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梅馨一家人住在郊区的一处老旧小区,房子是自己的,两居室,除她之外,还有她的母亲和姥姥,以及一个长期住下的保姆。
她的父亲在几年前病逝,母亲罹患尿毒症,定期由保姆陪着前往医院,进行透析治疗。
梅馨母亲的情况不容乐观,肾源稀缺,目前希望渺茫,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另外则是手术费用,几十万对我来说不算钱,但对梅馨来说,是一笔需要省吃俭用几年的巨款。
我顺便调查了梅馨的资产和感情状况,房子在她名下,无车,无基金债券,存款仅三十几万,目前单身中。
房子卖了钱能够,但肾源终究是个大问题。
也许,可以从肾源入手。
29
少爷听完我的报告后神色凝重,很久没有发表看法,把那张报告纸捏到褶皱,复又被他捋平。
不得不说,这是少爷第一次,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凄苦的身世。
少爷曾经的床伴要么是你情我愿的恋爱关系,要么是自愿选择金钱的普通人家,更有渴望跻身上流拜金女。
还从没有人在如此缺钱的情况下,拒绝过少爷。
“她居然还敢拒绝我……”少爷开口的第一句话就震惊了我,“她哪来的胆子。”
我:“……”
少爷对我说:“告诉她,有两个选项,一个是每个月的包养费,还是十万,但是所有的额外礼物一个没有,每个月只有十万,这是她第一次拒绝我的代价,一个是我负责解决她母亲疾病上的所有问题和开销,包括肾源和名医和钱,但是她得和我结婚,你让她自己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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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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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就是少爷,被拒绝后就降价,不像我,被泼了咖啡也没有慰问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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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馨听完我的转述后,立刻故技重施,拿起杯子就要泼我。
但亏我只吃一次。
我轻松打开她的手,咖啡杯不受控地砸在隔壁桌子的客人头上。
“我靠!”
我:“……”
来不及道歉,梅馨的巴掌又扇了过来。
“梅小姐,够了。”我再度轻松接住,和她泛红的双眼对视,一字一顿道,“少爷是认真的,您也是聪明人,您应该知道少爷的目的是什么。”
“下流!”梅馨甩开我的手,认识到我们之间的武力差距后,不再动粗,“你和邵烨一样令人恶心!”
我轻轻摇头:“擦擦眼泪吧,梅小姐,我们的目的很明确,是您没有考虑清楚,不过还有扭转的机会,我是否需要给您一些时间考虑一下?”
梅馨胡乱抹了几把脸,但眼泪越来越多,原本清淡的妆容也花了。
“有你这么和女孩子说话的吗?”旁边一个压着怒气的声音传来,插入了我们对话。
我转头看去,说话的是个看上去颇为年轻的男人,他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咖啡,满脸不赞同地和我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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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对不起啊。
各方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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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手边的纸推到男人手边:“抱歉。”
这样一打断,梅馨的情绪稳定了一些。
不过想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纠结和复杂的情绪掩藏其中,不难分辨。
我继续道:“梅小姐,您想好的话,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畜生……!”梅馨咬牙切齿,快速起身离开咖啡店。
很好,解决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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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是另一件。
插话的男人等我们交流完毕,才悠悠开口:“十拿九稳了?”
他倒是不见外。
我没有回答:“不好意思,咖啡杯不长眼,需要我给您什么补偿合适?”
“形象损失费,精神损失费,服装损失费,误工费,友情出演的报酬……”男人掰着手指头念叨,似笑非笑道,“给你抹个零头,五万怎么样?”
我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糟糕的心情:“既然您不需要任何赔偿,我就先离开了,下午还有行程安排。”
“别走啊,开玩笑的。”他拦在我身前,“前几个都钱是真的吧,你给一百吧,今天我难得休息。”
我这才掏出手机扫他的二维码,看着跳出来的好友添加提示,我用眼神问他什么意思。
他解释道:“你这样用钱扇人巴掌的不多见,我要拓展自己的人脉资源,加个好友吧。”
眼前这人看着年轻,却敢说敢做,衣服全是名牌,想来也不是普通人。
我给他发了个二百的红包,他秒领取:“哎呦,老板大方,谢谢老板。”
“……”
他伸过一只手:“认识一下吧,我叫代赋。”
那双手修长干净,骨节分明,我伸手握住,微凉的温度传导过来:“我是若智。”
代赋错愕:“你是弱智?”
