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谎话当时是避开了世人对孙女的嘲讽,可是现在想来,这个谎言却要用孙女的青春来圆谎,老太太怎么想怎么难过。
她的好孙女,那么漂亮那么聪明那么能干那么孝顺,可是却要为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守寡,如果是真正守寡的,守上一辈子,还能赚个贞烈牌坊,可她孙女这是望门寡,什么都没有,还要背负克夫的污名。
老太太越想越伤心,第无数次把沈老太爷骂了一顿。
沈大老爷恰好这个时候在老太太面前晃荡,毫无悬念也被骂了。
都怪你,邀了那个范文博登门,害得老身想起了伤心事。
再说,闺女的亲事陷入僵局,你这个当爹的就不操心吗?
要你这个爹有啥用,还不如养只猫,猫闲着没事还会抓老鼠,你啥都不会。
沈大老爷挨了一通骂,觉得自己比那戏台上的窦娥还要冤枉。
范家叔侄一起起程,一个去保州府,一个则去了白凤城。
沈家送了程仪,沈大老爷和一群同僚一起去十里长亭相送。
范君此去,便是展翅高歌,鹏程万里,我等在京城待君归来,共走青云路。
总之,就是一群官场上的油条们,你奉承我我t奉承你,彼此都很感动,像真的一样。
范文博在京城也有同科和同窗,不过他家门槛高,这些新晋的官员脸皮还都很薄,担心被人说成是趋炎附势,所以扭扭捏捏不好意思过来。
其实吧,脸皮就是越磨越厚,只要你不尴尬,别人就不会尴尬。
范文博心有戚戚,他只不过是个同进士,如果不是有家族照应,叔父相助,他在万平县无论干得多好,也捞不到现在这个位子。
他决定,到了白凤城一定要好好干,不能给叔父丢脸,不能给祖父丢脸,更不能给家族丢脸。
正在这时,忽然有骚动传来,送行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有一个人冲到了范文博面前,跑得太急,没有站稳,一时没有收住,噗通一下摔倒在地,那人来不及站起来,便向范文博爬去:“范郎,范郎!”
声音一出,众人才意识到这人竟是一个女子。
不怪这些人没有看出来,这人身上穿的是男人的裋褐,浑身脏兮兮,头发也乱得像个鸡窝,脸上更是黑漆漆的,像是从泥沟里爬出来的,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女人。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范文博的同窗们几乎全都知道范文博与亡妻的事,有时候多喝几杯,难免要感慨一番范文博的情深似海。
真的,一般人做不到这一步,更何况范文博已经为亡妻守了整整十年。
所以若说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和范文博有什么情情爱爱的事,他们打死也不会相信。
可是没有情情爱爱,谁会一开口便是范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