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说到这里时,微微侧脸望了一眼只有二十三岁的阿达礼,果然,阿达礼眼睛一亮,虽然他立即拱手谦辞:“豫亲王过奖,小辈不敢与各位叔祖们并列,实在惶恐。”但是仍然掩饰不住脸上的一丝得意之色,我暗暗叹息:毕竟是年纪轻磨练不够啊!沉稳内敛的火候差了些,看来从小在优越平安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人,自然无法与在残酷的斗争中迅速成长成熟起来的人相比。
别看多铎平时如何嬉笑荒唐,不务正业,但他头脑中的智慧却丝毫不逊色于其他同样老谋深算,人才济济的兄弟侄子们。这一招的确不失为高明之举,可以一箭双雕:拉阿达礼上船,无疑增加了己方阵营的实力,如此一来正红镶红两旗基本一致,到时候势力对抗起来,可以与豪格各占四旗,平分秋色;
更为厉害的是,多铎竟然敏锐地考虑到了代善的态度可以左右全局的问题,也就是说,他参照当年皇太极拉拢岳托和萨哈濂架空代善势力,逼迫代善主动退出争夺,并且拥戴皇太极一例——如果旧事重演,掌握两红旗实权的岳托和阿达礼叔侄同样把代善架空的话,那么就不怕他到时候横加阻挠了。
岳托听罢,不置可否,并没有任何情绪流露,而是明智地转向多尔衮,征询道:“睿亲王以为如何?毕竟此事关连到我两红旗,我理应避嫌,还请睿亲王决定吧!”
多尔衮面色凝重,目光郑重其事地在每个人的脸上巡回了一番,然后问道:“不知诸位有何异议?”
“没有。”
大家纷纷点头赞同,因为没有一个反对派,至于三个中立者,满达海是岳托的弟弟,这给与他们家族和两红旗的利益,他当然不会反对了;尼堪和博洛此时仍然属于“人微言轻”的阶段,所以他们见此形势,也人云亦云地点头应付了。
半个时辰后,大家陆续散去前,在这座大帐中,一个简易的临时灵堂已经布置完毕,由于事起突然,仓促之间根本无法寻得白绢缟素和麻衣来。于是在我的提议下,大家各自贡献出了被子。在古代,富贵人家的被子都是外面锦缎丝绸内衬白色棉布的,这里自然也不例外,于是许多被衬在“嗤拉”“嗤拉”的尖锐声响中被扯成了各种形状的布条布片来,有的用于灵堂灵幡的装扮,有的则被大家纷纷系在腰间和额头上,表示戴孝。
所有前来伴驾狩猎的队伍营盘顿时喧腾忙碌起来,好在可以就地取材,于是才三更过后,全部将士们统统“服国丧缟素”全副装备起来,并且开始收拾行装。因为多尔衮已经下令,东方见白之际,就立即拔营返回盛京,一向军纪严厉的八旗将士们可不敢有丝毫怠慢。
按照规矩,亲人们要为逝者轮流守灵,皇帝驾崩则更需讲究,需要跪在灵位前守夜。这可是一件极为辛苦的差事,考虑到大家的体力承受问题,经“皇家临时治丧委员会”统一商讨决定:每位各守半个时辰,算下来正好可以守到天亮。
首先守灵的是我和多尔衮,在***通明的灵堂中,并非只有我们两人,而是增添了许多侍卫,按照规矩这些侍卫必须是两黄旗中的人,即使多尔衮也不能下令改换他旗手下,更不能令他们全部退下。于是在几乎是监视的环境中,我和多尔衮这两个谋害“大行皇帝”的幕后真凶,只得恭恭敬敬,虔诚无比地跪在软垫上,默默地给皇太极守灵。
好在我们可以在这半个时辰的漫长枯寂时间中,用朝鲜语交流,毕竟满洲懂得朝鲜语的人是真正的寥寥无几,这些连汉语都困难的侍卫们,就更不可能听得懂朝鲜话了。
“你真的不打算调集锦州的镶白旗和小凌河的正白旗进京了?”我低声问道。
这是一个胜算不高的选择,但是在争夺皇位时一旦冲突起来,为了自身安全着想,还是有自己军队防身要好,因为在政权更替中,自己赤手空拳,很难想象会是什么结局;按照时间计算,现在豪格与济尔哈朗应该已经和盛京外围的两黄旗联络上了,如果等到皇太极驾崩的消息传过去时,他们也许正按照“谕旨”的吩咐,正在出盛京三十里的暧鸡堡集结,然后向两白旗驻地进发。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肯定是接到消息的两黄旗和两蓝旗先进城,我们的人在后面尾随,能不能进得城去都成问题,万一被他们诬为叛逆,就有得麻烦了,”自从昨晚多尔衮否决了密调两白旗入京这一下策之后,就再也找不回这个时间差了,他轻声继续道:“不过这里的一千余人自然可以全部带回去,借口是‘护灵’,他们自然不能横加阻挠的,何况我们进不去,两蓝旗当然也进不去。”
“只可惜,杯水车薪哪。”
我想象着一步进入城防坚固,密不透风的都城盛京,就等于一步踏入了前途叵测的危险境地:城外有两蓝旗虎视眈眈,城内有两黄旗披坚执锐,那可是真正的龙潭虎穴,尽管我们明知崇政殿里是“山有虎”但我们必须“偏向虎山行”这场疾风骤雨的残酷斗争,眼下只不过是刚刚拉开序幕而已,一个不慎,身家性命都成问题,不得不谨慎万分啊!
第五卷九五之争第二十一节偏向虎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