次,其实不是“难于上青天”之事……
阿门!
2012年7月1日
于北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