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答应爷爷照看院子里的植物开始,她每天早上上学前都要细看一遍。那几盆枯萎的水仙花她没舍得扔掉,查了很多资料,用了许多办法,这六年来,总算是把它们养活了。
可是它们怎么也不开花,她每天都盼着,看着,偶尔蹲下来,回忆着与奶奶的点点滴滴。
那一天,阳光很好,早晨的露水铺满在花瓣上,衬的花闪闪发亮。她特别开心,想冲上楼去告诉爷爷,奶奶的水仙花开花了。
可是随着长大,她也慢慢懂得了什么是爱,尽管只知一二,但她很确定,爷爷对奶奶的爱,是内心底处的,不是不愿意去回想,去触碰关于奶奶的任何东西,只是怕那纯洁的爱变成了悲伤。
她忍住了跑上楼去的冲动,把整盆水仙花端了起来,白色的花瓣,中间的淡黄,照她小时候的话来说,就是一个荷包蛋。
花在阳光底下更美了,穿过花盆,那人影已经走远了,他身上额白衬衫与白色的花瓣重叠,看不真切。
那时的林以默并不知道,她的开心便是那人的确幸。
她不仅一次问过自己为什么要学国画,为什么要去比赛,如果不去,如果…可是没有如果,可是爷爷是真的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就在她脑海里问了自己数百遍时,爷爷的声音总是响了起来。
以默,带着奶奶那份好好学吧。
以默,快叫蒋老师。
以默,去吧,赢回来给爷爷看看。
全国的国画比赛在瞿川举行,比赛还没有正式开始,她坐在选手区里,听到一边的媒体记者的议论。
“那不是梅宛国画师的孙女吗?”
“不会吧,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知道,有一次世纪比赛上,梅宛大师把她孙女给带上了,我是碰巧听到那小女孩喊梅宛大师奶奶的,虽然那时候还小,但和现在的样子比,没有变多少,一眼就认出来了。”
“而且,我还听说,她还是蒋黎清画师的徒弟呢。”
“如果真是这样,不得了了,在国画界,除了梅宛大师能排第一,第二就是蒋黎清了,这梅宛的孙女看来又得在国画界掀起一笔历史了。”
那些人的议论声虽然挺小的,但足以让周围的人听到。旁边的人都看向她,她不关心是以什么样的眼神,她一向不在意这些。她只是想着,今天出门时,爷爷有点奇怪,说不上什么,但总感觉什么不对。
后来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那些都是爷爷要走了的预兆。
她是在快颁奖时接到的电话,她没有辜负爷爷的期望,在比赛里获得了冠军,可是这又有什么用,电话里说话的是正赶回来的母亲,她真希望母亲说的不是真的。
怪不得,怪不得今天爷爷穿上了奶奶买给他的那套西装,怪不得,爷爷把奶奶所有的画卷都从墙上拿了下来,一个一个的放进木箱子里。
台下的人都看着她突然起身,连奖也不领了,跑着出去。爷爷早上那句“以默,照顾好自己。”在风中飘忽着。她该早点发觉的,她不该来比赛的。
爷爷,一定要等我,别走了,别就这么走了。
她忘了看红灯的亮起,在那辆货车开向她时,她脑海里在一秒钟里,竟然在想,这样,是不是更快能见到爷爷,见到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