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千黛连连点头。“只要她一来,我就命人去通知你。”
纳岑瞪著千黛端给他的东西,脸色非常怪异。
“这是什么?”
“牛肉熬大米。”
纳岑慢吞吞地抬起头来。“有没有搞错啊?前些日子只准我喝汤,好不容易可以吃些真正的食物了,你居然给我这个?”
千黛无辜地直眨眼。“这哪里不是真正的食物了?”
纳岑又看回碗里。“牛肉熬大米?牛肉在哪里?”
千黛伸手过去抓起汤匙舀了一匙起来。“哪!看到没有?那个小小一粒粒的就是牛肉啦!”
纳岑瞪眼。“那个叫牛肉?是眼屎吧,”
千黛忍俊不住地失笑。“不对、不对,是耳屎才对!”
纳岑右眉一挑,瞄了一下桌上另一个碗,随即把自己手里的碗还给千黛“我不要这个,这个给你,我要你吃的那一碗,”他伸长手指著桌上那一碗。
千黛又拚命眨眼。“你要我吃的那一碗?”
纳岑猛点头。“没错,我要你吃的那一碗。”
千黛往后瞟了一下。“是可以给你,可是你一定要吃完喔!”
“没问题!”纳岑豪气万千地应允了。
千黛故意垮著脸去换那一碗,一边还咕哝著“真难伺候,有够会挑剔的!”然后转个身把另一碗放到他手上。“哪!吃吧!你答应的,要吃完喔!”
纳岑不敢相信地瞪著手上的东西好半晌动弹不得,除了碗不同之外,里面装的东西竟然一模一样!
千黛窃笑着端起原来那一碗,坐在床边开始一匙匙地吃起来了。“就知道你会来这招!”
纳岑恨恨地瞪她一眼,而后万分不情愿地一口口吞下去,好像小孩子被逼著吃不喜欢吃的食物一样!
偶尔还会咒骂几句。好不容易吃完了,千黛还故意问他“要不要再来一碗”他马上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
“给帖木儿吃吧!”
千黛笑着把葯拿给他喝下,发现他每次都是掐著自己的鼻子喝葯,不禁越来越觉得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平常虽然是威风凛凛、英勇无敌,可幼稚起来却比前两天坐在斡儿朵前面地上要赖的小表还要幼稚。
把碗收出去后,千黛回到床边脱下靴子爬上床,在纳岑身边抱膝坐著,纳岑无聊地玩著她的辫子。
半晌后,她突然开口了。“纳岑”
“嗯?”
“如果那天不是我,你也会那样去救人吗?”
纳岑哈了一声。“废话,当然不会,我哪有那么多条命去玩那种英雄游戏?我可没有那么伟大!”
“哦!那”千黛偷瞄著他。“你后悔过吗?我是说,在你最痛苦难熬的时候,在你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活下去的时候,在你因为救了我而必须忍受一些讨厌的事的时候,你后悔过吗?”
“从来没有!”纳岑坚定地说.
“哦!”千黛又沉默了,纳岑继续玩著她的辫子。
“纳岑”
“嗯?”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戏弄我?”
“好玩。”
“好玩?”千黛不满地瞪著他。
“是啊!”纳岑笑道:“从我们成亲那天开始,我就觉得戏弄你是一件最有趣的事。我在西征那八年里,几乎每天夜里都会想起你那双眼睛,还有我戏弄你时,你那可爱有趣的反应。到了后来,我就发誓回来后一定要好好的戏弄你一番,因为你的反应实在太可爱有趣了!”
“你”千黛不敢相信地捶了他一拳。“你居然就只为了好玩而老是那样戏弄我?太过分了吧你!”
纳岑两手一伸把她圈进怀里。“可我就是爱那样的你呀!多戏弄你一回,我就多爱你一分,想不爱都不行呢!”
千黛的小嘴儿顿时不悦地高高嘟起。“可是你老是这样戏弄我,那我到底要如何才能知道你哪一句话是真的,哪一句话是在戏弄我的?说不定你说你喜欢我也是在戏弄我,对不对?说不定你现在心里正在偷偷嘲笑我,对不对?”
纳岑微微一哂。“不要急,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千黛斜睨著他半天。
“那我再问你,如果乃马真后许给你的不是阿昔伦!而是一位非常温柔娴淑的别吉,你是不是就会开开心心地娶她回来了?”
眸中顽皮之色一闪而逝,纳岑故意沉吟著说:“嗯!这个嘛如果是那位完泽别吉的话就太好了,又美又可爱,还很乖巧,我每次去和林都不忘找她玩玩,你想我是不是可以向乃马真后要求把阿昔伦别吉更换为完泽别吉呢?”
