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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1 / 2)

江河其实早有所料,也知道这人什么底子,本来想嘲讽,也索性跟这恶心的生父割裂关系,但他瞧见了罗非白瞟来的眼神,也被身边的江沉白重重拍了下肩膀。

他忽然顿悟过来了,毕竟聪敏,立即跪地,努力装出至诚模样。

“大人,虽然我父亲为财帛入赘娘亲家中,不事生产,弱不禁风,从无建树,也背着母亲流连青楼,花哨巨大,更是在醉酒后被歹人利用,酒性上头欲掐死母亲,为了母亲多年养育我的辛劳跟被辜负的苦楚,我恨不得跟他一并死,削肉还之,成全了这人间父子之道,但若是让他流放三千里,而我得科举功名,这夫子之道,父子之孝又该如何?”

“也只能让我这个做儿子的吞下这苦果,他脱罪安生,我自愿放弃科举跟家财,也为了对得起含辛茹苦独力生养我的娘亲,愿从此入空门守孝,此生与父不复相见。”

众人群体哗然。

陈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时间分不清这独子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尽孝,但好歹这崽子愿意护着他这个当父亲的,自己脱罪有望!

也是,他还敢不护着?

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他了。

陈生心里得意,以为见到了脱罪的曙光,张嘴就督促罗非白给自己定第一条罪。

没钱没事,江松家还有啊,只要儿子在,就算遁入空门,还不是能继承江家家业,儿子当了和尚,那就得自己来掌管江家酒楼了!

陈生仿佛间已经看到了昔日梦想的一幕,却瞧见不少人鄙夷厌憎的目光。

“既如此.....”

罗非白故意慢吞吞说着。

此时人群沸腾,不少百姓不分男女老少都大声叱责陈生,有些书生跟老者更是出面为江河求情,亦斥罪陈生。

其中阜城唯一的乔山书院一位老先生在场,认出了江河,本就爱惜自家的学生,见陈生这幅不堪的样子,再想起即将到来的童生试,不由为自家书院捏一把汗。

这江河可是好苗子啊,自家书院就等着靠他跟临县那讨人厌的其他书院比拼呢,若是因此事折了苗子,岂不是心血付诸东流?

“大人,老朽乃.....若是入赘所生子,虽有父子之孝义,但论起来,他从江姓,母舅当大,协议乃规矩,情理次之,何况这陈生不义不忠在前,还冒犯县官为非作歹,有违国之法度,有道是君父子,君主国法居首,这陈生连人都谈不上,有违我辈男儿之气概,遑论君子之风,当不必如此厚待。”

其他人既附庸。

罗非白:“这样不好吧,毕竟是亲父子,也是本官刚刚糊涂了,以为这世上父母之爱子,该当不顾一切的,为给我阜城留一读书的好儿郎,日后若是读书有出息,还能回乡反馈乡里,就如本官一样念及旧情,特来此地赴任,没想到一方美意付之流水,陈生不如本官之意啊。”

这些官话冠冕堂皇的,但人人都爱听,也特别在理,还没法反驳,就是让人应付不过来,反正陈生现在不明白大人这话算不算偏袒自己。

罗非白:“也罢,本官也不愿离间父子,背离圣人宗法,又不愿意诸位乡亲的善意受损,那就——判和离,再归江氏族谱,记其母江茶名下,单亲生养。”

“至于陈生,本官怜其舍子,愿意再次从轻发落,就看在江茶母子可怜的面子上,也不记其罪名了,就流放千里吧,虽说他身体不好,很可能死在路上,但本官总不能因为任何一个罪犯身体不适就得给其挑合适的刑罚吧?朝廷法度又不是温泉池,热了还给加冷水吗?”

“听说当年陈家老夫妻在外打拼过年,归县后在当地也算安生慈善,多有交好邻里,名声极好。”

“想来江河将来长大,科考有望,自然也会回乡祭祖,厚待其余宗族。”

“好歹,本官也代他守住了陈家的名声跟将来,不负我县教化之德。”

一群人大为满意,齐齐点头赞同,甚至觉得这样的大罪只流放千里已经是极大的恩宽了,这姓陈的赘婿还想怎么样?

小书吏等人却是大喜:啧,流放哦,舒服了这么多年当大爷,可算是真正有了锻炼身子骨的机会了。

该!

江河有些浑浑噩噩,不敢相信这个结果真的满足心中困顿徘徊的期盼,直到被昔日老师拉扯安抚,他才晓得继续做戏,故作惭愧,也哭着跪拜神色惨淡后醒悟过来哀嚎着踢打自己的陈生.....

陈生如遭厄运,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只晓得满腔怒意付诸独子,越发惹了众怒,最后是被李二如同拎鸡仔一样提着进衙门的。

江河一言不发,任由踢打,坐实所有委屈。

但抬头时,瞧见素衣简行仁慈无比的县令大人已经消失在衙门口。

衙门门口逐渐抽离了热闹,衙门中人回归县衙,但百姓们议论着,十分热闹。

江沉白在门口站了一小会,瞧着这一幕,神色有些静默,张叔摸着胡子感慨自家县城百姓还是蛮宽厚的。

江沉白微露嘲意:“其实也不是他们有心偏私那江河,大部分人骨子里还是重礼教父子的,可没人多可怜江茶跟林月,妇人之死无足轻重似的,但他们有心讨好大人,毕竟相比于张柳两人戕害他们的后果,能得一位好大人维护地方安定,保证他们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愿意附和。”

张叔笑:“也无可厚非。”

“是,这也是正常之事,换做我在他们之中,也是这样的做派,只是我想这人世间的规则若都如此,也得是由对的人控制才好。”

这位主儿手段狡诈,既遵循法规,又符人情,甚至善于利用法规人情操纵人心,不管方式如何,她始终能达成目的,结果如其所愿。

无一幸免。

“在这点上,我跟他们不谋而合。”

两人对视,都笑了,而后齐齐走进衙门。

老太爷走后,他们的背脊终于挺直了一回。

衙门南面的巷子口,一个年少样貌的小丫鬟借着一些摊子遮掩身形,全程观望,在几次表情活灵活现波澜后,此时回神,迅速窜入巷子里,过了一会来了一栋不甚起眼的巷中小院,看了下四周才敲了木板门。

门开了,入目一位年芳十八九的小女郎看向小丫鬟,秀丽如春时桃花,妍妍清美,似是有些期待,问:“说是那位到了,可是真的?人如何?”

小丫鬟再次左右看看,入户,关门,这才压着兴奋低语一句,“别的我不清楚,反正跟小姐您很是般配是真的。”

小女郎皱眉,有些薄怒,抬手敲了下其脑袋。

“我问的是其为人,是否....是否会为民做主,而非那一遇到刑案就推脱囫囵之人?或者....是否跟那张柳二鼠同流合污?”

“自不会,二鼠死定了,小姐,他们死定了,咱们的案子应该也有个说法了!”

小丫鬟一改此前的欢喜,沉重且怨愤加重一句。

院子内一下寂静,似乎春风来了,一扫去年秋冬累积的庭前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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