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才落,箫声又起,不似先前暗凝杀意,诡谲难测,反是清静异常,初闻如同凉夜之水,抚慰人心,似从曲中能感沙沙细雨,沁润万物...可偏是这轻柔且抚慰人心之箫声,却让声势骇人的怪首顿止当场,再无法寸进。
「以曲成境,端得厉害...」少年见陈庆泽轻松控住怪首,彻底放下心来,与梦二哥共往酆都山中行去。
直至入林,暂时远离争斗之处,忽闻适才林中箫声忽转,仿佛先前的细沙薄雨已在隆隆雷声中,磅礴而下,挥舞方圆之地,洗涤冲刷污浊,绵延不尽,虽无兵戈之声,但箫声笼罩之下,隐闻怒吼嚎叫之声...
终是放心不下,少年将星眸稍转,望向前方疾跃的梦二哥,开口轻呼,唤住他之时,将叶三哥托付于他,不待梦孤星开口阻拦,便已回转身形,施展踏雪七寻折返而去。
「二哥先为三哥疗伤,我去相助陈大哥,去去就回!」
梦孤星张口欲呼,怎奈少年轻功极快,只望见青衫残影,消于林中,转念一想,少年身手不弱,那两人终归是高手,有木兄弟相助,自己也能放心...定下心思,不再阻拦,忙运功先为三弟疗伤.....
且说酆都索桥旁的知天之斗,箫声虽密,可在厉声反击下,已然平分秋色,黑白交织的雾气将方圆之地尽笼其中,即便是陈庆泽,也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这两人。
入目一片黑白交织,即便穹顶夜光也被两人所化雾气遮挡,足见雾气之浓重,立身其中的陈轻泽只闻哭嚎、低诉之声隐蕴其中...眼眸微移,身后忽有黑影
疾掠而过,如是寻常人,定已出招应对,但陈轻泽有神双眸只淡淡一瞥,随即收回目光,似在感知林外,直至觉察少年等人已然远离,方将手中长箫再递往唇边。
身后黑影见陈庆泽似并未察觉自己近前,不由暗喜,再近几分,突然暴起,手中剑冲其后心,猛然刺去...
三寸之距,剑锋忽止。
箫声振起,方圆之地,冷风入骨,一片萧肃,寒意凛凛,杀意遥遥...
折返而归的少年恰至,闻听箫声入耳,亦被震慑当场,只觉握住断月、步光的双手,不听使唤,身上如覆万斤巨石,前行半分,冷汗顿生,比起先前胖瘦红袍双境压迫,强上数倍不止,只得后跃退离丈余,直至压迫感顿消,方止住身形。
「陈大哥武境如此强横,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少年这才恍然,陈大哥催促几人离开,分明是担心他这曲境,会误伤兄弟,此曲中杀意,堪比易水杀气,直摄人心...
正于曲境之外渐放下悬着的心的少年,却不曾察觉身后十丈之外林中,正有一双贪婪双目,悄然相望,直直盯着他腰间装有血丹的青衫包裹。
几番恶战,不知是慕容孤命大,还是交手的众人无人在意他的生死,以至于他趁乱缓退,逃入林中,也无人发觉。
暗自庆幸逃得一命的慕容孤,不敢再觊觎血丹,便想着将少年得那三人相助一事,禀上酆都城,自己亦是大功一件,正悄然赶路之时,却闻衣袂破空之声响在林间,连忙藏住身形,瞧见少年三人运轻功远离背影。
不由感叹自己到底与那血丹无缘之时,却见少年折返而回,被曲境阻在林中之景,贪婪之心顿起,想到自己如能拥有慕容风凌般武境,慕容谷外的花花世界便能任自己掠取,不必再呆在野***这等令人作呕之地。
权衡再三,贪念终是胜了理智,止住去往酆都步伐,屏息静步,缓缓靠近驻足林中的青衫少年...
距离愈近,慕容孤心中忐忑愈盛,少年先前显露之武境已是自己无法匹敌的存在,唯有一击毙命,绝不能给这少年反应之机。
三丈、两丈...少年背影已然清晰,就连他驻足凝视无形曲境神情,都已能看清,自己手中兵刃已失,慕容孤从红袍之中取出随身短匕,紧握手中,看准少年后心,杀心顿起。
机关算尽,却敌不过武境,既已知天,又怎能不察身后有人靠近,莫说慕容孤不过初入器人,便是境入知天,入得十丈之距,顾箫亦能感知,更何况慕容孤持短匕在手,动了杀心之时,那股杀意已散于空气之中。
感知一瞬,星眸微移,粗略一瞥,就已瞧见那身隐匿红袍,顾箫心中稍惊:「这厮竟然装疯骗过了所有人,端得好心计,万幸他悄然折返,如是就此离去,我等行踪,定然暴露。」
自知这酆都山道,对方比自己熟知,如自己一击不中,他往这林中遁去,要何处寻他,稍忖一二,干脆佯装凝视曲境,引他靠近再出手不迟。
如今这慕容孤只两丈之距,已有必杀把握...
慕容孤正想以短匕一击必杀之时,却见专注凝视曲境的少年,赫然回首,唇角明明挂着笑意,显出酒靥,但星眸之中,却满杀意..
却说酆都索桥之地,箫声下的黑白雾中,偷袭之人,不知是箫声所慑,还是为何,剑锋再无寸进,唯有透过黑白之雾,方见瘦高的甄无常颤抖的持剑之手,本是矮胖之躯,施展邪法后,重回当年瘦高身形,以至身上白蟒之皮被骤然拉伸,只能堪堪遮住双膝。..
其面容之上,不知何时,已带上恶鬼面具,阴气十足,在满凝杀意的箫声下,更显鬼气森森,透过覆面鬼具,直抵双目,方能瞧见甄无常那微震双眸,同持剑之手一般,颤抖不止。
呜然箫声,顿转尖锐,似有无形利刃,斩向身后鬼面,瘦高身形,如遭重击,倒飞而出,肥胖身躯,立时出现在甄无常身后,单掌一接,内力相助,总算是助师弟稳住身形。
同落定时,黑白雾气已被箫声震散,呜然尖锐箫声,又转平和,粗布身影,已然回身,目光直落,瞧向两人。
两张鬼气面具,随箫声平缓,由眉心一点,显现裂隙,至箫声渐消,裂隙渐长,终是「咔嚓」一声,彻底从中裂成两半,坠落地面。
面具之后,是黑白无常略带惊恐双眸,冲那兀自奏箫的背影开口,颤抖开口。
「肃箫客、平生笛、伏羲琴...你们当年也不过是凌绝榜尾之辈,我二人这法,非...不可破...莫非你...你触到了那宗师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