“……”
我就知道。
“大智若愚的若智。”
“大愚若智。”代赋点头,“真是难得和我这个大夫一较高下的名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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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知道少爷的名字和梅馨的名字,大概轮不到嘲笑我。
包括我爸。
我爸叫若比临。
大智若愚是我爸的说法,希望我作为一个管家,能中正平和,大智若愚,把事情做好,不抢少爷风头。
如果我爸知道我正在替少爷压迫、欺侮良家少女,不知会有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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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件事,是找咖啡店的服务生把咖啡杯的钱赔了。
咖啡杯经过代赋的头,桌子,和地面的洗礼,早已粉身碎骨。
服务生收拾卫生后,此时到了尸骨无存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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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身正和咖啡店经理聊赔偿问题,身后就传来一道怒喝:“狗日的代赋,背着我加别的男人的微信!”
我:“?”
刚刚代赋强压的怒火瞬间爆发:“别以为你是我弟我就不敢揍你!你哥我头上的咖啡还在呢,这一肚子火正愁没处发呢!”
“你就说你加没加别的男人的微信吧!”
“操,那你说你要见的网友呢!”
算了,不计较了,他也算是被迫为将要认识的朋友两肋插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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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叽叽咕咕又吵了几句,但没有人过来找我理论或询问,我当然也不会自讨没趣,那两百块不是白花的。
出门前,我撇了一眼两人。
新出现的男人和代赋长得很像,气质却很不一样。
如果说代赋还能有伪装出来的正经,这一位就十分不正经了——寸头,一边耳朵戴着两个耳环,穿着件军绿的夹克,脖子上还有一条银色的金属项链做装饰。
他察觉到我的视线,转头把我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目光中的审视和打量让我感到被冒犯。
嚣张的小孩。
40
梅馨的电话来的很快,也很不客气。
梅馨:“我想好了,你和邵烨约个时间吧,我们见一面。”
少爷的行程表本就在我手里,我和少爷说过后,把时间定在了几天后到四月一日上午。
少爷定下的日期,我不太理解,但少爷有最终解释权,而少爷却不打算说什么。
后来我才明白,愚人节,是愚弄的节日,更是愚者的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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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的合同我起草过许多份,少爷都没有异议,不过现在是婚前合同,内容多了些,倒也不难。
这些杂七杂八的条款主要是不能让少爷吃亏,一点亏都不能吃。
少爷逐条批注,我眉头越皱越紧,少爷有自己的考量,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少爷。
少爷把改过的文件丢给我,笑:“你在练脑门的川字肌?”
“……少爷,这合同您是认真的吗?”
“是。”少爷答,“最认真的一次,我都自己改合同了。”
曾经的合同每一条都在维护少爷的权利,包括但不限于少爷只需提供女方母亲的医疗费用,不偿还女方债务这一点上,梅馨不需要帮助少爷偿还债务,她还不起,女方开销自行解决,十万块会在每个自然月的1号打入女方指定账户,如有需要,女方需按照少爷的要求辞去工作,专心照顾少爷,但不得干涉少爷的私生活,女方有义务配合少爷进行性行为,少爷出轨属人之常情不是错,但女方出轨需净身出户等。
而现在……
少爷不仅会支付女方的债务,还给了她一点公司的股份,也不强求女方做全职主妇,衣物出行按照正常少奶奶的标准执行,且夫妻双方都要履行夫妻义务,包括“守身如玉”,少爷也不可以有除女方外的任何女伴,如果少爷出轨,女方有权提出离婚等。
少爷见我不说话,出声催促:“去啊,改合同吧。”
我只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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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我该开心。
这是少爷第一段认真对待的感情,无论起因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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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馨逐页合同内容,目光忽然盯住不动,几秒后,她指着其中一行问少爷:“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夫妻双方需要履行夫妻义务,是你要睡我的意思吗?”
