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尽管在场所有亲贵们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而且大家基本都是刀刃上舔血,从千军万马中拼杀出来的,心理素质总归算是过硬的吧?可是眼见步入大殿,各就各位坐下来之后,才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局势就瞬息万变,事态发展也远远超出了原来料想的一波三折。当众人都以为多尔衮三兄弟已然陷入死局之时,多铎这突然间的仰天大笑和那句让大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话,着实叫人不由瞪大了眼睛。
“我看你是眼见死到临头,吓得一口痰蒙住了心窍吧?自己要掉脑袋不打紧,垂死挣扎时还想拉个垫背的,我看你是做白日梦!”豪格显然被多铎这大反常态的表现吓了一跳,心下也惴惴不安,暗暗琢磨着:究竟哪个地方出了纰漏呢?应该没有啊?
多铎收起了笑容,眉眼间阴狠之色愈浓:“知道你豪格的胆子大,可也想不到你这次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不但之前这数日上窜下跳,结党营私,觊觎皇位,使尽了各种见不得人的伎俩!原以为你也该见好就收了,没想到你居然变本加厉,使出这种下作无耻的手段来,我看你是嫌命太长了吧?”
“你!?多铎,你少栽赃陷害!我豪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尽管说出来,少在这里故弄玄虚,胡乱攀咬!”豪格嘴巴上依然强硬,不过心底更加忐忑,看多铎的口气和神态,似乎真的捏到自己的什么把柄了,奇怪了,怎么会?
“哼哼,说我栽赃陷害,真是贼喊捉贼啊!”多铎冷冷一笑,将手里的明黄色谕旨扬了扬“鸭子煮烂了嘴巴还硬,我问你,你是不是把我们这些叔伯兄弟们都当傻子,就凭一本纯属伪造的谕旨就想把我们兄弟送到阎罗殿吗?未免太过自信了吧?”
大殿内本来鸦雀无声,多铎这几句话立即让周围的空气炸开来,大家在目瞪口呆之后,不由得七嘴八舌地嚷嚷出来:“豫亲王,你刚才说什么?”
“就是啊,你再重新说一遍,我们没有听清楚!”
多铎轻蔑一笑,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我是说——这所谓密谕是假的,绝对是豪格不甘心失败,处心积虑想铲除我们兄弟才伪造出来的!”
“什么?这密谕是假的?不可能!你强词夺理,无中生有!”豪格这下吃惊不小,无论如何他也无法相信这密谕是伪,要知道他父皇驾崩前,一直是处心积虑想要彻底铲除多尔衮的,而且不止一次跟他密谈过,这次密旨的内容也正是要他和济尔哈朗这两个最为信任的亲王秘密赶去围剿清理两白旗,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假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多铎纯粹是死到临头,反咬一口。
多铎看着豪格那百思不解,难以置信的模样,心中冷冷地笑着:呵呵,没错,皇太极也确实下了这么一道密谕给你,内容也基本一样,可惜啊,是上天垂怜于我们兄弟,让那两道真正的谕旨落到了我们的手里,不拿来做文章岂不是对不起天意?豪格,你这次不死才怪,谁叫你倒霉呢?也怪不得我们兄弟卑鄙,实在是你多行不义必自毙,如果你老老实实,安分守己,当个缩头乌龟,也许我哥哥还能考虑考虑放你一条生路;可是你自不量力地跳出来使尽下三滥的伎俩,还直欲置我们于死地,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代善心底里咯噔一下,说实话,这密谕出现本来就令他始料不及,但是多铎又突然“发现”这密谕是伪则更令他心惊不已,自己已经上了岁数了,在这么折腾几回恐怕真的吃不消了。代善现在实在不希望这密谕果然是伪造的,因为他打心眼里不希望豪格就此倒台,甚至丢了性命,这样会少了一个今后制衡多尔衮的力量,可是眼下的局势发展,能够由自己控制得了吗?