千黛给他的回答是猛然推开他,怒骂一声“混蛋”之后就跳下床跑掉了,连靴子都忘了套,纳岑忍不住开心地大笑起来。
她吃醋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其实他也只不过少跟她说一句重点而已嘛!
那个完泽别吉今年刚好嘿嘿!五岁整!
依照萨满信仰习俗,在元旦这一天,拂晓在东方刚有一线白色的时候,霍骆金和千黛便一人一边扶著纳岑走出斡儿朵,先向日出的东方跪拜,后向南、西、北三方依次跪拜,之后由纳岑以马锺、牛乳洒奠。
拜天仪式结束后,他们回到斡儿朵内,在熊熊的火光中走向供奉的神像前行叩拜之礼。跟著,纳岑和千黛坐上主位,接受斡罗岑和亲族的哈达贺礼,等一切结束之后,天已大亮,旭日东升了。
通常在这一个月里,男人们会按照亲疏远近的关系,依次到亲友家去拜年。而因路途遥远,又是寒冷时节,所以凡对来拜年的人,一律以酒肉招待。于是弘吉剌部里,突然多出许多摇摇摆摆的陌生醉汉,可若仔细去追究的话,恐怕有一大半的陌生醉汉都不晓得是从哪儿蹦出来的。
之后在某个无雪的晴天里,随著那些陌生醉汉的突然消失,千黛也失踪了!
“放开我,”纳岑怒吼著要下床。
“不行哪!纳岑王,您现在连站都站不稳,根本走不出多远,怎么能让您去追踪千黛妃?”斡托赤坚决反对。“您会发烧、会晕倒、会吐更多的血,甚至连伤口都痊愈不了,这样你这些日子来的修养不就完全白费了?”
“是啊!纳岑王,我已经叫人快马去通知塔思千户那颜(贵族、长官)了,等他来了之后,再请他带人去追踪比较妥当吧!”霍骆金也婉言相劝。
“混帐!”纳岑咆哮。“什么叫做让塔思带人去追踪比较妥当?在漠北里,还有谁的追踪术比我更快、更高明的?”
“额赤格,就算你的追踪术是最顶尖的,可你若是走一步喘两口,走两步就吐血,再多走一步便晕倒,这样还能有什么用?”斡罗岑也抗议。
“你你这个不肖子!”纳岑气得七窍生烟。“你额客不见了,你竟然还能这么悠哉!”
斡罗岑嘴一噘,眼圈一红。“人家只是不想同时失去额客和额赤格嘛!”
纳岑怒容稍敛。“那就让额赤格去追踪你额客。”
“不,”斡罗岑还是反对。“额赤格,你必须好好休养,等塔思叔叔来了之后,我会跟他一起去追踪额客的。”
“你个混蛋孽子!”纳岑的怒气再次爆炽。“你难道不明白吗?在这种大雪天里,只要晚个半天,所有的足迹线索,甚至气味都会被大雪给湮灭了,所以上回我才找不到你们的呀!到时候就算来上一百个塔思又有何用!”
斡罗岑窒了窒“可可是”他开始犹豫了。
“上回我还可以猜测你们的想法去找你们,可是这回呢?”纳岑捂住胸口喘着气。“根本不晓得是谁抓走了她,如果不现在就追踪过去,我们压根儿就无从追起了呀!”
斡罗岑瞅著纳岑惨白可怖的脸色。“但是额赤格你”“我死不了的,斡罗岑”纳岑疲惫地合上眼,片刻后又睁开。“或许以后额赤格的身体会差一点,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额客能平安回来就好了,不是吗?”
斡罗岑迟疑片刻,才转向斡托赤问道:“斡托赤,那个如果额赤格勉强去追踪额客,他不会死吧?”
斡托赤神情凝重地注视斡罗岑半晌后,才无奈地长叹道:“不会,但是纳岑王将会非常非常辛苦,而且会残留下许多后遗症,可能从此以后就难逃病痛缠身,甚至不能再领兵打仗了。”
斡罗岑的眉头顿时打了个大结。“额赤格,这样好吗?”
纳岑笑了。“额赤格不能领兵,你不能替领赤格领兵吗?”
斡罗岑马上狠狠地点了一下脑袋。“当然可以!”
纳岑摸摸他的脑袋。“那不就得了!”
斡罗岑又朝斡托赤看去。“那你能不能陪我们去呢?”
“开玩笑,就算不让我去,我也非得跟去不可!”斡托赤断然道。
“谢谢。”斡罗岑再转向霍骆金,以哀求的眼神恳切地凝视著他。“霍骆金!那就麻烦你尽快准备好吗?”
霍骆金同样凝重地注视他片刻,而后瞧瞧纳岑,再看看斡托赤,最后他终于也投降了。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