我和律师被梅馨不加遮掩的用词震惊,但都保持住了平静的表情,一起装聋作哑。
没等少爷解释,梅馨继续说:“如果我不配合你,你就要强奸我?”
“不会。”少爷飞快回答,用奇异的目光看了一眼梅馨,像不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说,“这件事情无论婚内外都需要双方配合,且自愿,你需要履行妻子的义务进行性生活,我也需要履行丈夫的义务,尊重和考虑妻子的心情和感受,我像那种不合心意就强人所难的人?”
少爷,您逼梅馨签合约的时候特别像。
梅馨果然露出古怪的表情,用目光反问,你没事吧,你什么时候不是了?
少爷大概是意识到了问题,轻咳一声,含含糊糊道:“我不是那种没有情趣的人,你不用担心。”
梅馨的表情更加微妙,但还是落笔签了字。
想也知道,她一定会签,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的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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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前合同作为卖身契约的另一种合法模式,梅馨问题不算少,问少爷的或问律师的,两人都逐条解释清楚了。
律师看过合同,初时同样难免面露震惊,此时却已经平静接受了一切。
人手一份的合同签完,梅馨的脸色好看了许多,拿着自己的那一份,反复。
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迟疑着问道:“合同就这样?”
少爷点头:“就这样,之后吕律师会带着咱们两个进行财产清算,进行过户等其他手续,最后才是选个日子领证。”
梅馨愣了愣神,似乎还沉浸在就这样把自己卖了的恍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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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吕律师陪着,我倒也放心——吕律师是我的老同事了,在邵家工作多年,同样是世袭制,他也很了解少爷的情况。
少爷把梅馨带回家见过老爷和夫人,老爷夫人并不知道少爷的所作所为,而梅馨为了自己的母亲,兢兢业业扮演起好儿媳,把老爷夫人哄得赞不绝口。
我在旁边松了口气。
梅馨到底还是懂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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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主动要求去见梅馨的母亲,梅馨虽然诧异,但还是答应了。
婚姻比恋爱更长久,更别提需要双方父母到场等内容,为了未来,梅馨也一定会答应少爷的要求。
不知道少爷一个人查了什么资料,第二天少爷问我:“我是不是应该朴素一点去见阿姨?”
“……”
我不知道少爷对于朴素的理解是什么,但可能和梅馨眼中的朴素有很大的差异。
国际大牌对于少爷来说,也算得上是一种朴素。
自从少爷开始因为各种场合穿西装后,少爷的每一套西装都是手工定制,庄重些的场合是老裁缝制作,年轻活跃些的则是年轻些的设计师团队来操刀。
即便是我,每个年龄段都有几件这样的西装。
我沉思一番,道:“这个问题我不好回答,少爷,也许您应该问问梅小姐。”
我这么说不是没理由的。
据我观察,几次见面,梅馨身上穿的衣服,设计感和版型都非常差,布料我没有上手摸过,但看着不够好,既没有品牌logo也没有显眼的商标,看上去很像总裁办那几个小助理提起的淘宝货。
至于发型和配套的饰品,我的评价是不堪入目。
不过梅馨本人资质相当不错,也会穿搭,传达给人的感受非常好。
这也很好理解,梅馨经济压力大,不可能买得起几千块的衣服,没有做发型保养头发的时间,不会重金购买饰品。
少爷点点头,又说:“改天我给她买几件衣服吧。”
我的头突然预言般地抽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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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好在少爷在认真对待梅馨,没有整出乌龙,换下西装,穿了一件素色的长袖体恤和一条牛仔裤,头发也没打理,额发很自然地垂下来。
倒像大学生了。
很朴素。
我觉得。
我开着车,带着挑选好的见面礼,载着少爷去梅馨家。
梅馨家在郊区,路上还有些小堵,幸好出来早,没什么影响。
