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选择关内关外,还不是你自己地意愿?如果你留恋这里,也不必非要在关内选址。”我问道:“莫非你是怕这千里迢迢,一路上会劳民伤财?”
“倒也不是这个,我这是要做给天下人看的,我大清的皇帝,打我这代入关开始,就要生在关内,死在关内,永远做中原的主人,而不是区区辽东一隅的小邦之主。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必须留在关内。”
我不禁感慨,多尔衮这人,还真是为政治而生,也注定一辈子当政治人物的。他可以不在乎钱财挥霍,他可以不关心百姓疾苦,然而他表面上却很在乎,很关心这些。所以说,他具备了政治家的狡黠天赋,就是善于做秀和伪装,以至于连自己日后的陵墓地址,都要违心而择,人这样地活着,究竟是不是带着讽刺性地悲哀呢?
“唉,何必如此?连这个都委屈自己,你究竟还有什么事情还能快乐一些地?”我叹息道。
多尔衮的目光缥缈地越过重重远峦,一直到了天的尽头。他幽幽道:“青山处处埋骸骨,其实不论我最终地归所在何地,这白山黑水,始终是我魂牵梦萦的地方,我会祈祷蒙克恩都里神,请他帮我完成这个夙愿的。”
接着,他双膝跪地,朝着东南方向拜了几拜,然后用满语说了一段祈祷的话,一脸虔诚之色。在萨满的诸神中,蒙克恩都里是掌管灵魂的神,据说他背着一只“拘魂葫芦”人死之后,死灵离开躯壳,他是通往冥界的引导之神,如果谁迷了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他就会用这个葫芦将那个死灵带回来的。满人深信灵魂栖息之说,所以对这位神很是恭敬。
拜完之后,他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伸手向我:“你把帕子给我。”
我不明就里,却没有发问,取下前襟上的帕子,默默地递到他的手中。只见多尔拔出随身的蒙古小刀,在脚下的泥土上挖掘了几下,然后收刀还鞘。他用双手捧起一捧干冷的,散发着塞外气息的黑土,小心翼翼地放在帕子里,最后郑重其事地包好,这才站起身来。
“不论我走到哪里,都不能忘记这片养育我的土地,不能忘记我也曾经在这片土地上洒下过自己的热血,种下过年少时的梦想和雄心。”说着,他便将这包土交给了我“熙贞,你暂时替我收着,好好地保存着,如果以后没有机会回我父汗母妃的陵前祭拜,那么也只能看看这包泥土,聊以为慰了。”
我接过来,郑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好了,这不会是一个容易忘却的纪念,我会替你收好的。”
九月三十日,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抵达盛京。除了官员和军队外,还有部分满洲家眷也一道进入了山海关,比半年之前吴三桂迁移宁远军民时的规模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好在满人本身也不多,总共加起来也不超40万人口,况且也只是随在军中或是衙门任职的入,所以数量上也不至于太过惊人上。然而即便如此,如何安顿这些百姓的谋生问题,也足够让多尔衮大伤脑筋的了。
不过,这还不是最最紧要的,因为接下来首先要面临的,就是尽快举行登基大典。这段时间多尔不在燕京,中央枢纽在几位内院大臣的共同支撑下,还是照旧正常运转着。与此同时,黄河以北的许多地区,军事推进的速度都不算慢,李自成已经退缩到西安,而山东等地,也在投降过来的汉臣招抚下,许多州县纷纷改旗易帜,归顺了大清。而勉强守着江南半壁江山的南明,却很快陷入了内讧之中。朝内大臣与四镇总兵不合,争权夺利,几乎斗个面红耳赤,根本没有精力和能力来北上收复河山。
眼见形势如此,那么大举进攻的时机快要到来了,多尔衮准备在入冬以后开始正式部署大规模的围剿和追击战略,所以眼下必须要尽快解决登基的这个问题。
抵达燕京的当天中午,多尔衮就在武英殿宝座上受了诸王、贝勒、贝子、公、文武群臣的朝贺。从此以后,宫里宫外都忙于他的登基大典。最忙碌的是他本人,一切军国大事集于一身,简直忙得不可开交。登基大典,牵涉的问题很多;登基之后,还有许许多多事情等着完成,这都需要准备;各种祭文、祝文,经内院大学士拟定,用满、汉文字缮写清楚后,也要呈到他的面前,由他再斟酌一遍,才能决定。最费斟酌的是,皇帝登基,要向全国臣民下一道诏书,这更是无比的重要,几乎是每一段文字都需要他召集几位大臣,反复讨论,才能最后决定。
因此,这一段时间,他和几个内院大学士们几乎夜夜议事到很晚,直到蜡烛的剪影透映在窗纸上;同时也忙坏了秘书院的那些启心郎和满汉章京们,也个个陪着他们几个熬夜。
还有一个被殃及池鱼的就是我了。由于多尔衮埋首于这类首要事务,所以那些次要的奏折和贺表之类的,就统统交给我来替他处理了。这期间,多半是关于安抚民生,或者是刑讼土木之类的杂事,这类奏折上面的批示往往也很简单,无非就是“知道了”或者是“交该部核准”“依议”之类的套话,所以我也不必去专门请示根本无暇分身的多尔,就直接批示了。
这一日,我将高高的一大摞折子批完,剩下最后一本,懒洋洋地翻开来看。起先还没有在意,没想到刚看了两行,就立即瞪大了眼睛,猛地一下,倦意全无。
原来这折子,是请求将京畿周围方圆百里的“无主荒地”圈给诸位有功将士们的,也就是“奏请圈地折”
第八卷只手遮天第一节迁都燕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