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太老远就闻到猪油渣的味儿,馋得直咽唾沫。
往常来城里,陆美琴就是不从食堂带肉菜,也会自己做,这次闹离婚像变了个人似的,连顿热乎饭都没做。
骂骂咧咧道:“陆美琴,一天不领离婚证,你一天就是我们老宋家的媳妇,就得给我做饭,把肉包子给我!”
陆美琴咬了一口,“厂里证明我都拿了,想吃让你儿子做!然然你快吃,今天放的猪油渣特别多。”
温然咬了一口,皮薄馅多个儿又大,一口下去就看到猪油渣了,连连赞道:“真好吃!”
宋老太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声,“建设,你给我弄俩肉包子来!”
宋建设已经憋屈到极点,三百块钱给完,相当于八个月白干,还要拉一屁股饥荒。
仅剩的那几块钱都给温馨了,昨天老太太没吃上红烧肉就闹了一晚上,今天再不给她吃肉恐怕又要折腾一宿。
可现在他没竞选上车间主任,哪有脸出去借钱,借到钱也没有肉票,仅剩的一张肉票也给温馨了。
如今温然母女又有厂长罩着,他对她们发个脾气估计组长的位置都保不住。
组长不能丢,工作和房子更不能丢,他只能敷衍着说:“妈,我给你炒俩鸡蛋。”
“哪还有鸡蛋,你不知道这母女俩早上把鸡蛋都吃完了!”宋老太越想越生气,“我来一趟吃上什么了,就喝了点疙瘩汤!”
宋建设安抚她,“疙瘩汤多好,疙瘩汤养胃!”
温然吃着猪油渣包子差点没笑出来,“养胃”这个理由恐怕也只有宋建设想得出来。
她和母亲吃完包子,无视宋建设母子的存在,又出去溜达了一圈。
消了消食,估摸着宋建设母子吃了饭才回去。
也趁消食的时间,把平房打扫干净了。
回屋的时候,宋老太还在戳着婴儿拳头大的面疙瘩生气。
其实能吃上白面不容易,是他们身在福中不知福。
宋建设满肚子气,而且是越来越气。
总觉得最近几天倒霉的厉害,没有一点顺心事。
温馨走了,也没人陪他说说心里话。
留下的这个女儿能气死人!
夫妻俩走到尽头,竟落得跟仇人一样。
温然母女刻意忽略他们的存在,径直洗漱回屋睡觉。
想要把家里的东西成功搬到平房也需要计划,不然就宋老太那个守财奴肯定一样东西都搬不走。
医院那边轮休,明天正好可以不用去上班。
母女俩商量了对策,第二天分头行动。
陆美琴的任务是拿着证明去民政局,宋建设也很配合。
两人想尽快离婚的意愿都很强烈,宋老太也想让宋建设早离早娶。
领了离婚证谁都踏实。
等他们走后,温然开始收拾东西。
在她屋里的东西,她基本上都打包了。
宋老太盯贼一样盯着她,她一边收拾,宋老太一边嘟囔。
“那是你的吗,你就收拾!”
“这个不许拿!”
“别动那个!”
“这个也不许动……”
“……”
宋老太见她不为所动直接上手。
温然也正等着她动手呢,老太太一伸手过来她就拿出了绣花针。
“哎哟,你这死丫头想扎死我!”
温然勾唇,“我哪儿知道你伸手过来抢,抢小辈的东西你也好意思!”
“哪个是你的,这都是宋家的!”老太太疼得甩了甩手,“我告诉你,你就是全都收拾了,我也不会让你带走!”
搬空宋建设的家
“那可由不得你!”温然继续收拾东西。
宋老太气归气,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真动起手来,不一定能打得过她,如今的温然已经不是以前任她拿捏的小妮子,只能等宋建设回来压制。
这个年头离婚的不多,但是有了单位的证明拿到离婚证很顺利。
在家属院没有什么消息是能过第二天早上的,正在上班的且不说,那些没上班的都伸长脖子围观呢!
宋建设和陆美琴一路上没怎么说话,两看相厌。
不管在什么年代都是向着弱者,而且陆美琴也深谙此道,拿手绢拭了拭眼角。
围观群众以为她哭了,议论得更热烈。
宋建设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呵斥:“哭什么哭,现在知道哭了,一门心思想跟我离婚的时候怎么不哭!”
