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想起这些往事,就泪流满面,一个男人终于留下了悔恨的泪水,泪光中,他好似看到童年的自己和麦叶。
那时的他们惺惺相惜,从来就不被大人疼爱的他们,却懂得去疼爱对方,虽然从来不曾说出山盟海誓的话,对彼此的心却无比的笃定。
他还记得麦叶从小就怕狗,放学回家的路上,她即便是和他一起,她看见狗依然会胆怯的不敢往前走。
这时西山就会绷直手里的细钢丝说:“别怕,有我在,我有利器,我只要将这个套在它脖子上,就能勒死它……”他每天手里总是摆弄着细钢丝,喜爱到痴迷,又好似一种习惯,就好像习惯化妆的女人不化妆就不敢出门一样,他不玩铁丝,就会觉得不安。
那时他幻想着自己有魔力,碰到任何危险,他都能用这根铁丝拯救自己。
此刻他凝望着手里的这根铁丝,一头是钝的,一头却是非常锋利的刀口,麦叶在绕铁线球的时候,将刀口的一端绕在铁球里面。
他举着铁丝像童年时一样,对着空中一阵挥舞,就好像佐罗挥舞着自己的神剑,这一刻他的嘴角浮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幻想着用这段铁丝将那些狱警一个个勒死,将西川勒死,将麦叶勒死,将所有认识的人勒死……
他这样想着,捏着铁丝锐利的那一头,一刀一刀的在自己脖颈上割,他紧咬牙关,表情狰狞,却一声不吭……
夏天黎明的曙光从牢房的那一小扇窗户里钻进来,在另一面墙上现出一丝细细的光线。
西山望着那一丝金色的光线,缓缓闭上了眼睛,他还试图睁开眼睛,再看看那一丝阳光,却没能再睁开眼。
牢房的空地上,是一个用无数滴血写出来的“冤”字,墙上则是几行鲜血写成的“后悔做人!全部是魔鬼!”
西山在狱中自杀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城,翘首以盼等着看开庭审判的人们,似乎非常失望,甚至怀疑西山肯定是用钱买通了关系给释放了,至于报纸上写的——西山在临死前写的“冤”字纯粹是放狗屁。
这个时代的人们都已经不相信报纸了,却绝对相信有钱人可以逍遥法外。
麦叶一手拿着报纸,一手抱着西山的青花瓷骨灰坛子,愣愣的坐在楼房天台上,幽幽的自言自语道:“你怎么走了,去哪里了,为什么又是一声不吭的走了,干嘛不带我走……”
她手里的报纸在大风中吹得“哗啦啦”的响,似乎是西山在说:“对不起……”
夏天的阳光明亮而灼热,湛蓝无边的天空飘浮着朵朵白云,阳光下,她紧紧抱着被照得热乎乎的骨灰坛子——那热乎乎的温度好似西山的体温,而那大风,好似他调皮的在抚摸着她。
她这样在楼顶上坐了一整天,夜里天空一片漆黑,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她将骨灰坛子放在地上,然后自己在地板上躺下,地板还有白天太阳烤过后的余热,她用脸贴着被太阳烤过后依然还有余热的骨灰坛子……
半夜里,起风了,电闪雷鸣后,天空下起了大雨,她却依然躺着一动不动,她一点也不害怕,一点也不冷,只希望自己能在雨水中融化……
麦叶被好心的邻居送到了医院,当她醒来时,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睁开眼的那一霎那她以为自己到了天堂,定睛一看却是医院。
她看着右手手背上的针头,刚想要拔掉,左手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她从这只手开始将视线往上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卫天!
她蹙眉想要挣脱开他的手,却被他牢牢抓住,她依然暗中使劲,却只能是小蚂蚁挠大象腿,最后她只能放弃挣扎,放松了胳膊。
她茫然而又慌乱的望着他,有想要哭的冲动,却根本流不出眼泪了,她想或许之后再也不会有眼泪了吧,就算是再痛苦的事。
“过去的事情都让他过去吧,以后我会对你好的。”卫天双手捧着她的左手,然后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她感觉到他的脸在微微颤抖。
她默默的看着他,哽咽着说:“你去哪里了,我一直都在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