小区很老旧,周围没有商圈,好在附近设施一应俱全,看着倒也方便。
我将车停在楼下,忽然很庆幸,今天只开了一辆商务风格的奔驰,否则在周围一众十几万的车里就有些太突出了。
不过车的配置和内饰都是顶配,隐形价格高出不少。
少爷拎着提前买好的牛奶和水果下车,我则跟着锁上车,打算去周围转转。
我不会上楼,这是属于少爷和梅小姐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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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我的私人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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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私人时间无论如何都谈不上多,幼时忙着长大,青少年忙着学习,无论是我的学业还是了解少爷的为人。不过眨眼的时间,我已经进入公司,比少爷更早地接触工作,为少爷的将来做准备。
虽说是眨眼间,但这也是以回头看的方式进行感叹,事实上,我的少年时期,曾无数次为此痛苦,并由衷地认为时间前进的节奏是如此缓慢——为什么有的人生来自由,我却不得不为了他人,学习那么多不符合人类成长的事务。
少爷被同学悄无声息霸凌时,我并没有第一时间进行制止和警告,我装作不知,以此宣泄怒气和不甘。
但当我看到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的少爷露出少有的气馁表情,我也会跟着难过,这就像自己的孩子被欺负了,我居然没有任何隐秘的、报复成功的快感。
少爷一直以为我是厌恶霸凌,才和那些人打架,但不全是。
是厌恶,更是宣泄愤怒,也是在少爷不知道的时候寻求那一丝赎罪的感觉。
时至今日,我已经习惯了辅助少爷,找到了合适的节奏。
可梅馨的出现让我有些许迷茫,少爷会有更多的私人时间,用来和梅馨相处,也许是面面相觑,也许是交流了解。
但确实不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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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就是,现在的我有至少一个下午的自由时间,但我不知道该做什么。
带着笔记本找个咖啡店办公的事情我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那太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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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附近我没有来过,干脆顺着大路走出小区,看底商,观察路边的车,路过了幼儿园和小学,溜达到附近的公交站,坐上了第一辆开过来的公交。
我不知道终点是哪里,总之去试试。
现代科技发达,有导航有电话能打车,怎么都不会丢。
我今天为了配合少爷,没穿西装,换了休闲款的白衬衣和西裤,搭配起来不错,少爷眼神古怪地看了我几眼,评价“很帅”。
去程路上,少爷还是没忍住,对我说:“这是你第一次穿这样的衣服,我都不知道你有。”
确实。
我说:“最近才买,休息时间穿。”
“着急放假?”
“被迫放假。”
少爷笑起来,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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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没想到,这身衣服上公交,会这么吸引别人的目光。
这趟公交车车程很长,来来去去的人总偷偷看我。
我会装作不知和没感觉,骗骗自己,少点麻烦。
终点附近是个传媒基地,许多传媒公司和影视公司都在这处产业园,车上通行人员的颜值肉眼可见地变高了。
甚至有个时尚漂亮的女生大胆地戳了戳我的肩膀,问道:“帅哥,能不能加个微信?”
我眼也不眨地说:“不好意思,我是gay。”
女生:“……”
“真的吗,那可不可以加我微信?”
我:“……”
从女生身后挤上前来一个英俊的肌肉男,表情娇羞,期待地看着我。
“不好意思,有男朋友了。”
他不放弃:“那有什么问题嘛,哥哥试试我啦,肯定不会让你失望,哥哥一看就是1啦对吧?”