不管能不能铲除掉多尔衮兄弟的势力,首先要保住豪格。代善确定了这一点后,轻咳了一声,目光严厉地盯着多铎“豫亲王,你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可以随便说这谕旨是伪,毕竟这个罪名可是要掉脑袋的。如果谕旨果然是假,肃亲王当然要受到最严厉的惩罚;而若是证实你在胡搅蛮缠,妄图替你和你两个哥哥脱罪的话,那么再议起来,可就是罪加一等了!”
豪格自然看出了代善语气中有保护偏向他的意思,于是自以为有了撑腰的,就平添了几分底气:“就是,礼亲王方才亲眼看过,仔细验证过的,都说这谕旨是真的,你多铎有什么本事,居然一上来就大嚷大叫说这谕旨是假的呢?”
在几个人唇枪舌剑之时,刚才伪装了一副最合乎常理的姿态与神色的多尔衮,一直在悄悄地瞄着斜对面的济尔哈朗,现在豪格即将一步步踏入他和妻子一早就设计好的陷阱,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他已经毫不关心了;而济尔哈朗是什么态度,有可能作什么举动才是他最为在意的,当晚妻子伪造出来的假谕旨是一式两份,一份现在就在多铎手上,另外交给济尔哈朗的那一份呢?
多尔衮轻轻地摩挲着大拇指上的和田玉扳指,心底里默默地盘算着:莫非济尔哈朗这条老狐狸早已经发现了那谕旨的猫腻,但又丝毫不敢声张,而是暗地里把它烧毁了呢?否则如何解释他今日这始终含含糊糊的态度和不发一言的谨慎呢?按理他是绝对支持豪格的才对啊!
这两份密谕模仿得实在是惟妙惟肖,当时连他自己都没看出来其中奥秘,而且方才代善也仔细看过,同样也没看出来,难道他济尔哈朗就能洞若观火,明察秋毫了?何况如果他一早发现谕旨是假就不会跟着豪格一道联络两黄旗,已经着手准备兵分两路开去围剿他两白旗了,也不会不提醒豪格,任凭他一个人出来送死,这两点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的。
猛然间,一个念头在头脑中闪电般地掠过,多尔衮心中暗叫一声:“糟糕!怎么少算了这么一步?”济尔哈朗肯定并没有发现密谕是假,甚至现在有可能他自己的那份密谕正揣在身上!只不过他开始并没有准备拿出来,只不过是当作一个必备之需,必要时拿出来应急而已。当看到豪格已经按耐不住主动拿出了密谕,却没有对众人提到济尔哈朗那里也有一份,可以一起拿出来证实,这显然是个不小的疏忽。而济尔哈朗就抱着少趟浑水的态度,隔岸观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唉,如果多铎再晚一步戳穿这谕旨是伪就好了,应该先拖延时间,尽量引诱济尔哈朗也把他自己的那一份也拿出来亮相,到时候可就是一箭双雕,可以将这两个一贯明里暗处与自己作对的政敌一举歼灭,合锅而烩了!可是既然豪格的那一份即将被证实是假,那么济尔哈朗是绝对不会将自己那一份再拿出来自寻死路,如此一来,好好的一张大网就破了个洞,让一条大鱼有惊无险地溜了出去,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眼见没能利用彻底,以后再寻找铲除济尔哈朗的机会可就要费些脑汁了。想到这里,多尔衮禁不住懊悔不迭。
正在舞台中央聚精会神表演着的多铎当然猜测不到此时一语不发,静静地坐在一旁的哥哥心底里正在想些什么,眼见一出大戏即将进行到最让看客叫好的精彩时刻,他怎么能随便分神呢?
“来人哪!”多铎冲着门口的侍卫吆喝道,那侍卫连忙赶了进来,单膝跪地“王爷有何吩咐?”
“你这就给本王拿一盏蜡烛过来,要点亮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