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顿时语塞,却死不承认“我喜欢他才怪!从小到大,我在他身上不知道操了多少心。还记得他有一次悄悄地给阿济格的马喂了巴豆。弄得阿济格摔到石头上差点没碦断腿。半个月都不能走路;这小子不但不悔过,反而把罪责推到我身上,害得我被父汗用鞭子抽得屁股开花都到现在了。也未必就可以完全省心了。若东海将来也学他的模样,我岂不是没几年好活了?”
听到他最后面一句话,我的心头忽然一凛“皇上,你怎能说这样的话呢?”
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这回闭住嘴巴,不再言语了。接着,他的脸色又沉静如水,微微敛着眼睑,不知道在思忖着什么。
室内沉寂了一阵子,我等得不耐烦,想要问问他究竟是何打算时,他忽然开口了,这次却生硬地转变了话题“熙贞,有件事情,我考虑了好几天,也实在委决不下,毕竟事关朝鲜,我觉得也应该和你商量商量,你若是不肯,也就算了,就算是你来帮我拿这个主意了吧。”
我心中顿时一个激灵,看来,多铎多半是按照我地嘱托,将我的意思以他的名义说给多尔衮听了,而多尔衮既然这样发问,那么想必已然动了心思,那么接下来事情就好办多了。不过在轻松下来的同时,我也有点莫名的失望和怅然。说来也有些后怕,每次我能准确地猜测出他接下来的路子时,他会不会在赞扬我的同时,而对我加深一层疑忌和提防呢?
所以,我故意装傻,茫然问道:“怎么,你不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动武了吗?才一个月光景,就又有什么新的想法冒出来了?”
他地眼睛里闪烁着复杂地,意味不明的光芒,许久,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就跟你明说的吧,什么动武不动武地,是我先前故意唬你的,要么根本就是一时间的气话罢了,当不得真的。国家究竟有多少可以动用的兵力,相信你也不是完全没数,我要真有办法动武,也不会拖延到现在也不见动静了。”说道这里,顿了顿,然后似乎努了努力,终于提到了正题上“你哥哥现在主动向我求和,希望能把他妹妹嫁来燕京,给我当个侍候的嫔妾,你说说,我是答应好呢,还是干脆推了算呢?”
等他真的说明时,我反而有些欣慰。因为他起码对我还有一点点诚实,那就是他没有虚情假意地说什么“我怕这样你会伤心,所以我才决定放李淏一马”这类矫情的假话。而他还有一点点顾忌,怕我知道这根本就是他自己拿好的主意,所以才假托什么李淏主动献上妹妹的借口,好让我心理平衡点。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善意谎言了吧。
他说着这话时,眼睛一直定定地注视着我,我知道,他这是想看看我究竟如何反应。在这短暂的沉寂里,我的脑海里不停地运转着,我究竟该怎么回话?我知道,他肯定期望我立即反对,甚至表现出愠怒或者伤心的神情来,这样他就可以确定,我心里仍然有他,仍然对他抱有感情和希冀。这样一来,他肯定会欣慰和高兴。
但是,若我真的顺了他的心意,他固然一时高兴,可是接下来事情该如何继续呢?他这人一旦拿定了主意,那么就很少有外力作用能够干扰到他,难道就因为我的一个“不”字,他就可以轻易改变?若是不改,他以后又怎么好意思再来面对我呢?这样,只能让他更加为难。
于是,我略略沉默,然后勾起嘴角,弯出一抹笑意“既然这样,能够通过和亲来和解此事,那么又有何不妥的呢?皇上肯同意我哥哥的求和,就是很给面子了,我又怎么会反对呢?”
多尔衮眼睛里的光芒在瞬间就暗淡了下去,就像是在寒风中苦苦挣扎的微弱烛火,突然一阵猛烈的风袭来,它终于无可奈何地彻底死去,彻底消亡。心有余,终究气力不逮,终究时运不济。
他忽而自失一笑,想说什么,却忍不住先咳了起来。声音并不是嘶哑或者粗重的,有点像虽残破却仍在拉动着的风箱。听在耳里,我的心忽然揪了起来,似乎只有抽了大半辈子烟的老人才会发出这样的咳嗽声,难道,他最近的身体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好?
我想问,他却努力地将咳嗽压了下去,摆摆手示意我不必着急,等气息平稳之后,方才自嘲着解释道:“呵呵,说来也好笑,我刚要说话,就被口水呛了一下,真是太没用了!”
我知道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明明就是他抽烟抽多了,气管或者肺部生了什么疾病,却不肯承认。一来怕我不让他继续吸烟,二来怕丢了面子。唉,他这样一个男人,强势惯了,总是不肯认输呢。
不等我劝说,他忽然又问我“你说的这话,恐怕是言不由衷吧,你应该还记得,当年我对你说过的,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我不会再娶妾室的。你不会怪我食言?”
其实我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并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其实,我既然不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也未必就是他的最后一个女人,我又何必计较这么多呢?人只要活着,就未必能保证一定不会变心,除非死爱情,也就戛然而止了,同时,也就圆满了。他不会再去爱另外一个女人,也不会在将来再遇到另一个令他心动的女人。死亡,才是彻底保持忠贞的办法。就如那即将凋零飘落的花瓣,只有提前将它装入锦囊,埋入净土,才能让它避免沦落沟渠的命运。这样,我的爱情也就圆满了。
我突然被我心中这个可怕的念头吓到了,几欲战栗——难道,爱情不是占有,就是毁灭吗?
第八卷只手遮天第一百四十五节占有或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