女生露出看戏的表情,侧身给他让了让位置。
我:“……”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不是这么立竿见影的吧。
我本想补一句“我是0”,但万一眼前这男的跟我说他可1可0,我还不如死算了。
我干脆扞卫起自己的“贞洁”:“我不混圈,不乱来,麻烦让一下,我要下车了。”
我得声明,这不是逃跑。
因为旅途已到了终点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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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我身后下车的女生冷笑:“他不想加我微信才说自己是gay,你居然还真信。”
那gay充满幻想地说:“无所谓啦,他是gay好,不是gay,更好啦,我最喜欢直男了。”
我:“……”
有些时候我宁愿自己是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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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时间,到了饭点,我搜索附近美食餐厅,挑了一家。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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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今天确实时运不济,我没想到吃饭都能遇到熟人。
起初我没想起他是谁,也没特意看他,是他端着盘子,坐到了我的对面,和我分享同一张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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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麦当劳这样的快餐是这样的,尤其中午饭点,可选择的余地不多,贸然加入别人的桌子,对方未必接受。
但如果是个有一面之缘的人,会好得多。
我选择麦当劳,是因为附近没有什么其他吸引我的餐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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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若智。”
我:“……”
我看到他的脸和耳环才想起他是谁,我还加了他哥哥的微信。
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和仅有一面之缘的人一桌吃饭,稍显尴尬。
就算是和他哥,也是因为咖啡泼到他哥头上才加了微信,随后时至今日,再没聊过天,仿佛只是单纯的扩个人脉,没有其他意思。
见我不搭话,代政也不在意,问我:“你家少爷呢?”
我终于抬眼看向他:“你找少爷有事?”
“没事不能问?”
“我没有义务告知你。”
代政啧了一声:“你下午有事没有?”
“?”
我们又不熟,问我这个做什么?
“我被放鸽子了。”代政说,“我约网友见面,我到了,他没来,我下午没事,刚好碰见你,你要是有空,不如一起出去逛逛。”
“你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
怎么会有这种人,见网友失败随机拉个路人一起玩。
代政不悦道:“你知道我的事情了,而且你还有我哥的微信,陪我一下怎么了?”
不讲道理,亲疏不分,死缠烂打。
我放下手里的汉堡:“那你先说说你为什么又见网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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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政脸上涌起一股怒气,甩开薯条:“我他妈王者排到傻逼了,我让了英雄,结果他打得跟狗屎一样,还敢在语音里叽叽歪歪,说我们打得菜,拖他后腿,没忍住吵起来了,他说线下约架,就约的这里。”
我:“……”
他深吸一口气,灌了两口可乐:“我来了,他人呢,还把我王者好友删了,什么怂人!”
我不动声色打量一下他的身材——182-186之间的身高,有形的肌肉,健康的小麦肤色,硬挺的轮廓,和他哥相似但因气质而显得更凌厉的五官——非常不好惹的模样。
也许对方来了,确认约架对象是代政后,悄悄跑了。
“那上次呢?也是约架?”
“……”代政飞快移动了一下眼珠,“不是,别问我了。你下午到底有没有空?”
“没有。”
“那你问个屁!”
“我没答应你。”我把汉堡纸团好,丢进纸盒子里,“回见。”
“不行!”代政一把扣住我的手,力道相当大,“有来有往,你今天下午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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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像汉堡里的肉饼,代政的手和桌子组成面包,餐盘是生菜。
我的手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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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在麦当劳,我一定拉过他的手,按着他的头让他用脸吃麦旋风。
恰逢此时,手机响了一下,是我给少爷设置的特殊铃声。
我用力抽回手,点开手机,少爷和我说:【我开车带梅馨出去了,晚上不用过来,早点回家休息】
我:【好的】
我这才抬头:“那你回答我的问题,上次为什么见网友。”
代政:“……”
我居然从他脸上看到些许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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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这样的神情一闪而逝,他故作理所当然地问:“你平时不谈恋爱?”
“不谈。”
追我的人很多,但我没有感兴趣的人,加上生活忙碌,重心始终在少爷身上,没有谈恋爱的心情。
代政一愣:“不会也不约炮吧?”
“我洁身自好。”我拿过纸巾擦手,不咸不淡道,“管不住下半身的人和野兽有什么区别?”