陆美琴表现得一脸幽怨,“跟你离婚我一点不后悔,只是替自己不值!你太狠心了,先不说我跟你夫妻这多年,你到底有没有为然然考虑过?”
宋建设皱眉,“考虑什么?”
陆美琴再次被他的无情打败,“你说考虑什么,她都这么大了,你有没有考虑过她的婚事?”
“她的婚事不是有你!”宋建设满不在乎,“要三百块钱够你给她买多少嫁妆,你总不至于还让我倒贴吧!”
陆美琴冷笑,“也不知道我当年怎么会瞎了眼看上你,你就不配当她爸!亏她之前还总想办法讨你欢心,就当真心喂了狗。”
宋建设:“……”
宋建设以为她又提钱,没想到是打感情牌。
温然小时候就长得漂亮可爱,可他就是觉得不如温馨亲切。
他不过是让她替温馨下乡而已,没想到这丫头跟他劲儿这么大。
想到她那双冷漠的双眼,他又有点不舒服。
“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美琴扫了一圈成群的人们,转而说:“我想大声说你不是男人!”
“你……”宋建设牙齿咬得咯吱响。
陆美琴又补充:“魏厂长把西边的平房给我们住了,我和然然已经收拾好,你要想继续在厂里好好混下去,我就给你个表现机会,主动把我的东西都搬到平房里!”
宋建设顿住脚步,“你刚说什么?”
陆美琴白了他一眼,“不用装傻充愣,你要说一个‘不’字,我就立马去找厂长帮忙搬!”
宋建设有点抓瞎。
不明白陆美琴怎么会有厂长这个靠山,突然感觉冲动离婚可能是个错误。
捏了捏手里的离婚证问:“你跟我说实话,厂长为什么那么帮你?”
“无可奉告!”陆美琴抹了抹干涩的眼睛,扬起下巴进了筒子楼。
这在旁人看来,她这就是强装坚强。
无不窃窃私语。
走近后,宋建设还能听到一两句,都是在数落他的不是,甚至还有人猜测他跟车间哪个女工好上了,他跟哪个女工走得最近。
能触及女人底线的有外遇排第一,加上刚才陆美琴抹眼泪的动作,大家更是发挥了各种想象,猜测扑面而来。
木着脸跟上了陆美琴的脚步。
一进屋就问:“要搬什么?”
温然听他这么问,就知道母亲跟他谈得很愉快,指了指已经收拾好的包袱说:“这些,这些,这些都要搬走,另外我屋里的东西也要全部搬过去!”
陆美琴觉得还不够,又说:“当初我家陪嫁的东西也要带走。”
那会儿她们家条件还不错,陪嫁的东西可不少。
厂里分配了房子,宋建设就买了一个双人床,剩下的基本上都是她买的,还有工友送的。
铁皮暖壶已经摔了,换了壶胆还能用。
化妆柜也必须带走,这可是娘家为她特意定制的。
盛衣服的柜子和一对铜扣箱子也是定制的,缝纫机也要带走。
她在屋里指了指需要带走的东西,宋建设差点没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些东西都搬走的话,那他这个房子可成空壳子了!
宋老太更是抓狂,护了这个东西护那个东西,“不许带走,一件都不许带走,这都是我们家的?”
温然转头问陆美琴,“妈,魏叔叔不是都答应让我们带走了吗!”
宋建设现在敏感,一听“魏叔叔”马上问:“哪个魏叔叔?”
宋老太也瞪大了眼,“好你个陆美琴,野汉子都有了,不要脸的东西!”
温然借力打力,“魏厂长要是野汉子的话,估计你儿子早卷铺盖滚蛋了!。”
宋建设的脸无意识地抽动了两下,才一天而已,都叫上魏叔叔了,越发觉得事情不受控制,且有点诡异。
不顾宋老太吱哇乱叫,咬着后槽牙说:“我去找人帮忙搬!”
“你个蠢货,让她们都搬走了,你拿什么过!”宋老太气的直跺脚,用力拍着大腿手都拍红了!
宋建设更气,还是头也不回地去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