“不使用下半身的男人和和尚有什么区别?”代政皱眉,“所以你还是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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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你哥没教你有时候话只需要说半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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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想来,我截至目前为止的一生,脑袋里知识和理论的储存十分丰富,但身体上的实际操作几乎为零。
而我,却对少爷喜欢什么样的女人烂熟于心,甚至一个月用多少避孕套都心里有数。
当然,这只能证明我对少爷忠心耿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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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都是事实,意义不大,谈话什么都改变不了。
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所以你上次见网友是为了约炮?还把你哥带上了。”
“……”代政狠狠瞪我,“我和我哥是碰巧遇到的。”
所以确实是约炮。
我点头:“不用和我解释,我对你哥为什么知道你要见网友不感兴趣。”
是个人都知道我这句话什么意思。
代政也不例外,理所当然道:“我哥知道我见网友有什么奇怪的吗?”
“没有。”我最后喝了一口可乐,“下午还有事,先走一步,回见。”
代政是个不太好搞定的人,他的行事风格与我熟悉的那些人不同,少接触,早远离才是对的。
“回来,谁让你走了,我都回答你问题了。”代政跟着我起身,“你今天下午的时间是我的了,哦,我的是你的也行。”
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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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我下午根本没工作,但我总不能为了躲代政而去加班,挥霍我难得的休假。
我认输。
“下午的事情可以推掉,你下午原本要去做什么。”
“泥塑。”代政声音透出几分得意,“和工作室约了下午两点,就在这附近,我带你去。”
也好,至少不是上班。
他嘀咕:“打完人适合做点静心的事,不能让我哥知道我又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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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影视产业园由中间部分的几栋大厦组成核心,住房向四周逐渐变矮,各类文艺用品店,美甲店美容店小吃店向外扩散,也算是以影视剧为核心衍生出的行业区。
代政带我去的地方确实不远,十来分钟就走到了,是一家靠外围的diy手作店。
店铺面积不小,外围很多展示用作品,大大小小,各种材质都有,右下角标注了作品名称和制作人。
店内活跃的人不多,前台接待我们后,带我们去了一间小工作室:“两位稍等一下,手作老师马上就到。”
待前台离开,我问代政:“你约了哪位老师?”
“忘了,看着最顺眼的一个。”代政在屋子里东看看西看看,摸摸各类工具,“我是第一次玩。”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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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作老师很快到来,但他的到来让我和代政都沉默了。
手作老师倒是很惊喜:“哎呀,两个大帅哥,怎么还有你在啊,假直男。哦不对,假gay。”
我:“……”
这是报应吗?
但是我为什么会有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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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政满脸震惊地看向我,目光非常复杂:“怪不得……你加了我哥微信……”
我百口莫辩。
难道我要长篇大论地给他讲述我在公交车上的谎话连篇吗?
我深吸一口气,指着眼前的真gay,问代政:“这就是你挑的人?”
代政掏出手机,点开预约页面——石周住老师,雕塑系毕业,任职两年半,好评率95%,接单2000+,擅长造型、上色、铁丝艺术。
代政:“你看他,长得不顺眼吗?”
我:“……”
我这才把目光移动到石老师的头像上,英俊的男人笑得阳光且礼貌,根本看不见照片下的雄伟肌肉和本人的矫揉造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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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如去公司加班。
我是自愿加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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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公交车的偶遇为我们多添加了一些熟悉度,石老师扭捏道:“我是雕塑系的嘛,每天搬泥巴搬石头的,还得做木工做电焊,到处找材料,强壮一点很正常啦,一开始我都搬不动,后来健身了才强壮起来,结果现在好多人误会我,害我都没市场。”
代政:“……”
我:“……”
石老师清了清嗓子,终于抱怨够了,坐在我们对面,有了点上课的样子:“你们想要做什么呢?是摆件还是饼干挂件呢,有想法吗,这里是一些学生作品收录。”
他拿过相册,放我们面前,小声嘀咕说:“我觉得你是假直男,都带着男朋友来约会了,真的是……男朋友还这么帅,感觉自己好没有竞争力……”
代政:“……?”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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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业多年,很少有我解决不了的尴尬场面,因为我总是公事公办,所有的事情都有既定的规则,而我熟悉规则,甚至是规则的制定者,那么怎么说怎么做,由我决定。
但眼前的场景,我不是规则的制定者,且出于一些原因,有些不能直说的话……
还是得解释一下,我要名誉。